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直白
◎“阿岭是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趁着首战告捷, 满朝欢庆的功夫,御王府进宫请旨, 想要立长子聂峥为世子。
林侧妃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 御王爷当朝一请旨,立马有安排好的人称赞二公子聂峥人品贵重,并朝御王爷祝贺。
然, 朝中最是耿直的肖御史极力反对。
王妃有所出,且嫡子已经成年, 嫡子在不立嫡, 枉顾礼法, 乃不详之昭。
两拨人你来我往,吵得皇上头大, 原本是喜事一件,硬生生让皇上冷着脸散了朝。
御王爷向来犬色声马,不关心朝政, 只做个快活王爷, 自然也没人与他过不去,这多么年养尊处优,难得当朝说个什么事,还挨了个冷脸, 可把他气死了, 下了朝, 差点要打肖御史。
还是御前的宫人给拦住了, 这才没打成。
但御王爷还是把肖御史这个老古板给记恨上了。
原本御王爷准备过两日等父皇消了气,再私下里进宫去请父皇的旨意, 但在回王府的路上, 收到了一封无名信。
当天晚上林侧妃的华安苑便传出哭声和怒吼。
灯火通明直至深夜, 第二日一早,林侧妃被禁足华安苑,任何人不得进出。
弘安院,聂峘站在跪坐在佛像前念经的母妃身后,听到嬷嬷带回的,父王并没有杀林侧妃只是禁足林侧妃的消息后,看了眼悲天悯人的佛陀,又看向佛珠停都未停的母妃。
勾起嘴角笑了下。
果然还是母妃最了解父王。
他果然舍不得杀林侧妃。
哦,不,不是舍不得杀林侧妃,是舍不得聂峥。
聂峘抬手示意嬷嬷下去。
良久,直到母妃睁开眼睛,聂峘这才上前扶着母妃起身:“还是母妃心如明镜。”
许是常年念佛的缘故,又或许是多年不出门的缘故,御王妃脸上透着脱然的白和通透。
“什么心如明镜,”御王妃拂了下鬓侧的华发,面色淡淡,清和的嗓音中透着沉沉的寒凉:“不过是看透了人心。”
“去罢,”御王妃道:“母妃知道你委屈多年,到底都是母妃不济事。”
聂峘马上道:“母妃言重了,我和母妃本就母子一体……”
御王妃看他一眼。
聂峘行了个礼道:“儿子知道了,儿子这便去了。”
出了门,聂峘笑容里温度便消失无踪。
父王还真是喜欢聂峥啊。
竟然只是禁足林侧妃,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保聂峥的名声,继续立他为世子。
母妃说的对,父王才是这世间最无情无义之人……
心爱的女人被害死了,连她的儿子都流落王府外多年,前段时间更是几次暗杀,居然也能压下去。
禁足?
呵。
真是可笑。
当天大长公主府便收到了聂峋身世的匿名信。
与此同时,聂峥跑去书房,为母亲求情,被拒之门外后,硬闯进了书房。
正好撞见了御王爷在与上个月新得的小妾温存,御王爷勃然大怒,当场甩了自己最看重的长子一个耳光。
聂峥本就单纯,又一心担心母亲,想着母亲不明不白地被禁足,如此冤屈,父王不顾与母亲多年的情分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他和妹妹进去探望。
这就罢了,居然、居然在母亲受难时,同小妾白日……
聂峥心中顿生不满和怨愤。
御王爷本就被气得不轻,早饭都气得没吃,若不是媛儿温柔体贴,给他煮了莲子汤,让他顺了些气,消了些火气,怕不是要被林侧妃直接气死。
现在倒好,他想办法压着当年的事,护着的儿子,竟然对他心生不满。
御王爷登时就觉得,儿子全都白养了!
“忤逆犯上!”御王爷大怒,胸膛不住起伏,脸都被憋红了。
侍妾媛儿见状,忙上前轻轻给王爷顺气,一边顺气一边温声劝道:“二公子也是孝心一片,太过担心侧妃娘娘,王爷也别太生气了,到底是父子啊,父子一体,二公子哪能真忤逆王爷啊……”
不提林侧妃还好,一提林侧妃,御王爷火气更是直接蹿上了头顶。
“孝心?”御王爷瞪着还不服气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对本王有孝心吗?不顾多年夫妻情分也是你能说的?不给你母亲请罪就罢了,还来指责本王,你、你这个不孝子!”
媛儿看了二公子一眼,忙‘劝’道:“二公子担心侧妃娘娘,可也得顾着王爷的身子啊,王爷一夜都未睡呢,到了这个点,才吃了一碗莲子汤……”
聂峥看都不看这个新进府的侍妾,只是看着父王。
他这般,更是让御王爷想到了林侧妃杀害沉腰一事。
当年她就看不惯他宠沉腰,女人间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皇室血脉动手。
如今这个儿子也是跟她母亲学了这一套,怎么着,这是连媛儿也想杀?
御王爷那叫一个火大。
他还没死呢!
都来当他的家,做他的主?
肖如青那个老匹夫找他不痛快,回到王府他话还不好使了?
火气蹭蹭蹭往上蹿,御王爷脸红脖子粗,指着院子外烈日下的空地:“你母亲那是她应得的,本王的命令还轮不到你质疑,你不是要替你母亲代罪么,现在,你就去烈日下跪着去!”
聂峥心里憋屈得不行,又担心母亲。
他给父王磕了一个头,挺直脊背:“是不是儿臣跪了,父王就会解了母亲的禁足?”
把他的话当放屁,还讨价还价,正被怒火焚烧的御王爷,觉得连这个自认最乖顺的儿子都忤逆不服气自己,那叫一个怒不可遏,当即拔了侍卫的剑就要砍他。
“本王的话你没听到?”侍卫眼疾手快拦住御王爷,但御王爷怒火滔天,用剑指着聂峥,几乎是吼出来的:“滚去跪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准起来!”
媛儿马上小声劝聂峥:“二公子还是别再顶撞王爷了,这么热的天,把王爷气坏了可怎好?”
聂峥还是没看这个侍妾,只道:“父王让儿臣去跪,那儿臣就去跪,只是求父王能在儿臣跪了后,宽宥母亲。”
见他还敢提那个蛇蝎心肠的林侧妃,御王爷昨日本就气得够呛,年纪这么大了,又一夜没睡,这一下直接怒火攻心,直接吐了一口气。
媛儿惊呼了一声,忙招呼人去喊太医,这边忙扶着王爷一边劝慰王爷不要动气,都是父子,哪能有什么仇怨,一边又劝聂峥,不要再气王爷了。
聂峥犹豫了下,本想上前,被御王爷抬手指着,聂峥迟疑片刻,径直去了院子,烈日下,哪怕跪下,依然脊背笔挺,绷着个脸,瞧着就很不服气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让御王爷对他更加失望。
太医匆匆赶来,正在看诊,元怡郡主匆匆赶来,在外面大声呼喊要求见。
气都还未平的御王爷,火气又再次翻涌。
“把元怡带回去岳宜轩,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父王、父王……元怡求见……”
满京城谁不知道元怡郡主最得御王爷宠爱,元怡要硬闯,下人哪敢真拦。
“滚开!我要见父王!谁敢拦我!”
元怡尖利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显然人已经快闯进来了。
微微垂着眼乖顺异常的媛儿眸光轻轻动了动,小声劝道:“外头天热,王爷要不让元怡郡主进来罢,这要是热着了可怎好,左右郡主还是担心侧妃娘娘和二公子……”
“把她给我押回去!”御王爷现在就是一头被挑衅了权威的狮子,一点儿忤逆都忍不了:“都是死的?还是脑袋不想要了?本王的命令,没听到?”
众人一听王爷是真的动了怒,当即就把元怡郡主给拦在了院子里,并奉命把郡主给押回了岳宜轩。
如此大闹一通,御王爷先是罚跪二公子,又把罪疼爱的元怡郡主禁足,这一下,整个御王府都知道出了大事——否则不会连元怡郡主也跟着受罚。
原本众人就在猜测林侧妃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王爷这么生气,这下可不是更好奇了。
当然好奇也只敢在心里或者私下里好奇,王爷正在气头上呢,没人敢多嘴一句。
弘安院,御王妃听说后,只是撩起眼皮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又闭上眼继续礼佛。
在外人看来,是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
这一日,御王府是在死寂中度过的。
聂峥则是在跪晕过去被抬回去高热昏迷中度过的。
直到入夜聂峘也没等来他要等的那个人,这一夜蝉鸣止,蛙声真真,在宁静祥和中迎来了晨光。
天一亮,大街小巷,便都是林侧妃谋害王府侍妾,并谋杀皇孙一事,物议沸腾,满京城哗然。
当天下午,大长公主见过皇上出宫后,并没有回大长公主府,而是直接来了御王府。
第二天,御王爷进宫,请旨,立次子聂峘为世子。
当天,立聂峘为世子的圣旨便送到了御王府。
短短几日,原本板上钉钉世子聂峥,便成了聂峘。
这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满京城议论纷纷的林侧妃谋害侍妾和皇孙并多次追上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成了这几日满京城的焦点,还没等议论出个子丑寅卯,世子之位便已易主。
如此,事关林侧妃的传言,是真是假,已经无需再议,连世子之位都易主了,那必然是真的了!
