第131章 聂峘
◎披着一身矜贵,端方雅然◎
之后的宴席, 除了时不时接收到一些倾心陈裴昂的贵女小姐们打量的视线,一切倒也顺利。
于穆昭朝而言, 这才只是好奇和打量, 恶意并不多,可能零星会有一些嫉妒,但这和当初刚传来时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可真的差太多了,着实也算不得什么, 是以, 穆昭朝也并没有太在意。
她主要关注的就是御王府出来的那些人。
期间又一次被目光聚焦, 实在念儿送给自己外祖母生辰礼的时候。
是一曲琴曲。
“……献曲一首,”念儿抱着琴大大方方道:“祝外祖母福寿绵康。”
话落她便把琴放下, 因为人小,直接跪坐在了蒲团上。
起初众人都没有太在意,三四岁的小孩子献曲 , 大多是图个意图, 不过众人依然兴致勃勃看着马上要表演的小县主。
但等念儿弹出第一个音节,与宴的众人,神色都稍稍变了变。
而后便是气势磅礴流畅且荡气回肠的音律从小念儿指尖发出,震人心魄。
因为风格过于鲜明, 且京城众人从未听过此曲, 尤其是一些爱好音律的人都未曾听过, 不免有些好奇惊讶。
念儿可是被那本宫斗文作者亲自盖章的琴艺天花板, 音律奇才,什么曲子, 她看一眼就能弹出来, 也是凭借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 在后宫脱颖而出,更是几次艳惊四座。
那日,古岚盈和秦跃意外合奏了一曲后,穆昭朝突然就感受到了音律之美,便想起来曾经写论文做实验处理数据情绪不佳时经常听的用来跳动激情和精神的《战台风》,就去找古岚盈,自己哼着曲子,让古岚盈帮她谱下来——她对音律可以说是不通的,就是挺多了会哼哼两句,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个音乐小白。
而古岚盈也是作者盖章的琴艺大师,听声谱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毕竟穆昭朝只是听多了,也没有刻意去记忆,所以难免会有哼错的地方,但没关系,对于一个高超的大师,是能发现且帮着矫正的。
谱下来后,古岚盈还当场弹了一遍给穆昭朝听,让她确认是不是这个曲子。
当然了,先弹了按着穆昭朝哼哼的,后一边弹一边矫正过来错误的地方。
穆昭朝自己都被古岚盈的敬业和聪慧给震惊到,那天可是夸了古岚盈许久,都把古岚盈夸得不好意思了。
“大小姐是要自己弹奏么?”古岚盈把曲子又重新誊抄一遍,吹干了墨迹这才递给穆昭朝。
穆昭朝拿过曲谱看了一眼,压根看不懂。
“我不会,”她笑的大大方方,承认地也十分痛快:“打算……送人。”
念儿可是音律奇才,一直以来也没送过她什么,这首曲子,是她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曲子——虽然是用了大师的创作,她会明确告诉念儿是大师的作品,不是她创作的,她只是碰巧记了下来。
念儿的性子还有才华,定不会辱没这首曲子,倒也相得益彰。
古岚盈当时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大小姐说她不会,可曲子明明是她哼出来的,居然说自己不会?
见古岚盈奇怪地看着自己,穆昭朝抬起自己的手在古岚盈面前晃了晃:“手笨,弹不出来,就会哼哼两声。”
古岚盈看了眼穆昭朝犹如葱根的纤纤十指,眼睛稍稍闪了下,而后笑着道:“大小姐的手十分适合弹琴,若是有兴趣的话,她倒是可以教大小姐弹上一两曲。”
穆昭朝不是没尝试过。
小时候上兴趣班,古筝古琴钢琴都去试课了,很遗憾,她弹出来全都是污染耳朵的噪音,十根手指头,一碰上乐器,就统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一点儿都不听大脑的使唤,各弹各的,热闹得紧。
听大小姐说自己弹不好,并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十指翻飞——乱弹。
古岚盈差点笑岔了气。
穆昭朝收回手笑着道:“最适合我的乐器大概就是……”
古岚盈听到这话,马上停住笑认真听着。
“锣罢。”穆昭朝一脸认真地道:“就这样敲一下就好了,也不用手指头做什么,或者木鱼,就这样敲……”
古岚盈这次是真的笑岔了气。
她突然就从大小姐身上看到了小女孩的一面,还以为大小姐的成熟通透是她的本性,其实还是有小孩子的一面,只是平日里,不怎么表现出来罢了。
没有父母家人做后盾的孩子,没有资格孩子气,古岚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也是因为清楚,她才更钦佩穆昭朝。
她活出了女子的另一种样子,一种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样子,就算想了也不敢实施的样子。
偏偏穆昭朝就是活出成了这样光彩明艳的样子。
又于她如此大恩,古岚盈心里对穆昭朝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自觉也在学着她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她也成了庄子上女孩子们心中的榜样。
穆昭朝并不太清楚古岚盈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只是基于火葬场文的设定,对古岚盈十分信任,再加上后来的相处对她了解更多,也更加放心把课堂全权交给她,旁的倒是没有想太多——毕竟她太忙了。
请古岚盈帮她谱好曲子之后,第二天,她便把曲子送去了郡主府给了念儿。
念儿果然很喜欢,还当场就弹了一遍,弹完就跟她说,她要在外祖母生辰宴上弹给外祖母听,还让穆昭朝帮她保密,先不要告诉别人。
穆昭朝自是应允。
就因为这份应允外加保密,听过这首曲子的人,少之又少,现场大概就只有穆昭朝和念儿两人。
就连穆初元都没有听过,在欣赏完这首磅礴恢弘的曲子,还沉浸在余韵中时,听到念儿当众说,这曲子是妹妹给她谱的,她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妹妹时,穆初元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怎么不知道妹妹还通音律!明明妹妹告诉他,她不懂音律也没兴趣学的啊!
穆初元突然就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对妹妹关心还不够,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但看着众人朝妹妹投来震惊和赞许的目光,穆初元又诡异地很替妹妹骄傲。
穆昭朝就稍稍有些尴尬——这曲子不是她谱的啊!她只是借用一下大师的曲子,送给念儿一个适合她的礼物而已。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怕解释不清,反倒让人怀疑她的来历,尤其林侧妃还有那个聂峘都在场,还总是时不时盯她一眼,她更要稳住。
只能先任由念儿这般说着。
陈国公府,世代骁勇,这样的曲风也正是陈国公夫人喜欢的,又是外孙女演奏的,不说艳惊四座,但也差不离了罢。
小小年纪,琴艺就已经如此,长大了自然更是了不得,陈国公夫人自然是开心骄傲地不得了。
又一听外孙女说,曲子还是穆昭朝谱给她的,陈国公夫人更开心了——还私以为这是穆昭朝和外孙女一起合作送她的生辰礼,让她欢喜加倍,整个人都红光满面,对这个儿媳妇人选更是百般满意千般喜欢。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秦跃。
明明穆大小姐说她不懂音律的。
现在这叫什么?
当然了他震惊的不是穆大小姐会谱曲,而是这首曲子,太过震撼,紧张激烈鲜明且流畅,听完心潮澎湃欲罢不能。
对于一个音痴而言,秦跃整个人都是懵掉的。
堪比那日在有家山庄同古老师意外的合奏。
不,比那日还要让他震撼。
好半天,秦跃才从震惊回神,他看了卡一脸淡然自若,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的穆昭朝,由衷地觉得——有家山庄果然是福地洞天,庄子面简直就是卧虎藏龙,不得了,不得了……
同时暗暗在心里嘀咕,他去有家山庄要更勤快一些才是。
陈国公夫人大喜,赏了小外孙女许多好东西不说,还另外也给穆昭朝也封了一份厚礼。
有感谢她对小外孙女的疼惜,也有对她的看重,反正就是很满意,很开心。
穆昭朝哪里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忙解释道:“曲子是我听一位大师弹过记下来的,并非我自己所谱,这般厚礼,我实在受之有愧,国公夫人还是收回罢……”
陈国公夫人压根不在意,是不是穆昭朝谱的根本不重要,她也不在意这个。
“那你对念儿的心意也不是假的呀,”陈国公夫人慈爱地看着她,笑吟吟道:“更别说远儿还常常黏着你呢,是你该得的,快收着罢。”
穆昭朝推辞不过,只得求助于外祖母——再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到时可怎么说跟陈裴昂说清楚啊?
林老夫人则是给了她无妨收着就是的眼神:“既然是国公夫人给你的,就收着罢,长辈爱护小辈,本就是应当的。”
毕竟是陈国公夫人的生辰,再加上她又是搬出的念儿和远儿,这倒也算名正言顺,穆昭朝倒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便只得收下了。
在座的众人虽然清楚刚刚那一曲确实艳惊四座,也合该被如此看重礼遇,但因着刚刚俩家有意结亲的事,再加上陈小公子和穆大小姐一同出现……这份厚礼,怎么瞧着都掺杂了别的意味。
当然了,大部分贵女们心里就只剩羡慕。
就连一开始觉得穆昭朝不如自己的杨六小姐和卫平侯府的表小姐,在听完小县主的那一曲后,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样的曲子她们写不出来。
但棋琴书画,她们总也有拿得出手的,穆昭朝又不是什么都会。
只是一头势弱,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昂,信誓旦旦,多多少少有些虚了。
当然了,除了羡慕,也有很多人是钦佩服气的。
更别说,有家山庄如今的名头,单单那座庄子能经营成这般,就已经足够让人钦佩了,现在的谱曲,于穆大小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一些原本就钦佩喜欢穆昭朝的,这下可就更加心服口服地佩服了。
说人家不学无术粗鄙不堪,这叫不学无术?这叫粗鄙不堪?
有本事,你先写出来一曲啊!
不少人心里都在揣测,当初穆大小姐那些在京城流传的坏名声,是不是都是穆二小姐为了打压穆大小姐,故意找人散播的,毕竟当时穆大小姐跟京城中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冲突,言行无冲突,利益上更是不相干,唯一有冲突的就是穆朝阳。
结果呢,不仅谣言现在都一一破了,人陈国公府还看中了穆大小姐,穆大小姐择的婚事那可比二小姐穆朝阳优秀多了。
试问若换成才华斐然容貌清雅的穆朝阳,陈国公府会同意么?陈小公子会点头么?
当然不会!
怎么看都是穆朝阳搞鬼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自此之后,京城中开始流传当初是穆二小姐穆朝阳怕平昌伯府的亲生女儿抢走她的风头和宠爱,故意对外散播谣言故意毁人名声。
流言向来如此,三人成虎,越传越荒谬。
穆昭朝早就不把穆朝阳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再去关心她跟林正清如何,自然对这样的流言不屑一顾。
但有人怀疑了。
譬如,林月婵。
譬如穆初元。
穆初元一直就很奇怪,他的妹妹明明那么通透又明事理,怎么会在京城声名狼藉,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若无人针对,满京城怎么会对一个经历坎坷的女孩子那么大恶意。
林月婵只是怀疑,但到底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了解朝阳的,觉得她就算是深爱着正清侄儿,到底也不会这般黑心肠,对外散播流言故意去诋毁昭朝。
但可能会有一些比较,无意中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当然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当初她和存山,还有朝阳都有做错的地方。
再加上,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朝阳的心情,怕心爱的人被抢走,怕失去正清……若是换了她在朝阳的年纪,正和存在情深义重之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自己才是存山的未婚妻,她可能……也不甘心相让。
但,婚约本来就是昭朝的,朝阳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表现出来,更不该跟昭朝争。
说到底,还是她错了。
她当时想得太简单,只当昭朝和正清并无情意,朝阳和正清青梅竹马,拆散了他们,朝阳和正清伤心不说,也会让两人对昭朝生出恨意,觉得这婚事就成全朝阳也不算什么,总归他们会给昭朝再寻好的,真心相爱的。
却没想到,这么做对昭朝的伤害有多大。
林月婵后悔不已。
现在两个女儿都不在自己身边,还都跟自己离了心,林月婵觉得这都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朝阳她已经送出去了,昭朝也不愿意回来,更不愿意认她,就连儿子都不回家了,林月婵每天都要靠汤药才能入睡。
也许是她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自己养出的孩子心肠那么坏,会散播诋毁昭朝的言论。
但穆初元可就不这么想了,穆初元在妹妹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也没询问,而是寻了个机会,直接去了庄子上质问穆朝阳。
在穆初元看来,打从朝阳还贪图父亲母亲的宠爱和同自己的兄妹之情,不肯放手正清表弟,他就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以柔弱无辜之态,博取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若真的不在乎,什么都肯还给妹妹,妹妹又何至于被逼到搬出伯爵府,又何至于声名狼藉,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彼时,穆朝阳还在幻想着正清哥哥金秋高中,明年春闱连中,风风光光娶她进府,届时,再无人能够阻拦她和正清哥哥,一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来了。
她还以为哥哥是想她了特意来看她的,她大喜过望。
却没料到,刚跑出去,一声‘哥哥’还没出口,就遭到哥哥劈头一顿质问。
穆朝阳当场就被质问懵了。
她悲痛不已。
如今她都从伯爵府搬了出来,还不够么?
哥哥竟然还怀疑,是她诋毁穆昭朝,散播的流言污蔑穆昭朝。
但无论她是解释还是辩白,还是最后无力地发毒誓,哥哥都不信她。
临走还丢给她一句: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穆朝阳百口莫辩,怒急攻心吐血不说,穆初元走后,她还大病一场。
病到下不来床,父亲母亲都没有来看她,只是请了大夫日日给她看诊,各种药和补品都未曾少她分毫。
这种种打击下,穆朝阳的病就更难好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日穆昭朝凭借着念儿弹她送的一曲琴曲,在京城声名大噪。
《战台风》的曲谱也被当日参加寿宴在场的听过的人给扒了下来,一时间在京城甚为流传。
甚至是当场就有人把曲谱给背了下来。
比如音痴秦跃。
秦跃可比旁人天才多了,听一遍立马就记在了心里。
他甚至都没等到生辰宴散宴,寻到机会,就兴冲冲跑到穆昭朝跟前,堆砌着各种华丽的辞藻来表达他对穆昭朝的崇拜。
表达完崇拜后,扭扭捏捏表示,穆大小姐可不可看在他干活那么勤快那么用心的份上,也给他谱一曲。
他是真的有些羡慕小县主,能得这样的曲子,他也想要。
穆昭朝
平日里就是个音律小白,这一首都是因为曲风适合她做事的时候放,听多了才记下来的。
而这首又刚好适合念儿的家世——骁勇世家,金戈铁马荡气回肠,很合适,再加上念儿自己的性子也适合这首曲子。
诚然适合秦跃的曲子肯定也有,但很遗憾,她听得少,不知道是哪首,也没记下来。
“曲子不是我谱的,”穆昭朝只得跟秦跃解释:“刚刚我也说了,是偶然听一位大师弹过,记下来的,我也是真的不会写,秦四公子素爱音律我知晓,但我真不会,爱莫能助。”
秦跃不信。
他觉得穆昭朝是不愿意给他写,才故意用这种‘大师’来婉拒他。
什么大师?
他走南闯北,可从未听从旁人那里再听过这曲子。
这样的大师,他更是闻所未闻,在他看来,这曲子就是穆昭朝写的!她就是谦虚,要么就是觉得他不够格,怕被人找上门,才故意说是什么‘大师’。
既然穆大小姐都表达了不愿意,秦跃倒也识趣,没有再过多纠缠——毕竟大师都是很有脾气的,万一把人纠缠烦了,那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为了以后考虑,秦跃暂时把请求收了回来,并默默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更勤快些,争取也让穆大小姐把他看入眼了,到时候愿意给他谱曲子。
穆昭朝哪里知道秦跃自己在心里发散了这么多,见他没再纠缠,还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很明显,穆昭朝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又一次被颠覆。
就连穆昭朝都清楚地感受到,投到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些,不过目光里的情绪明显比上午积极许多。
别说旁人。
就是林侧妃和聂峘看穆昭朝的眼神都变了。
林侧妃是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还在音律上有如此造诣。
她也有几分信穆昭朝是从什么大师那里听来的,但独独她听来,旁人都一无所知,明显就是大师的弟子,要不然怎么解释旁人都不知晓?
能被这样的大师收为徒,应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林侧妃对穆昭朝的印象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更别说,她一看到穆昭朝就想到那个亲兵那张让她无比生厌的脸。
她对穆昭朝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了。
聂峘则是从这件事中,确定了一件事:他得到的那些与穆昭朝有关的讯息,和事实有一部分出入。
说是出入,倒不如说是遗漏。
穆昭朝身上有秘密。
这是他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若非亲眼所见,他压根就不敢相信,眼前的穆昭朝会跟他那份调查结果上是同一个人。
差别也太大了。
聂峘不禁有些怀疑——穆昭朝都有这么大出入的话,那他那个素昧谋面的弟弟,是不是也会有出入?
如此想着,聂峘神色稍变。
他得派人再细细调查一番。
如今他人在西北边陲,那边远离京城,人员又复杂,调查起来倒是也方便不少,不至于像在京城这般束手束脚。
打定主意,聂峘微垂的眼睫轻轻闪了闪,只是他掩饰得好,这一系列情绪变化,并无人察觉。
在外人看来,御王府的三公子,只是坐在那儿,披着一身矜贵,端方雅然,静静喝茶。
“你在瞧什么?”穆初元骄傲又开心地看着妹妹,见她时不时抬眼看一眼,低下头后,静静沉思,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地问。
刚刚妹妹看的方向,似乎是——御王府三公子?
御王府三公子并不常出现在这种场合,就连他也甚少见到这位三公子,妹妹不可能与这位三公子有什么瓜葛,但他留心注意到,妹妹不止一次朝那个三公子看过去。
穆昭朝被问得一怔,抬头就看到哥哥正蹙眉担心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诧异了下。
她表现得那么小心翼翼,也被哥哥发现了么?
穆初元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声提醒她:“放心好了,我是跟你离得近,又小心留意,才看出来的……”难不成妹妹是看上了那个御王府三公子?
不应该罢,刚刚还那么担心阿岭的啊!
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啊。
但除此之外,穆初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妹妹总是朝御王府三公子那边看的缘由。
穆昭朝没再往那边看。
既然哥哥能留意到,说不定旁人也能留意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小心为上,多加谨慎些好。
“好奇,”穆昭朝低声,一脸无所谓地解释道:“从来没见过,而且……传闻,让我有些……你懂得。”
说着给了哥哥一个‘谁都会八卦会好奇’的眼神。
穆初元:“……”
他怔了片刻,而后被妹妹这个回答逗笑。
不是一直都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沉稳的么,居然也会好奇?
穆初元颇有些哭笑不得:“回去哥哥讲给你听,这里就别了……”
到底是皇子皇孙,这大庭广众的,被发现了,不太好。
穆昭朝马上露出‘惊喜’的眼神,冲哥哥点头:“好!”
穆初元这才打消了顾虑,只是好笑地摇头——妹妹这般,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换做是他,也会好奇。
只是如今御王府是非颇多,御王爷立世子的事,甚嚣尘上,林侧妃与二公子势在必得,三公子和王妃又占着大义,就算三公子和王妃从未正面说过什么,但支持三公子和王妃的人也不少,这事——怕是不会太平。
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不小心牵扯进去,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以来,穆初元躲得最远的就是御王府,没别的,御王爷太过昏庸,换做一个铁腕又头脑清醒的,内宅如何倒不影响大局,但御王爷不是,御王爷整个人都——十分一言难尽。
还是躲得远远的最好。
最好毫无瓜葛!
穆昭朝不知道哥哥心里的顾虑,不过她还是听了哥哥的话,至此,一直到宴席结束,穆昭朝都没有再往聂峘的方向再看一眼。
更没有再看林侧妃一眼。
只是在散宴,众人同陈国公夫人告别时,穆昭朝不可避免同林侧妃遇上。
林老夫人可不知道那么多,林侧妃到底也是独撑御王府门面上了皇室玉蝶的侧妃,林老夫人自然对林侧妃十分客气,还拉着外孙女的手,让她见过林侧妃。
“我这外孙女,胆子小,也不常出来走动,让侧妃娘娘见笑了。”林老夫人极为护短地拍着外孙女的手客套道。
林侧妃倒是给林老夫人面子,冲林老夫人笑笑:“老太君的这个外孙女,有才华容貌又极佳,老太君是个有福的。”
说着,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穆昭朝一眼。
林老夫人察觉到了林侧妃眼神里的不善,她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没表现太出来,只是笑呵呵道:“人老了,身子骨就不行了,坐了这半日,眼前就有些犯晕,容老身先行告退。”
说着就要带着外孙女离开。
谁知,刚拉着外孙女走了两步,就听到林侧妃身后一人清亮的嗓音:“穆大小姐请留步!”
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莫说林老夫人,就是穆昭朝也很诧异。
转身的时候,聂峥已经从自己母妃身后走上前来,一脸喜色地道:“穆大小姐音律惊奇,让人听之难忘,不知可有机会同穆大小姐切磋琴艺?”
他是真的喜欢刚刚小县主弹的那曲战台风。
太有气势了!
流畅激烈,气吞山河,听得人心潮澎湃。
刚刚母妃都还夸了穆大小姐呢,他便也没忍住,主动出来讨教——母妃都说了穆大小姐有才华,他这样当面夸,也是很正常的罢?
林侧妃听到儿子这话,差点气的没维持住脸上的沉稳得体的笑意。
跟他说了多少遍,这样子出身的女子,教养也无,眼界也窄,说不定还极有心机,要离远一些。
峥儿倒好,居然还主动要切磋?
刚不都说了么,是大师所做,她只是誊抄,并不是她做的曲子,有何可切磋的!
穆昭朝看着眼神通透,脸上眼睛里的诚意都非作伪的聂峥,不禁有些疑惑。
他什么意思?
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切磋琴艺?
没等穆昭朝开口,林侧妃便笑吟吟道:“刚刚穆大小姐也说了,是大师之作,并非出自她手,峥儿不可无礼。”
在场大部分人,就连陈国夫人都认定了曲子是穆昭朝所作,都当他是谦虚,偏偏只有林侧妃当着面直接这样说,还说得这般笃定。
是什么意思,林老夫人自然心知肚明。
哪怕对方是侧妃娘娘,林老夫人也是要维护自己外孙女的,她也笑呵呵地道:“侧妃娘娘说的是,二公子身份贵重,想来王府请的大师不少,我这外孙女啊,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冲撞了二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听到母妃和林老太君都这般说,聂峥也只好妥协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一听儿子竟然说遗憾,还没有彻底死心,林侧妃有些急了。
再瞧正低着头的穆昭朝,一张小脸倒是白净,长得是不错,但也就一张脸能取了。
她这辈子最鄙夷的就是以色侍人之人,还想在她的峥儿面前表现不成?
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只是道:“老太君身子不适,还是不要久站的好。”
林老夫人正打算找个借口带着外孙女离开呢,听到这话,自是乐呵呵地道:“是呢,这就得走了。”
话落,便带着外孙女离开。
林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别的不说,看人还是有两下子的,就林侧妃这样的,教出的儿子瞧着单纯,但却也没多出色,世子之位,依她看还有说头。
倒是那个不常出来的三公子,稳重内敛,倒是挺像个样子。
罢了,皇子皇孙的事,他们不掺和,以后有林侧妃还有这个二公子的场合,坚决不能让昭朝过去了。
接下来就要好好考虑同陈家小公子的事了,嫁妆……
哦对,嫁妆也得赶紧着手准备了。
不是她要打自己女儿的脸,是月蝉……哎,她是真的不放心,嫁妆她先操办着,哪怕到时候把嫁妆送去平昌伯府,再从平昌伯府抬出去呢,也是好的。
免得到时再因着嫁妆的事出什么岔子,那这母子情分,可就真的尽了。
倒不是老夫人偏心自己女儿,她也是做母亲的,也曾经是做女儿的,有些事情,若是能缓和,还是缓和了好。
当然若是昭朝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坎,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强迫她。
她只是提前考虑到这个可能,提前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昭朝现在有了个好归宿,她就是入土,也能放心了。
等林老夫人带着穆昭朝离开,刚送了个客人到门口回来的陈国公夫人听说了两人刚刚的对话后,脸上的笑淡了淡。
林侧妃这是以为二公子已经稳坐了世子位?
连他们国公府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林侧妃一向倨傲,再加上她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没听太出来陈国公夫人话里的暗怼,从国公府离开后。
“哥哥这是作甚?”元怡郡主进了马车,率先对哥哥说道:“一首曲子而已,又不是她写的,怎么还跑去讨教了?”