于是,满京城关于‘真假’的议论,便成了林侧妃竟然如何歹毒,以及那个从林侧妃手下侥幸活命的皇孙到底是谁……
这么大的事,有家山庄这个每日都大批人过来的,差不多快成了半个情报中心,自然也是知晓的。
听说林侧妃被禁足,穆昭朝就知道聂峘动手了。
在原书剧情里,聂峘在这个阶段,还是很低调的,就连世子之位的争夺,都是在聂峋被找回王府后,被林侧妃百般折辱,只得王妃和聂峘相助,才会倒向聂峘,两人联手才斗倒了林侧妃和聂峥,最后助聂峘成为世子。
只是因为剧情的稍稍变动,林侧妃与聂峋提前碰面,便引发了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了世子之位的争夺也跟着提前。
穆昭朝不太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穆昭朝没想到的是,林侧妃居然败落得如此之快。
短短三天,便从有王妃之实尊贵无比的未来御王府世子之母,成了阶下囚——虽然御王爷顾着皇家体面还有儿子的颜面,没有严惩林侧妃,但如此议论纷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事到如今,就算御王爷想低调处置,聂峘也不可能让他如愿。
穆昭朝更明白了一件事——聂峘比她预料中的,还要难对付。
短短三天,如此迅速利落就解决了经营多年的林侧妃和聂峥,谁还敢小觑他?
想起之前见过几次的林侧妃,丹若心下戚戚:“真是没想到啊……林侧妃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几天,满京城议论纷纷,庄子上也没停过。
丹若最爱这些八卦热闹,得空就去学堂找人讨论。
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她是又震惊又害怕——那样心肠歹毒的人,她一想起来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上她看大小姐的眼神就后怕不已。
还好还好,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原形毕露了,以后就再不可能遇到她了。
“世人千千,”穆昭朝倒是没太大兴趣,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聂峘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力量,淡淡道:“形形色色,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丹若觉得大小姐这话说得很对,点了点头道:“也是,不过……当年那个侍妾生下的孩子,也真是福大命大,居然活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会是在京城吗?怎么也没听说御王府把人找回去啊?皇孙哎,不找吗?”
怎么可能不找?
只不过现在该知道是谁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因着聂峋此时身份的特殊,和对大战的重要性,暂时没对外公布罢了。
“自然会找。”穆昭朝拨了拨碗里的西瓜汁沙冰,淡淡道。
丹若马上接话道:“我也觉得肯定会找,不对啊……不是说林侧妃又追杀了几次,这不就是已经知道是谁了么?怎么不把人接回去啊!”
穆昭朝登时乐了,抬头看了满脸认真思索的丹若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被大小姐夸了,丹若十分开心:“都是跟着大小姐学的。”
穆昭朝:“……还是不要跟人说是跟我学的。”
丹若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大小姐。
穆昭朝则道:“没接,估摸是在等待时机罢。”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大长公主居然会掺和进这件事,她到底跟御王爷说了什么啊?
大长公主向着聂峘?
穆昭朝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像。
大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聂峘若有大长公主的看重,绝对不可能把谋算用到聂峋身上,这么大费周章。
而且,大长公主若真向着聂峘,林侧妃绝对不可能嚣张这么多年。
到底跟御王爷说了什么啊!
穆昭朝眉头不自觉蹙起,西瓜沙冰也不吃了,只用小银勺一下一下挑着。
原本见大小姐面带沉思,还以为大小姐也是在思考这件事,丹若便耐心等着,等着大小姐给她解惑,等着等着,就见大小姐眉头越蹙越紧,碗里最喜欢的西瓜沙冰也不吃了,一下一下挑着,都快化成水了……
“大小姐?”丹若又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沙冰都快化完了,我再给你换一碗罢?”
穆昭朝回过神,看了眼碗里已经不成沙冰样子的西瓜沙冰,放下勺子,淡淡道:“不用了,不想吃了。”
丹若应了一声,便试探着问道:“大小姐刚刚说的时机,会是什么时机啊?”
穆昭朝觉得这事怕是大长公主有关,她正想不明白呢,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等看罢,估计也快了。”
毕竟,这事也瞒不了太久。
哥哥都能查到是林侧妃动手追杀,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可太多了,但凡用心一查都能查到聂峋身上去。
丹若:“?”
大小姐说的好隐晦,她没听太懂,但看大小姐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丹若也没再追问,只是切了一半西瓜,拿了勺子过来给大小姐。
穆昭朝没吃,还在想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她所料一样,圣旨一下,马上就有人去调查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有利益相关者,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太好奇了,想凑热闹快点知道。
近日来的京城,那可真是热闹不断。
当天哥哥回来,穆昭朝便问了哥哥,听没听谁说起过大长公主府跟御王爷说了什么。
穆初元倒是没想那么多,因为他这会儿心情很复杂。
林侧妃追杀阿岭,妹妹是知道的。
京城议论纷纷,妹妹自然也不可能毫无耳闻。
如今满京城猜测的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是谁,早就摆到了他们面前。
阿岭。
这段时间,穆初元猜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有猜过阿岭会是御王爷的儿子。
简直太……
阿岭那个出身,还有那些遭遇,御王爷之子?
一想起穆初元就浑身不适。
堂堂皇孙,在今年之前,过得连畜牲都不如。
传出去……
也难怪连大长公主都出面了。
但妹妹为何这么平静?
满京城近来议论的那些事情,妹妹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妹妹依然神色平平。
不对劲。
穆初元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震惊太过,被惊呆了?
穆昭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哥哥的回答,抬头就看到正拧着眉头,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穆初元:“……”语气倒是如常。
穆昭朝又道:“哥哥?”
穆初元移开视线,道:“大长公主向来关心朝政,她出面,估摸着是跟朝政有关。”
朝政?
穆昭朝第一反应就是西北的战事。
“西北的战事如何了?”穆昭朝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穆初元也想到已经率军南下压下寒沉关的羌国大军。
敌国有异动了?
穆初元到底是个年少成名的武将,对军事十分敏锐,他马上就想到了一系列事情。
羌国异动,聂峋上次立了奇功后,备受重视,西北现在离不了他,所以他就是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的消息,暂时压下,只等大胜归来,再风光认祖归宗,对外也可有个更体面的说辞——皇家体面到底也要顾一顾。
“大战在即。”穆初元道。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就算大战在即,朝中就无人可用了么?非要压下消息,让阿岭拼死沙场?
她觉得大长公主还不至于把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寄托在阿岭身上。
试探?
还是历练?
穆昭朝越想越投入,压根没注意到,哥哥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大长公主参政多年,能到如今还屹立不倒,不管是眼光还是政治素养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这么考量必然有这样考量的必要。
穆昭朝只是好奇。
大长公主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穆昭朝把这事归咎于自己太笨了,再加上跟大长公主实在不熟悉,只能先静观其变。
刚收起念头,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哥哥这么这么看着我?”穆昭朝挑眉,好笑地问道。
穆初元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睛里带着点难过。
见哥哥这样,穆昭朝忙道:“怎么了啊?”
穆初元移开视线,轻声道:“妹妹似乎还是不太信任我。”
穆昭朝完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她满脑袋疑问,但因着她确实有许多秘密瞒着哥哥,便又有些心虚:“哥哥怎么这么说?我最信任的就是哥哥吗,除了哥哥,我还能信任谁?”
听到这话,穆初元心里好受了些,他忍不住偏头,看着妹妹:“真的?”
穆昭朝重重点头:“当然!”
穆初元便直白道:“那,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全都藏在心里?”
穆昭朝:“?”
她没听明白,下意识露出疑问。
“你刚刚,在苦恼。”穆初元道。
穆昭朝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并……”
穆初元:“在想什么?”
穆昭朝:“……”
穆初元:“在想阿岭。”
他用的是肯定句。
刚刚想的事情确实不好同哥哥讲,想阿岭,反倒更好解释一些,穆昭朝便点头。
穆初元心头收紧:“林侧妃几次三番追杀的人就是阿岭,你知道的。”
穆昭朝:“……”
没等穆昭朝说话,穆初元又道:“阿岭就是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
穆昭朝张了张嘴,但这已经是个既定事实,穆昭朝不可否认,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在哥哥的直视下,她点了点头:“嗯。”
穆初元蹙眉,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他?”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紧张期待坐立不安ing
小陈将军:小弟变上司,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我啊o(╯□╰)o
感谢在2023-04-08 13:49:15~2023-04-09 23:5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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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赐名
◎朝野震动◎
在哥哥复杂又担心的目光中, 穆昭朝迟疑了片刻,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穆初元怔然。
不喜欢?