聂峥皱了皱眉头:“我觉得是,穆大小姐就是谦虚,估计也是怕人总是上门叨扰嫌麻烦,我刚刚就该坚持一下的。”
林侧妃还没上马车,元怡郡主马上扯了下哥哥的衣袖:“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母妃说了,穆大小姐出身……不要走太近了。”
聂峥倒是觉得穆大小姐与传闻中大不相同,单看那么多人喜欢她就是了,就连陈国公府都对她另眼相待呢,而且,姑祖母也曾赏过穆大小姐,姑祖母有多挑剔,他们可都是清楚得紧,能入了姑祖母的眼,可见穆大小姐有过人之处,母妃定是被传言所误。
不过这话,他没同妹妹说,妹妹明显和母妃是一样的想法,再解释反倒显得他有多想跟穆大小姐接触一般,他只是喜欢那首曲子罢了。
罢了,他再找机会讨教就是。
林侧妃上马车的时候,看到聂峘也刚好出来,正要翻身上马。
她看了他一眼。
聂峘冲她见了个礼,而后等着她先上马车。
林侧妃嘴角勾了勾,眼底的冷蔑更甚,当然也有得意——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等林侧妃的马车离开,聂峘这才抬眼,神色如常朝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并没有在意四周窥探及看热闹的目光,只是面色如常地翻身上马,离开。
端的是不卑不亢,端方大气。
御王府世子之选,甚嚣尘上,不少人虽是在观望,但不妨碍心里会有判断。
单单从今日来看,三公子聂峘确实比二公子更加适合。
当然了这也是他们私下里的比较,不会说出口来得罪人,毕竟谁当世子,他们又做不了主,更不想掺和御王府的那些事情中去。
作者有话说:
阿岭[蹦啊蹦啊蹦.gif]:外祖母!您还没有见过我呢!不能放心啊啊啊w(??Д??)w
感谢在2023-03-29 23:43:29~2023-03-30 23: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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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暗语
◎聂峋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刚上马车,穆昭朝就想问哥哥阿岭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今日人真的太多了, 宴席上不少想要找她打招呼亦或者联络感情的贵女们, 没找到机会,便都趁着散宴要离开的时候,接连过来同她寒暄。
穆昭朝没办法, 只能暂时先按下心中的急切,笑着同她们交谈。
好容易结束了寒暄, 秦跃又拿着刚刚找了纸笔扒下来的谱子跑到她面前, 兴致勃勃道:“穆大小姐, 这是我刚刚听过后记下来的刚刚小县主弹的那首曲子的琴谱,你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不是对的?”
穆昭朝看眼递到面前的纸,上面的文字,她能认出来, 但组合在一起, 她看不懂。
主要是她不懂琴艺,是以这种文字谱对她来说,犹如天书。
再加上她这会儿心里压着事,又被天书怼到面前, 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见她蹙起了眉头, 秦跃马上道:“我记错了?”
往来宾客还有不少, 时不时也有视线落到她这边, 穆昭朝让自己维持平静,以免让人瞧出异样, 看了看面前的文字谱, 又看了看秦跃, 而后摇头:“不是,这琴谱我看不懂,不能告诉你是对还是错。”
秦跃眨了眨眼,十分不解。
小县主的琴谱不是穆大小姐赠送的么?怎么会看不懂!
这不合常理。
穆昭朝倒也没解释太多,只道:“琴谱是古老师帮我记录下来的,我只会曲调,所以这琴谱我看不懂,你想确认的话,倒是可以请教一下古老师。”
古老师?
撞见他舔碗底的那位,古岚盈古小姐?
秦跃面皮突然有些僵。
这、这不太好罢?
见秦跃不说话了,穆昭朝反问道:“秦四少爷还有事么?”
秦跃摇了摇头。
穆昭朝道:“庄子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尴尬,但这也抵不过他想要马上知道琴谱马上弹出来的心,被撞见了算什么啊,反正也被撞见了,又不能消除掉对方的记忆,被嘲笑就被嘲笑罢,于是他厚着脸皮道:“穆大小姐,我可以一块去庄子上么?找古老师确认一下这个琴谱……”
这段时间,同秦四公子,也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他又是未来聂峋的左膀右臂,穆昭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可以,可以去庄子上,但是古老师有没有时间我就不知道了,古老师是我重金请来的,除了课堂 ,旁的事,都要看她的意愿。”
对古岚盈她从来都给与最大的尊重和自由。
秦跃想请教,那也得看古岚盈愿意不愿。
都在庄子上混迹这么久,古老师在庄子里的地位和受尊重程度,秦跃还是知道的,他马上点头:“我知道的,必然是尊师重道,绝不失礼,穆大小姐放心就是。”
穆昭朝没跟秦跃说太多,只是因着秦跃跟着他们一道回庄子上,路上就不太方便跟哥哥说太多。
路上也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一直等到了庄子上。
才刚一下马车,踏进山庄,穆昭朝就抬头看向哥哥,想要西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初元看了眼身旁:“回去说罢,我已经让人过来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他。”
而后又安排了人带秦跃去大院子那边,等古岚盈下了课,再同古岚盈传达一下秦跃的意思,见不见让古岚盈自己决定。
秦跃自然瞧出来穆大小姐兄妹两人有话要说,也不矫情,再加上琴谱在手,他开心得紧,便乐颠颠跟着丫鬟往大院子去了。
等回了小院子,把人都支开后,穆初元这才让陈觉派回来的传话的人进来。
传话的人倒也没说太具体,只说了三次刺杀,都没有大碍,只是没查到指使的人是谁,且三次中,有两次是死士,一次是江湖人士,不知道是两伙人,还是一伙人所为,这一点目前还没调查清楚,西北那边人手有限,消息也有限,实在查不到,才让人回来传话,让穆初元帮着调查一下。
“没有信件?”穆昭朝问道。
传话的人摇头:“我家将军说信件不安全,让小的回来传话。”
穆昭朝看着这个有些脸熟的人,是一直跟着小陈将军的,之前有见过,再者哥哥和小陈将军的关系,自然清楚此人,哥哥既然确定了此人没问题,那就是信得过的。
沉吟片刻,穆昭朝便直接问道:“刺杀是针对谁的?”
刚刚的话说的不是特别清楚,若是刺杀是针对小陈将军,这个人很大可能不太能平安到京城。
亲兵沉默片刻,道:“阿岭,不过阿岭武艺高,且有防备,并无大碍。”这事阿岭不让细说,尤其不让他回来说他的伤势,就连将军也吩咐了不要跟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说伤势,只说性命无恙,并无大碍,他自然照办。
穆昭朝:“……”被她猜中了!
哪怕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听到这话时,她手还是不可抑制地轻轻发抖。
该问的都问了,见妹妹如此,穆初元便让亲兵先出去,给妹妹倒了杯热茶:“阿岭现在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穆昭朝下意识伸手来接,但因为状态太差,再加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接杯子都差点接不住,眼看要烫到自己,还是穆初元眼疾手快把杯子重新端稳了放到妹妹手边,没让她再接杯子。
“……刚刚亲兵都说了,阿岭无碍。”穆初元眉心动了动,最后还是开口轻声安慰妹妹。
穆昭朝知道聂峋不会在这个时候丧命,但,性命无碍,这个词太宽泛了,不表示旁的都好。
上次跟着去白石山,都不是冲他,也跟他没那么大关系的事,都能弄那么一身伤,他那个气运,三次刺杀之下,毫发无伤绝对不可能。
肯定伤得很重,要不然之前那封信,也不会叫她瞧出端倪。
这般想着,穆昭朝脸色更难看了。
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穆初元心疼得不得了,忙又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查了,明日我也会亲自去一趟白石山,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穆昭朝在心里不住告诫自己,她得冷静,不能慌。
听到哥哥这话,她找回自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些:“嗯,我没事……不过,小陈将军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到,才不得已派人回来求助哥哥,哥哥觉得会是什么人所为?”
小陈将军虽然称呼上带了个‘小’那是因为要区分他父亲陈将军,小陈将军背靠的可是满朝文武皆敬重的陈将军,当然,小陈将军并不是李洛川那种,只靠父亲的人,他的实力自是不容小觑,他都查不到人,可见背后的人做的有多隐秘多干净,这样的话哥哥能查到吗?好,就算能查到,如今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得用多久的时间?肯定要费很大功夫,阿岭能等得了么?
这之间若是再行刺,我在明敌在暗,防备起来会很困难。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能怎么防备?
想到这里,穆昭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沉默片刻:“暂时猜不到,但有一些线索,倒也不是全无头绪……那些死士就是突破口。”
“都是死士,”穆昭朝道:“且为了毁灭证据,都已经自尽,查起来会很困难罢?”
穆初元:“……会有一点儿,只要有一丁点线索,我都会尽力去查的,你放心。”他以为妹妹是怕他觉得这事是冲阿岭去的,就不尽力查。
“哥哥打算怎么查?”穆昭朝又问。
“先从阿岭在京城的人际关系查起,”穆初元想了想道:“白石山也要再重新彻底调查一遍,我亲自去……”
穆昭朝眼睫轻轻颤了颤——都是错误的方向!耽误时间还费力!
“白石山已经查过了,”穆昭朝道:“上次小陈将军来信,哥哥就调查的已经十分详尽,应该不会有遗漏……”
哥哥的性子和能力她还是很清楚的,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尽心去办,更不可能会在小陈将军的嘱托上不尽心。
穆初元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他怕还有什么遗漏,万一有错过了,岂不误事,尤其是三次的刺杀,次次都是冲着要阿岭命去的,必然是血海深仇,明元能想到白石山,就是全都排查完了,也就只有白石山那次阿岭与人结了仇,再无旁的可能,他自然是要再调查一遍的。
见哥哥沉默,穆昭朝也知道哥哥也很清楚,上次的调查已经十分彻底。
只是没有头绪,只能再次调查。
白石山是唯一的方向。
至于京城的人际关系,要真能查到什么,小陈将军早就查到了,不会再来拜托哥哥。
而且聂峋在京城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压根没什么好查的。
一个底层斗民,在遇到他们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能犯什么事招来两拨死士的疯狂追杀?
死士是一般人能培养的起的?
他哪里能得罪上养得起死士的人?
哪怕是袁少卓都已经排除了嫌疑,再无旁的可能。
这两个方向其实都是死胡同。
小陈将军清楚,哥哥也清楚。
穆初元想了想,安慰妹妹道:“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而且那边明元也已经有了安排,阿岭不会再有危险。”
见哥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穆昭朝有些着急,她想了想,决定不再绕弯子,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因为要谈事,安排了不准人靠近,现在外面没人,但她还是小声道:“要不哥哥留意一下御王府?”
穆初元:“……?”
穆初元面色微变,奇怪地看着妹妹,反问:“御王府?”
穆昭朝点头。
穆初元神色有些凝重道:“妹妹怎么会突然提到御王府?”
阿岭和御王府有什么关系?
除了之前在东苑马场,参加袁少卓和薛少爷的比赛,赢了一场,得了御王府二公子添的彩头,再无旁的交集,别说得罪,就是面都没照过几面啊!
“直觉,”这事穆昭朝压根没法解释清楚,干脆就推到直觉上:“今天在国公府,林侧妃和那个三公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穆初元想起来在宴席上时,妹妹确实格外留意林侧妃和三公子聂峘。
他稍稍顿了顿,眼神也稍沉,片刻后,问道:“怎么奇怪?”
“哥哥有过那种危机感么?”穆昭朝想了想,道:“就是被盯上,或者被针对时的很微妙的感觉?”
穆初元一个沙场征战的将士,自然明白妹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直接皱起眉头:“林侧妃和三公子针对你了?”
穆昭朝迟疑片刻,摇头:“那倒没有,三公子朝我这边打量了几次,似乎是好奇,就是林侧妃今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让我很不舒服,跟上次在东苑马场见的那次,很不一样。”
就算不是因为要调查阿岭被刺杀的事,单单妹妹说的这一点——她被针对了,穆初元就得好生留意御王府了。
今日聂峘突然出现,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御王府最近不安生,他是得谨慎小心一些,尤其是在想到另一种可能时,穆初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三公子盯着妹妹打量,林侧妃又神色不善,别是在打妹妹的主意!
“我知道了,”他道:“最近不要出庄子了,我再派些人手过来。”
穆昭朝刚要说她没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浪费人手,但话还未说出来,就听到哥哥又问道:“但,你为何会觉得这事同阿岭被刺杀有关?”
在穆初元心中,当然是妹妹的事更重要。
御王府他一定会多加的留意的,不过妹妹刚刚的话,他也是要问清楚的。
御王府的人今日表现不对劲,妹妹怎么就联想到了跟阿岭有关了,这让他很是想不通。
穆昭朝知道哥哥会这么问,她也没有好的解释,最后还是那句话:“直觉。”
穆初元沉默片刻,轻声问妹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这两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有关系。
“可能罢,”穆昭朝对哥哥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可能和御王府有关,哥哥知道的,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这一点儿穆初元倒是见识过。
他并非是不信妹妹,只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才会多问一问。
听妹妹又是这样子说,跟之前劝他让他提醒明元多同俞家三姑娘信件往来时一样。
难不成妹妹真的能掐会算?
穆初元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谛,只是妹妹低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才一直用‘直觉’来掩饰。
穆初元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格外留意的。”
话落他转身出去:“我去安排一下,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见哥哥要走,穆昭朝喊了他一声:“哥哥!”
穆初元停下,见妹妹仰着头担心地看着自己:“没事的,不用怕。”他以为妹妹是害怕。
穆昭朝想了想,道:“哥哥若是查到了什么,及时跟我说一下。”
穆初元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点头:“嗯。”
穆昭朝调整了下心绪,冲哥哥笑了笑:“小心一点。”
穆初元也冲妹妹笑了笑:“好!”
等哥哥离开,穆昭朝又独自坐了会儿。
哪怕是坐着都在担心西北的情况,聂峋现在如何了,这个阶段到底是林侧妃还是聂峘在针对聂峋……
想着想着,视线突然落到廊下的那几盆葱葱郁郁的叶子上。
是聂峋走之前给她挖的阿拉伯婆婆纳。
已经过了花期,现在只剩下旺盛又渺小的一片片小叶子,在风中昂扬着成长。
穆昭朝整个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不能慌。
慌没有用不说,说不定还会在慌乱下作出错误的决定或者冲动下做错事。
尤其现在还不清楚御王府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慌乱更容易被看出端倪。
原本在聂峋离开前,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她得跟聂峋保持距离,不能让人看出来。
现在……林侧妃还有聂峘明显有问题,怕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她呢,她就更要淡定自若。
对。
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不知道西北的事。
这样就算有人盯着她,也瞧不出什么来。
这般想着,穆昭朝直接喊了丹若进来:“跟雨烟说一下,在通知牌上通知,后日开放,吃辣。”
“吃辣?”丹若有些诧异:“是吃辣椒么?”
可辣椒还不太够啊,上次只是招待婴宁郡主等人,都用掉了那么多辣椒,一开放,人那么多,那得多少辣椒才够啊。
“嗯,”穆昭朝点头:“不是上次那个吃法,够的,去写罢。”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自然不再怀疑,她转身去了学堂找上课的雨烟,把大小姐的吩咐跟雨烟说了。
再回来的时候,大小姐正在给廊下那几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蓝花浇水。
说不上来怎么个回事,但丹若就是觉得大小姐这会儿心情好了许多。
打从国公府回来,大小姐情绪就不太好,她还挺担心的,现在看……似乎已经好转了。
“小蓝花花期真短,”丹若过来从大小姐抽离接过水瓢笑着道:“要是能一直开花就好了。”
大小姐有多喜欢这几盆不起眼的小蓝花,但若比谁都清楚。
看久了,她也觉得小蓝花开花后,还怪好看的。
“不短了,”穆昭朝道:“主要是生命力顽强,好养活。”
丹若想了想,点头:“也是,随便放在这儿都能长这么好……”
漫山遍野都是,随便一栽都能活,还一长就是一大片,都不用怎么打理。
想了想丹若又道:“不过大小姐一直打理得也很仔细。”
穆昭朝突然想到什么,掐下一截小蓝花的叶子。
丹若把水瓢和水桶放回去,回来就看到大小姐手里掐了好几截小蓝花登时来了兴致:“晚饭是要吃这个么?这个小蓝花的藤叶也能吃?”
跟着大小姐这么久,这漫山遍野都是好吃的,丹若现在看到什么,第一句话就是——能吃么?是不是很好吃?
“不是吃的,”穆昭朝道:“我做个书签。”
话落起身回屋,把几截枝叶分别夹在几本书里,并用重物压在树上放好。
丹若眼睛亮起:“这样子就可以做书签了?”
“差不多,”穆昭朝点头:“简易的罢。”
也不算是书签,算是植物标本。
丹若便没再追问,而是问大小姐晚饭想吃什么。
穆昭朝心里压着事,哪怕现在想通了,也吃不下,但饭总要吃,就算她不吃哥哥也得吃。
“涮锅子罢,”穆昭朝道:“切点肉片,打点肉丸,再捞点虾,备点青菜和面片,等哥哥回来再炒锅底。”
丹若应下马上去跟桃枝说。
穆初元回来的不算慢,吩咐完人也没耽搁,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小厨房正在打肉丸,妹妹正在写什么。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食材清单:“是后日开放日的食材预备么?”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冲自己点头,便知道哥哥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也点点头:“嗯,时间有些赶,提前准备好,免得后日慌乱。”
“没关系,”穆初元有点诧异妹妹刚刚还很紧张,这会儿突然就这么平静了,但这样也好,瞧着妹妹担心他更心疼:“要准备什么,交给我,我给你办妥,你都不用操心。”
穆昭朝笑了下,小声道:“平时哥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毕竟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穆初元一下就懂了妹妹的意思。
所以——妹妹突然这么平静,是伪装出来的?
这么一想,穆初元就更心疼了。
“嗯,”好一会儿他才应了一声:“不会很久的。”他很快就会查出来,不让妹妹这般受拘束。
“我相信哥哥,”穆昭朝笑了下又道:“哥哥跟小陈将军的日常通信,还继续么?”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收到聂峋的信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那边送信不方便,但小陈将军派人回来,顺道捎封信,这样简单的事都没做,说明信件在小陈将军和聂峋眼里是不安全的。
可日常的信件往来也会有这样的顾虑么?
穆昭朝没想太明白。
就算聂峋不给他写,怎么小陈将军也不给哥哥写了?
“再等等看,”穆初元道:“现下也没什么要特意写了送过去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穆初元想到了什么:“明元确实许久不曾给我来信了。”
话音刚落,穆初元便起身出去:“我出去一下。”
看着哥哥匆匆离开的背影,穆昭朝嘴角的笑敛去,刚刚因为一门心思想知道刺杀的事,倒是没太想到信件。
现在看,哥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很快穆初元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不是太好看。
“明元中间送过一回信,”他道:“信没收到,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当然也有可能,真的是意外,信就不见了。
不过穆昭朝还是提议道:“哥哥可以给小陈将军去一封日常信,说一说京中趣事。”
穆初元听懂了,当即便取了纸笔,开始给陈觉写信。
“不过还是过几天再送过去罢,”穆昭朝又道:“这个档口倒是显得有些刻意。”
穆初元倒也没多想,只是点头:“可以,那我多写点,每天写几句。”
他不是明元,废话一写能写一沓,写半张信纸已经是他的极限,几天时间每日里写上几句还是要更轻松一些。
两人刚把信件的事情说定,大院子的方向突然传来琴声。
是今日念儿在国公府弹的那首《战台风》只有一小段,并不是全部。
穆昭朝刚抬头听进去,琴声便戛然而止。
见哥哥看着自己,她也抬头,解释道:“古小姐大抵是应了秦四公子的请求。”
给他看谱子,并弹了几个音。
一提起这个,穆初元就油然生出一股骄傲:“妹妹谱的曲子,就是好听!”
“不是我原创的,”穆昭朝不得不再次解释:“我只是听大师弹过。”
穆初元笑着道:“那妹妹也厉害。”
穆昭朝被哥哥的无脑吹捧逗笑:“古小姐弹的,和念儿弹的,感觉不太一样。”
穆初元回忆了一下:“是有点不一样。”
“古小姐弹出来,有一股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拼劲……”穆昭朝道。
念儿弹的更恢弘更激昂,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倒也很符合两人的性子和身世。
正说着,又一段琴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合奏的萧声。
穆昭朝愣了片刻,而后笑了:“秦四公子还真是痴迷音律痴迷得紧,不过也确实精通,要不然也不能说动古小姐。”
穆昭朝把清单列完,又看了一遍,而后交给丹若。
穆初元则是写完了今天的三句话,剩下的打算明日想到了再写,也收了起来,偏头问妹妹“今日在国公府,你邀请了国公夫人来庄子上,预备放到哪天?”
穆昭朝还没有想好,这两日其实有些忙,但若放在后日之后,几日的时间,京城流言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你是想跟陈小公子说什么么?”穆初元一眼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
穆昭朝被哥哥这话问得一愣:“嗯?”
想到今日妹妹在国公府的表现,还有对阿岭……
他眉心动了动:“你若是觉得为难,哥哥去帮你说清楚?”
穆昭朝:“……”
穆初元想了想,直接挑明了:“哥哥看得出,你对陈……无意。”当然只是挑明这一点,阿岭的事,妹妹不主动跟他说,他决不会先提及。
虽然他也觉得陈小公子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国公府家风也很正,主要是和睦,这很难得的。
若是像御王府那般,泼天的富贵,他也不会同意妹妹嫁过去。
简直就是虎狼窝。
压根不是安生过日子的。
妹妹心性单纯,又太过良善,简单端正和睦的家庭最适合她。
不过阿岭的话……
若妹妹真的喜欢,倒也不是不行,至少家庭组成简单,妹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这么一想,其他的不都还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帮衬么,这样看,反而也还不错。
“过几日罢,看国公夫人的时间。”穆昭朝综合考虑后,说道:“这几日事多,都不太合适。”
至于流言,就算明日说清楚了,也已经挡不住了,这种八卦,可是京城上至勋贵下至平头老百姓最好奇最感兴趣的。
既然拦不住,就当不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跑到她面前嚼舌根。
“我自己是说罢,”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也没什么为难的,亲自说反倒诚恳郑重些。”
国公夫人的厚爱,她还是很感激的。
自是不可能结仇的,那话就好好说清楚,免得影响了国公夫人和外祖母之间的情分。
她还是很把陈小公子当朋友的,更别说一直都跟她亲热无比的念儿和远儿了。
听妹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有了盘算,穆初元便没再坚持,只道:“有什么事只管跟哥哥说,不用觉得麻烦哥哥,这本就是哥哥该为你做的。”
穆昭朝由衷地笑了。
琴萧合奏只短短一曲,刚结束,秦跃便一脸激动地跑过来。
琴谱给看了,还意外地跟古小姐合奏一曲,对音痴秦跃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欢喜。
更主要的是,古小姐压根就没在意他上次舔碗底的事,还给自己改了一个记错的音,这让秦跃如何不激动。
从大院子那边回来,秦跃便滔滔不绝说起了刚刚跟古岚盈合奏的欣喜和开心。
穆昭朝听不懂,正好学堂下课,姚瑶和莫青然一块离开,便对莫青然说道:“后日庄子开放,莫小姐有亲友的话,也可以带过来的一起的,不用不好意思,这是老师们的福利,你和姚瑶都是一样的。”
上次夏至那天,她也提前跟莫青然说了,只不过莫青然脸皮薄,又觉得欠了穆昭朝大恩情,更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日子给穆昭朝添麻烦,也怕让人觉得她在占穆大小姐的便宜。
虽然穆大小姐也给了她一个特质的对牌,她也始终没有带人过来,哪怕继母一而再再而三想让她带着妹妹过来,她都没同意,气得继母还骂她白眼狼,她也没有松口。
见莫青然还要拒绝,穆昭朝在她开口前说道:“莫老师在跟我见外?”
莫青然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但理由说出来还是见外,莫青然只好点头道:“好罢,那我也可以带弟弟过来么?”
妹妹一向跋扈,也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怕带妹妹过来,她会给穆大小姐添麻烦,那样她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弟弟至少听她的话,而且弟弟乖,跟姚小公子也能一块玩,做个伴。
弟弟……确实也需要出来走走,不能整日里在家里待着,毕竟继母那么不好相与,出来也能透透气。
“当然可以。”穆昭朝冲她笑笑,她想见的就是莫青盏。
若是莫青盏一直不来,她还得想别的法子,见他一面。
感觉聂峋所遭遇的剧情,和那本大男主文里,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很多事情她也提前准备着了。
原本还打算对莫青盏的招揽不着急,缓缓而来,现在看来,还是早些搞定,更安心。
聂峘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怪怪的,不放心。
秦跃滔滔不绝表达完自己的兴奋和对古老师的钦佩后,就闻到了小厨房传来的炒锅底的香味,他一下就从音律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瞬间回归现实。
这个味道——好香!