那之前……
穆昭朝冲哥哥笑笑:“我只是觉得, 他太可怜了, 看到他就想到从前的我……”
说到这里,她笑了声:“不过现在看,阿岭确实和我经历差不多, 哥哥之前就问过我,我都跟哥哥说了的啊, 怎么又问起来?”
这句‘确实经历差不多’, 让穆初元一下哑然。
后面的话,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对妹妹笑了笑道:“是我忘记了。”
穆昭朝也没有揭穿哥哥——原本就是她欺骗哥哥在先。
虽然知道哥哥绝对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 但知道和不知道,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她不想哥哥掺和太深。
毕竟御王府的水是真的深。
这样哥哥若是面对上聂峘, 心里没顾忌, 就不会被拿捏。
“那晚上吃鱼多补补?”穆昭朝打趣道:“吃烤鱼如何?”
妹妹说了不喜欢,关于御王府如何复杂,如何火坑,穆初元自然不需要再同妹妹说, 因为一直关注着御王府, 他消息要比别人快不少。
林侧妃被禁足那日, 他就猜到了一些。
到后面, 知道真相,这几日, 穆初元甚是纠结。
一方面, 他不想干涉妹妹, 尤其不想做出棒打鸳鸯的棍,更不想伤妹妹的心,但另一方面,他又怕妹妹跳进御王府那个火坑里。
纠结得他两夜都没睡好。
今日也是消息彻底传开,他若不主动说一下阿岭的身份,倒显刻意,再加上他是真的怕。
御王府那样府邸,真发生什么事,他怕自己护不住妹妹。
若是旁的府邸,哪怕是陈国公府,他都不怕的,但御王府,真的区别有些大。
是以,他犹豫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这事还是要慎重跟妹妹好好谈一谈。
没想到,妹妹一开口,就把他这么多天的纠结担心给一扫而空。
心里最沉的那个大石头虽然落了地,但穆初元总还是有些不太安心,总觉得有哪里是他忽视没有留意到的。
不过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再追问。
“好啊,”穆初元把那丝不安压在心底,笑着道:“我这就去抓鱼……”
穆昭朝又道:“晚上吃烧烤罢,再腌点羊肉,配着冰镇西瓜汁,应该还不错。”
入夏后,妹妹食欲就不是特别好,难得见妹妹主动想吃什么,穆初元自然举双手赞同。
秦小四便是在穆初元去池塘抓鱼的时候跑过来的。
他原本是跑来找穆初元八卦的,一听说庄子晚上吃烧烤,他登时就把八卦抛到了脑后,专心帮着准备各种烧烤要用的食材——他想蹭饭。
因为天长了,莫青盏也开始隔一日来庄子上,等着穆初元下了值回来上晚课。
今日刚好是上课的时间,穆昭朝便一并留下了莫青盏姐弟还有姚瑶,一起留下来吃晚饭——烧烤自然是人多一些更热闹有趣。
麻辣锅莫青盏他们之前就已经吃过了,虽然烧烤对于穆昭朝而言不是第一次,但莫青盏他们却是第一次吃。
鲜嫩腌地入味的羊肉,串成串,撒上孜然和辣椒面,裹着生菜或者薄饼,真真是人间美味。
莫青然现在已经放开了不少,跟姚瑶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就连满脑子要分享八卦的秦跃,精力都放在了多吃串羊肉串上,哦,还有烤茄子,这茄子,就只是从中间划一刀架在火上,居然能这么好吃?
还有这个烤馒头片,怎么也这么好吃?
烤韭菜更是绝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秦跃觉得,是有家山庄风水好,什么东西都好吃得不得了。
相对而言,穆昭朝的食欲就没有那么大。
她只吃了两串羊肉串,又吃了一点儿烤茄子,后面基本上就在喝西瓜汁和酸梅汤。
同样食欲一般的还有穆初元和莫青盏。
穆初元是心里有事想不明白,莫青盏则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提醒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聂峋所有的遭遇,都是如今的御王府世子聂峘和御王妃一手促成的。
这些,自然不是聂峘告诉他的,但他跟在聂峘身边那么久,自然察觉到了。
很多事情虽然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变。
比如沉腰之死,比如聂峋为何能从林侧妃手里活下来并被送出王府,还在京城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还有就是御王府世子和御王妃,并非外人所了解的那般。
承了穆大小姐这么多恩,饭都白吃了人家这么多顿,哪怕是心狠手毒的莫青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姐姐很在意穆大小姐,一直都把穆大小姐当朋友,莫青盏在心里道,他实在不想让姐姐难过。
是以这一顿饭,他偷偷看了穆昭朝不知道多少次。
——他当然不知道,穆昭朝也知晓一切。
——更不知道,穆大少爷心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一开始穆昭朝没太留意,但慢慢的她就察觉到了莫青盏的目光。
于是在莫青盏再一次不着痕迹朝她看过来时,穆昭朝适时抬眼看过去。
莫青盏:“……”
穆昭朝嘴角轻轻扯出一丝弧度,嗓音清清凉凉地问道:“怎么了?阿盏是吃不惯么?”
穆昭朝一开口,正吃得热火朝天的其他几人转头看过来。
莫青盏脸微红,忙摇头:“没有……”
穆昭朝又道:“那是有什么想吃的?什么都可以烧烤,你想吃什么,就串上签子拿过去烤就行了。”
冰溜子都能烤,还有什么不能烤的啊?
莫青盏继续摇头。
穆昭朝挑眉看着他,没再询问,而是以眼神询问他是怎么了。
莫青盏本就年岁小,再加上常年病弱,身量也比同龄人小不少,又长了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五官是很讨人喜欢。
再加上他现在又十分懂的利用自己‘孩童’身份的优势,脸红一红,在低头假装不好意思亦或者懵懂不知,十分好用。
他红着微微垂眸,穆昭朝就被他这假象给骗到了。
她轻轻笑了下:“想吃什么就烤什么,不用拘谨,不过辣椒面不能吃太多了,容易上火,可以吃些五香或者孜然味的。”
莫青盏垂着眼睛轻轻点头:“嗯……我刚刚就是想感谢穆大小姐盛情。”
听他终于开口了,穆昭朝稍稍讶异了下。
而后又明白了什么——一个人在遭遇重大打击后,性情大变再正常不过。
“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心道,幸好在黑化前结识,她看了看正和姚瑶吃得开心的莫青然,心道这次应该不会跟书里一样了,于是她心情好了一些:“朋友之间总是客套,就拘谨了。”
莫青盏眼睫轻轻颤了颤——朋友,穆大小姐也把他当朋友了么?
因为这句朋友,等到众人吃完晚饭,吃饱喝足的秦跃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认真分析着御王府这档子事时,尤其是在众人都在猜测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时,莫青盏找准机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总感觉,这些事,像是谁设的局。”
交谈中,他清楚地知道,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已经猜到了聂峋的身份。
但太过隐私的事就不知道了。
正在滔滔不绝的秦跃眼睛突然一亮,抬头看向莫青盏,以往只把他当小孩子看,现在才发现,这小孩还挺聪明,跟他想得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秦跃激动道。
莫青盏不是很明白秦跃是在激动什么。
他……命短的很欸。
想到这里,莫青盏眉头动了动——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了,他们现在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罢?
没等他开口,秦跃就盯着他,激动地问:“你觉得会是谁布的局?”
莫青盏眉头又动了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怪不得十几岁就死了。
见他不说话,秦跃压根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一连追问了好几次,莫青盏一下就想起了上辈子,他初到王府时,那会儿聂峘和聂峋已经反目,他每次碰上秦跃,就总是被他刺,他就是这样喋喋不休地各种讽刺挖苦,烦不胜烦。
于是莫青盏脸冷了几分,道:“谁得利就是谁罢,世界万物大抵都是如此道理。”
秦跃噗嗤乐了:“你才多大啊,就世间万物,说的你好像已经见识过了万物一样。”
莫青盏抬眼看过去,目带警告。
但因为他年纪太小,孩童的脸,做出这个反应,倒是多了几分稚气。
秦跃忍不住又笑了笑,说道:“不过,倒是和我猜的一样,你还真挺聪明的,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总是夸你聪明了……”
莫青盏神色一顿,穆大小姐总是夸他聪明?
他并没有在穆大小姐面前表现过太多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继续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就差直接点名了。
既得利益者,除了御王妃和世子聂峘,还能有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跃只是因为担心朋友,父亲叮嘱他和御王府尤其是世子保持距离,他怕朋友们反应不及,便借着八卦的热闹劲说出来,提醒一下。
提醒的非常自然,且非常到位,秦跃对自己今日的聪明之举,感到骄傲。
他主动停了话题,却被莫青盏给接了过来。
“只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点很奇怪,”他故作沉吟道:“林侧妃当年不过是刚入王府两年,王妃到底已经执掌王府多年了,总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御王府还有个孩子流落在外罢?而且,谁又有那么大本事从林侧妃手里把一个刚出生婴儿救下来送出王府啊?感觉,说不通……”
穆昭朝倒是没有想到这茬。
她一直以为的都是聂峋母亲的人,或者林侧妃手下哪个于心不忍的善良人偷偷把聂峋救下送出府外。
被摸清这么一提醒,穆昭朝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聂峘和御王妃能筹谋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聂峋活着,不,若聂峋就是御王妃救出王府的呢?
那这么多年,聂峋一直在京城的所有踪迹,是不是说明,御王妃都是知晓的?
想到某个可能,穆昭朝突然一阵恶寒。
她下意识朝莫青盏看去。
莫青盏也正好朝他看过来,漆黑明亮又深邃的与年龄不符的双眼,正正和她对视。
穆昭朝本就震惊加恶寒,当然也十分惊讶莫青盏的敏锐和洞察力——是的,她不认为莫青盏是在乱猜。
她可太清楚莫青盏的才智了,他能说出口,就说明他心里是有了很大的判断的。
两人静静对视着,穆昭朝一边在脑子里飞速过刚刚想到某种可能,一边在莫青盏的安静对视中,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就算再才智过人,再聪慧,可他到底才八岁啊,竟然就只是听人说一些热闹,就能判断出这么多事情?
尤其是,他这会儿,眼神实在是太冷静了。
冷静到,穆昭朝有种,他就是要把这个结论,说给她听一般。
然而,她的疑惑还没定论,莫青盏便冲她笑笑:“这也只是我的疑惑罢了,可能是我笨罢。”
穆大小姐既然夸了不少次他聪明,应该不会信他自谦‘笨’。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到穆大小姐眉心动了动,静静道:“你的疑惑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话题到这里,便是彻底不能在说下去了——背后议论王妃世子,是嫌命长了?
哪怕最是单纯的姚瑶,也听出了不对劲。
目的达到,莫青盏什么也没再说,更是十分‘乖巧’地收回视线,‘乖乖地’喝西瓜汁。
等众人离开后,穆昭朝这才欲言又止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一眼就看出了妹妹的心事,他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笑着:“有什么是不能跟哥哥说的么?刚刚阿盏说的疑惑罢?我也正有这个疑惑呢,放心好了,我会让人秘密调查当年的事的。”
想起刚刚才跟哥哥说的自己不喜欢阿岭,穆昭朝便跟哥哥解释了一下:“就是觉得这件事有奇怪的地方。”
穆初元也没拆穿。
就算不喜欢,这么长时间相处,到底也是朋友啊。
妹妹对朋友有多尽心,穆初元又不是不知道。
“嗯,”他冲妹妹笑笑:“我知道。”
于是在满京城都在热火朝天猜测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时,穆初元也在暗中紧锣密鼓调查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到底时隔太久,十几年过去,很多人证物证都消失在了岁月的尘埃里,调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没等到穆初元调查出什么线索来,聂峋的身份就先一步被爆了出来。
不过,并不是被好事或者好奇心重的这帮勋贵们查出来的,而是皇上主动公布。
秋闱第一日,西北传来捷报。
陈觉和刚升任副尉的阿岭,再立奇功,直接把羌国先头部队押送的粮草给抢了过来。
这已经不是单单断了敌国的粮草这么简单,不止断了敌方粮草,还把敌方当成了自己的粮草库直接给抢了过来。
敌寡我富,对羌国那是双重打击,士气溃散不说,心气更是大受打击。
我方士气大振,由小陈将军坐镇,步副尉打先锋,两方初一碰面,便擒了敌方大将,并退敌一百里。
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头功就是聂峋。
消息传回京城,满京城都沸腾了。
纷纷称赞小陈将军慧眼识珠,带出的亲兵都是难得的将才,真是天佑我朝。
最高兴的当属龙椅上的皇帝。
这个难得将才,可是他的孙子。
这一高兴,皇上当朝便宣布了聂峋的身份。
听到这一消息,朝野震动。
尚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的满京城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只会比那些朝中大人们多,而不会少。
虽然战事还未结束,但为了鼓舞士气,犒劳边关将士,皇上还是当朝就下了一道论功行赏的圣旨送去边关。
除此之外,又附了一道他亲笔写的御旨——朝边关战士公布聂峋的身份,以及给聂峋赐名,嘉奖等。
当然了,皇上因为太过高兴,还把聂峋的存在以及他此战立下的大功,昭告天下。
白得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孙儿,如何让晚年没啥子乐趣的皇帝不激动呢?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
消息传到庄子时,正在心里开心聂峋打了胜仗,还再次立下奇功的穆昭朝,都被皇上此举震惊了。
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昭告天下?
原书里,聂峋被找回御王府可是低调的很。
当初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维护御王府的脸面,御王府做这件事可是十分低调加隐蔽,就是突然有一日对外说,当年有个小妾生了个儿子被丫鬟报复,带出了王府,如今找了回来。
而且名字也不是皇上取的,而是御王爷随口取的。
——别的不说,取名上,皇上和御王爷不愧是父子,居然能心有灵犀至此,取的名字都一样。
震惊过后,穆昭朝又十分激动。
虽然和书里某些剧情不一样了——但这本也是意料之中,很多剧情都发生了偏差,自然也不可能再一板一眼按着原来那本大男主文进行,不过,这些与原书不同的剧情背后,却表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讯息:
聂峋如此荣耀回御王府,必然不会再受到欺凌和鄙夷。
他现在可是满京城百姓口中的‘小战神’,大卫朝的福星。
不,不只如此。
打从收到大获全胜的捷报,就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穆昭朝,这会儿更是坐不住。
别说坐,她连站都站不住。
明明屋里放了两个大冰盆,她依然觉得躁动不已。
来回走动的也更加焦躁,步子更是快到像是在疾走。
聂峋只要归京,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将会超过所有王爷所出的皇孙,包括御王府世子聂峘。
毕竟皇孙常有,可战神却不常有。
什么欺凌,什么侮辱,都将不复存在。
当初让阿岭跟着哥哥和小陈将军习武,入伍,后来跟着小陈将军出征,穆昭朝为的就是他在回王府后,能有自保之力,能立足,不至于突然就回府,什么依仗都没有,像原书里那样,连下人都瞧不起他。
现在的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穆昭朝的预期。
别说什么欺凌欺辱,就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聂峋只要回京,就能在御王府横着走了。
至于聂峘?
呵。
一个意图已经暴露的世子,就算做主了世子之位,那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子而已,朝廷缺世子?
而且以聂峋的功绩,皇上还很有可能一开心,就给他单独封爵,分府别住呢,压根不会跟聂峘有太多交集。
至少现在看来,聂峋的势头,是稳稳压聂峘的。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十分笃定阿岭就算现在回王府,也绝对不会受到一丝委屈和欺凌后,穆昭朝咬着唇,笑了。
她是真的替阿岭开心。
努力和付出,这么快就见到了回报。
这一次,阿岭的气运,真真是不错。
因为焦躁不安,穆昭朝口干舌燥,她坐下后,喝了一口凉茶,心里美滋滋地想,兴许,他这么多年的坏运气,就是在等现在罢。
稍稍冷静下来后,穆昭朝美了没多会儿,就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岭受重视至此,声望又如此高,被稳压一头的聂峘,心里能平衡?
就算现在能平衡,那以后呢?
皇上驾崩后,御王爷登基,那再争的可是帝王宝座,九五之尊!
他还能平衡?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在想我,我也……一直都在想她[星星眼.jpg](??????)
第143章 秋闱
◎林正清震惊的一张脸,转瞬灰败◎
一想到不久后太子会意外死去, 诸王争位,御王爷不掺和储位之争, 最后却因为明哲保身误打误撞上位。
御王爷登基后, 聂峘和聂峋都成了皇子,与那个位置一步之遥,聂峋又声望如此之盛, 必然会成为聂峘最大的忌惮。
压根不是平不平衡的问题,是忌惮。
或者说, 是怕。
原书里, 聂峘运筹帷幄, 稳稳压着聂峋一头,最后都容不下聂峋, 更别说现在聂峋还未正式回王府,便已先声夺人,只要聂峋想夺那个位子, 今日种种, 都将是他最大的依仗。
一个能为了世子之位,蛰伏十几年的人,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卧榻之下能容得了聂峋酣睡?会不提前筹谋?