是他没吃过的!
不不不,连闻都没闻过。
穆昭朝见他如此,干脆直接留他在庄子上用晚饭——一顿饭招揽来一员猛将,简直值翻天了!
在穆昭朝看来,跟白捡一样。
穆昭朝不太有食欲,是以,晚饭的麻辣涮锅子,基本上是哥哥和秦跃的主场。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穆昭朝吃了几口,就坐到一旁喝茶想事情,顺便偶尔听一耳朵哥哥和秦跃的聊天。
正想着想着,就听到秦跃说起了澄江楼的吃食,现在许多都是模仿的有家山庄,但这一道辣口,肯定模仿不来。
还说他家老爷子也时常被请去澄江楼吃饭,以前倒是还好,最近尤其频繁,基本上天天都会去一趟,还总是到深夜才回府,还跟他说澄江楼的吃□□绝。
“……我都说了,那是没有吃过有家山庄的吃食,”秦跃一脸认真道:“一开始他还不信,上次,那个辣椒酱我拿回去,就给老爷子夹了一个馒头,立马折服。”
说到这里,秦跃小小声道:“老爷子也想来庄子上,还问我,怎么才能来。”
秦跃笑得不行:“我跟他说没法子了,我就只有一个名额,我自己还要来呢,不过我每次来了,倒是可以给他带点庄子的伴手礼,让他解解馋。”
正在喝茶的穆昭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恰好哥哥也抬头朝她看过来。
显然他们都从秦跃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秦大人最近应酬多了许多。
秦大人是今上跟前的红人,他也不是谁都能请的动的,那就是说,请他的一方身份也不简单。
“老爷子还想让我跟着,”秦跃又道:“澄江楼哪有这里东西好吃,我才不去,而且也吃得不尽兴。”都是应酬,他挺不喜欢的。
秦跃随口而言,穆昭朝倒是没有追问他,秦大人都是跟什么人吃饭。
这种事,留心下总能知道,从秦跃口中打听,倒有些不地道了。
穆昭朝和穆初元都是这样的想法,是以两人也都没说什么。
不过临走,穆昭朝倒是给秦跃特意装了一小罐新炒的锅底:“难得秦大人也喜欢庄子上的吃食,名额实在是分不出,而且庄子上大多都是年轻人多一些,秦大人估计也不会自在,这锅底回去加了开水烧开,跟刚刚一样,把菜放进去涮就可以了……菜也备了一些,略表歉意。”
秦跃受宠若惊,没想到他随口一提,居然还给他家老爷子提回家一顿饭。
回家路远,这样等他回家也可以跟着再吃一顿了。
就在秦府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吃小儿子从有家山庄带回来的麻辣涮锅时,满京城也在因为下午有家山庄通知牌上后日开放吃辣而沸腾。
辣?
就是上次穆大小姐下帖子邀请婴宁郡主陈小公子温大少爷温小姐……吃的那个辣么?
辣椒的产量少他们都知道,还以为要过好久才能尝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于是第二天一早,庄子外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是来报名的。
还好穆昭朝早有准备。
直接吃涮锅子,锅底也用不到太多辣椒。
想要尽情吃辣椒自然不可能,但是用锅底涮个菜涮个肉还是管够的。
哪怕没吃到早就传遍京城的‘虎皮尖椒’‘面炕辣椒’‘辣椒茄子包’‘辣炒田螺’‘红油豆花’等菜,只是用麻辣锅底涮个味,众人依然吃的十分满足。
宴席结束的第二天,穆初元终于把给陈觉的日常信,写满满一整页,要‘如常’去给信差,把信送出去了。
穆昭朝没有给阿岭写信,只是把前几日,她夹在书里的阿拉伯婆婆纳的枝叶标本,放到了哥哥给小陈将军的信封里。
穆初元也没问,便就这样把信送了回去。
几日后,在庄子上张罗着招待陈国公夫人时……
旧伤叠新伤,身上伤就没断过的聂峋,跟看不到自己刚刚崩裂的伤口洇出的殷红血迹一般,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一截干叶子。
陈觉气得想发火:“你自个的手还要不要了?”
聂峋犹若未闻,不仅如此,他还看着手里的干叶子,笑了。
这几日,见多了他寒着脸沉着眼不要命的样子,已经有日子没见他笑了。
他这一笑,陈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了——这叶子果然是昭朝妹妹给聂峋的。
算了,陈觉认命地重新给他上药。
伤口崩开,鲜血如注,聂峋眉头都没眨一下,就在那儿看着那截干叶子,傻笑。
陈觉还以为他是疼傻了,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好一会儿,就在陈觉以为聂峋真的疼出问题准备找大夫时,就听到他嘶哑的嗓音,裹着笑意道:“阿拉伯婆婆纳。”
这个季节,花早就谢了。
所以,她只能给他送一截枝叶。
——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暗语。
她在希望他平安。
只是信件不方便。
便用一截叶子代替。
鲜嫩的叶子不好跟着信件送过来,送过来也蔫碎了,这么整齐完好,必是她提前风干了的!
想到这里,聂峋已经苍白了一个多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连眼底都染上一层细碎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阿岭:谢大舅哥认可昂(p≧w≦q)
陈小公子:……可他说御王府不可以欸
阿岭:QAQ
感谢在2023-03-30 23:51:10~2023-03-31 23: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小年 100瓶;你住在诗里 80瓶;豆芽菜菜、Mayjean 10瓶;阎肆肆、咕咕哒 5瓶;舒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露馅
◎穆昭朝眉心拢起◎
小陈将军收到了好友的来信, 并没有觉得诧异。
反而还很惊疑,子帧居然会知道主动给自己写信。
打从第二拨刺杀后, 他和阿岭便没再像之前一样隔不几天, 就往京城送信——感觉不太安全。
快一个月了,倒是没想到子帧居然主动给了回信。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看了好友信件上的通篇废话后, 陈觉立马就明白了好友的用意——一如往常,制作假象。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没和之前一样在信封里看到另一封信, 陈觉也明白, 子帧还是有了顾虑, 不把昭朝妹妹牵扯进来。
不过……
这只风干的枝叶他就看不明白了。
子帧给他送个这玩意来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用意?
但,这也不是子帧会做的事啊。
凭他对好友的了解, 绝对不是穆初元能做出来的事。
看了半天,陈觉瞧着这截枝叶有些眼熟,像是春日里随处可见的路边开蓝色小花的东西, 陈觉盯着手里这一截风干的枝叶, 沉思良久,最后还是觉得应该不是子帧干的。
子帧写信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信封的?
他没把东西扔掉,看完了信, 信上什么信息也没有, 都是些废话, 看完, 陈觉又对着手里的干叶子看了一会儿。
——有可能是昭朝妹妹放进信封的?
应该不是给他的了。
他想了想,还是拿着信和这截风干的枝叶, 来找阿岭。
他也没说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昭朝妹妹送的, 只是拿给了阿岭, 说信封里一起来的,他也瞧不出是什么意思。
都没等他把话说完,阿岭眼神就变了。
瞧他这激动又说不出的开心的样子,陈觉顿时明了——他猜对了。
于是之后的话,便全咽了回去。
尤其是看阿岭神色越来越……陈觉嘴角轻轻抽了抽,不止没再说话,还直接转身走了,留阿岭自己开心。
从屋子里出来,陈觉抬头看了眼开始西斜的日头,突然咧嘴笑了笑。
要不说,情爱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看着看着,他又想到自己惨淡的那一段。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久淡忘了,还是因为遥遥千里,距离阻隔了什么,亦或者最近打打杀杀的,看开了,再想起之前他一点儿伤心的情绪也没了,心境十分平淡。
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再次笑笑,走了——有个喜欢的人,真好,连思念都有附着。
聂峋看着手里风干的标本,良久才堪堪回神。
他很想给大小姐回一封信,很想很想,哪怕什么都不写,只是让她知道,他收到了。
但他不能。
想到这里,聂峋刚刚恢复几分血色的脸颊,冷下来几分。
眼底更是戾气翻涌。
又多了许久,他这才小心翼翼用他受伤还未痊愈的手,笨拙的罢这截标本加到一个小册子里,而后踹进怀里——贴身保管。
放好后,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他又隔着衣服摸了摸,而后才把手移到手腕上。
先是摩挲着藤镯里侧的‘顺遂’二字,而后又摸了摸镯子表面被砍出的划痕。
一旦被他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他全都一一讨回来。
彼时,穆昭朝已经招待完陈国夫人用过了午饭。
不管是庄子上刚刚成熟的桑葚还是田里心摘的黄瓜,还是午饭的各色家常菜色……都让陈国夫人一百二十个满意。
陈国公夫人辈分长,穆昭朝自然不可能自己招待,外祖母也一并接了来。
午饭后,两个老夫人在葫芦架下吃瓜果小食赏花,穆昭朝则是陪着念儿和远儿坐花间小车玩。
——顺便也是想跟陈小公子把话说清楚。
车子行到向日葵田临时停下,念儿和远儿在一旁玩,穆昭朝便捡着这个机会同陈小公子说话。
陈裴昂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了:“我知道。”
神色平静,既没有尴尬的情绪,也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无妨,”陈裴昂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色依然,爽利中还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洒脱:“我会跟母亲说明白,穆大小姐不用为此费心。”
见陈小公子如此好说话,穆昭朝很是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费心,就是怕陈小公子误会。”
陈裴昂打趣了一句:“误会什么?”
穆昭朝抬眸,对上他爽朗清澈的眸子,片刻后也笑了:“是我狭隘了。”
陈裴昂则挑了下眉:“这话就差了,满京城谁不知道穆大小姐最是大气。”
“陈小公子这是在说反话么?”穆昭朝也挑眉反问。
陈裴昂敏锐地感觉到,把话说开后,穆大小姐明显放开了许多,不再像刚过来时那般拘谨,他眸光轻轻闪了闪,只一瞬间,便笑起来:“怎么可能,我这日从来不说反话,只说事实。”
穆昭朝心里松了口气,确实放松了不少,看陈裴昂也越看越顺眼。
家世好,人品佳,长得也无可挑剔,人格魅力更是无敌,真真是——怪不得能让满朝女子为之疯狂,那本宫斗文里可不止一个女子为了眼前这位‘国舅大人’终生未嫁。
文可定邦,武可平天下,极重情义,又极清正,偏生还有个大部分只在男主身上出现的设定——不好女色,活脱脱就是个男主人设。
倒不是穆昭朝自恋,她就是觉得,自己同他说,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他当朋友,他能这么淡定自若,那肯定也是把她当朋友的,只是朋友的话,他为何一早不同国公夫人说清楚呢?
流言现在可是对他有些不利。
无论怎么看,陈裴昂都不是那种会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的人。
不过穆昭朝只是稍稍好奇了,并没有过多追问,毕竟这种事点到为止既好,说太清楚,也不太有意义。
等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从车斗里出来的时候,陈裴昂小声道:“林大少爷文采斐然,做的文章也是深的夏太傅称赞,明年春闱必然榜上有名,穆大小姐最好提前做打算。”
这事解决,心情大好的穆昭朝,听到这话,笑容一顿。
抬头就见陈裴昂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林正清?
哦,她想起来了,是林正清考中状元娶穆朝阳的事啊,她又不在意。
本来就是一定会在一起的两个人,她从来也没想掺和他们两人的感情。
陈小公子也是早就知道她的态度的,必然不是在说林正清,是说——林正清和穆朝阳成婚后,她在京城中的声誉么?
最近因为庄子越来越受追捧,再加上上次给念儿的那首曲子,满京城都在传林正清有眼无珠,真明珠就是真明珠,鱼目始终都是鱼目……
等向彻底从之前的她不如穆朝阳,变成穆朝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总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边倒的全都倒向穆昭朝,虽然这些穆昭朝都不在意,但流言沸腾,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林正清一看就是状元的苗子,到时候,他中了状元,风光娶穆朝阳进府,倒是将会是另一种风向。
穆昭朝肯定会受到波及。
被人议论是肯定的,穆昭朝一想就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她并不在意。
“嗯,”穆昭朝冲陈裴昂笑笑:“知道,我又不在意,我过我的日子,别人过别人的日子,如此而已。”
“谢谢好意。”话落,她又冲陈裴昂道了声谢。
陈裴昂看了她片刻,而后笑了,什么也没再说。
他们这你对我笑笑,我又回你个笑的,看得陈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那叫一个激动。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欢喜和欣慰。
以至于送陈国公夫人出庄子的时候,陈国欧公夫人都拉着穆昭朝的手舍不得松。
穆昭朝倒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国公夫人的面子,总归过不了今日陈小公子就会跟国公夫人说清楚的,再者国公夫人是真的喜欢她 ,穆昭朝便亲亲热热把人送走,并许诺,国公夫人有空可以常来庄子上坐坐。
陈国公夫人一脸‘小儿媳妇稳了’的欢喜表情上了马车。
等陈国公夫人上了马车,穆昭朝手终于得到解放,很是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到陈小公子正在看自己。
没等她有反应,陈裴昂便扯起嘴角给了穆昭朝一个无奈的笑,以及回府后必然的头大眼神——谁让母亲这么喜欢你呢?
穆昭朝被他这个样子逗笑。
陈国公夫人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两个孩子在眉目传情,那叫一个激动不已,恨不能当场就把聘礼抬过来,哦,不,是把人娶回家!
陈裴昂骑马走在最前面,从有家山庄离开后,行出有家山庄的地界后,他嘴角的笑才缓缓下落。
良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再次上扬,这次的笑比任何时候都明朗洒脱。
送走陈国公夫人,回到庄子里,没等外祖母询问她和陈小公子的事,穆昭朝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外祖母说了。
林老夫人听完,沉默许久。
知道外祖母顾虑什么,穆昭朝笑着道:“我知道外祖母是想我过得幸福开心,一辈子那么长,若是要嫁,必然要嫁个真心喜欢的,要不然还不如不嫁人,在庄子上过得也开心自在,是不是?”
“又胡说,”林老夫人皱着眉头虎着脸:“什么一辈子不嫁人。”
穆昭朝亲昵地挽着外祖母的胳膊:“就是这么说说……”
这门亲事,林老夫人觉得甚是可惜。
但外孙女都这么说了,林老夫人倒也没再说什么。
昭朝总归是与京城中的大多数女子是不一样的,又经了那么多事,她这么想,倒也不难理解。
她就是觉得可惜。
这满京城,再找个陈家小公子这样的,可就难了。
“外祖母不也说过,只要我开心就好么?”穆昭朝见外祖母还有些不能释怀,便笑着继续说道:“若是嫁了个大家都觉得样样好,偏偏我不那么欢喜,不也不算美事么?”
话落,她又道:“一辈子那么短,开心多重要啊,外祖母你说是不是?”
林老夫人被她的话逗笑:“刚刚还说一辈子那么长 ,现在又说一辈子这么短,小小年纪,张口一辈子闭口一辈子的,你还知道一辈子啊?”
见外祖母笑了,穆昭朝老神在在道:“差不多罢,我就想开开心心,外祖母也开开心心,别的都是过眼云烟,不重要。”
真真活了一辈子,自认半截身子入土的林老夫人倒是很赞同这话。
外孙女不是追求名利荣华富贵的人,那就由着她自在好了,要不然勉强应了,也不会真的快乐。
“好好好,”林老夫人妥协了,拍着外孙女的手,笑呵呵道:“咱们都开开心心。”
等穆初元傍晚回到庄子上,听妹妹说了白日的事后,丝毫不意外。
不过他也和陈裴昂一样,先想到了今日京城关于妹妹,关于林正清还有朝阳的流言。
虽然知道妹妹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但……
他在乎。
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妹妹不好的话。
到时,满京城肯定会拿阿岭跟林正清比,现在吹捧妹妹有多厉害,到时候就会踩得有多很。
他可太懂这些风言风语了。
一想到这里,穆初元眉头就不自觉蹙起。
不行,还是得赶紧查清楚刺杀的事。
查的同时,也要跟明元说一下,快些让阿岭寻机会立功。
明年三月,春闱后,一放榜,妹妹就会被流言包裹。
这个想法和担心,穆初元压根没跟妹妹说。
他也不想再妹妹面前提林正清和朝阳。
前几日他还去了趟庄子上找朝阳,替妹妹质问朝阳,哪怕事情做了好些天了,他也没跟妹妹提。
妹妹从来都是对那两个人不关心不过问,也丝毫不想被他们两人影响,只专心过自己的日子,经营庄子,但他做不到不闻不问,也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过问了,也不敢妹妹说——怕妹妹听了会被影响心情。
原本他想顺着妹妹的话,问一句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样他也好方便给妹妹留意着。
但对上妹妹的眼睛,这么虚伪的话他又说不出口——明明他已经知道了妹妹的心思。
想来想去,只得把所有心思又都压回去藏在心底。
但穆初元不知道,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多好。
甚至还有些拙劣。
看着哥哥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穆昭朝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轻轻眨了眨眼。
哥哥平日里对自己那么关心,可以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婚姻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一句都不问自己?
自己刚说了不喜欢陈小公子这样的,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按常理来说,哥哥应该会趁着这个机会反过来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啊?
见哥哥神色微紧,静静喝茶,穆昭朝眉心拢起。
所以,哥哥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不是察觉。
是已经确定了。
所以才没问。
因为他早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可,哥哥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穆昭朝嘴角抿了抿,甚是茫然,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既然哥哥察觉到了,不会还有别人察觉到了罢?
想到这里,穆昭朝神色突然凝重。
看来她得更收敛一些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把预备往西北送一些吃食和日常用品的打算,取消了。
至于要不要跟哥哥坦白,穆昭朝沉思良久,还是觉得先不说为好,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让哥哥同她一样保持低调,不表露出来,在她不主动开口前,以哥哥的性子肯定会替她隐瞒。
想到这里,穆昭朝在心里对哥哥说了声抱歉,只当自己什么都发现。
西北边陲,每日里都味同爵蜡,欢天喜地等着昭朝妹妹投喂的小陈将军:“?”
作者有话说:
阿岭:建功立业娶妻生子ing
小陈将军:饭饭!饿饿![○??`Д???? ○]
ps:偏头疼犯了,疼得崩溃,今天先写这么多昂oo(╥﹏╥)o
阿岭快回京了,不要急,快了快了,真的快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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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真相
◎穆初元:“这事,不对劲。”◎
穆昭朝见到莫青盏是在夏至这天。
之前好几次开放日前, 穆昭朝跟莫青然说,让她不用顾忌太多, 也不用不好意思, 可以带亲友。
一是这原本就是她给庄子员工的福利,就是夏冰桃枝她们都有福利,更别说莫青然还是她正儿八经请回来的老师。
二是, 她想见见莫青盏。
但莫青然估计是因着在家中存在感低又不受看重的原因,有些自卑也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很小心翼翼, 一直也没有带过旁人来庄子上。
穆昭朝说过两次后, 就没再说了,莫青然这样的性子, 她说多了,只会给她增加心里压力,只是偶尔会跟姚瑶提一句, 由她这个好朋友来给莫青然传达一下。
以往的开放日, 遇上节气,穆昭朝大多会定在节气这日,应景也能多点趣味。
满京城似乎也瞧出了穆昭朝定开放日的习惯,觉得夏至, 她肯定也会开放, 都巴巴地翘首以盼, 还有人私下里讨论, 夏至这天有家山庄又会有什么新花样,不少人都兴致勃勃等着通知牌放通知呢, 就连京城里的小乞儿亦或者跑腿的孩童们这几日见天的往庄子这边跑, 就等着带回消息能得几个赏钱。
也是因为人太多了, 原本只想安静几日的穆昭朝,不得不让雨烟在通知牌上写上:夏至不开放。
穆昭朝自己都甚是无语。
开放通知也就罢了,不开放居然也要通知?
难不成以后她每日都要在通知牌上提前预告一下明日开放/不开放?
有这个必要么?
穆昭朝笑着摇了摇头,就没再管这件事,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内部福利小聚上——女孩子们跟了自己这么久,一直忙碌着,又是忙着干活又是忙着上课,合该给一次自己人福利。
再加上还有古岚盈姚瑶和莫青然嗯。
尤其是古岚盈,在庄子上这么久,虽然穆昭朝一开始是请她做画师,后来做老师教习女孩子们上课,但庄子上的很多事她都会参与,也没少为她为庄子出力,钱是钱,这份情,穆昭朝也记在了心上的。
因着不是接待几百人的那种开放日,都是‘自己人’,莫青然这才终于松口,带了弟弟过来。
虽然只有庄子里的人,但夏至这一日的内部小聚,穆昭朝也是很仔细地做了安排,也让女孩子们还有三个老师也享受一下如今被满京城吹捧的有家山庄的宴席。
一大早穆昭朝就起来了,虽然今日只有自己人,不多,就算隆重,也不用像大开放日那样忙碌,穆昭朝还是很重视。
这也让女孩子们很激动。
今日学堂不上课,古岚盈一大早起来后,就带着女孩子们去菜地忙活备菜装好了运出去。
路过小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大小姐居然也起来了,正在盘点今日的内部宴席。
这也让古岚盈十分动容。
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觉得穆大小姐与众不同,让她格外钦佩之处是什么了——她眼里没有尊卑。
不是说她尊卑不分,是,她不像京城的那些勋贵们那般,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
不是穆大小姐不尊贵,相反,在古岚盈眼里,穆大小姐一直都贵气凛然,但她身上没有尊卑分明的距离感。
哪怕是庄子里她后来买来的女孩子们,她跟她们说话,也没有那种高低分明。
就好像,是在跟朋友说话一样。
眼神更是……
想到这里,古岚盈恍然大悟,为何她总觉得穆大小姐眼睛好看,眼神让人亲近。
因为她眼里真的没有尊贵低贱,无论什么人,在她眼里,都没有这种身份地位上的区别。
看着在跟雨秋笑着说话,只看神色一点儿没有伯爵府小姐架子就像是在跟友人说话一般的穆昭朝,古岚盈笑了下,突然就懂为何连陈小公子那样星月般的人也会对穆大小姐动心了。
这样的人,自带光芒,真的很难让人忽视。
古岚盈笑着看了会儿,因为太过专注,便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硬是在小院子外站了许久。
女孩子们以为古老师许是有事情要跟大小姐说,或者是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人过来打扰她。
最后还是穆昭朝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一抬头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古岚盈,穆昭朝先是一怔,而后笑了,她也没起身,依然蹲在那里,继续跟雨秋说着怎么处理食材,随意又慵懒地笑着对古岚盈道:“古小姐有话要跟我说么?”
在穆大小姐抬头时,古岚盈就从怔楞中回了神。
没等她解释一下自己的失态,就见穆大小姐突然扬唇冲自己笑起来。
入夏后,天就长了,天亮的也早,这会儿时辰虽早,但晨曦的微光已经有几缕洒了下来。
落在她绝色倾城的脸上,笑得又这般亲切温柔,古岚盈一下就被晃了眼——说句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而后,她就听到穆大小姐那把娓娓的空灵嗓音,说出让人不自觉心声亲近的话来。
以前是没反应过来,古岚盈这一次特意留意了一下,穆大小姐身上真的没有那种距离感和分明的尊卑感。
就好像、就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一般。
这个念头让古岚盈惊讶但又觉得有些理所应当——估摸着是跟穆大小姐自幼的经历有关。
堂堂伯爵府的千金小姐,沦落乡野,好容易回到伯爵府,却又遭遇这么多……
但她依然保持着这般温良谦和,真的很难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经历了这些苦难,所以才格外通透亲和。
古岚盈对上她温柔漂亮让人不自觉被吸引的双眼,好一会儿才笑着回道:“没有,就是看看大小姐在做什么。”
这事倒是有些不太像是古岚盈会做出来的,但人都是会变的嘛,穆昭朝倒也没在意,还问她要不要一块来染鸡蛋。
古岚盈自然没去:“我先去菜地那边看着,等会儿再过来。”
穆昭朝也没多想,冲她比了个手势:“辛苦了。”
古岚盈脸色稍顿,而后更真诚地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她不辛苦。
相反,她觉得目前的生活十分清闲,还很有成就感 ,她非常喜欢,而这一切都是穆大小姐提供给她的。
她要同穆大小姐学的还有很多。
转身往菜地那边去的时候,古岚盈略淡的薄唇轻轻抿起。
她不知道此时,晨曦的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般垂眸沉思的样子又有多清贵惊艳。
秦跃一早就知道今日是庄子的内部宴席,这段时间,他有时间就跑来庄子上帮着干活,没时间就挤时间跑过来,他自认他也是庄子的一员,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进了庄子听到雨烟她们说今日要吃的,还有头茬西瓜香瓜甜瓜,也会在今日先给她们尝鲜,秦跃就兴冲冲往菜地跑——他要多多卖力干活,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多吃点了!