想聂峘这样心思深沉隐秘的人, 到了那会儿, 必然会提前对付聂峋, 防止他同自己夺大位。
就从目前的光景来看, 若直面对上聂峋,聂峘几乎没有胜算。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穆昭朝现在已经确定, 估摸着原书里, 聂峋最后与聂峘反目都在聂峘的计划中,因为聂峘不可能容得下军中威望大盛的队他威胁巨大的聂峋。
但原书里,他那会儿已然成了太子,对自己亲弟弟下手,又是个在军中和百姓中都颇有声望的少年战神,师出无名,会被弹劾引发众怒的。
只有逼聂峋先对他出手,他才能名正言顺,除掉聂峋这个最大的威胁,毫无后顾之忧上位。
穆昭朝突然觉得她在这一刻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那本大男主里一直让她觉得违和的地方——聂峋为何突然就跟聂峘翻脸,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穆昭朝放下书里的凉茶,眉头紧锁。
丹若和桃枝在外面廊下,已经彻底傻了。
阿岭,阿岭居然是御王府流落在外的公子,是皇室子孙。
这就罢了,屡立奇功,还成了战神!
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人震惊。
更别说是两个一起。
当然,相比着屡立奇功,皇室子孙才更让人震惊,毕竟阿岭的武艺出色,她们多少也都是知道一些的。
独独这个皇室子孙,毫无征兆。
她们热火朝天地议论了这么久,敢情这个她们无比好奇的主人公,就一直在她们身边,还和她们一起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
太过离奇,导致她们都以为是假的,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不止她们傻了,庄子里的其他人也跟她们同样的感受。
学堂今日上课都异常安静,显然心思都不在上课上,最后干脆没上课,而是让大家自行安排,讨论?没有,全都在沉默安静中消化这个惊天大事件。
庄子里尤其安静。
哪怕是到了傍晚,穆初元在兵部忙了一天回到庄子上,都还能感受到这股异常的安静。
见到大少爷回来,丹若偷偷摸摸看了大少爷一眼,行了个礼后对屋里的大小姐回禀了一声:“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现在京城都知道御王府四公子与他们庄子上大少爷和大小姐交好,大小姐更是四公子的伯乐,震惊完了,都在羡慕她家大小姐大少爷慧眼识珠。
且不说四公子不四公子,单单能提携上来一个一战扬名的少年战神,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是的,现在阿岭在众人口中,已经是四公子了。
下午的时候丹若在门房那边听到众人的议论,一开始还很不适应来着,有种陌生感。
当然了,她也很为阿岭开心。
穆昭朝在书案前,捋了大半天的时间线和剧情线。
捋完,只觉得那本大男主文,隐藏剧情非常多不说,还极其复杂。
总之就是聂峘不容小觑,御王府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
穆初元进来就看到妹妹在收拾纸笔:“在写信么?”
穆昭朝拿起来那沓写满了剧情线时间线的纸,当着哥哥的面打开火折子,直接扔进盆里烧了:“没有,随便算了笔账。”
火舌蒸腾瞬间便把纸张吞没,穆初元朝火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妹妹——他分明看到最上面那张纸上写的是聂峘的峘字。
妹妹到底写了什么啊?
等这沓纸烧尽,穆昭朝这才起身朝哥哥走过来:“今日回来的有些晚,是不是很忙?”
穆初元收回视线,笑了笑,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嗯,有些忙,那么多将士论功行赏……哦,对了,阿岭现在是正四品的武威将军,一战连升五品,自建朝以来都是守卫,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话落,穆初元又道:“他是皇室子孙,前途本就不可限量。”
这话让穆昭朝想到了大男主文里的聂峋原本的结局。
若只看中间,不看最后的结果,倒也真的是前途无量。
“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不错,”穆昭朝也冲哥哥笑了笑,佯装随意地道:“一下就从人群里挑出来个皇孙。”
这一点儿穆初元却是也有些惊讶。
妹妹确实是打从一开始就十分看重阿岭,现在应该叫四公子了。
他和明元对四公子看重也好提携也好,那都是在妹妹举荐后,一开始是看在妹妹的面子,到后来才是被他自身的勤奋和天赋打动。
论眼光,他和明元却是不如妹妹。
“嗯,”穆初元冲妹妹比了个大拇指:“现在满京城都在说你慧眼识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穆昭朝则轻笑了声:“我哪有什么大智慧,不过就是经历有些相同,同情心泛滥之下的误打误撞,说什么眼光好,那都是夸张,准确来说,应该是运气好。”
妹妹和四公子认识始末全都清楚的穆初元,倒也赞成妹妹这话。
因为京城大部分人,也都是觉得妹妹运气好,就这么巧,流落在外的四公子让她给看重了,还各种‘抬举’‘提携’给机会。
当初在婴宁郡主府时,还不少人私下里鄙夷穆昭朝居然会无端抬举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厮。
虽然这些早就因着穆昭朝如今的名望而惨遭打脸。
但现在,更是直接掀翻了打脸。
什么小厮?那是战神!是龙孙!
“庄子现在也被议论了?”太阳落山,炎热褪去,晚风带来些许清凉,穆昭朝和哥哥一起出了屋子,当凉亭纳凉。
穆初元坐下后,看了眼桃枝端上来的果盘,里面是他进来爱吃的香瓜,但他没有碰,只是应妹妹的话,点头:“嗯。”
穆昭朝瞧出哥哥眼神看过来那一眼中带着的迟疑,她笑了下:“我也被议论了罢?”
穆初元也笑了:“嗯,不止是你,还有我和明元。”
穆昭朝蹙眉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岂不是要把我们当做四公子一党的了?”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顿,这个问题他倒是还没有想过,妹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啊?
现在不该更关注四公子打胜仗立奇功连升四品,又得皇上大肆褒奖还昭告天下的事么?
还有就是四公子回京的事……妹妹一点儿都不关心?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穆初元笑着问。
穆昭朝:“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哦,对了,西北战事如何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穆初元见话题终于绕到了正式上,认真道:“阿岭,四公子战力非凡,又十分擅用兵,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击退敌军。”
穆昭朝点了点头:“嗯,我就知道他能行。”
穆初元接过妹妹的话:“不过羌国筹谋多年,这次才只是先锋军,后面的主力才最难对付,战事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羌国本就擅骑射擅游猎,他们若打定了注意拖延,怕是更废时间。”
见妹妹嘴角轻轻抿起,穆初元又道:“当然了,四公子和明元在,必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若是顺利的话,明年开春估摸着就能凯旋回朝了。”
当然这是他们今天早朝,还有一个下午在兵部讨论出的结果。
明年开春能班师凯旋,已经是非常非常顺利的战事了。
虽然有人提出来,这一次估摸着是运气成分居多,后面羌国肯定会多加防范,怕是战事要拖一拖。
穆初元倒是没反驳这种推测,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话总不好说太满,但穆昭朝私心里还是觉得,就阿岭那股不要命的拼劲,明年开春肯定能结束战事回京。
明年开春么?
穆昭朝想了想,确实已经算是很迅速了,不过……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的话,那就赶不上他的生辰了。
之前还承诺过他,今年要给他好好过生辰的。
现在看来……怕是要许多年都过不上了。
穆昭朝稍稍有些遗憾,但又觉得,他在边关打仗,给自己攒
声望,一回来就能站稳脚跟,还是挺好的。
更别说现在他这么受瞩目了。
“不过,”穆初元想了想,又道:“倒是有人提出,四公子贵为皇孙,身份贵重,应当早早迎回京,认祖归宗才是要紧。”
穆昭朝一听就知道,已经有人开始起心思了。
认祖归宗是次要,不想他羽翼太盛才是关键。
毕竟这一仗已经帮他奠定了在军中的地位,若是真让他再立功,顶着滔天的军功回京,那可是——皇孙中再无敌手。
莫说是世子聂峘,就算是皇太孙,都比不过了。
万一皇上起个什么心思,那朝堂可就要乱了。
当然了,这种心思自然不可能言明,而已‘身份贵重‘认祖归宗’确实也是不得了的大事,这般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个提议刚被提出,没等更关心边境战事国家安危的大臣出来反驳,就被皇上给否决了。
“临阵换将,不妥,这会儿正是少年血气的时候,一鼓作气,反倒是更能鼓舞士气。”得了个如此优秀的孙儿,为他们大卫保家卫国,守护边关,皇上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把人从西北接回来。
皇上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也不好在这个档口让皇上不开心。
穆昭朝:“这就要召回京了?”