就这么兴冲冲地,在去玩菜地的路上碰上了一身烟粉色衣衫,如同刚刚从山间晨雾中走出来的精灵一般的古岚盈……不,是古老师。
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睫微微垂着,嘴角也轻轻抿起,还上扬了一丝很浅的弧度。
美则美矣,通身上下还有股沉静的气息,让他兴奋的心绪都跟着沉静下来。
但沉静了没多会儿,秦跃就觉得自己心跳突然剧烈起来,胸口也有点很奇怪很诡异的感觉。
古岚盈只略略回想了一会儿,便收起了心神,一抬眼便看到秦四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不远处站着。
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古岚盈还以为他是因为今日庄子上要尝鲜瓜果在激动,平日里他就总这般,古岚盈没想什么,只是盈盈冲他见了个礼:“秦四公子。”
秦跃回神:“古、古老师。”
古岚盈冲他淡淡笑了笑:“秦四公子今日又是去菜地帮忙么?”
秦跃:“……嗯。”古老师笑起来,可真好看。
古岚盈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要过去,那边走罢,这边结束了,就可以准备宴席了。”
话落,已经率先抬脚朝菜地走去,至于落在她身后,神色越发诡异的秦跃,她已经没有多给一个眼神——在她眼里,秦跃就和之前的小陈将军差不多,都是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朋友,只是跟庄子比较熟,也不太有什么架子,但也仅此而已。
秦跃是等古岚盈走出一段距离,他才猛然被山间的凉风吹得回神,回神后,他自觉莫名,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不过菜地活正忙着,他也没空想太多,忙小跑着过去。
跑着跑着,他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经进了菜地正在忙活的古岚盈。
他刚刚是……动心了?
这么一想,秦跃心脏再次狂跳。
秦跃:“………………”
穆昭朝便是在这个时候,见到的莫青盏。
因着是内部宴,姚瑶和莫青然既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在前一天就说好了,早早过来,帮着忙活。
竹意过来回话,说姚瑶姐弟还有莫青盏姐弟过来时,穆昭朝正在搓爱玉籽。
听到这话,她抬头:“这么早就过来了?”
竹意笑着道:“姚老师和莫老师都说要早早过来帮忙。”
穆昭朝清楚姚瑶和莫青然的性子,她们会这样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过来了么?”她笑着道:“今日人手可是足得很。”
她话音刚落,姚瑶的声音就已经外面传了过来:“……当然不能白吃白喝啦,做菜不会,但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穆昭朝抬眼便看到与姚瑶手牵着手的莫青然身后跟了个八九岁模样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好,面色极清冷,就是有些瘦,脸色也有些孱弱的白,瞧着就知身子不大好。
最扎眼的是他漆黑清透的眸子。
穆昭朝抬头看过去,第一眼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双眸。,
但等她转动视线,与他四目相接,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他这双眼睛……很犀利,很深邃。
甚至比刚认识的聂峋那会儿,比聂峋的眼神还要深邃。
但除此之外,莫青盏还让穆昭朝有一种他能洞察一切的微妙感。
就是一眼,就觉得他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
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犀利和沉寂。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想到了大男主文里关于他的设定,年岁小,身世坎坷,又体弱多病,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一直在姐姐的爱护下,姐姐死后,他心里的温暖就也跟着姐姐消散,从此之后,被迫长大,历遍艰辛,终成了大男主聂峘手里最得用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狠厉阴毒的一把刀。
书里对他的一句评价是:少年老成,智多近妖。
虽然现在没有到莫青然惨死,莫青盏黑化的时间段,穆昭朝已经能从他的眼神里瞧出来一些。
少年老成,确实是。
他身上有一股格外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寂气质。
冷漠非常。
至于智多近妖……
刚见了一面,穆昭朝并没有能立马就感受到。
但他这犀利又极具洞察力的眼神,已经让穆昭朝诧异——这样的人必然极聪慧。
她突然就想到一句话——慧极必伤。
莫青盏确实把所有的要素都集齐了。
见到了人,虽然和猜想中有些不同,但穆昭朝还是挺满意的——见到了人,熟悉起来,就有机会拉拢。
于是穆昭朝冲莫青盏笑了笑,道:“这位就是莫公子罢?初次见面,等会儿在庄子上,自请随意就好,不用拘束……”
莫青盏一张少年稚气的小脸,神色淡淡,原本也一直同穆昭朝对视打量她,听到她这么说,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而后收回视线,按着出来前姐姐教他的话,同穆昭朝打招呼:“青盏见过穆大小姐,多有打扰。”
见他抱拳这般郑重,一看就是莫青然教的,穆昭朝笑了笑,摆着手道:“不用这么多礼,快都进来罢,别在门口站着了……”
话落,她又看向莫青盏,熟络道:“今儿是你第一次来庄子上,日后常来就知道了,我这庄子上没那么多规矩,不用拘束。”
莫青盏原本已经穆昭朝已经不会再同自己说话了,听她话音又落到自己身上,莫青盏抬头朝她看过来。
一抬头,就看到她正冲自己笑。
笑得非常温柔,还非常好看。
莫青盏又盯着她看了片刻,就在他心里得出结论要松一口气时,就听到穆大小姐突然又道:“别说,你和你姐姐长得还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好看。”
拉拢的第一步,先打好关系,熟悉起来。
想着莫青盏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莫青然,穆昭朝便把话题扯到了莫青然身上,再加上对方又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就算少年老成,但人生阅历在那儿搁着呢,总归也是个小孩子,说话便比较偏向孩童化一些,这样能更好的拉进距离。
——她跟念儿和远儿说话,大多都是这样子。
果不其然,在她说出,他和姐姐长得像后,莫青盏一直无什么表情的脸上,神色松动了些,嘴角抿了抿,还带了笑意看了他姐姐一眼。
穆昭朝垂眸笑了笑,也还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最是亲和,但来的路上莫青然还是担心,怕穆大小姐会不喜欢弟弟,毕竟弟弟真的话很少,平日里在家,就总被父亲和母、母亲数落,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担心了。
不仅不担心,来的一路绷着的紧张 ,也瞬间放松,整个人都松弛开心起来:“瑶瑶也经常这么说,说我和弟弟长得像。”
说完她回头看了弟弟一眼,见弟弟正看着自己,便冲弟弟笑了笑,给了弟弟一个不用怕,看穆大小姐很亲和的罢眼神。
莫青盏看懂了姐姐眼神里的意思,虽然还有些疑虑,不过为了安姐姐的心,再加上刚刚的照面,莫青盏还是回了姐姐一个笑。
见弟弟不担心了,莫青然这才再次看向穆大小姐:“不给穆大小姐添麻烦就好。”
“怎么能叫麻烦,”穆昭朝笑了:“莫三小姐可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你是我庄子上女红老师,莫少爷变也是我庄子的贵客,怎么会是麻烦呢?”
听穆大小姐这么一说,莫青然又不自在起来,她不认为自己和弟弟是什么贵客,这样说她有压力。
见她如此,穆昭朝笑了笑又道:“这么久了,我们算是朋友了,朋友的家人自然也是朋友,莫三小姐可以跟姚小姐学学。”
这边姚瑶已经在跟弟弟一块喝果茶了,见他们都朝自己看过来,姚瑶圆圆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呵呵。”
莫青然噗嗤笑出了声。
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些。
见姐姐如此,莫青盏也跟着放松。
放松的同时,他又不着痕迹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会和……不一样,但姐姐既然在这里这般放松开心,自打来了有家山庄教课后,人也越来越开朗自信,这便是好的。
旁的不说,姐姐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他也不想深究那么多。
其实在姐姐来庄子的第三天,他就试探着问过姐姐,他可不可以来庄子上看看,他当时给姐姐的理由是,满京城都把有家山庄传的神乎其神,他有些好奇,也想来看看。
但姐姐没答应。
说是穆大小姐是他们的恩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以后日子能好过些,他们要知恩图报,不能给穆大小姐添麻烦。
哪怕后面他知道穆大小姐不止一次跟姐姐说过,可以带亲友,姐姐也从来没有带他来过一次。
他甚至都动过不听姐姐的话自己去有家山庄的念头——她怕姐姐被骗,怕姐姐不适应,更怕……
穆大小姐与他记忆中不同,他更怕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但他又怕姐姐伤心,就一直在等机会。
直到姐姐一日比一日状态好,人也爱笑了,也自信了,莫青盏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只不过没有见过穆昭朝的面,他始终不能彻底放心。
终于等到了今日的机会,莫青盏其实是很激动的——越意料之外掌控之外越刺激,他就越兴奋。
但为了不让姐姐察觉,一路上他都压着自己的激动,哪怕是进了庄子,他都伪装的极好。
——只要他想伪装,便没有人能识破,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见到了穆大小姐,和记忆中,和传闻里,都不太一样。
莫青盏一开始其实还是很警惕的。
太诡异了。
这和记忆中的一切都大相庭径,他甚至怀疑穆大小姐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但后面,见她确实如姐姐所说的那般,非常亲和善良,又和姐姐相处得十分融洽,姐姐在她面前也更开心自如,莫青盏便决定,不再计较这个。
兴许,她身上也有什么奇遇罢。
就像他似的。
想到记忆中穆大小姐的结局,莫青盏微垂着眸子,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既然见到了人,穆昭朝也没急着就在这一天就和莫青盏多熟络,对于这样聪慧又敏锐的人而言,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穆昭朝也没有操之过急,免得被察觉到,得不偿失。
是以,除却刚刚的打招呼之后,穆昭朝便没再主动跟莫青盏说什么,只让姚公子一起随意在庄子里玩。
莫青盏在家时已经听姐姐说了无数遍有家山庄还有穆大小姐的事,哪怕是第一次来庄子上,莫青盏自认已经在姐姐的‘分享’下,对庄子十分熟悉。
但正等他和姚公子一起在庄子里逛时,他还是被眼前真实的样子震惊到。
他不禁又有些警觉——一个人到底要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姚琛觉得青盏哥哥这段时间不太一样了,总是时不时站在那儿低着头在想什么,也不像以前那样话多了。
不过庄子上太好玩了,他也没想太多,拉着青盏哥哥的手就往花圃跑:“今日没有旁的人,我们去做花间小车罢。”
莫青盏被姚琛拉着去了花圃,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最后想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的事,他又觉得穆大小姐身上发生什么事,倒也都有可能,他便没再多想。
这一日的内部小聚,温馨又隆重,虽不比开放日的热闹,但都是自己人,却又是另一种热闹。
别说旁人,就连打从进了山庄就一直板着小脸的莫青盏都笑了好几次,可见氛围有多好。
等到了下午晌,结束后,穆昭朝笑着对要离开莫青然道:“莫公子瞧着挺喜欢庄子的,以后多带弟弟过来,不用见外。”
莫青然也是难得见弟弟笑了,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自然开心,便没再见外,应了下来。
听莫青然终于不再固执,穆昭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也对莫青盏笑了笑放缓了语气道:“莫公子若是得空,也可以自行来庄子看你姐姐,你姐姐上课时可是非常耀眼的,你一定很想看看。”
若是穆大小姐只是说让他多来,莫青盏肯定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听到穆大小姐说姐姐上课时非常耀眼,莫青盏眼神变了变——他确实很想看看姐姐上课的样子。
今见眼神变了,穆昭朝嘴角笑意渐浓——果然,就算再聪明,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
在她温和的笑容下,莫青盏点了头:“好,就是会打扰到穆大小姐。”
穆昭朝不在意道:“怎么跟你姐姐一样见外,不打扰的。”
莫青盏对这句怎么跟你姐姐一样见外,十分喜欢。
等人走了,穆昭朝兀自笑了笑,拉拢莫青盏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阿岭那边怎么样了。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他们没再去信,阿岭和小陈将军也一直没信过来。
到了这月底,有家山庄西瓜蜜瓜甜瓜等夏季瓜果上市后,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时,刺杀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穆昭朝原本正在整理瓜果的订单——瓜果的订单是新订单,跟青菜不一样,瓜果是先到者得,当然也限制购买量,不能让一个或几个人财大气粗全买了,那其他人不就吃不到了么,她还怎么为庄子的水果做宣传?秋冬可还有更大批量的水果上市呢。
正翻看着这日的订单,拨算盘的手就没停,就见哥哥从外面进来。
她手上不停,抬头看了一眼。
已经到了暑天,哪怕是到了傍晚,依然炎热,哥哥满头的汗,穆昭朝忙招呼哥哥:“新切的西瓜,哥哥过来吃一些凉快凉快,刚从井里镇好抱出来的,正清凉,哥……”
话说一半,她看到哥哥抬头朝她看过来,神色凝重。
穆昭朝话音戛然而止,手上打算盘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原本忙忙碌碌的小院子,也随着大小姐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慢慢安静下来。
穆昭朝脸色有些白,以为是阿岭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哥哥脸色才这么凝重,眼神也暗含深意。
她想让人都出去,但却说不出话来,还是穆初元吩咐了人出去,走到妹妹面前沉声道:“调查结果,出来了。”
穆昭朝:“?”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哥哥。
就听穆初元又道:“刺杀阿岭的背后之人,也找到了。”
穆昭朝眨了眨眼,在哥哥开口前,反问:“不是西北出事了?”
穆初元被问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妹妹刚刚看到自己面色不对,想差了,他忙解释道:“不是,那边现在一切都好,我是要跟你说刺杀的幕后人。”
穆昭朝松了口气。
就在穆初元诧异妹妹这个反应有些不对劲时,就听到妹妹问:“是谁要杀阿岭?”
穆初元没有说话,而是沾了茶水,在案子上写了三个字:林侧妃。
穆昭朝看了眼水痕,虽然料定了是她,但她眉头还是下意识蹙起。
“但还没查出来她为何会这么做,”穆初元又道:“这不合常理。”
穆昭朝抿唇,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林侧妃她已经跟哥哥提了醒,不能再去点破阿岭的身世——这样就太明显了。
而且既然已经查到了林侧妃头上,已哥哥还有阿岭警觉,这件事迟早会浮出水面——不,不是迟早,是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哥哥既然查到了,就说明林侧妃这件事已经露了踪迹出来,御王府的人又不全都是傻子,不可能没人察觉到不对劲,一旦察觉到不对劲,追查下去,便是阿岭被认回御王府那一日。
穆昭朝在脑子里捋了一遍,觉得时间线似乎有些提前了,不过大致方向应该不会出问题。
而且阿岭已经警觉,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虽然危险重重,但并没有超出掌控,穆昭朝心里其实还是有底的。
尤其是一想到秦跃和莫青盏两人,穆昭朝就更有底了。
就在她想着倒时如何让莫青盏还有秦跃同阿岭熟悉时,就听到哥哥迟疑又沉重的嗓音道:“但,这事有些不对劲。”
穆昭朝正想着倒是在庄子上办小宴,多创造机会接触,听到哥哥的话,抬眼:“什么不对劲。”
“太容易了。”穆
初元也抬头看向妹妹,拧着眉头道:“从我们开始关注到那边,线索就不停地出现,就好像,有人在一点点放线索,引着我们查到真相一般。”
话落,穆初元又拧紧了几分,笃定道:“这事,不对劲。”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想吃瓜→_→
小陈将军[化身瓜田里的猹.gif]:瓜瓜!饿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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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阮黛,天赋型选手,却因训练手伤退赛,穿到17岁废物游戏主播身上,获得了第二次机会。
阮黛面对全新的游戏,双手合十感恩宇宙:“天才打野剧本?本色出演就好了!”
PK遇到骚话连篇的绝活主播,阮黛试一遍英雄技能就直播单挑对方绝活英雄,且连杀五次。
观众:主播之前一定是在装菜!
小黛惊讶:“这很难吗?”
青训营遇到给队友亮“弱鸡”表情、搞心态的同期青训生。
阮黛在英雄大招之间公屏打字:“哪里可以设置弱鸡表情啊?”、“还不知道哪里设置”、“在线等有点急”
大招结束,对面同期青训被斩于马下。
小黛叹气:“因为想在你死前给你亮个表情QAQ”
……
以前排位遇到代练带飞的,所有人:“卧槽,有代?”
现在比赛一看到阮黛的ID,所有人:“卧槽,有黛?黛姐又来打单子了?”
放心食用:
我女小黛大心脏,比赛型选手,一到绝境就爆种,狭路相逢小黛胜。
赌命?从来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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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身世
◎阿岭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为了避嫌, 以及怕不小心透露太多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超过她本该的认知,聂峋被刺杀的这整个事件, 除却那次提醒后, 穆昭朝基本上没有再表露出什么,都是哥哥负责调查的。
只是在偶尔穆昭朝问起调查的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时,哥哥跟她说一些, 她会根据她应该知道的讯息给出猜测和推理。
其中的调查细节,穆昭朝并不是特别清楚。
主要……她也看得出, 哥哥似乎不太想让她知道太多这些事情, 她便故作没看出来, 配合哥哥。
原本哥哥之前一直都说,一切顺利, 她也没太多想。
因为聂峋被御王府找回去,本就是大男主文里必须要走的一个关键剧情,大男主文里聂峋能被找回去, 林侧妃功不可没。
当然, 若不是林侧妃,聂峋也不会流落在外,吃尽苦楚。
再加上穆昭朝又极其清楚哥哥的能力,她给了哥哥一个调查的方向, 这件事对哥哥来说就不是问题, 调查出真相, 只是时间问题——当然, 在穆昭朝看来,哥哥调查出真相也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一个多月, 在穆昭朝看来, 于哥哥的能力和光环而言, 算是挺合理的一个时间。
当然也不可否认,确实很迅速。
只是因为被哥哥的主角光环所遮挡,导致穆昭朝忽略了哥哥刚刚说的‘太容易’了的问题。
哪怕是现在哥哥这么说,穆昭朝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哥哥就能调查出真相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
哥哥说太容易了,还说感觉像是有人在放线索,引着他去查出真相,还明确说这事不对劲,穆昭朝信哥哥的感觉。
若是旁人,穆昭朝可能会犹豫一下,但哥哥这么说,她压根就没有一丝迟疑。
同时,也跟着神色凝重。
有人在主导这件事?
这是穆昭朝完全没想到的。
原书里,并没有刺杀这段剧情,只突然就把聂峋找回了王府。
原本穆昭朝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聂峋提前在林侧妃面前露了脸,所以林侧妃想要除之而后快。
但现在哥哥这么一说。
若这件事真的有人在主导,那就说明除了林侧妃还有一方,在幕后操纵着……
这人又是谁?想干什么?
穆昭朝没有这方面的讯息,原本聂峋被追杀,她就生出一丝超脱掌控的不安,现在哥哥又这么说,穆昭朝更加明确地感觉到了有什么在真实地超出掌控。
哪怕前些日子拉拢莫青盏初见成效的底气,都让她心绪无法平复。
穆昭朝确实有些慌了。
未知的事情太多,她担心聂峋的处境。
“哥哥是察觉到什么了?”穆昭朝拧着眉头,好半晌才压着心底的慌乱,颤声问哥哥。
穆初元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以为是自己太急于查出真相,忽略了什么细节,怕是有什么遗漏,但见妹妹这个反应,他马上舒展眉心,放缓了语气,轻柔道:“你别急,目前都很顺利,我就是觉得太顺利,像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帮?
穆昭朝神色顿住。
穆初元解释道:“线索获取都很顺利,是有阿岭相熟的人在暗中帮忙吗?”
与穆昭朝所想的幕后还有人操纵不同,穆初元想的是,或许有人在帮他们。
说完,穆初元又道:“或者,是同我们有什么交情的人,在帮我们?”
调查毕竟是穆初元出人出力,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全然保密,总会有牵扯进去的相关之人察觉到,有人会出手帮他也说不定。
当然了,也可能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顺手帮他一把,毕竟妹妹现在在京城声望那么高。
至于,若真是冲着他们的交情想帮为何不露脸或者告知他们,穆初元心里也有盘算,对方毕竟是御王府,没人会单单只是为了在他和妹妹面前刷个好感就把得罪王府侧妃和公子的事摆到明面上来。
更别说林侧妃还是握有王府内宅实权,不是王妃却有王妃之实的侧妃,她的儿子还是御王府世子之位最有可能的人选。
虽然林侧妃和聂峥在书里面是反派炮灰人设,但除了穆昭朝,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剧情,这个阶段来看,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就是风光无两。
不知死活跑出来得罪这两位,那是真的嫌命长了。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沉吟半晌,心下稍定后,再次看向哥哥。
穆初元担心坏了,怕自己的话吓到妹妹,又让妹妹平白担惊受怕:“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穆昭朝点了点头道:“或许是哥哥刚刚猜测的一般,有人在帮我们……”
穆初元也马上点头:“就是,妹妹现在声望这么高,想要结识妹妹的也多,平日里都那么多人想要跟妹妹套近乎呢……”
说着,他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让妹妹放宽心——至于诡异之处,他自然会去彻查,这不是小事,既然有察觉,就要调查清楚才行。
穆昭朝并没有笑,眉头也继续拧着,她看了哥哥好一会儿,最后轻声道:“可若不是有人在帮我们呢?”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僵,眸光微动:“什么意思?”妹妹还是太聪明了,他居然没把这茬岔过去!
穆昭朝沉吟道:“若是这件事就是有人故意要让我们,不,应该说故意想让阿岭这么快知道真相呢?”
认真说来,这事本就是阿岭的私事,哥哥去查,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这件事原本就是冲着阿岭一个人去的。
刺杀是,那么现在的‘暗中提供线索’自然也是冲着阿岭去的。
若真的是有人想要让阿岭这么快知道真相呢?
这件事就复杂了。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个人对阿岭是善意还是恶意。
表面看,提供线索,帮着快速查到刺杀的真相,是善意,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利起早?
当然,也不能否认这个人可能就是对阿岭抱着善意,在暗中默默相帮,比如跟他生母有关的人,终于寻到了机会,在帮他?
这也是一个可能。
事情超出了穆昭朝的掌控,她有些不太确定。
穆初元神色微凛:“冲着阿岭去的?”
他思忖片刻:“若是因着阿岭的话,要么就是与阿岭有故想帮阿岭,要么就是同林侧妃有仇故意泄露……”
排除掉他和妹妹的因素,只冲阿岭的话,只有这两个可能。
穆昭朝也是这么想的,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哥哥点了点头。
穆初元眼睫于黄昏中轻轻眨了眨,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是好的兆头。
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他把猜测藏了起来,没跟妹妹说——还不确定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她担心了,先去调查,等有结果了再说。
但穆初元万万没想到,妹妹居然也这般敏锐,在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就听到妹妹轻声说道:“这事让我有些慌,感觉不是个好事,很可能对阿岭不利。”
穆初元:“……”
但他反应很快,马上就宽慰妹妹道:“那我就把这事调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插手,到底是什么目的,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既然现在是在帮着阿岭,至少现阶段阿岭都是安全的,至于以后……我已经决定调查了,到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穆昭朝也知道哥哥说的都是事实,她也确实相信哥哥的能力。
只是,她还是心中不安。
见妹妹眉头还拧着,穆初元轻轻叹了口气道:“别担心了,你是不相信哥哥么?”
不相信哥哥能把事情查清楚,所以这么担心?
穆昭朝怔了下,而后对上哥哥略带幽怨的目光,蓦地扬唇笑了:“哪有,我当然相信哥哥,一直都相信哥哥,我就是在想还有没有哪里遗漏了……”
见妹妹终于笑了,穆初元也笑了:“别操心了,都交给哥哥,你就每天开开心心就行了。”
穆昭朝笑着点头:“好。”
穆初元揉了揉妹妹发顶,叮嘱她到:“你先坐着,我去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穆昭朝点了点头,不自觉又在分析,分析着分析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哥哥:“哥哥!”
穆初元转身:“嗯?”
穆昭朝看着哥哥,面色沉着,眼神尤其严肃:“林侧妃为何要几次三番刺杀阿岭?”
刚刚听哥哥说了那么多,后面注意力被哥哥那句有人引导他们查到林侧妃身上不知道这人是何用意上去了,穆昭朝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主要也是她知道阿岭的身世,有时候分析时就潜意识把这件事当做了已知事实,紧张的时候,会忘记这还是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穆初元神色也稍稍凝重了些:“暂时还没有调查出来。”
但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事,更别说穆初元了。
一个王府尊贵的侧妃,真真正正的贵人,几次三番,还出动了死士去杀一个无名小卒,这本身就透出一个大问题。
说完,穆初元怕妹妹担心,马上又道:“放心,哥哥会查出来的,阿岭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有明元在呢。”
穆昭朝倒不是担心这个。
她只是刚刚想到这件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故意帮着阿岭,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其实也知道阿岭的身世?
穆昭朝急于想知道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决定,再给哥哥透露一些讯息——免得哥哥走太多歪路浪费时间。
“我刚刚想了一下,这里面可能还有着大秘密……”她犹豫片刻,佯装刚刚沉思出的猜测,对哥哥说道。
这件事穆初元自然也想到了。
要不然,林侧妃疯了么,费这么大的功夫去西北边陲刺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阿岭跟御王府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瓜葛,跟林侧妃更无瓜葛,什么仇恨能让她这般恨阿岭,非要他的命?”
穆初元:“……”他也想过,而且还有个很大胆的猜测。
“哥哥也觉得很奇怪罢?”见哥哥眼神深沉,穆昭朝又道。
她觉得,哥哥应该也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跟她说,怕她担心,也怕猜的不对,平添麻烦,所以先不告诉她。
穆初元与妹妹对视了片刻,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妹妹太聪明了,他考虑的,她也都考虑到了,他能猜到的,妹妹自然也能。
沉默片刻,穆初元决定给妹妹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测,阿岭的身世可能不简单。”
除了这个可能,再找不到更合理的来解释林侧妃非要阿岭的命的行为。
穆昭朝:“……”哥哥居然,早就猜到了。
见妹妹没说话,穆初元冲妹妹挑了下眉,把语气放缓了,道:“妹妹是不是也猜到了?”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穆初元却笑了:“果然是亲兄妹,想法都是一样的,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穆昭朝被哥哥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不着边的话逗笑:“哥哥还是快点去安排罢,等会儿天就黑了。”
虽然有了新的疑团,但穆初元心情非常非常好——满心里都是妹妹和我想的一样,我们可真是亲兄妹呀,这默契,无人能比!
穆初元冲妹妹比了个手势,便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等哥哥出去,穆昭朝脸上的笑渐渐敛去。
——若隐在暗中的那个人是想要利用阿岭的话,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外面,一出了院子,穆初元脸上的笑便也敛了,英俊刚毅的脸上透出几分从未在妹妹面前露出的深沉。
他刚刚还有话没跟妹妹说。
妹妹刚刚的话,让他突然想到背后这个放线索的人,可能和御王府三公子聂峘有关。
若真跟聂峘再有关系,那阿岭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想到这里,穆初元面色,于暮色中,愈发显得深沉。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我我要配的上大小姐了么?(p≧w≦q)
陈小公子:……御王府似乎不太可欸。(#^.^#)
穆初元[地铁老人看手机.jpg]:御王府?emmm……
说出来可能不信,今天偏头痛依然没缓解,谢谢建议买酚咖片的小可爱,明天就买来试试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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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捷报
◎久违的来信◎
暑气渐浓, 天儿也越发炎热,京城这个从来不缺热闹和八卦的地界, 近来是与这天气一样, 越发得热火朝天。
第一个热议沸腾的便是御王府的世子人选。
这几个月那是甚嚣尘上。
御王爷是想立二公子聂峥的,毕竟二公子聂峥是长子,生母林侧妃又执掌王府多年, 深的王爷宠爱信任十几年不说,林侧妃的母家更是人才辈出, 前段时间, 林侧妃的兄长刚在山西治理旱灾上立了功, 再加上林家的门人更是出力,林侧妃和二公子越发的风头无两。
王妃所生的大公子不足百天就夭折, 三公子聂峘虽是嫡出,但王妃整日里吃斋念佛,三公子聂峘也不甚出挑, 王妃的母家也不如林侧妃的母家兴旺, 再加上御王爷对王妃不太有情意,只是顾着当年王妃父亲的救命之恩,王妃依然是王妃。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 二公子和三公子在身份上那是旗鼓相当, 剩下的则是看御王爷的心意了。
在大部分人看来, 世子之位必然是非二公子聂峥莫属, 因为优势太大,在加上支持二公子聂峥的人也多, 总之就是瞧着花团锦簇,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甚至有些人已经私下里恭贺林侧妃。
当然三公子聂峘就算存在感再低,支持者也还是有的,只不过同林侧妃和二公子的支持者相比,就显得很没存在感。
可到底三公子占着一个嫡出,这就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前提。
林侧妃母家再给力,本人再得宠,可林侧妃非正妃,二公子非嫡子,按着祖宗礼法,就不能越过了王妃和三公子。
哪怕三公子聂峘势单力薄,存在感低,这事还是吵得不可开交。
御王府如何争斗,两方势力又是如何争,小老百姓自然不太清楚,但这不妨碍小老百姓们看热闹吃瓜看戏的心情。
大街小巷,茶楼戏院,处处都能听到关于御王府立世子之位的‘高谈阔论’。
莫说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是有家山庄这个远离城区的地方,都没能免于这波热闹。
庄子里的女孩子们休息的时间私下里也会凑到一起八卦好奇,更别说学堂这边还有不少佃户家的女孩子,尤其最近一两个月学堂又扩张,招了一些临近的村子的女孩子过来上课,人多了,再加上消息来源也多,又是人人都爱听的八卦,还是皇家的八卦,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穆昭朝倒是也听说了一些,这在京城也能算的上大事,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过来说给她听,更别说,她原本就很关注御王府的动向。
聂峘一开始在世子之位上就落于下风,这几个月来都是这样,现在不管是朝中,还是勋贵之间,还是消息鼻塞的普通百姓间,都认定了,聂峘争不过聂峥。
但据哥哥给她的真实可靠的消息,聂峘以及他的支持放都很淡定,并没有特别着急,甚至对于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的一些高调言行,也反应不大。
这在朝中许多人看来,聂峘这是与御王妃一样,不争不抢,早就放弃了,也或者是早就意识到,他们争不过,就不打算争了。
穆昭朝因为知道剧情自然知道聂峘绝不可能放弃,聂峘这样,是因为他有底牌,确信自己能翻盘,所以无所畏惧,又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林侧妃和聂峥一方误以为他放弃了,掉以轻心,待到时机成熟,一击必杀。
聂峘表现得越平静,越不争不抢,就是他胜算越大的时候。
穆昭朝没把传言的那些当回事,原本想着什么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醒一下哥哥,却没料到,哥哥也如此敏锐,他十分笃定,御王妃和聂峘肯定有底牌。
瞧着林侧妃和聂峥花团锦簇,穆初元却觉得都是假象。
“王妃虽然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穆初元对妹妹说道:“可母家并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贪图享乐,三公子也只是低调,但门下也有门人,一直到现在,他们这些人都未曾真的做过什么,这不正常。”
林侧妃张扬惯了,也嚣张惯了,这么多年压在王妃头上,也早就不把御王妃放在眼里,至于御王妃的母家,还有那点子可怜的门人,在林侧妃眼里更是什么都算不上,压根没有威胁的事,她又为何要多给她眼神?
在林侧妃眼里,御王妃现在已经不配同自己平起平坐了,提她就是在辱没她,降低她的身份。
唯一让她不安的,只有西北的聂峋,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掉,这是唯一让她焦心的地方。
但现在她已经连这事也不焦心了,因为王爷已经答应她,不日便向皇上请旨,立峥儿为世子。
御王府、朝中基本都是偏向她和峥儿,已经是到手的鸭子了,她自然也没精力和心情去管什么旁的阿猫阿狗。
只要王爷上了请旨的折子,世子之位就稳了,就算聂峋真的跟那个贱女人有关系,也不能再撼动她分毫。
林侧妃便石嬷嬷不用再去处理聂峋,只盯着就是。
若那边无异动,便不再关注。
也省的浪费他们的力气和精力,毕竟她手下培养的人手都还要留着好好辅佐儿子呢,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身上,也太不值当了。
穆昭朝沉吟片刻,隐晦道:“我也觉得,如今京城太一边倒了,御王妃再怎么说都当了十几年的王妃,不可能一点儿手段都没有,我不信真的有人无欲无求。”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倒是很惊讶妹妹的敏锐,不过惊讶过后,他十分开心,果然是亲兄妹,想法又一次出奇的一致了!
见哥哥盯着自己笑,笑得有些奇怪,穆昭朝挑眉,目露不解:“哥哥在笑什么?”
“没什么,”穆初元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妹妹很聪明,哥哥开心。”
穆昭朝乐了:“这也能开心?”
穆初元点头:“当然了,我的妹妹又聪明又漂亮又优秀,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开心?”
足够聪明就不容易被欺骗被糊弄,尤其是若是成了婚不容易被拿捏欺负……
想到成婚,穆初元脸上的突然僵了僵。
妹妹对聂峋……聂峋现在身世还不明,但已经让他觉得棘手麻烦,从前觉得聂峋只是出身差点但有他和明元一直提携着再加上他自己的天赋和拼劲,肯定能拼出一条路,还算可以。
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不,不是现在,是不久前,查出来引导他查出真相的人是聂峘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现在在他眼里,聂峋就是个大麻烦。
会让妹妹日子过得不安生,只此一点,穆初元就不同意这事。
不过这话,他还没敢跟妹妹透露,怕妹妹伤心,更怕妹妹失望,也害怕妹妹被情爱冲昏头脑,与他决裂……
他怕的东西可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没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左右聂峋现在在西北,一时半刻回不来,妹妹这段时间似乎也不太提聂峋,他还有时间好好盘算这件事。
不过——妹妹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得清利害,到时候应该不会一意孤行罢?
他见了不少一意孤行的男男女女,实话说,大多结局都不太好,他不想妹妹也走上那样的路,他现在贪心得很,不止想要妹妹开开心心,还想要妹妹幸福。
见哥哥面色又突然变了,穆昭朝眉头蹙起:“哥哥?”
“嗯?”穆初元回神,抬头看着妹妹:“你刚刚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还不知道御王妃和三公子的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穆昭朝随意道:“自然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绝地翻盘。”
说到这里,穆昭朝笑了笑道:“他们那样位置的人,轻易不会放弃的,更别说,放弃的还是世子之位,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要不然,等林侧妃和二公子彻底稳了,那不就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他们到时候就是想岁月静好,都不可能的,弱肉强食,原本就是如此……”
穆初元倒是没想到妹妹会跟自己说这些。
也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还看清了林侧妃的本性。
林侧妃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现在御王妃还有个王妃之位,等御王爷离世,二公子继承爵位,那御王府便是林侧妃和二公子当家作主,御王妃怕是连善终都难。
这样简单的道理,看懂的人不少,但因为御王妃和聂峘胜算太小,一直落于下风,不是不争,是压根争不过,所以干脆不挣扎了,说不定还能落个自动让贤的好,到时候能安生度日——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也不止穆昭朝和穆初元兄妹两人觉得御王妃和聂峘在憋大招。
比如温若滨,比如薛家……都这么觉得。
毕竟家里都是有主角光环的,智商和敏感度都不会低。
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是以一部分利益不相关的勋贵家,都很聪明的不表态不站队。
林侧妃倒是想着给儿子拉拢人来着,借着现下风头正盛,拉拢过来为他们所用。
只是在拉拢陈国公府还有穆初元以及陈家温家都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林侧妃很不高兴。
不过她也没有太得意忘形,这些人家原本就是秉承的不站队,拉拢不过也正常,不来他们这边,只要不去支持王妃和聂峘,那他们还是稳坐世子之位的。
就是日后,他们若是有事求到她和峥儿头上,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穆初元不想让妹妹想那么多,尤其他们已经确定了阿岭跟御王府有关,且身世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已经在有意地让妹妹同御王府有关的事情都在保持距离,脱离出来,不让她牵扯进去,便道:“不过,这事过不久就该有结果了,我们也没必要猜那么多,御王府总归是要立世子的,不是三公子就是二公子……与我们关系也不大,对了,过几日不是要举办吃瓜大赛?准备得如何了?”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脸上保持着好奇与兴奋的笑,与妹妹对视。
哥哥这话题转得太快太生硬,穆昭朝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见妹妹这么盯着自己,也不说话,眉头蹙着,眼睛脸上全是怀疑,穆初元不禁有些心虚,他脸上的笑维持着维持着便维持不下去了,最后不得不干咳一声,眨着眼,心虚地问妹妹:“妹妹这是在看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倒是看得我……”
“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啊?”穆昭朝迟疑片刻,最后选择直接开门见山。
穆初元:“……”
他心头一惊,更加讶异妹妹的敏锐。
“阿岭出事了?”见哥哥还是不说话,穆昭朝想了想,开始自己猜。
“没有!”穆初元马上道:“跟阿岭不相关。”
穆昭朝挑眉:“那是怎么了?哥哥有心上人了?”
穆初元愣了一瞬,而后脸爆红,又震惊于妹妹的惊世言论,又尴尬于被妹妹问这种事,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甚是手足无措,最后不得不端了茶来喝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茶是刚倒的,烫的很,穆初元喝了一口就在妹妹一声‘哎’的提醒中,烫的两手乱抖,把茶杯打了。
“别动别动,”穆昭朝忙阻止要去捡碎片的哥哥:“别再手忙脚乱划伤手。”
穆初元只好停下掩盖自己尴尬的捡碎片行为。
红着脸抬头见妹妹还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穆初元脸又红了几分。
穆昭朝看着哥哥这个反应,眉头缓缓缓缓拧紧——真有心上人了?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
哥哥打从回来后,就没再出过京城,这个时候跟那个什么公主压根不相识,也不可能被那什么公主迷惑住,有心上人,那肯定是别人!
哥哥心里有人了!
像哥哥这样负责有担当的好男人,心里一旦有人,就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那也就是说,不会再看上那个什么北靖国的公主!
穆昭朝眼睛都亮了——这可太好了!
瞥见妹妹的神情,穆初元马上反应过来,妹妹是误会了,他站起来又坐下,慌乱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别瞎想!”
他刚刚只是太害羞,又太尴尬,才一时失态——被自己妹妹问有没有心上人,谁不尴尬啊?
最主要的是,他害羞了。
穆昭朝怀疑地盯着哥哥:“真的?”
穆初元生怕妹妹真的误会什么,马上重重点头:“真的!”
穆昭朝一脸不信任地反问:“那哥哥刚刚慌什么?一副被我说中了的心虚模样……”
穆初元眼睛立马又开始乱飘,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小声道:“咳,害羞,我那是害羞。”
穆昭朝:“………………”谁害羞跟心虚一样啊!
穆初元刚刚确实也有心虚,因为瞒着妹妹一些事,导致他心虚得紧,再加上被问及感情,害羞尴尬,和心虚夹杂在一起,便让妹妹误会了。
见各个脸都红到了脖子,穆昭朝嘴角抽了抽,重新给哥哥倒了一杯茶,并让桃枝去切个冰镇西瓜过来:“坐罢,这杯是凉茶。”
刚刚那杯热茶,她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哥哥会手忙脚乱成那个样子。
穆初元喝了大半杯凉茶,脸总算没那么红了。
等桃枝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又退下后,穆昭朝这才再次问道:“哥哥是有事瞒着我罢?”
刚拿了一块西瓜,准备大口吃瓜的穆初元:“……”
妹妹庄子上长出的西瓜,是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西瓜!又甜又脆又水嫩!
不止西瓜,还有甜瓜和香瓜,也都很甜很好吃!
在穆初元看来,没有人能拒绝妹妹庄子上的瓜果,实在是太好吃了——前段时间桃子成熟,就在京城掀起一场风潮,更别说现在更好吃品质更佳的西瓜甜瓜了。
尤其是妹妹还培育出了无籽西瓜,简直让人惊奇。
吃西瓜不用吐籽了,大口大口全都是又甜又脆的瓜瓤,满足至极!
穆初元就十分喜欢这些瓜,尤其爱吃西瓜,反正自打西瓜成熟可以吃了,每天回来,妹妹都会给他备好冰镇的西瓜,他现在是营里,哦,不,是满京城最令人羡慕的存在。
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谁不羡慕他有个这样的妹妹?
有时候夜里他自己躺在床上,都会开心地笑出声来。
不过现在,穆初元看着妹妹,眼神有些闪躲——没有人知道,他的妹妹其实又聪明又敏锐。
他看着手里的西瓜,正迟疑着……
穆昭朝语气温和道:“先说,说了再吃。”
言外之意,不说,那西瓜就不要吃了。
穆初元:“…………!”
被妹妹用西瓜威胁了穆初元,十分震惊。
但他确实被威胁到了。
妹妹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不跟她说,估摸着她会乱想,到时候又弄得心神不宁,睡不好吃不好……穆初元眨了眨眼,道:“上次的事,查到了。”
穆昭朝有些没明白哥哥说的是那件事:“什么事?”
穆初元:“线索。”
穆昭朝立刻便懂了。
是关于林侧妃是刺杀阿岭的人的线索,是被谁放出来的。
穆初元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划了三橫。
‘三’
自然是指三公子聂峘。
穆昭朝看了一眼,面色很是平静,点了点头道:“我其实也猜到了一些。”
太过明显。
穆初元又道:“他是不是想利用阿岭这事……”
说着他冲妹妹使了下眼色。
穆昭朝自然听明白了。
她沉吟片刻:“底牌?”
阿岭的身份,林侧妃的行为,一旦曝光,确实是聂峘翻身的底牌。
穆昭朝想的却不是这件事,她想的是原书里,聂峘是如何同林侧妃和聂峥争世子之位的。
她记得,聂峋回王府的时候,御王府还没有立世子。
聂峘是在跟聂峋辅助下,成为世子的,怎么现在……剧情变动这么多?
所谓蝴蝶效应,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林侧妃在见到阿岭后,突然察觉到了危机,撺掇御王爷立世子,以免夜长梦多,而后引发这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聂峘抓住这个机会翻身,更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穆昭朝眉头皱了起来,眉眼间现出几分不悦。
林侧妃害死阿岭的母亲,又害的他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屈辱和磨难,聂峘利用他的遭遇帮助自己立足?
虽说人都是自私的,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穆昭朝就是不爽。
这个聂峘,也不是个好人!
在这之前,穆初元压根想不到,阿岭竟然会牵扯进御王府的世子之位争夺,还是那么关键。
这也让他越来越担心妹妹日后……
“妹妹……”穆初元想了想,迟疑着开口,想要劝妹妹,不要喜欢阿岭了,他牵扯太多,不是良配。
穆昭朝正在想另一件事,听到哥哥的话,抬眼,直勾勾看过来。
双眸清凌凌的,夏日傍晚的风里,整个人都极空灵,想到妹妹还从来没有对什么这么上心执着,穆初元又有些不忍心。
“怎么了?”穆昭朝看着哥哥,问道:“对了,哥哥又给小陈将军去信么?”
这些事,总要跟小陈将军和阿岭说。
要不然太被动。
穆初元又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嗯,已经加密送了过去。”
穆昭朝神色微动:“哥哥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而后垂眸,看着手里的西瓜:“想、想问妹妹讨几个西瓜,那些人缠得我实在没法了……”
穆昭朝笑了:“不早就跟哥哥说了么,庄子上的一切,哥哥随便取用,瓜果也好,菜也好,还有花……哥哥需要什么,让人去摘就是,不用跟我说。”
穆初元心里松了口气,借着吃瓜的动作把自己的心思掩盖下去——还好圆过去了。
当然了,穆初元提及他那些同僚友人们,缠着他想吃妹妹庄子的瓜也不是扯谎,确实也是真的。
除却御王府的世子之位之争,现下满京城第二大热点,便是有家山庄的瓜。
西瓜、甜瓜、香瓜……随便哪一个拿出去都能让人为之疯狂。
还有不少人给庄子上的瓜作诗,这也导致有家山庄名气更大,瓜果更是声名远扬。
只不过这瓜买起来十分困难,不是因为贵,而是限制,一开始上市,是要抢,穆昭朝先供了庄子上的会员们先定,余下的才对外开放订购。
满额立马截止,有钱都买不到。
当然了就算是已经定上的,也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每次上市,每人购买数量都是有限的。
比如,西瓜每人最多买两个,香瓜和甜瓜产量多一些,也只有十个。
反正就是物以稀为贵。
瓜果和青菜不同,青菜本来就是为了打名气,再加上青菜产量高,可以一年多茬重,瓜果可不一样,一年的总体产量有限,再加上瓜果也不是生活必需品,定价算是昂贵的。
吃得起有家山庄的青菜不算什么,吃得起且能每次上市都买得起的,才算富贵人家。
当然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哪怕定价昂贵,每次都还是很多人买不到。
自打瓜果上市后,穆初元就忙了不少,时不时就有人来寻他,同他各种套近乎……
就连温青茵他们都没免于此。
还有吃过各种瓜的人士,闲的时候,给瓜排名,有家山庄的瓜果,到底哪个最好吃。
西瓜稳居榜首。
尤其是无籽西瓜更是让人不服不行。
穆昭朝自己也爱吃西瓜,哥哥和外祖母也是西瓜爱好者,穆昭朝便种了一茬又一茬不同成熟期,这样可以一直到秋天都有西瓜吃。
哪怕她种得再多,也架不住需求量大。
于是又过了些日子,京城里开始有人想别的法子了——设宴!
隆重邀请穆大小姐出席宴会。
这半年来,满京城也都看明白了,但凡穆大小姐参加宴席,带的礼品里必然会有庄子上当季的应季吃食。
第一个尝试的,是满朝都闻名最是百无禁忌的长公主。
闻名倒也不是为着旁的,是长公主公开养面首。
驸马病逝后,长公主也未再嫁,直接养起了面首,皇上倒是说过这个女儿几次,但长公主压根没当回事,就连大长公主也找侄女说过,后来不知道是没说通,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都不管了。
于是长公主府中便一茬又一茬的美貌少年,京城无聊人士还私下里给长公主府中的少年排名——大多都不是善意。
穆昭朝知道这事,一开始她确实有些诧异,毕竟公主嘛,总要顾及皇家脸面,但后面看皇上和大长公主都不管长公主,又觉得,本朝皇家还挺开明。
虽然对这种养面首的行为不感冒,但穆昭朝还是挺钦佩长公主的——这样的大环境下,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径,不被世俗礼教束缚,需要很大的勇气。
而且长公主对身边人,从不苛待,并没有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更没有欺男霸男,强迫谁。
这么多年了,长公主府那么多面首,还没有一人说过长公主的不是。
是以哪怕跟长公主之前也只是在大长公主打过照面,穆昭朝这次去赴宴,还是带足了礼——西瓜甜瓜香瓜各两箱,另外其他果蔬又装了满满五大筐。
她当然知道长公主是为着她带的礼的,但她欣赏长公主女性意识的觉醒,愿意满足长公主这个没说出口的要求。
她这份礼,轰动京城。
以至于,刚从长公主府回庄子,各种名目的邀贴便纷沓而至。
穆昭朝看着面前说不清到底多少的邀贴,哭笑不得。
她随意翻了翻,翻着翻着……
突然看到南平郡王妃送来的邀贴。
穆昭朝想到什么,把南平郡王妃这份邀贴取出来,并让丹若带了薄礼,安排人送去南平郡王府回信,告知她会过去。
南平郡王府,最后的相争中是站聂峘的,但现在聂峥和聂峘之争,并没有南平郡王府的影子,不知道是藏得深,还是现在跟聂峘和御王妃没有达成共识,她先去探探底。
去长公主府的礼单已经传遍京城,南平郡王府门第不比长公主府低,再加上南平郡王德高望重,人缘也极好,再加上穆昭朝有意套关系,便照着长公主府的礼单,备了礼——长公主毕竟是公主之尊,虽然手中无权,但代表着皇家,自然也要给长公主颜面,不能越过了长公主。
因为是三日后的宴席,穆昭朝便在庄子上预备着。
在去南平郡王府赴宴的前一天,西北传来捷报。
小陈将军率领亲卫,一举歼灭羌国刺探情报的小队,还活捉了对方的副将。
羌国一直虎视眈眈,妄图南下占领西北边境城池,更放过话要占领中原,二十多年前更是打进过甘肃,被当时还在带军的南平郡王击退至关外,当年南平郡王重创羌国,但过了这么多年,羌国休养生息,不死心再度重来,这几年更是蠢蠢欲动,接连往边境驻军,还经常有零散的小队,骚扰边境牧民和行商……
没想到小陈将军只是外出寻常巡防,竟意外碰到了一支情报小队,还拿下了羌国副将。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哗然。
一是,我朝出其不意先灭了敌国士气。
二是,羌国这是打算开战了。
两件事,有喜有忧,但这么多年,我朝也在养精蓄锐,羌国真要卷土重来,自然也不惧的。
是以,到底也是喜多一些——主要是士气大振。
朝廷增兵的同时,自然也论功行赏。
嘉奖边关将士的名单上,第一位便是聂峋。
在小陈将军的推荐下,一举从九品骁勇校尉成为七品副尉。
收到这个喜讯的穆昭朝,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封,久违的来信。
上面只有两个字:
安否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御王府就是个火坑,只是扯上关系也不成!