这个时候召回京,对聂峋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既然已经崭露头角,就不可能再藏拙低调,他还是会被戒备。
与其藏拙憋屈,倒不如立下无人可撼动的功劳,才是更稳妥的法子。
当然了,主要也是穆昭朝知道,太子很快就要死了,太子党因为聂峋的突然崛起对御王府的忌惮打压,很快也就会不复存在。
压根不需要在太子一党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当然了,聂峘那边肯定也在暗中出力。
凭他的心性,穆昭朝笃定,他不可能不对聂峋警惕。
当然,今日的事,最震惊的就是聂峘。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素未谋面,苟延残喘长大的弟弟,居然能屡立奇功,还得了皇爷爷这般看重。
要知道,他立世子,皇爷爷对他都没一句褒奖。
这还不是战事大胜,只是首战而已,皇爷爷就已经这般……若是他真领兵击退羌国,这个世子之位,他还能做得住么?
聂峥他是手握着林侧妃作恶的铁证,聂峋他可什么把柄都没有。
越想,聂峘越焦躁。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留的……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意,聂峘也只是想办法不让他势力太盛,最好马上就能回京。
在这件事上,聂峘和太子党的想法,不谋而合。
御王府里,震惊不比聂峘少的,还有林侧妃。
如今她已经被幽禁,虽没被废,但也与被废无异。
聂峘特意让人把消息带给了林侧妃。
本就倒在聂峋还有他那个贱人娘身上,林侧妃这些天,日日都在诅咒他们母子,得知聂峋居然立下奇功,还受到了皇上的褒奖和看重,林侧妃直接被气地吐了一口血。
整个人都差点疯了。
她当年,就不该为了给王妃那个贱人怄气,就该一早就杀了沉腰那个贱人,一早杀了,也不会有这个小贱种,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种种。
林侧妃那叫一个懊恼,原本就因为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还被幽禁而愤怒不甘,这下更是呕血。
就连原本对这个儿子无感的御王爷,都因为父皇多给他个笑脸,还赞他会生儿子,而对这个还未见过一面的儿子,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一件大事,真真能算得上朝野上下的大事了,还是个大喜事。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满京城都洋溢在喜庆中。
生生压过了秋闱的风头。
几乎没什么讨论尚在科考的考生们,全都是在讨论聂峋,讨论西北战事。
懂不懂的,都能说上一两句。
林正清满怀信心地从考场出来,没有迎来众人期许的目光,反倒一出来,就先听说了聂峋的事。
尤其是知晓了所有事情,知道聂峋就是穆昭朝当初抬举的曾经在他跟前跑过腿的林家的小厮后,直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分外难受。
原本因为答卷良好,而扬起的浅笑,登时就拉了回去。
听着周围人对穆昭朝的吹捧,林正清一张脸直接拉了下来,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直接黑着脸上了马车回府。
就连祖母特意交代他要好生看顾的堂弟,他也没等。
他算是看明白了,穆昭朝就是他的克星。
幸亏当初他一直坚持没有妥协!
两个月前才回京参加秋闱的林正涛,一出来没见到堂哥,询问了在外等他的书童后,才知道堂哥已经黑着脸走了。
书童有些替自家公子委屈。
林正涛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主动替堂哥圆了圆:“一考就是三日,着实耗费体力,大少爷也是太累了,我们也快些回去罢,累死我了。”
书童一边跟在自家少爷身后,一边说起了京城这几日的大事。
听到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已经被认回来,还在边关立了奇功,陛下龙心大悦,林正涛有些惊讶:“表姐果然慧眼识珠,与众不同呢。”
书童也对表小姐十分钦佩,也跟着附和道:“那可不,现在满京城都在说表小姐是个有大智慧的……”
林正涛笑了笑:“表姐确实与旁人不同。”
那么聪慧通透,还鬼主意这么多的女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走罢,”林正涛想了想初初回京时,在祖母处见到的表姐那一眼,笑了笑道:“父亲母亲还在等着呢,也要快些去跟祖母汇报。”
书童应了一声,忙带着公子去寻自家马车。
与林正涛的轻松开心不同,林正清回府的这一路,牙都快咬碎了,拳头更是紧握。
整个就是一面目狰狞。
尤其是在沿途还总是听到对穆昭朝的夸赞,林正清就更气不顺了。
她算什么慧眼识珠,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个乡野长大粗鄙不堪,一个流落民间,也就会舞刀弄枪,呵……
走着瞧吧,再过不久,他才是京城最受瞩目的!
这般想着,林正清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原本打算明日去看朝阳,现在么……不如等放榜,功名加身荣耀与共,也好为朝阳撑腰,让朝阳跟着开心。
哪怕现在皇上还不打算召聂峋回京,但礼部总归是要备着了——若是没有这战功,一个王府庶子而已,自然是不需要这么隆重,礼部只需要稍稍准备即可,但现在陛下看重,礼部自然要把这事当个大事来办。
边关战事还未休,兵部、户部……哪怕是旁的官员也都跟着忙。
就连穆昭朝这边,人都是一茬一茬的。
满京城都处在一种亢奋中,比过年的气氛还要浓烈。
穆昭朝这边还在担心聂峘会暗中做什么不利聂峋的事,让哥哥多多留心着,知道皇上特别看重聂峋,聂峘并不敢轻举妄动,穆昭朝这才稍稍放心些。
不过也就一些罢了,毕竟,现在才只是个开端。
更难的,还在后面。
战事再重大,科举也是朝中大事,放榜日如期而至。
因为战事都讨论了一个多月,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秋闱放榜上——上榜那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而且,秋闱之前,满京城就给众位才子排过名,纷纷猜测到底谁会夺魁高中解元。
终于到了开奖这日,自然是热闹非凡。
穆昭朝倒是对此不甚在意,不过学堂的女孩子们却很好奇,穆昭朝就给她们放了一天假,可以去城里看榜。
古岚盈早就对这种不在意,便没有去,而是留在庄子上受穆大小姐之邀,喝茶吃果子。
秋高气爽,丝丝凉意拂面,又有这么多好吃的果子,好不惬意。
古岚盈剥了一小瓷碗晶莹剔透的石榴递给穆大小姐:“大小姐真的不去看看么?”
穆昭朝摇头,而后对古岚盈道:“古小姐不如喊我阿棠罢。”
古岚盈一怔,而后笑了笑道:“阿棠。”
穆昭朝也对她笑了下:“那我就喊你阿岚?”
古岚盈再次一怔,还以为穆大小姐要喊她阿盈,以前家里人都喊她阿盈,不过,阿岚也可以的,她也很喜欢:“好啊。”
“去不去看,”穆昭朝笑着道:“我也都会知道的啊,都不用等她们回来,庄子外的那些小孩儿,马上就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古岚盈笑了:“那不如猜一猜?”
穆昭朝稍稍来了几分兴致,不是猜,而是好奇,古岚盈这样的才女会如何评估这次秋闱的众人,尤其是那几位。
“阿岚觉得谁会夺魁?”她直勾勾看着古岚盈。
古岚盈倒是没想到,穆大小姐竟然让她猜。
她正要说自己才疏学浅,也甚少关心这些事情,就听到穆大小姐又道:“我知道阿岚有大才,若是个男子必然也能闯出一番事业,我信你。”
古岚盈:“……”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一直都很认可自己,但被人这么肯定,还是很难不激动。
好一会儿古岚盈才道:“这次秋闱佼佼者众多,谁会夺魁倒是不太好猜。”
说着她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笑了:“大胆说就是了,我有这么小气么,林正清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才学倒是有几分。”
听到大小姐都这么大大方方提林正清,压根不在意之前的事了,她若扭扭捏捏,反倒是折辱了大小姐。
“薛少爷,文采向来一绝,又有良师,应该不会差。”
穆昭朝点头,薛彦成到底是个男主,原本他今年不该参加秋闱的,原书里,因为小陈将军的颓丧俞家三小姐也受了很多影响,自然也影响到了薛彦成,导致他错了过了金秋的秋闱,一年后开恩科时才高中解元。
之前她自己就在心里嘀咕过,同样都是男主,都是设定的三元及第,就是不知薛彦成和林正清谁更胜一筹了。
“林大少爷也是出了名的才华斐然,不出意外怕是会在他们两位中角逐。”
穆昭朝眼睛微微一亮,看向古岚盈的目光,更欣赏了。
她是因为知道剧情,所以猜测是薛彦成和林正清两人中角逐出一个,古岚盈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基本不出庄子的女子,居然猜的这么精准!
不愧是原作者都盖章的聪慧。
见穆大小姐没有因此生气,古岚盈心里也更加佩服穆大小姐的胸襟。
不管林大少爷此次秋闱结果如何,错过了穆大小姐,真的是他的损失。
不过……
穆大小姐这样好的人,本就值得更好的。
原本,她曾觉得满京城人品相貌家世最与穆大小姐相配的,是陈小公子。
但穆大小姐对陈小公子无感,她就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大小姐了。
若是没有当初的事,林大少爷倒也勉强……算了,林大少爷品性不佳,配不上大小姐。
如此看来,还是陈小公子……
正这般想着,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阿岭。
不,现在应该喊四公子,御王府四公子,聂峋。
阿……四公子的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而且现在战功赫赫,闻名天下,出身又如此高贵,与大小姐那是极相配的!