阿岭:大舅哥,你不能这么对我[○??`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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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尝试
◎至少,尝试了【过渡章】◎
简简单单两个字, 让穆昭朝这么久一直压抑着不安的心,平稳下来。
这天晚上, 穆昭朝更是睡了三个多月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精神都比往日好不少。
连丹若都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似乎对去南平郡王妃的宴席很感兴趣。”
前几日去长公主府上, 虽然大小姐兴致也高,还亲自去瓜田给长公主摘西瓜,但眼神不如今日明亮, 气色也不如今日好。
今日大小姐嘴角打从起床后就一直在上扬呢,眉眼间也都是愉悦, 可见对今日的赴宴有多感兴趣。
看到大小姐开心, 丹若自然也跟着开心——她并不知道阿岭写了封信回来。
这封信是重重加密, 才送到穆昭朝手里,是以, 除了把信拿给她的哥哥,再无旁人知晓。
哪怕丹若是穆昭朝身边最亲近,也是她最信任的丫鬟, 穆昭朝也没有告诉她。
这么久了, 阿岭才用这种方式送回来一封信,说明现在盯着他的人非常多,信件往来也十分不便,她当然要好好保密。
虽然知道他现在处境有些艰难, 但于穆昭朝而言, 看到这两个字, 已经足够让她安心——他已经有余力且找到了法子避开耳目, 说明情况在好转。
还有就是,他也在牵挂着她。
穆昭朝整个人都如同清晨迎接朝阳的花朵一般, 笑眼盈盈, 耀眼得不得了。
丹若问完, 忍不住都有些看呆了——她一直都知道大小姐漂亮得像天上的仙女,但今天也太漂亮了罢?
“还好,”穆昭朝对丹若笑了笑,眼睛都弯了起来:“就是之前见过南平郡王妃,觉得郡王妃人挺好的。”
之前在东苑马场,见南平郡王妃那一面,确实印象还好——因为那会儿,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声誉大逆转,但南平郡王妃看她的眼神就很平静,虽说不上和善喜欢,但也没有能让她察觉到的鄙夷和不屑。
当然,那会儿南平郡王妃也是第一次见她,对她平淡客气,是正常反应,穆昭朝并不觉得有什么。
至少没有像林侧妃似的,第一见面,眼神就实在让人不喜。
之后在大长公主府上,也有跟南平郡王妃打过照面,她就是那种很寻常的看到小辈的态度,让穆昭朝觉得南平郡王妃倒也是个很有自己态度的女子。
目前来说,穆昭朝对她印象还算不错。
莫青盏都阴差阳错之下,动了心思在拉拢了,目前来看成效还不错,没道理南平郡王府这么大的助力,要放弃。
当了,她今日过去就是看看情况的。
若现在南平郡王府就已经站了聂峘,她就不会再轻举妄动,并直接把他们从拉拢名单中删掉。
但若是没有,这就是一个极强极有力的助力!
她当然不能错过。
就算不成功,至少,尝试了。
因为心情大好,穆昭朝又特意去桃林,摘了一篓子油桃带着——就当是给六公子的见面礼?
既然如从隆重地出门赴宴,上次去长公主府上没有经验,现在有经验了,知道会有很多人盯着她带的礼品,这礼品自然不能白被看。
女孩子们的女红和造纸技术的学习,已经初见成效,既然那么多人好奇她带的东西,那不如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给女孩子们打打广告——也算是给她自己和庄子打广告。
兴许就有人看上了,想要找她合作绣品或者纸张呢,这样女孩子们上课之外,又可以来做工挣钱,真正做到学以致用,有了这些积累,日后也能更好的立足,简直就是一箭多雕。
于是穆昭朝便拿出了女孩子们练手的荷包,还有考核的各种女红作品——团扇、屏风、以及手帕等,统统拿过来,想尽办法包裹这些礼品。
造的纸就更好办了,直接盖在果蔬上面或者黏在篮子上。
因为要准备这些,穆昭朝出门的时间,比原定的推迟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为了配合一个月皎纱的双面绣品,穆昭朝亲自去剪了一捧花束,用纱绣亲自扎花束。
充分展示女孩子的技术。
等一切都准备好,穆昭朝便带着礼品出了庄子。
一出庄子,果然如她所料,马上就有在庄子上盯着的跑腿们,飞快跑回京城,去贩卖他们新到手的第一手消息。
跑腿现在已经是个很热火的生意了。
京城这么大,各府各院,有时住的也远,又都想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是以,市场和需求也不算小——对于一些小乞儿或没别的挣钱手段的小孩儿而言,算是个大生意了。
当然了,能凭着这个赚钱,也是需要一点儿天赋的。
比如——比别人跑得都快,能赶在别人之前,把消息带回去贩卖。
或者,比别人都机灵,能打探出来有用的消息,也行。
穆昭朝刚坐上马车的时候,这些跑腿们先不动——以免他们跑回去了,这边又临时有什么变故,消息就不准了,不准就不值钱了。
直到马车开动,行了一段距离,跑腿们动了。
因为刚启程,马车速度不算快,然后穆昭朝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咚咚咚都身后传来。
穆昭朝是听桃枝她们说过庄子外每日都聚集了不少跑腿,但她很少关注,昨天也听到脚步声,但她没太在意,今日她心情好,便生了几分好奇,刚掀开车帘朝外面看过去,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离弦的箭一般,嗖一下,就从眼前闪了过去。
要不是经过时的脚步声清晰入耳,还有远处的飞快到模糊的声音,穆昭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刚刚……过去了个人?”她看着前面越跑越远,已经远远甩其他跑腿的身影,有些惊讶。
穆昭朝不清楚情况,丹若和桃枝却是知道的。
“是的,”桃枝也开了一眼,虽然看不清人影,但就是这个看不清的人影让桃枝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小猴子,这帮跑腿中的飞毛腿,跑得比马儿都快,他现在在京城很有名气,凭借着跑得快,每日靠着跑腿贩卖消息,听说挣了不少钱。”
丹若也接过话道:“我还听他说,他十分感激大小姐和有家山庄,说是因为大小姐和庄子,让他有了用武之地,我还在庄子外见过他几次,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跑得却这么快。”
穆昭朝:“……”这就是天赋啊!
桃枝和丹若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后,便开始热火朝天的说起跑腿们以及京城权贵们之间的趣事,说得不亦乐乎。
只有穆昭朝一边惊讶,一边蹙起了眉头——这样的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丹若和桃枝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大小姐不吭声了,不仅不吭声,还一脸认真地蹙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若下意识以为这些人有问题,所以大小姐表情才这么严肃,她忙问道:“大小姐,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么?”
穆昭朝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抬头看了看丹若和桃枝,道:“没,那个小猴子,丹若你去接触一下,问他愿不愿意来庄子上做工。”
丹若稍稍不解了一下马上点头:“好,等今天下午我就去办。”
说完,她多嘴问了一句:“大小姐是想让小猴子做什么工啊?”
这样的人才,不管是生活里,还是战场都有大用。
比如,当个斥候,绝对是一大利器了。
当然了,若是还有别的潜力,自然不会只当个斥候浪费。
“跑腿送信,”穆昭朝道:“都有,跟他说,他现在的跑腿贩卖一手情报的事业也可以继续,只要不耽误庄子上的事就行。”
毕竟是一份收入,她觉得那个小猴子肯定不会放弃。
丹若更惊讶了,大小姐居然这么善良,开出的条件,在她看来,真的是好得不得了。
“好,”她点头道:“我会跟他说的。”
大小姐这是志在必得呀。
不过想想,大小姐做什么事,向来都是胸有成竹。
穆昭朝没到京城,满京城就已经都知道了穆大小姐今日赴南平郡王妃的宴,所带的礼物。
成筐成筐的西瓜香瓜甜瓜,穆大小姐还是一样的阔气。
这就罢了,居然还带了一筐油桃。
他们只听说压根没吃过的油桃——产量太少压根没上市,只给自己人吃了。
而且,还有一捧花。
除此之外,跑腿带回来的消息还说,今日的礼品格外不同,用了什么特殊的纸和绣品装饰,说是庄子里造的纸和刺绣品。
这让一些人在震惊礼品如此丰富贵重的同时,还很好奇,有家山庄造的纸还有刺绣品,会有何不同。
是以等穆昭朝到了南平郡王府门口,带着礼品从马车上下来时。
不仅被盯着她那令人垂涎的成筐成筐的礼品,还有包裹装饰礼品的纸还有绣品。
造的纸确实很有格调,瞧着镶嵌在纸张里的花花草草,也挺有趣。
至于绣品,应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有些很惊艳,有些又很一般。
最惊艳的是包裹花束的那个月绞纱上的双面绣,同花束搭配着,浑然一体般,又交相呼应,还因为薄纱笼着,给花束平添了几分朦胧美。
这纱若是制成外衫或者罩衣……
马上就有心思活泛的人想到了这些。
一下马车,穆昭朝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还有她身后的礼物上。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冒犯,反而十分开心。
看罢,都看罢,最好看完再四处散播热议,好好打波广告。
南平郡王府自然也早就从跑腿哪里知道穆昭朝今日前来带的礼品。
隆重还用心,南平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挺惊讶的,当然了也很开心。
除了南平郡王妃。
她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心里压着事开心不起来。
不过出来迎接穆昭朝时,南平郡王妃连脸上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南平郡王妃会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且不说南平郡王妃身份尊贵,再者,她可是个长辈。
是与外祖母同辈分的长者,虽然年岁上同陈国公夫人差不多,可辈分大啊。
原本穆昭朝以为南平郡王妃可能是来迎别个身份尊贵的客人,但见南平郡王妃接到她之后,就转身回去——就是来接她的。
穆昭朝受宠若惊。
“郡王妃亲自相迎,实在不敢当,让外祖母知道,肯定要教训我的。”辈分相差太大,对方又身份尊贵,穆昭朝只能搬出外祖母来。
南平郡王妃压着心事,笑得十分亲和:“昭朝第一次来郡王府,怕下面的人不尽心,也怕你不熟悉放不开,我日常少出门,倒是不太见你,但跟林老夫人却也熟悉,见到你,就像瞧见了林老夫人般,你也能放松些。”
话落她又道:“林老夫人疼你,我自然也一样的。”
穆昭朝:“?”
这扑面而来的热络,让穆昭朝有些不太自在。
之前在东苑马场还有长公主府,南平郡王妃,对她态度都很寻常啊,今日怎么……热情得有些过了。
倒不是反感,而是诧异。
事出反常,如今京城这般不安生,她不得不警惕多想一些。
南平郡王妃瞧出她的不自然,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只是态度依然——礼待礼待,自然要到位。
原本穆昭朝还以为南平郡王妃是想试探她什么,比如同阿岭有关。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自觉想到南平郡王府可能已经同御王妃还有聂峘有了关系,她就更要小心谨慎了。
就这么提着心到了正堂,屏退了不相干的下人后,穆昭朝这才知道南平郡王妃为何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她看着脸色明显带着病态的苍白,眉眼间也带着死气的六公子,又看了看一脸愁苦眼底却又在看向她时生出一丝希望的南平郡王妃,甚是茫然。
她、她什么时候在勋贵间成小神医了?
刚刚南平郡王妃说,自家小儿子,也就是六公子,两个月前便发热不退,太医名医看了无数,齐老太医也请了过来,都无用。
眼看着小儿子日渐消瘦,精气神也日渐不佳,都被诊出了短命相,南平郡王妃着急又心痛。
然后就在大长公主的宴上,听汝南王妃提起,听刘御史家的丫头说过,穆大小姐医术非凡。
然后又听和齐老太医一起来看诊的齐大小姐也说起,穆大小姐医术却是别出蹊径,或许能有别的法子。
南平郡王妃倒是听说过穆大小姐救下婴宁郡主家的小世子,旁的倒是没停过,然后南平郡王妃便派人去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居然还真有好些经穆大小姐手后或病除或好转的事迹,不少人私下里说穆大小姐是个非常低调的小神医。
府上其他人其实都放弃了的,毕竟齐老太医都没法子,这世间还能有谁医术比得过的齐老太医不成?
但南平郡王妃并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想尝试一切法子治好儿子的病。
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穆昭朝下了邀请帖。
也是恰恰好赶在了长公主设宴之后,倒是让人误会了南平郡王妃的本意。
只是穆昭朝这会儿很懵。
她看着满眼希望又带着惧怕不安慈母心切的南平郡王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并不懂医术这件事。
尤其是六公子孱弱中又带着点让人难以忽视的清润,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纯净很单纯的人。
虽然说话艰难,还是慢慢压着气息平稳说完一句话。
眼里倒是透着看透生死的淡然。
才十三岁,挺了不得的。
也难怪是男主。
就是这个男主,英年早逝,十几岁就死了。
“穆大小姐不用有心理负担,”六公子瞧出穆昭朝的为难,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今日能吃到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西瓜和油桃,已经十分满足了。”
“六郎!”南平郡王妃痛心不已,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六公子笑着看着母亲:“母亲,我真的很开心了。”
南平郡王妃没忍住红了眼睛。
看着这一幕,穆昭朝很难无动于衷。
但她还是没忘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她沉吟片刻道:“六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瞧着虽然孱弱了些,但其实运数还好……”
替嫁文里,六公子是在明年年底病逝,认真说来,运数还不错,至少短时间内死不了,也算是能给南平郡王妃一些安慰。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南平郡王妃眼睛立马亮了,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紧紧盯着穆昭朝:“真的么?”
穆昭朝点头:“我看六公子眼下并无大碍。”
短时间内死不了,也能说是无大碍罢。
南平郡王妃差点哭出来,齐老太医都已经跟他们夫妇说了,命不久矣,可以准备后事了,说不定能冲一冲。
现在听到这句‘并无大碍’,南平郡王妃觉得自己终于从烈火烹炙中活了过来。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光,冲穆昭朝道:“谢谢穆大小姐吉言。”
穆昭朝看到六公子眸光也亮了下——虽然很轻微,但确实亮了下。
也对,没人不想好好活着。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常听人说,御王府能人异士最多,郡王妃其实也可以试一试,或许能寻到旁的好法子药到病除。”
南平郡王妃面色顿了下,而后道:“倒是去过,但也没有寻到好法子。”
穆昭朝敏锐地发现,南平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恼怒御王府?
还是恼怒御王府的什么人?
虽然不能确定,但能看出,南平郡王妃对御王府十分不喜。
作者有话说:
阿岭:也给我算算我啥时候可以谈上甜甜的恋爱哇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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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失态
◎她从聂峘身上,感觉到了试探◎
具体什么情况, 穆昭朝不清楚,但至少现在看还不错。
至于六公子。
穆昭朝朝他看过去时, 他正安静地坐着, 并不见一丝颓丧的情绪,整个人都透着股子很难得的柔和温暖。
就像是一团火星,不浓烈, 只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但她还是要说实话。
“郡王妃,不是我不肯帮忙, 是我确实不懂医术, ”穆昭朝一脸认真:“我只是刚好知道几个偏方, 哪几次都是碰巧。”
六公子得的是不治之症,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人医好。
除非灵泉。
穆昭朝确实又考虑过, 使用灵泉。
但就算用,也不是现在就用。
六公子鬼门关是在明年冬天,现在用掉, 万一明年冬天又来一次怎么办?那会儿灵泉的药效可就打折扣了, 到时候万一没把人救回来,南平郡王妃恨的人可就是她了。
当然,主要还是考虑性价比的问题。
恨不恨的,倒也对她没太大影响。
听穆昭朝这么说, 南平郡王妃眼里的光亮熄灭了一半。
但她还是记着刚刚穆昭朝说的自己儿子运数不错这话, 她点点头, 也没再强求:“倒是给穆大小姐添麻烦了。”
见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不懂医术而态度转变, 反而还有些歉疚,穆昭朝心下有些触动。
爱子之心, 确实难得。
六公子同郡王妃母子关系也很好, 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
这让穆昭朝有些唏嘘。
她想了想道:“六公子很喜欢吃我庄子上的西瓜?”
六公子抬眼看过来, 清澈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杂念,他勾起嘴角,艰难地笑了下:“是,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菜我也很喜欢。”
南平郡王府没有赶上定菜的名额,但有钱有势,便通过旁的方法每日里倒是给小儿子都弄了青菜来吃。
“难得六公子喜欢,”穆昭朝笑了笑:“经常听人说,吃喜欢吃的,心情好起来,身体也会越来越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六公子,但也愿意尽一份绵力,每日我会让人给六公子送一筐青菜,和两个西瓜,西瓜受季节限制,等西瓜下市,就换成时令的水果来,希望六公子,早日康复。”
这话莫说郡王妃,六公子也面露惊讶。
南平郡王妃十分感激。
本来除了求医,她今日也有朝穆大小姐请求多个定菜买水果的名额。
不为别的,就为了儿子能吃到喜欢的……如果时日不多,那就更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儿子开心一些。
没想到穆大小姐自己就提了出来,并且比她想要请求的还要多。
“不过,”穆昭朝顿了顿又道:“西瓜性寒,六公子不可多吃,还是多吃菜多吃肉对身体才好。”
南平郡王妃感激不已,看穆昭朝也更加亲切,就差当场认干女儿了。
因为有点私心,穆昭朝不太好意思承郡王妃这么大的情。
六公子瞧出穆昭朝有些不适应,便温声把母亲给劝住了:“母亲,今日府上还有客人,也该去看看了,我没事,刚刚穆大小姐都说了我运数好,母亲放心罢。”
南平郡王妃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松开了穆昭朝的手:“穆大小姐第一次来郡王府,我让人带穆大小姐四处逛逛。”
穆昭朝倒是有这个兴致——主要也是受不住郡王妃的感激了。
“也好。”穆昭朝笑着点头。
南平郡王妃还要去接待别的客人,再加上刚刚得了话,觉得儿子又有希望了,她整个人也都重新活了过去,原本没有待客的心思也又活泛起来。
穆昭朝跟在郡王妃的大丫鬟到了院子里,刚要去看一下郡王府的荷花池与自己庄子的有何不同……
“穆大小姐。”
身后传来六公子略显气息不足的嗓音。
穆昭朝转身,就见六公子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过来。
“六公子。”穆昭朝示意了下,目光下意识扫了眼他的双腿。
刚刚明明还能走几步的。
六公子屏退下人,长廊里就只剩穆昭朝和他两人。
“穆大小姐刚刚是不是在安慰我母亲,”六公子面色倒是平静,静静看着穆昭朝:“在此谢过。”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他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就听到六公子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有劳穆大小姐费心了。”
穆昭朝:“?”他特意过来是想跟自己说什么?
“穆大小姐也看出来了罢?”六公子又道。
穆昭朝:“……”
“还请穆大小姐在我母亲面前不要表现出来,长玉在此谢过。”
长玉是六公子的名,姓洛,洛长玉。
穆昭朝原本想点头答应,但反应过来后,她说的却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不是为了宽慰郡王妃。”
洛长玉神色微顿。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六公子是个有福的。”
说着她又故弄玄虚的掐指,假装算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掐指一算,六公子的红鸾星也快动了。”
打从见面都未有过大的情绪波动的洛长玉,一张脸如玉的脸,红了。
穆昭朝是看着他的脸慢慢红的。
穆昭朝没再多说逗他,只是道:“我庄子上的青菜和水果,吃过的都说好,六公子不如多吃一些,兴许就有用呢。”
青菜和水果都是灵泉滋养的,虽然没有灵泉的功效,但吃得好,营养充足,身体本来就会比寻常好一些。
单看外祖母就知道了,外祖母现在日日都是吃她庄子上的食物,现在精气神还有身体都比之前好很多,眼睛都不再瞧不清了。
是以,这话说出来,穆昭朝还是有自信的。
洛长玉顿了片刻,笑了:“那就承穆大小姐吉言。”
穆昭朝又看了下他的腿——不会已经出大问题了罢?
洛长玉笑了下:“怕追不上穆大小姐,才坐了这个。”
穆昭朝点头点:“我教六公子一套功法罢,每天打一打,对身体也有裨益的。”
然后她就给洛长玉打了一套八段锦。
“很简单,”穆昭朝打完,对洛长玉道:“并不复杂,每日打三遍就可,六公子可循序渐进。”
洛长玉没听过这套功法,但瞧着倒是通不少穴位。
“好。”他点头应下:“多谢。”
穆昭朝摆摆手:“本也没做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一声高喊:“御王府三公子到。”
穆昭朝下意识看了洛长玉一眼。
洛长玉神色如常,但眼底很明显划过一抹不悦。
穆昭朝不知道他是讨厌御王府还是讨厌聂峘。
按理说,南平郡王府后来站聂峘,应该不会讨厌聂峘才是。
那就是讨厌南平郡王府?
“穆大小姐自行赏玩,”洛长玉温声道:“我有点事,失陪一会儿。”
穆昭朝点了点头。
等洛长玉一离开,穆昭朝突然想到一件事——如今聂峘和聂峥争世子之位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南平郡王府一向不站队,至少是在大众面前不站队,也一向不掺和这些事情,所以按理说,今日不该邀请聂峘才是。
太扎眼,太高调,不太附和南平郡王府的一贯作风。
若真现在已经和聂峘一队,肯定不可能请聂峘来。
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南平郡王府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尤其现在,明眼人都瞧出聂峥胜算最大,几乎是已经拍板,就差请旨立世子了,自然更加不可能再这个时候,同聂峘有过多来往。
穆昭朝突然想到刚刚同南平郡王妃提议去求助御王府时,郡王妃和六公子的反应似乎都不太乐观。
她沉吟片刻,郡王府现在应该还没和聂峘站一队。
想到这里,穆昭朝对郡王妃的大丫鬟道:“应当有不少宾客到了罢,总不好一直在这边自己赏玩,也该去跟来的长辈们见个礼才是。”
她这话合情合理,大丫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再者,穆大小姐现在在京城人缘极好,友人也众多,在大长公主府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这个要求更是合情合理。
到了前厅,穆昭朝确实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南平郡王妃还是邀请了不少人的。
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面环水的厅里,坐在上首的聂峘。
另一个首位坐着的是神色客气且疏离的南平郡王妃。
下首则是坐着轮椅的六公子洛长玉。
齐灵韵看到穆昭朝忙过来同她打招呼,穆昭朝收回视线,回应她。
除了齐灵韵还有别的夫人小姐。
郡王妃今日请的人不算特别多,但真要打招呼,也要耗费一些时间。
穆昭朝视线刚移开,聂峘就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穆昭朝已经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看到。
但,洛长玉看到了。
虽然和聂峘接触不多,但洛长玉最是清楚,聂峘这个人表面亲和不争不抢,骨子里最是冷漠,且极有野心。
所以他当初不愿意母亲为了他求上御王府。
不止不想跟聂峘扯上关系,更是不想跟御王府有关系。
御王府,就是个是非地。
但,他还从未在聂峘脸上瞧见过外露的情绪。
刚刚聂峘抬眼那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或许是因为病了后,对情绪的感知就格外敏感,像刚刚,他就察觉到穆大小姐对他有一瞬间的悲悯,很轻微很短暂,但是他感觉到了。
聂峘他刚刚……在好奇。
好奇这个情绪,是最不该出现在聂峘身上的。
他刚刚看的方向,正对着他,就是穆大小姐出现的方位。
洛长玉干咳起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歉意道:“身子不适,恕不能陪三公子说话了。”
聂峘关切了几句便叮嘱洛长玉好好休息,身子一定会康复。
洛长玉走后,聂峘倒是没再去看穆昭朝。
因着聂峘的存在,主客厅,基本没什么人过去。
满京城谁不知道御王府现在的争夺?
倒也不是看衰聂峘,就是今日来的人是二公子聂峥,他们也不会凑近乎。
聂峘倒是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如往常一般。
南平郡王妃也没有邀请穆昭朝来主桌这边——既然感激着人家,自然不能给人添麻烦。
所以聂峘这边便有郡王府世子连并两个兄弟陪着。
南平郡王妃得了穆昭朝的话,心情大好,每桌都切了一个穆昭朝今日带来的西瓜待客。
就连不怎么喜欢的聂峘也得以吃到有家山庄的西瓜。
聂峘向来自持,无论什么都表现的冷静平淡,原在于他刻意训练过如何掩藏欲望压制欲望。
莫说旁的,就连最基本的口腹欲,他都没有。
吃的东西于他而言,就只是填饱肚子而已,对他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是以哪怕知道有家山庄的吃食闻名不已,他也从未尝过。
更不可能主动去买。
就是要表现得对一切都很平淡。
平日里倒也有人用从有家山庄买的青菜待贵客,只是聂峘甚少走动,并没有碰到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上有家山庄的东西。
别的东西他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但这个西瓜……
只咬了一口,聂峘脸色就变了。
哪怕他极力控制,情绪还是有一丝外露。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要知道,前几日去长公主府赴宴,穆大小姐也是带了这么多西瓜甜瓜香瓜,长公主可没有给分一个——当然他们也不敢奢求长公主分瓜给他们吃。
只是这样的对比下,才显得手里的西瓜十分难得,哪怕每人只有一块,也尽足够了。
一时间,无人交谈,全场都只剩下吃瓜的声音。
聂峘到底没忍住,抬头朝穆昭朝这桌看了一眼。
纵观满场,除却侍奉不得西瓜吃的下人,只有穆昭朝神色最是平静。
就连吃西瓜都吃得很平静。
——也是,每天都吃,早就习以为常,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聂峘只是好奇,她是如何种出来的!
单单一个西瓜尚且如此,旁的呢?
怪不得她和她的庄子这么出名。
穆昭朝虽然没有再朝聂峘这边看,却一直警惕着他那边。
这一次,聂峘在她身上目光停留得太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
穆昭朝假装没发觉,继续低头吃西瓜,在身旁的齐灵韵把手里的西瓜吃完了之后,扭过头跟她夸赞她庄子的西瓜就是好吃时,她借着扭头跟齐灵韵说话的间隙,朝聂峘这边,顺势看了一眼。
不是正眼看过去,而是余光。
聂峘在看她。
并且还在看。
南平郡王妃也注意到了聂峘的视线,怕他生出什么念头,主动道:“三公子若是吃着好,这边还有。”
聂峘这才收回视线。
这一瞬间,他心底巨震。
不是因为西瓜他还可以再吃,而是对自己刚刚的反应——他从未如此过。
从未对什么人如此失态过。
相比于手里的西瓜,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穆昭朝。
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聂峘眸色微沉。
因为低着头眼睫也低垂着,这点子眼神变化,并无任何人察觉。
更没人看到他深邃的眼底藏着的森寒冷意与厌恶。
——他厌恶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当然这股情绪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就恢复如常,自然地同南平郡王妃讨论桌上的西瓜如何美味。
就跟讨论今日天气不错,郡王府的合欢花开的也不错一样。
见聂峘没有特别关注穆昭朝,郡王妃倒是放心不少。
整个席间,甚是饭后的那会儿闲坐,聂峘都没再关注过穆昭朝一次。
郡王妃愈发放心。
穆昭朝却没有一丝放松。
她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桎梏,笼罩着她。
在场谁能给她这种感觉,穆昭朝都不用抬头看也不用猜,就十分明了。
等到宴席结束,世子他们送聂峘,南平郡王妃亲自送穆昭朝出府。
视线中不见聂峘,那股桎梏感也随之消失,穆昭朝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神色凝重了些。
就在同郡王妃告辞后,正要上马车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聂峘平静且一如寻常温润的嗓音:
“穆大小姐……”
穆昭朝浑身的神经蓦然绷紧。
但只一瞬,她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转身朝聂峘看过来,客气地见礼:“见过三公子。”
聂峘神色如常,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笑着道:“穆大小姐不用多礼。”
穆昭朝起身,大方且坦荡地看向聂峘,也笑着道:“不知三公子喊我是有何事?”
聂峘现在已经很注意自己的情绪,在穆昭朝抬头直勾勾看过来时,神色并无任何异常,他随意且自然地笑了下:“倒也没旁的事,就是今日尝了下穆大小姐庄子的西瓜,味道确实不错,不知穆大小姐可否卖我两个,我回去给母妃也尝一尝。”
一听聂峘拦下穆昭朝是想要买西瓜,一群竖着耳朵的人,顿时失去了八卦的热情。
连三公子聂峘都被有家山庄的西瓜动容,可见这西瓜是有多好吃!
也因此当天下午有家山庄的西瓜就再次掀起热潮。
当然,穆昭朝不在意这种事,她这会儿,全部注意力都在聂峘身上。
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试探。
试探?
他想试探她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岭:离我老婆远点(ノ`Д)ノ
穆初元:都离我妹妹远点!(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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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防备
◎生父乃当今御王殿下◎
穆昭朝看着面前笑意吟吟, 儒雅矜贵的聂峘,努力压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桎梏和警觉, 让自己表现的正常自然。
虽然现在很多事情还不明, 但穆昭朝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聂峘很危险。
哪怕他笑得如沐春风,开口的话也合情合理。
她依然觉得危险。
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拒绝聂峘。
没等她开口, 南平郡王妃便笑着走过来道:“三公子想要买西瓜给王妃尝一尝啊?”
郡王妃一过来,便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穆昭朝也顺势看向了郡王妃。
郡王妃笑呵呵道:“现下天热, 西瓜最是解暑, 三公子真是孝心一片,不过有家山庄离着远的很, 再去庄子上拿了回来,也费时间得很,今日穆大小姐来赴宴, 给我带了一些, 三公子今日来看望我和长玉,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带两个西瓜,三公子帮我向王妃转达一下谢意, 等长玉身子康复, 我定然带着他登门看望王妃, 向王妃表达感谢。”
她话音刚落, 大丫鬟就已经取了两个西瓜过来。
郡王妃亲手把两个西瓜递给了聂峘。
郡王妃过来的十分自然,再加上府中丫鬟又十足伶俐, 郡王妃话音刚落, 大丫鬟便已经抱着两个西瓜过来, 再加上态度也十足和善,一时间聂峘倒也不好再同穆昭朝继续说买西瓜的事。
“多谢郡王妃美意。”聂峘面上如常,笑着同郡王妃道了谢,又说道:“倒是省了我跑一趟了。”
穆昭朝心里打了个鼓,跑一趟?聂峘原本是打算和她一块去庄子上?
想到这里,穆昭朝心里也对聂峘更加警惕。
幸好南平郡王妃及时过来,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婉拒。
南平郡王妃也笑呵呵道:“说谢就客气了。”
穆昭朝静默片刻,淡淡笑着道:“难得这西瓜能入了三公子的眼,是这西瓜的福气。”
聂峘眸光流转间,又落到穆昭朝身上:“穆大小姐庄子上的吃食果然如传闻般非同一般,今夏炎热,穆大小姐可否卖我个人情,也给我一个定瓜果的名额呢?”
穆昭朝:“……”
她笑着行了个礼:“三公子言重,我那个小庄子不过是种些东西玩玩,难为大家赏脸,瞧得上,虽然都是些俗物,产量也一般般,无法满足众位贵客的需求,但三公子孝心让人钦佩,自然是不想三公子这份孝心无可表,每日里我会让人给三公子送去王府。”
刚刚南平郡王妃已经给她解了一次围,聂峘也没放弃,只是又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辞,显然势在必得。
她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得罪他。
况且,聂峘肯定不会不给钱,卖谁都是卖,她开门做生意,无妨。
聂峘闻言,客气道:“怎好劳烦穆大小姐至此,我自会派人每日去庄子上取回。”
穆昭朝已经在言语间表达了为难,再提旁的要求,只会显得他仗势欺人。
穆昭朝笑了下:“三公子如此客气,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她冲南平郡王妃再次行了一礼:“谢郡王妃今日款待,我告辞了。”
刚刚已经谢过,也行过了礼,这次是谢她解围,虽然最后还是没办法,但至少现下聂峘不好再开口去庄子上了,也算是解了围。
南平郡王妃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冲穆昭朝笑笑:“是我该谢你,时辰不早了,你住的远,是该早些回去歇着,改日若得空,再来府上玩,要是不嫌我人老话多,我得空,也去你庄子走一走,我瞧着今日的手帕倒是绣工极好,想带几个丫鬟去偷师来着……”
聂峘本想顺着南平郡王妃的话也说得空去庄子走一走,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南平郡王妃说的是手帕刺绣这些女子之物,他便歇了心思。
今日不成,总归有的是机会。
穆昭朝上马车一离开,聂峘便也同南平郡王妃辞别。
等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车上嘴角勾着浅淡笑意的聂峘轻轻抬眸。
虽然视线被车厢遮挡,但他依然像是透过车厢看透了一切般。
良久,他突然垂眸笑出了声。
虽然从南平郡王府顺利离开,穆昭朝心情却不能平静。
哪怕马车驶出了一段时间,她眉心都还轻轻拢着。
丹若和桃枝打从上了车,就安安静静坐着,也不敢多言,哪怕是瞧出大小姐有心事,尤其是这都这么会儿了,大小姐都还垂眸沉思,眉头也未曾舒展,两人也只敢互相对视,不敢多言。
——刚刚御王府三公子突然过来,也确实怪让人紧张的,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因着三公子,才这般凝重。
但瞧着刚刚大小姐也挺平静的啊,三公子瞧着也很平易近人,当然了虽然平易近人,但身份在哪里摆着,还是让人不自觉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丹若才轻轻开口:“大小姐是累了么?要不然歇一会儿,我给大小姐当枕头?”
丹若跟自己最久,在自己面前又向来单纯,穆昭朝一下就听出了丹若话音里的小心翼翼。
她抬眼时,眉宇已经舒展,笑着道:“算了罢,路途还这么远呢,枕着你也枕得不舒服。”
见大小姐笑了,丹若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只枕一会儿,先歇一会儿好了。”
穆昭朝看了看丹若又看了看桃枝,说道:“今日开了三公子这个口子,估计撑不到明日,就得有不少人去庄子上拜托给名额了罢?”
丹若和桃枝又对视一眼——原来大小姐实在担心这个,还以为怎么了呢。
桃枝回道:“就说实在没有了,产量就那么多,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或者就跟之前似的,只给半份?”
穆昭朝笑了笑:“要不,我装病好了,躲一阵子。”
丹若和桃枝也笑起来:“大小姐还能躲一辈子么,不过先躲着也行,大不了请老夫人出面帮大小姐呢?”
穆昭朝并不是真的怕这事,只是怕她们两人多想——刺杀的事,除了她和哥哥,她没告知任何人,是以她们也只知道御王府争世子之位争的厉害,并不知道旁的。
“倒也不是不行,”穆昭朝笑笑:“到时再说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那不能够,”丹若笑着道:“大少爷都在庄子上呢。”
到底背后也有林家和平昌伯爵府,总不能真的一点儿不顾。
就算是御王府也不可能为着口吃的,用强啊。
而且,刚刚三公子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就是身份尊贵让人不自觉胆怯。
穆昭朝没再提这件事,她现在只想问哥哥,现在御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等马车回到庄子上,穆昭朝都还在思忖。
下车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眸色稍稍沉了沉。
刚进了庄子,走了没多远,便迎面同莫青盏撞上。
看到莫青盏,穆昭朝稍稍一怔,倒是没想到莫青盏竟然会上门。
看到穆昭朝,莫青盏尚且稚嫩的小脸倒是平静,就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透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深沉,让人有些不敢直视,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直达人心。
“青盏来了啊?”穆昭朝只怔了那一瞬,便扬起笑,看着莫青盏:“来看你姐姐的?”
莫青盏移开视线,没再直勾勾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穆大小姐,能看透他。
第一次就这么觉得,这次还是同样的感觉。
但她待他和姐姐好,也是真的,这就让莫青盏内心有些动摇。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按兵不动,垂下眼,点了点头:“嗯,来看看姐姐,见过穆大小姐。”
说着,补了个礼。
“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心里唏嘘,智多近妖现实版确实让人惊讶,八九岁,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出世入世的清透:“之前都跟你说了,也不需这么多礼。”
这话莫青盏是信的,一开始姐姐回去同自己说那么多关于穆大小姐,基本上全是夸赞,莫青盏压根不信。
因为和他记忆中严重不符。
但姐姐越来越自信,精气神也越来越好,他便有些动摇,来过一趟后,更是发现居然真的与传闻一样。
今日再来,因着穆大小姐不在庄子上,更自在些,他也了解得更多了一些。
穆大小姐确实让他也有些钦佩。
旁的不说,单单给庄子上还有佃户以及临近村庄的女孩子提供课堂,免费上学,就已足够惊世骇俗。
除了识字认字,还教她们女红和造纸。
莫青盏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利用这些女孩子?
可,除了庄子上买回来的丫鬟,其他人与穆大小姐并未曾立过什么契约,她又如何掌控她们?
饶是莫青盏活了两世,见惯了这世间的残酷,他也没能想明白。
这也是他至今仍然对穆大小姐心有顾虑的原因——她怕姐姐会吃亏。
他低着头,眼睫也垂下,看不到眼神,瞧着就是个乖巧安静的孱弱少年。
“嗯。”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应声。
这样子就有小孩子的样子了,看着身量小小,虽然没上次来时那般孱弱,但总归还是比正常的孩童要瘦一些,身子弱一些,穆昭朝笑了下,嗓音也更温和了些:“这是要走了么?”
莫青盏再次应道:“嗯,已经看过了,准备回去了。”
穆昭朝看了眼天色:“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在庄子上再待一会儿,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莫小姐就该下课了,到时候同你姐姐一道走好了。”
现在未时刚过,再过半个时辰就该下课了。
没必要分开走。
莫青盏正想拒绝,就听到穆大小姐清越的嗓音,笑吟吟道:“走罢,这会儿太阳也大,凉快会儿再走,要不然你自己回去,你姐姐也惦记你。”
迟疑片刻,莫青盏还是点了头:“好。”
话落他又道:“多谢穆大小姐。”
穆昭朝从他身前走过,不在意地摆摆手:“以后别这么客气了,你姐姐跟我是自己人,你也算半个自己人罢,等日后熟了,那就也是自己人了。”
一阵带着淡淡花香的风从面前拂过,紧接着是一片衣角。
莫青盏抬头时,穆大小姐已经走远了些,只能看到她带着盈盈笑意的侧脸,整个人纯净如清晨盛放的莲花。
而且还非常温和,非常让人想亲近——这是莫青盏这一刻,心中不自觉升起的想法。
等穆大小姐稍稍走远了些,莫青盏才再次低下头,嘴角轻轻勾起,眼底带上了几分自嘲——因为上辈子太过阴暗不堪,所以就对这样纯净的人心生向往?
满手血污,阴暗爬行的他,也配活得光明正大么?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儿,莫青盏突然蹙起眉头——他为何不配?
不管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姐姐。
“坐罢,”在穆昭朝眼里,莫青盏就是个小孩儿,山间本就清凉,又有风吹拂,凉亭里四周改建后,还建了个水车,甚是清凉,穆昭朝坐下后,就招呼着莫青盏过来吃冰镇西瓜:“喜欢吃西瓜还是甜瓜?”
说着她又让人去切了甜瓜和香瓜来,另外让丹若去学堂跟莫青然说一声,她弟弟在等着她一块回去,免得她担心。
事事周到,如沐春风一般,有种大姐姐的亲和。
莫青盏只犹豫了片刻,便依言在亭子里坐下——他想更近距离观察一下她。
穆昭朝原本心情有些焦躁,但一回来看到莫青盏,顿时就平和不少,她用果叉叉了块西瓜,并把另一盘西瓜往莫青盏面前又推了推:“吃罢,刚摘下来不久,新鲜的。”
白瓷盘子里的西瓜又红又脆还水润,瞧着就好吃。
莫青盏也叉
了一块。
这不是他第一次吃庄子上的西瓜,姐姐这段时间,也偶尔会带一个西瓜回家,说是穆大小姐吩咐给的老师们的福利,姚小姐也有。
若是放了从前,家里有什么好的香的,是决计轮不到他和姐姐的。
不过因为穆大小姐的缘故,他和姐姐在家里也越来越受尊重,继母虽然气愤姐姐死活不肯带莫青圆来庄子上,但到底也没真敢再刻薄他们。
是以他每次也能跟着吃一块西瓜。
很好吃。
哪怕不是第一次吃,哪怕已经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在乎,西瓜一入嘴,他还是由衷地觉得好吃。
他抬头又看了对面的穆大小姐一眼。
不知道是渴了还是热着了,她直接让人切了半个西瓜,抱在身前用勺子挖着吃。
勺子挖瓜瓤的咔啦声,听着十分悦耳,还十分勾人食欲。
——但稍稍有些不顾形象了。
只是很奇怪,穆大小姐这样子,并没有让人觉得粗鲁,反而十分率真坦荡。
见莫青盏朝自己看过来,穆昭朝示意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这样吃试试?很爽的。”
夏天最美不过用勺子挖着吃西瓜。
莫青盏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昭朝就已经让人把另一半捧到了莫青盏面前:“试一下,吃完地里多得是,不用客气。”
想到瓜田里那一个圆墩墩的绿纹西瓜,一眼都望不到头,莫青盏突然轻轻笑了笑。
见他笑了,穆昭朝也笑了,一边吃西瓜一边在心里想,小孩子还是要多笑一点儿才有个孩子样。
用勺子直接挖着吃,不仅吃得爽,还很解压,打从重生回来后,莫青盏其实一直紧绷着,还从未彻底放松过。
可能是西瓜好吃,也可能是穆大小姐真的很亲和,让他感受到了另一种处世态度——简单点,开心点,不与自己为难。
莫青盏突然就放松了。
等莫青然下课,到这边来找弟弟时,莫青盏面前放了整整两个挖得干干净净的半圆瓜皮,这就罢了,弟弟手里还抱着一个吃了一半的。
莫青然整个人都看呆了。
莫青盏看到姐姐,这才回神,再一看自己面前的瓜皮,不知怎的,上辈子杀人如麻万人唾弃连死都不怕的莫青盏,白生生的脸突然红了。
“下课了?”穆昭朝以为是小孩子脸皮薄,便没盯着他看,只是看向莫青然和姚瑶,十分随意地笑着问道:“过来吃了再走罢,刚从井里拿上来,吃着刚刚好。”
姚瑶与穆昭朝最是熟络,再加上,她和穆昭朝之间不像好友莫青然那样,存在有恩情的成分,听到这话,姚瑶眼睛一亮,马上开心地过来,在穆昭朝身旁的座位上坐下,而后大大方方问道:“那我,也可以这样吃么?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当然可以啦,”穆昭朝让丹若去安排,又示意了下还没动的莫青然:“莫老师也坐会儿罢。”
莫青然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西瓜很贵的,但看好友也在冲自己使眼色,想到好友经常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穆大小姐是怕她们当朋友,不用太见外,她们也可以在教课上多用心多出力,来回报穆大小姐。
“嗯。”她看了脸红红的弟弟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也到这边坐下。
她都多久没见弟弟脸红过了?
还以为他要一直这么小大人呢。
莫青盏本来就已经吃得有些撑了,见到姐姐,又回过神来,便没有再继续吃,只把手里的半个吃完。
莫青然和姚瑶两人也就吃了半个,要不是这西瓜实在好吃,她们连半个也吃不下的,硬是生生吃了半个西瓜,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顶着。
“再几个瓜回去罢,”穆昭朝在她们起身要告辞时,笑着道:“天儿热,带回去吃,消暑。”
就在装西瓜和甜瓜给两个老师带回去时,穆初元听说了南平郡王府门口的事,急匆匆赶了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姚瑶和莫青然姐弟也正在小院子里,见妹妹神色如常,瞧着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凉亭里还有许多刚吃完的瓜皮,终于松了一口气。
“哥哥回来了?”穆昭朝笑着道:“我们刚把西瓜吃完了。”
穆初元笑了:“吃完了我再去摘就是,瓜田里那么多,我还怕吃不到?”
话落,便跟莫青然和姚瑶示意了下。
莫青然很是规规矩矩见了礼,姚瑶见了个礼,又抬头看了穆大少爷一眼。
莫青盏盯着这位‘为国捐躯’的未来的大将军,心下有些迟疑。
他看了看穆初元,而后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片刻后,垂眸,把心里的那个念头又压了回去。
三人要告辞时,穆昭朝突然想起什么,喊住莫青然:“对了,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你弟弟对习武很感兴趣么,正好今日哥哥在,你弟弟也在,莫少爷若是真的感兴趣想学,倒是可以跟我哥哥学一学。”
莫青盏诧异地看了看姐姐,他只是在第一次见过穆大少爷之后,跟姐姐说过,听钦佩穆大少爷这样的武将的。
勋贵出身,已足够尊贵,却心怀天下,战死沙场,尤其是他原本是可以脱身的,为了给手底下的人生机,才身死,这般胸怀确实非一般人可比。
哪怕他这样的人,都十分钦佩。
但他并未说过想学武。
哦,他说过,那是很多年前了,重生后,他就再未提及过,因为上辈子的事交给他一个道理,并不是只有武艺高强的人,才能杀人,很多时候,杀人并不需要刀。
“真的吗?”莫青然可比弟弟激动,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会不会太麻烦穆大少爷了啊?”
穆初元看了看孱弱瘦削的莫青盏,又看了看妹妹,而后笑了笑道:“不麻烦,反正我每日也要日常练功的,不过是顺手指导一下。”
莫青然是十分希望弟弟可以跟着穆大少爷练武的,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弟弟也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从家里出来,到庄子上来,她也能放心些——免得总担心弟弟在家里被继母苛待。
而且,跟着穆大少爷习武,也算是一个出路。
总好过在家里被继母压制着,爹爹甚至都不想让弟弟读书,那行伍倒也是一条路,只是比较苦,不过她和弟弟都不怕苦。
莫青盏本想拒绝的,但一抬头就看到姐姐正一脸激动期待地看着自己,显然很想他答应下来。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莫青盏又咽了回去。
他垂眸,拱手郑重冲穆大少爷行了个礼:“那就麻烦穆大少爷了。”
穆初元对莫青盏接触不多,不过莫青然他知道,妹妹很欣赏,她的弟弟,想来也不会差。
他笑了笑:“明日我休沐,你就可以和你姐姐一块来了,明日过来我给你个日程表,你可以自行过来。”
莫青盏应下:“好。”
姚瑶看着也有些心动,但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后只能红着脸把话又压了回去。
等人一走,穆初元便接过桃枝递过来的西瓜一边吃,一边问妹妹:“怎么突然想着让莫少爷跟着我习武了?”
穆昭朝:“瞧着是个好苗子。”
穆初元吃瓜的动作一顿,他习了这么多年武,瞧不出来莫青盏压根不适合习武么?
“读书的好苗子,”穆昭朝接过话又道:“就是身子太弱了,跟着哥哥练一练,强身健体,免得拖了读书的腿。”
莫青盏脑子好用,但英年早逝,瞧着也孱弱得紧,倒不如跟着习武,能把身体养一养。
穆初元又是一愣,他就说呢。
“也是,”穆初元点了点头:“身体是瞧着不大好……在郡王府,没事罢?”
说完,穆初元就直勾勾看着妹妹。
若是往日他肯定不会多想,毕竟妹妹庄子盛名已久,但现在,在他们已经查到了这么多真相后,聂峘的接近,穆初元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没事,”穆昭朝对哥哥笑笑:“他估摸着应当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是他放出的线索。
穆初元点了点头,但还是拧了下眉头:“还是谨慎些好。”
穆昭朝点头:“会的,哥哥放心就是。”她还不太确定聂峘到底想做什么,同哥哥说她的直觉,只会让哥哥担心。
而且,有些事,她还不打算跟哥哥说。
“那就好,”穆初元道:“明日我特意跟人换了值,就在庄子里,有哥哥在呢。”
穆昭朝刚刚还在诧异哥哥明日明明当值,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必要,她能应对,话还没出口,穆初元便笑着对她道:“我是你的兄长,自然该我保护你,你不用事事自己冲在前面,要不然还要哥哥做什么?”