主要是,他对大小姐好啊!
之前在庄子山,对大小姐那是言听计从!
有这般出色?
哪里还能找到比四公子更般配的人选?
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古岚盈突然有些激动。
穆昭朝以为她是因为要抓阄了,才这么激动,把面前的纸团推过去,让她先抓:“你先来好了。”
古岚盈压着心头那个念头,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纸团,而后稳了稳心神,这才随手拿了一个纸团。
穆昭朝便拿过剩下的那个,打开,上面是——薛彦成。
“嘿,我抓到的是薛少爷。”穆昭朝笑吟吟道:“那就等会儿看看二两银子花落谁家。”
古岚盈看着自己抓到的纸条上写着的林正清三个字,也蓦然笑了一下:“嗯。”
如果她没有看错,穆大小姐的终身大事,应该是轮不到旁人操心的。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穆大小姐一眼——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看穆大小姐这张脸,都让她惊艳。
当然,她最钦佩的还是穆大小姐的胸襟和品行。
这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穆大小姐。
就算小猴子脚程再快,消息从城中传到庄子上,到底需要些时候。
就在两人喝着茶吃着果子,等着到底谁会赢得二两银子时。
贡院,龙虎墙前。
志得意满的林正清,嘴角的浅笑,如同凝固在了脸上一般。
看着榜首的“林正涛”三个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林正涛?
他那个生母不过是个婢女,在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也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庶出堂弟?
他难以相信地仔细确认榜首之人的身份信息。
确认了三遍。
林正清震惊的一张脸,转瞬灰败。
作者有话说:
阿岭:谢谢阿岚姐姐昂(#^.^#)
陈小公子[茫然.gif]:我就这么被踢出局了?
感谢在2023-04-10 23:52:42~2023-04-11 23: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喝奶绿 10瓶;咕咕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回京
◎聂峋:“生辰吉乐,大小姐。”◎
因着来的路上, 马车出了故障,林正涛便耽误了些时候, 到了这会儿才匆匆赶到, 一来就看在人群里先看到了鹤立鸡群般耀眼的堂哥,还看到不少人在堂哥身旁恭喜堂哥,林正涛心头一喜, 都没顾上看榜,便先跑过来恭喜堂哥。
刚朝堂哥走了几步, 还没到堂哥跟前, 迎面碰上了已经看了榜的薛少爷。
“林二少爷, ”薛彦成眼底有少许失落,当然也只有一点点, 第一名第二名,于他而言,也没太大区别, 中了就行, 是以在看到林正涛时,那抹失落便已收起嘴角勾起真诚的笑:“恭喜。”
林正涛怔了下,脸上带着几分欢喜,他也中了?
他马上回礼:“我刚到, 还没来及看榜, 薛少爷文采向来卓绝, 必然也中了。”
薛彦成微微笑着点头:“嗯。”
林正涛马上也恭喜薛彦成。
薛彦成笑笑:“我先回府, 过些日子再与林二少爷喝茶。”
林正涛开心道:“自当奉陪。”
等薛彦成一走,林正涛便要去恭喜堂哥, 但还没走一步, 就被一群人围上来恭喜。
路被挡住, 林正涛走不动了,又不得不回礼。
正忙着一一回礼谢过,抬头就看到堂哥朝他看了过来。
他面上一喜,正要抬手跟堂哥打招呼,顺便跟堂哥说一下他也中了,但在看到堂哥的神色时,抬了一半的手,顿时僵住。
堂哥这是什么表情?大家不是都在恭喜他么?那就是中了啊,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林正清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林正涛:“……”
又有人来朝林正涛道贺,他只能一边回礼,一边追随着堂哥的身影,正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到一人道:“林二少爷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解元?
林正涛愣了下。
他中了解元。
那堂哥?
“是啊是啊,”又有人道:“林家一门两举人,林大少爷也中了,可见林家家学渊源深厚,实在令人佩服……”
林正涛朝堂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知道堂哥刚刚为什么是那个眼神了。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祖母的顾虑。
不过很快,他便收拾好心情,收回视线笑盈盈同众位同他道贺的人道谢。
消息传回有家山庄时,穆昭朝也震惊了。
解元不是林正清也不是薛彦成,而是她那个刚回京没多久的表弟林正涛?!
林正清比不过薛彦成也就罢了,他们两个男主居然都比不过初出茅庐的林正涛……林正涛该不会是有什么隐藏身份罢?
穆昭朝突然有了几分兴致。
见穆大小姐难掩开心,古岚盈也笑了:“这样看,我们谁也没赢。”林正清一直自诩不凡,栽了跟头,她也十分乐见,谁让她这个人心眼也不大呢。
穆昭朝纠正道:“是谁也没输。”
话落,她又道:“想不到正涛表弟如此深藏不露。”
“林二少爷天资聪颖,又有一颗赤子之心,有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古岚盈想了想曾看过的几篇林正涛的文章,认真道。
穆昭朝不是很懂这些,她又看不懂。
不过林正涛文采不错,她还是经常听到的。
可能是因着刚回京没多久,再加上他本人低调,又只爱读书不常出门的缘故,名声不响。
是以,这突然中了解元,就让觉得是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
“阿岚说的对,”穆昭朝笑着道:“那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给这个表弟庆祝庆祝……”
说着,她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石榴,便又说道:“表弟挺喜欢吃庄子上的水果的,夏日的时候就爱吃各种瓜,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瓜了,就先送他两筐石榴和秋梨罢,苹果也熟了,还有橘子再等两日就能摘了,赶得正巧,我先去梨园看看,摘点梨子,清脆甘甜,生津止渴,这个季节煮银耳梨汤也很不错……”
接下来的几日,满京城都是关于解元郎林正涛的讨论。
原本解元受到的关注就会更多一些,但因着一直以来最受关注,夺魁希望最大的林大公子和薛少爷两人都胜过他,可见其才华有多斐然便,又多了几分好奇,不少人还四处搜罗林正涛的文章拿出来赏析拜读。
至于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旁的,最多也就是中举了。
只要中举便是功名身,都是大喜事,至于头不头筹的,那都是运气的事。
没有人瞧不起同样中举,但排在第三名的林正清。
反而不少人都觉得林正清也很优秀,只是林正涛更胜一筹,但偏偏这是林正清最不能忍受的。
若是薛彦成就算了,原本他就视薛彦成为最强劲的对手。
或者,就算不是薛彦成,是别人也行,这种事总会有那么几分背运。
可偏偏是林正涛。
是他堂弟。
现在只要提及这个堂弟,必然就会想起他——一个被精心栽培的大少爷却比不过一个婢女生的庶子。
这简直就是在反复打他的脸。
林正清受不了。
哪怕回到府中,管家还有旁的下人祝贺他,他都觉得他们笑容里带着讽刺,讽刺他连林正涛都比不过。
更别说,他还曾在祖母那里下过重誓,一定会高中状元,迎娶朝阳。
现在才只是秋闱,他就已然丢了解元,等明年春闱,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林正清又羞愤又恼怒。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后,让他脑袋都快炸了。
尤其在看到秦妈妈笑吟吟过来同他传祖母的话:
“大少爷,老夫人听闻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中了举,开心地不行,这会儿子已经往祠堂去了,让老奴来请您也过去呢……”
一门两举人,林家这一次,那可是风光得不行,秦妈妈自然也开心。
莫说秦妈妈,整个林府上上下下都开心地不行。
除了主人公之一的林正清。
听到秦妈妈这话,再看她脸上的笑,林正清只觉得刺眼。
祖母要见他?
可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这段时间大少爷沉稳不少,秦妈妈倒是没瞧出大少爷是在不高兴,她朝外面看了看,笑着道:“二少爷没有跟大少爷一块回来么?老夫人说,二少爷若是一块回来了,也跟大少爷一块过去呢……”
不提二少爷还好,一提,本就十分恼火的林正清,脸色就更难看了。
“不知道,”林正清冷着嗓音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更衣休息,晚些时候再去见祖母。”
说完,便抬脚走了。
秦妈妈:“?”
秦妈妈就是再被高兴冲昏了头这会儿也听出来,忙询问跟着大少爷的人,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人的又哪里知道大少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人家中了举,都开心,就连薛少爷那么沉稳内敛的人,都面露喜色呢。
秦妈妈又问二少爷怎么还未回来,小厮回答道:“二少爷在龙虎墙前被人拦着了,估摸着要耽搁会儿……”
问到这里,秦妈妈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到底她也是看着清哥儿长大的。
秦妈妈嘴角的笑收了收,眼底也有些变化,只不过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他们家两个哥儿都中了举人,二少爷更是中了解元,围在门口凑热闹讨喜气的人不少,秦妈妈情绪压根没外露,忙张罗着散喜钱。
等处理完了这边,这才回去跟老夫人回话。
只不过等进了二门,她两手交叠在身前,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林正清回到院子后,先是一脚踹翻了庭院里养着睡莲的盆,进了书房后,更是摔了好几方砚台。
等发泄完,心头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
祖母还让他回来了去见她?