穆昭朝:“……嗯。”
他吃了几口盘子里已经切好的瓜瓤,不太满意,对桃枝道:“也给我切半个。”
桃枝马上应了一声跑去给大少爷切西瓜拿勺子。
重新回到亭子里,穆昭朝这才问哥哥:“御王府,还没定论么?”
不是她多疑,今日聂峘去南平郡王府,她总觉得不对劲。
“快了,”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结果桃枝递过来的半个西瓜,道:“你们去外面候着罢。”
桃枝和丹若知道大少爷和大小姐有话说,马上退出去。
“这个月罢,最迟下个月,”穆初元道:“就要有结果了。”
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总归不远了。
穆昭朝点了点头,难不成今日聂峘去南平郡王府是去拉拢支持他的?
但这样不是太明显了么?
她觉得聂峘不会这样高调。
还是说,是个饵?
故意如此,让林侧妃和聂峥着急,逼他们先动作,再后发制人?
“对了,我要给明元送封信,你……”穆初元话未说完,只是看了妹妹一眼。
穆昭朝摇头:“哥哥送就是,我没有信要送。”
正在用勺子大口吃西瓜吃得不亦乐乎的穆初元:“?”
穆昭朝神色如常,无激动,也无期待,只是淡淡看着哥哥:“哥哥是又查到了什么么?”
妹妹突然如此平静,让穆初元稍稍有些不适应:“说一下京中的形势,还有边关战事的分析,也无旁的事。”顺便提一下阿岭的身世问题,目前已经有线索了。
穆昭朝点头:“哦,挺好的,战事要起,提醒小陈将军和阿岭注意安全。”
这关心既熟悉如常,但偏偏穆初元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他吃完了手里的瓜,准备自己去田里再挑两个熟透的瓜回来时,走到一半,穆初元脚步顿住——妹妹好像冷淡了不少。
提及阿岭,或者有关阿岭的事,不在那么上心。
怎么回事?
穆初元回头看了眼,眼中带着不解,还有几分淡淡的担忧。
哥哥去了瓜田,穆昭朝在凉亭下又静静坐了会儿,暮色四合时,她在晚风的吹拂中,起身回屋。
回到里间,她从案子一摞纸张中取出昨晚写的信,静静看了片刻,而后放到烛火。
火苗沿着一角扑上来,就在快要燃到一半时,穆昭朝忙甩胳膊,又把火灭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烧了一半,连字迹都被火熏的有些模糊的信纸,沉着脸把信纸叠起来放进了妆奁里,最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又在房间里站了许久,好容易等心绪平复,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从现在开始罢,划清关系。
聂峘已经找上了她,不管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不得不妨。
这一晚,不止穆初元,所有人都察觉到大小姐兴致不太高,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么了,用过晚饭更是早早便歇下。
想着今日日头毒,又来回郡王府这么一趟,许是真的累了。
这一夜穆昭朝睡得极不安稳。
到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千里之外的另一边,聂峋坐在床沿上,看着手里不知道谁半夜射进来的匿名信,生生坐了一整夜。
信上写的是:
你生母是胡部的沉腰,生父乃当今御王殿下
脚边还放着一支被暴力打断的羽箭。
清晨第一缕晨光从外面打进来,快成了一尊雕塑的聂峋眼睫突然轻轻颤了颤,半晌他五指蓦然收拢,五指咔咔作响,直接把手中的信攥成了粉末。
力气之大,关节处都泛着白不说,手背更是青筋暴突。
有人过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聂峋抬头,通红的双眼,戾气和杀意翻腾。
穆昭朝从满是血腥和哀鸣的噩梦中猛然惊醒。
她坐起来,后背额头全是冷汗。
就在她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喘气时,丹若在外面小声喊了一声:“大小姐?”
穆昭朝看了眼外头已经亮透的天,又觉得丹若语气不太对,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丹若:“御王府二公子来了,说是想要买瓜果的名额,现在正在门房,大少爷正接待呢。”
穆昭朝:“……”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御王府?还好我妹妹心思淡了!嗨呀,开心(*^▽^*)
阿岭:?????
ps:最近一直熬太晚偏头痛总发作,尝试早点更新,调整作息中(*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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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修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昨夜虽歇得早, 但穆昭朝睡着得很晚,旁人或许不晓得, 但守夜的桃枝知晓, 是以,今日一早,大小姐没有在往常的时间醒来, 桃枝也没喊大小姐,而是悄没声得出去做事。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用食指骨节在左边太阳穴使劲揉了揉, 试着缓解没睡好的胀痛。
“马上就巳时了, ”丹若在外面回道:“大小姐可要起来了?”
“嗯。”穆昭朝在里面瓮声应了声。
丹若马上推门进来, 见大小姐正蹙着眉头揉太阳穴忙从妆奁里取出一个玉瓷瓶子,倒了些薄荷油在指腹上, 过来给大小姐涂在太阳穴等处按摩。
瓶口更是放到了大小姐口鼻处。
薄荷油霸道的气味瞬间从鼻腔直入大脑,穆昭朝觉得胀痛和昏沉缓解不少。
“大小姐要不要在休息会儿?”见大小姐脸色还是不太好,丹若有些担心:“定是昨儿热着了。”
“不用, 我没事。”穆昭朝还在想噩梦的事, 她甚少做噩梦,因为昨天被聂峘找上,吓的?
不应该啊,她压根不怕聂峘。
还是说, 潜意识里自己在怕聂峘——不, 不是怕聂峘, 是怕大男主文的结局不能改变, 聂峋不能改命。
洗漱后,她又清醒了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穆昭朝眉心微蹙。
再不济, 还有死遁,她有什么可怕的?
心定后,穆昭朝对丹若道:“走罢,去看看二公子到底要做甚。”
只为着一个买瓜果的名额?
穆昭朝不太信。
等到了门房,穆昭朝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聂峥。
而是——莫青盏。
她先是愣了一下莫青盏为什么会这么早在庄子上,转而想到是昨天傍晚说好的要来庄子上跟着哥哥习武。
这倒是没什么,她只是一时没睡好,忘记了这茬,但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莫青盏的出现。
而是他看聂峥的目光。
很奇怪。
像打量,又像是审视。
是那种看透一切的审视,穆昭朝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生出了错觉,她总觉得,莫青盏此时看向聂峥的神色,格外冷漠,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就是单纯对他这个人冷漠。
还有一丝……嘲讽?
嘲讽?
这个奇怪的错觉,让穆昭朝甚是疑惑——她感觉出错了?
就在她不解时,莫青盏注意到了穆昭朝,视线转过来时,整个人的情绪和神色瞬间就变了,还衔接地十分自然,让人瞧不出任何突兀的地方。
“穆大小姐。”莫青盏转过身,十分乖顺地见了个礼。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背对着她与哥哥正对着坐的聂峥身旁的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嬷嬷。
她记得,这个嬷嬷,是林侧妃身边的人,在东苑马场见过。
之所以注意到,不是因为面熟,而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一样。
察觉到她神色里的高傲,和一丝对她的不屑,穆昭朝突然有些想笑——这不是莫青盏看聂峥的眼神么?怎么跑到她身上了?
都还没弄懂她是看错了,还是莫青盏就是看聂峥不顺眼。
现在就轮到她了。
这个石嬷嬷,什么意思?
上了她的门,还如此高傲?
念头一转,穆昭朝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石嬷嬷莫不是觉得自己想攀聂峥的高枝,所以这么看自己?
穆昭朝只扫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穆初元老远就看到妹妹过来,等妹妹走近,他还没来得及跟聂峥介绍,莫青盏先开了口。
他笑了下,冲起身的聂峥介绍道:“舍妹过来了。”
一看到穆昭朝,聂峥也笑了。
林侧妃容貌气质都乃上佳,否则也不会专宠这么多年,是以随了林侧妃的聂峥五官也很清秀。
唇红齿白,通身都是掩不住的贵气。
“穆大小姐,”聂峥礼貌且绅士地冲穆昭朝道:“又见面了。”
穆昭朝扯起嘴角,笑得很淡:“不止二公子会莅临我这小庄子,有失远迎。”
“无妨无妨,”聂峥十分好说话地道:“是我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穆昭朝稍稍有些意外——第一感觉就是聂峥这个人,挺单纯,倒是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至少在面对他时,不会让她有面对聂峘的暗中桎梏和戒备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藏得深,擅于伪装。
穆昭朝神态依然,淡淡笑着道:“不知二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虽然刚刚已经跟穆大少爷说了一遍,但现在被穆大小姐又当面问起,聂峥稍稍有一丝不好意思。
他眨了眨眼,轻咳了声道:“就是……对穆大小姐庄子上的瓜果十分感兴趣,可否额外给我一个名额呢?”
好几天前他就想来了,母妃非拦着不让。
皇姑母都还派人给他传话,让他去她府上吃瓜,母妃也不让她去。
是,他知道母妃一向不喜欢皇姑母,觉得姑姑离经叛道,会教坏了他,可姑母也是真的疼他啊,每次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这次也是,穆大小姐去长公主府赴宴,带了许多筐瓜果,那么难得,有钱都难买的瓜果,姑母都想着他。
偏偏,母妃不准,还冲他发了火。
见母妃如此动怒,他只得拒绝了姑母的好意。
但他是真的惦记,也是真的好奇,到底有多好吃。
尤其这几日,传言越来越激烈,他就更好奇了。
吃不吃的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想知道到底是有多好吃,能让满城勋贵疯狂成这个样子?
但顾着母妃的情绪,他只能忍着。
直到昨日,听说三弟在南平郡王府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仗着自己的身份,主动问穆大小姐讨名额,要买西瓜孝敬王妃。
聂峥就再也坐不住了。
终于昨天说动了母亲,准他今日过来,不过有条件,必须带着石嬷嬷,带就带罢,他也无所谓,只要母妃肯答应让他过来就行,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来了。
来得确实有些早了,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好像他多贪嘴一样。
但刚刚一看到庄子外那么多人,聂峥的那点儿不好意思就全没了——三弟昨天都大庭广众朝穆大小姐讨名额呢,他今日专程跑一趟可显得得体多了。
聂峥眼神清澈,神色诚恳,倒是瞧不出旁的小心思。
林侧妃养出的儿子这么单纯?
穆昭朝有些诧异,但看石嬷嬷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聂峥,突然又有些明白了。
保护太过,倒是也会如此。
当然,不管聂峥是真的单纯还是伪装技能登峰造极让她瞧不出一丁点儿,穆昭朝对他依然不喜。
没别的,就因为他是林侧妃的儿子,只这一点就足够否定他整个人。
她这个就是这么小气。
“这个……”穆昭朝皱了皱眉头,目露为难:“我这庄子委实不大,除了种瓜,还种了许多旁的,产量不多,是以名额也委实不多,二公子今日过来……”
她话还未说完,石嬷嬷便冷声道:“我家二公子身份尊贵,今日亲自前来,已然给了穆大小姐面子,穆大小姐这般说,可不……”
“石嬷嬷!”聂峥皱着眉头看向石嬷嬷:“本就是我冒昧前来,不可对穆大小姐无礼。”
石嬷嬷对小主子还是很恭敬的,当然,她也是有些怕小主子,听到这话马上低下头,恭敬道:“是,是老奴失言了。”
聂峥这才看向穆昭朝,再次表达歉意:“穆大小姐见谅,石嬷嬷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我实在太想要这个名额了……”
他这身份,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穆昭朝稍稍有些惊讶。
倒是不太有架子。
但,也不妨碍她不喜欢他。
见穆昭朝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聂峥心下有些失落,倒也没有想不开,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错过了名额开放的时机。
他轻轻叹了口气:“穆大小姐若是为难,那便当我没提过罢。”
石嬷嬷忍不住又看了穆昭朝一眼——居然敢拒绝她家小主子?这个穆昭朝是疯了罢?知道她家小主子是什么身份么?马上就是王府世子了!给脸不要脸!
穆昭朝察觉到了石嬷嬷的眼刀,不过她没看她,只当没察觉到。
抬眼看向聂峥时,就看到他已经从遗憾中脱离,冲她笑着道:“名额没了的话,那今日能卖我两个瓜么,传得沸沸扬扬,我也确实好奇得紧,也想尝尝到底是何等美味,让大家这么喜欢。”
倒是个乐观积极的性子。
人都屈尊上门了,还这般诚恳给面子——除了石嬷嬷刚刚那几句话。
穆昭朝倒也不在意一个名额。
尤其近来御王府世子之争已经白热化,再加上昨日聂峘还试探她,她也做了决定,既然聂峥找上了门,那便,顺势而为,也能更快让人看到她的‘态度’和‘立场’——至少让聂峘看到。
“二公子误会了,”穆昭朝扯起嘴角,笑容真切了几分:“我刚刚只是在盘算庄子瓜果的产量,二公子今日亲自登门,又如此喜欢,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名额,倒是能匀出一个,只是若是后面若有谁请了二公子的面子,我这边可能就得落二公子的面子了,实在是再匀不出了。”
聂峥眼睛一亮,连连摆手:“不会的,若真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来,穆大小姐大可置之不理,我不会介意的。”
穆昭朝笑着道:“二公子果然率性,在此先谢过二公子大度体谅。”
有名额了,聂峥这会儿开心得不得了,至于穆昭朝说的那些,他是真的不在意。
没赶上,那有什么好说的,下次尽早不就好了,反正他现在有名额了。
在石嬷嬷满心对穆昭朝不识相的不满中,聂峥得了一筐西瓜外加一篮子香瓜甜瓜,兴高采烈地走了。
临走石嬷嬷还深深地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自然知晓石嬷嬷会这么做,她压根就不看她。
瞪我?警告我?
我不看你,你瞪空气去罢。
本就对穆昭朝鄙夷不满的石嬷嬷,这下可是气得够呛。
是以一出了庄子,石嬷嬷便苦口婆心道:“二公子,这穆家大小姐实在太无礼了,您亲自过来,她不礼上宾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是匀出来的名额,几个瓜而已,被吹捧吹捧,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乡野来的丫头,果然如传闻一般,粗……”
“石嬷嬷!”聂峥皱着眉头,脸也稍稍有些沉:“本就是我们来麻烦别人,就算只是几个瓜,人家若不想卖,我们还能去抢?而且,穆大小姐确实为难,她最后不也是给我面子,卖给我了么?穆大小姐在外的那些不好的名声,不是都说是之前的那个养女散播的么?你刚刚也亲眼看到了,穆大小姐很得体啊,嬷嬷,你……”
听到小主子话音止住,语带失望,石嬷嬷有些慌了,马上道:“是是是,都是老奴老眼昏花,年纪大了,就听信传言,老奴以后一定改正。”
聂峥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母妃让你跟我一块过来,是让你过来周全的。”不是为了耍威风的。
石嬷嬷低着头认错:“老奴今日糊涂了,以后再不这样。”
见看着他长大的石嬷嬷这般,聂峥又心软了:“罢了,回府罢,母妃还等着呢……这瓜真是不错,快些带回去给母妃和妹妹尝尝。”
石嬷嬷心道主子肯定不会吃的,但她没说,只是应道:“哎,二公子孝心一片,主子自然欢喜。”
等聂峥上了马车,石嬷嬷脸上的笑立马消失,她拧着眉头,转头朝庄子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甚是恶毒。
穆昭朝让丹若把刚收的聂峥的钱入账,压根没把石嬷嬷的态度当回事。
仆随主,石嬷嬷如此,自然是林侧妃看她不顺眼。
自然,她也一直对林侧妃没好感。
因不因着阿岭,对林侧妃这种人,她都会敬而远之。
反正她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但穆初元很担心,尤其刚刚妹妹的态度,他看得出,妹妹并非不知道那个石嬷嬷的态度,妹妹这般,石嬷嬷必然会记恨上妹妹。
怕他倒是不怕,就是担心妹妹会被针对,也挺难受的。
“妹妹……”穆初元迟疑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穆昭朝心情还算不错。
她猜,用不了太久,聂峘就会收到消息了,试探?
这次就让他好好猜去罢!
好好猜猜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
听到哥哥喊她,她转头看过去:“嗯?”
见妹妹心情还不错,穆初元也跟着笑了下,不想影响妹妹的心情,他便换了个说法:“日后再出去赴宴或者旁的,有御王府的人在场时,我会尽量陪着你。”
那一整个王府,都不是善类,穆初元不得不留心。
穆昭朝冲哥哥笑笑:“好。”
“早饭吃了么?”穆昭朝又问道,她有点饿了。
“吃过了,”穆初元挑了下眉:“不过,这会儿又有点饿了,可以陪你再吃一点儿。”
莫青盏看着边走边说笑的两人,脸上有些迟疑。
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怕是还不知道,世子之位的争夺,三公子才是最后的赢家,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莫青盏有些纠结。
思量片刻,莫青盏自嘲地笑了他,他居然也有如此纠结的时刻?
好像都是从认识这位穆大小姐开始的。
“阿盏……”在前面走出一段距离的穆昭朝突然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我可以跟你姐姐一样喊你阿盏么?”
这还是除了姐姐和瑶姐姐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
饶是莫青盏活了两辈子,脸还是禁不住有些红。
“嗯。”他没有同她对视,而是绷着脸点头。
穆昭朝笑着继续道:“你早饭吃了没?要不要再吃一些?”
莫青盏刚要说他已经吃过了,不用这么麻烦,话还没出口,就听到穆大小姐又道:
“习武消耗大,再吃一些罢,这样才能有力气学习。”
别处的吃食,怎么能跟她庄子上这些被滋养过的灵泉相比。
这般孱弱,还是多吃点,早早补回来。
她这么说,莫青盏倒是不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多谢穆大小姐。”
又加了一餐后,莫青盏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能白担了这份情,他虽无恶不作,但也是个知恩的。
于是在上午休息的间隙,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讨论最近京城最受关注的御王府世子之位时,莫青盏终于等到机会开口,佯装是在同女孩子们说话,但实际却是要说亭子里的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
“……三公子是王妃所生的嫡子,”莫青盏佯装出几分孩子气,只不过因为他眉眼过于深邃,哪怕佯装,也是带了深沉和锐利:“应该是有不少人支持三公子的,王妃有所出,立庶出,不和礼制。”
很快就有女孩子说林侧妃虽无王妃之名却又王妃之实,再加上御王爷喜欢,又有什么不能的?
莫青盏还是一脸‘天真’地说道:“可我感觉王妃和三公子不会就这么把世子之位拱手让人啊?”
“可也争不过呀?”
“就是呀?现在还怎么争啊?”
“一边倒的支持二公子,都快没有三公子的立足之地了……”
莫青盏留意着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的动静,继续‘天真’道:“争不过也要争啊,要不然以后不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么?”
穆昭朝看向背对着她,再跟女孩子叽叽咕咕的莫青盏,眉头轻轻动了动。
穆初元也朝他看了过去。
莫青盏察觉到了,佯装沉思片刻,认真道:“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三公子一定争不过,我还是觉得三公子更名正言顺。”
女孩子们到底在学堂上了那么久的课,虽然甚少学这些相关,但思维依然和之前不同,听到这话,众人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穆昭朝收回视线,转头与同样收回视线的哥哥,对视。
穆初元稍稍有些讶异,让他讶异的是,妹妹倒还挺平静。
穆昭朝也有一点儿惊讶,但更多的疑惑。
莫青盏只是随口说这些?
他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哪怕前两次来庄子上,话也很少。
到底是熟了,话也多了,还是别有用意?
穆昭朝思量片刻,对女孩子们道:“今日天热,去田里摘些瓜果回来提前镇上罢。”
女孩子们马上把热火朝天的闲谈一收,麻利的去拿了工具往田里去。
她们一走,莫青盏便没有聊天的人了,穆昭朝这才道:“阿盏……”
莫青盏面色如常地过来:“穆大小姐,我可以同她们一起去地里看看么?”
穆昭朝看着他,更拿不准了——真的是混熟了,话才多了?
“当然可以,”穆昭朝笑笑:“不过,你刚刚说的,我听了一嘴,听得有些迷糊。”
莫青盏抬眼看过来:“穆大小姐指的是什么?”
穆昭朝:“你说三公子胜算更大一些,为什么这么说啊?”
莫青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沉思片刻,而后道:“感觉。”
感觉?
穆初元又深深看了莫青盏一眼,这说辞他倒是经常听妹妹说。
怕穆大小姐以为他是小孩子乱讲,不当回事,莫青盏想了想,又道:“我是觉得,换了任何人在三公子的位子上,都不会轻易退让的,除非没有一丝可能,可京城里明显也有支持三公子的,就说明三公子还是有机会的,有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穆初元接过他的话道:“可能有的人就是不想争斗呢?”
莫青盏看了看穆大少爷,在心里道,弱肉强食,很多时候,不是不想争斗就能平安如愿的。
被林侧妃和二公子压着长大的三公子只会更明白这个道理。
“有的时候,争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不争,可能就死了。”莫青盏又道。
姐姐就是因为太过心软好性,所以才会早早离世。
穆昭朝知道莫青盏聪颖非常,因为有心里准备,听到这话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口中说出来,并没有特别惊讶。
穆初元并不知晓,是以他是真的惊讶。
除了惊讶,还有震惊——他是调查了这么久,才得出三公子不是没胜算的结论。
莫青盏一个小孩儿,就只是听一听满京城的传言,居然也得出和他一个的结论?
这小孩儿,可比妹妹说的还要敏锐聪慧!
他看了他一会儿,蓦然笑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了啊?”
上辈子最厌恶别人因着他年岁小就瞧不起他的莫青盏。并不恼穆大少爷把他当小孩儿看,毕竟他现在就是个小孩儿。
“家学渊源罢,”莫青盏大大方方道:“不争,可能会死,谁会眼睁睁等死呢。”
穆初元终于意识到了,莫青盏的少年老成,并不是面上,而是思想上。
想到莫家的情况,他会这样想,穆初元倒也能理解。
只是一个小孩儿总是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怪不吉利的。
他轻咳了一声,温声对莫青盏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莫青盏知道,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穆大小姐,扬起嘴角问道:“我可以去田里和她们一起帮着摘西瓜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去罢,累了就歇着,别勉强。”
莫青盏嗯了一声,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等出了院子,他脸上的笑立马散去,又恢复冷漠深沉的样子。
——虽然御王府的一些事情,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了,但他还是断定,这次依然是聂峘会赢。
他很肯定,聂峘已经都安排好了。
而且,很快就会动手。
御王府这边,收到聂峥去了有家山庄,还拿到了名额,并带回来两大筐瓜果的聂峘,眉头缓缓拧起。
在外向来清明温润的眸子,此时全是深沉和寒意。
穆初元明明已经查到了真相,是林氏在追杀那个亲兵,他妹妹不是喜欢那个亲兵么?
难不成穆初元没跟穆昭朝说?
还是说,真的是他的消息有误,穆昭朝压根对那个亲兵没什么感情?
一直以来都运筹帷幄的聂峘,第一次看不懂了。
他不明白穆昭朝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觉得聂峥会成为世子,在借此机会,讨好聂峥和林氏?
想到这里,聂峘突然笑出了声。
那可能,要让她失望了。
不知道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聂峘突然有些期待。
西北,原本打算自行带影队,偷袭地方先锋部队的陈觉,看着一脸煞气,自请带队的阿岭,眉头皱得死紧。
劝不动。
算了,他最后道:“打探到消息,拿到舆图,立马撤回,不要恋战。”
聂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沉默地往手上一圈一圈缠纱布。
等缠好,他又把大小姐送他的手套戴上,眼睛更是往手腕看了一眼。
等做好一切,他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翻身上马后,他于漫天黄沙中,隔着衣服亲了下手腕上的藤镯,而后带着影队三十人,消失在黄沙中。
是夜。
敌营火光冲天。
影队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领队步副尉,如同一尊杀神般,所向披靡。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单枪匹马,直入将营。
聂峋浑身的煞气,已经被血气覆盖,眉眼间更是血污一片——全都是敌人的血。
戾气和杀意,尽数发泄。
两千人的先锋部队,片甲不留。
等他披着一身血,拎着敌军将领的人头回来时,陈觉都惊了。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振奋之余,还不忘调兵,准备借着势头,一举打退羌国。
朝堂上可是翻了天。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一道道往西北送去。
与此同时,御王府也是翻了天。
聂峘看着手中详细地汇报,脸色十分难看。
他算到了一切,独独没算到,他这个弟弟,居然这么强悍。
沉默半晌,他喊了亲卫进来,吩咐道:“不等了,明日便动手。”
亲卫恭敬应下,转身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答应过她,要穿着将军铠甲回去见她。
小陈将军:小老弟,给个机会,我还没来得及表现呢!!!
——回京倒计时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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