若不是祖母突然把林正涛接回来,他会如此丢人?
好端端的,祖母为何突然就把二叔一家从老家奉塘接回来?
说什么兄弟一起齐上阵,互相打气,更加安心。
根本就是想让他丢脸!
若是没把那个堂弟接回来,哪里会有今日的事?
一路上,那些话,还有看榜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林正清如何在家里发疯,穆昭朝自然不可能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当回事。
那样的垃圾,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有这个功夫,倒不如给正涛表弟准备贺礼。
就在她给表弟准备贺礼的同时,穆昭朝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重阳节临近,阿岭的生辰也快到了。
九月十四。
没几天了。
原本在阿岭离京时,她是有做过打算的,在他生辰临近时,提前托人把生辰礼送过去。
不过现在么,不合适了。
她完全没料到阿岭的身世曝露的这么快,被认回去速度也这么快。
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西北,盯着阿岭,她这礼物送过去,不出几日就要传的沸沸扬扬。
既然上次聂峥来庄子上,就已经把态度表明给了聂峘,自然要一直贯彻到底。
而且现在这个情形,已经不单单是装给聂峘看,还有旁的各路人。
如今阿岭声望是高,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低调,谨防登高跌重。
更要防暗箭。
不能送生辰礼过去,不表示穆昭朝就不准备了。
打从八月中旬,穆昭朝就开始准备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要送什么更合适。
现在的阿岭已然不是从前的阿岭,现在的阿岭,是御王府的四公子,身份贵重,是皇上看重的威武将军,前途无量,礼物更需要讲究。
只是穆昭朝整整想了一夜,也没想好到底送什么好。
最后从早早就收回来的几块玉中,寻了块最是莹润的白玉——回头可以送给阿岭做私章?
而后,她又选了另外一块白玉,费时一天,亲自画了个翠竹听风的花样,请人雕琢。
雕琢了两块。
玉佩之余的料子,穆昭朝也有了想法,之后每日便抱着各种工具,专心在家里雕琢——她打算用这个玉佩多余出的料子,做一个小巧玲珑的玲珑球。
到时可以给聂峋挂在剑穗上。
也可以嵌在马鞭上做装饰。
玲珑球别看小,雕琢起来甚是费工夫。
费时费力不说,还极其考验耐心。
穆昭朝倒是坐的住,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除却吃饭上厕所,基本上都在案子前坐着认真雕琢。
原本是打算的是里面雕琢成圆球,雕琢着雕琢着,穆昭朝觉得圆球太过普通,没什么新意,便又费了些功夫,在小圆球上雕刻了些花样——就是她养在廊下的小蓝花的花样。
虽然知道阿岭短时间里回不来,她可以沉着气,有充足的时间来雕琢。
但……穆昭朝并没有这样做。
送给别人的生辰礼,哪怕不能在生辰当日送出去,也该在那日到来之前准备好,这样才能体现出心意和重视。
当然别人如何,穆昭朝不在意,也不会置喙,她只是这么固执且执着地要求自己。
她本就是个玉石新手,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紧张。
到了后面两日,穆昭朝差不多连觉都不怎么睡了。
疯狂程度,连穆初元都侧目。
穆初元并不知道妹妹突然亲自雕琢玲珑球是要做什么,问了,妹妹也只是跟他说送人,穆初元便没再问了,只是在妹妹疲累时,提出可以帮她,但都被妹妹拒绝了。
穆初元没办法,只能叮嘱她不要太累,要早些休息,要记得吃饭。
到了九月十三,阿岭生辰前一天,终于大功告成。
只是这天这夜,穆昭朝却是一夜都没合眼。
雕琢完了,还要细细打磨,修整各种细节——毕竟是送给阿岭的第一件生辰礼,她要尽善尽美。
就这么在灯下打磨了一整夜,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子打进来时,穆昭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把手里的玲珑球用清水冲洗干净上面的粉末,抬手,水光、晨光还有玉石的莹润,交相呼应,好看极了。
穆昭朝勾起嘴角,笑了。
很好看,应当能配得上现在的阿岭了。
眼睛酸胀地厉害,穆昭朝却不太有睡意,盯着手里的玲珑球看了好一会儿,穆昭朝这才撩起眼皮朝外面看了眼。
晨光璀璨,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她看着西北的方向,轻声说道:“生辰快乐。”
说完,她又静静坐了会儿,便找出盒子,把那枚玉佩,还有那方白玉,以及这个她亲手雕琢的玲珑球,细细收了起来。
到底忙了这么久,还一直精力高度集中,昨夜更是一宿没睡,再好的精神,再强的意志,到了这大功告成的时刻,疲惫感翻天覆地压过来。
穆昭朝对外面的丹若说了一声,她还要睡,就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小寿星聂峋,此时正率军深入敌腹——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需要修整的时候。
甚是连用兵如神的陈觉,都觉,此时出兵太过冒险。
已经首战大胜,敌人士气大溃,我方士气大振,不该这样冒险。
因为此招输面实在太大。
尤其是,现在陈觉已经知道聂峋是皇室子孙,皇上又极重视,他就更不答应让聂峋冒险——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更怕的是,聂峋乍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急于求成,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当然,这话,陈觉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聂峋却是听懂了。
他确实急于求成,着急把战事尽快了解。
但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也不是为了立功,更不是为了荣耀回朝,一飞冲天。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以,他非常坚持,坚持要出兵。
聂峋现在升了品级,已经是很有话语权的大将军,再加上首战大捷,他在士兵中又有声望,更别说他现在又有皇孙的身份加成,他坚持,谁也阻拦不了。
陈觉到底同聂峋关系匪浅,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
哪怕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皇孙,陈觉在面对他时,更多的还是从前的感觉。
当然也是聂峋身上没有皇室子孙的架子。
本着为士兵负责,为聂峋负责,更是为……
陈觉还是在私下里以旧识身份,对聂峋多加规劝。
“我知道小陈将军的顾虑,”聂峋沉着脸,淡声道:“不过小陈将军大可放心,我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他虽这么说,陈觉还是有顾虑。
聂峋又看了他一眼,而后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话,话落,也没再看小陈将军的反应,转身便去调兵,准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聂峋走了好一会儿,陈觉才从愕然中回神。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咬牙,跑过去帮他安排。
等安排好一切,看着聂峋带着大军动身离开后,陈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阿岭变冷了。
不是现在,也不是京中的封赏和赐名旨意穿过来后,而是更久之前。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阿岭笑了。
更记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这样沉着脸,连话都变少了。
怎么了这是?
陈觉许久不曾舒展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难不成是觉得他无趣,不愿同他说话了,连笑也不肯了?
当然,这不过是陈觉在心里兀自开玩笑。
他当然知道阿岭没有这么幼稚。
看着大军越来越模糊,陈觉眨了眨眼,是从被刺杀开始么?
似乎是的。
第一次被截杀,阿岭倒是还不像现在这样。
但后面不知道哪次之后,他就没再见过阿岭笑了。
陈觉再次眨了眨眼,在心里唏嘘到,也是,任谁经历这样的事情,几次三番处在生死之间,心性都不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别看现在大家都说阿岭天纵奇才,说他运气好。
换做他,宁远不要这天赋,不要这‘运气’,也不想经历阿岭经历过的那些事——压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十月初,武威将军再出奇兵,一鼓作气追击敌军,大败敌军于落月谷,现在正在全力追击此番敌军的主将羌国三皇子的消息传回京城。
这次不止朝野,而是举国欢庆。
心惊胆战以为要像二十年前一样延续好多年的战事,居然就这么在他们横空出世的少年战神手中,大胜。
之后,每天都有一封捷报传回京城。
从一开始的全民沸腾,到最后,捷报都听得有那么些麻木了。
当然,开心还是非常开心的。
只是此人太过逆天,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认知,不是战神,而是神。
聂峘从一开始的焦躁,到最后也在一封封捷报中,麻木。
他的麻木不是太过震惊,而已经习惯了的麻木,而是——无力。
就这一战,再无人能撼动聂峋在朝中的地位。
他向来算无遗漏,却没想到,聂峋居然如此奇才。
明明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压根就不曾展露出过任何天分,怎么突然就……
想到这里,一脸颓丧的聂峘猛地站起来。
穆昭朝!
是穆昭朝!
打从遇到穆昭朝后,聂峋便渐渐开始超脱他的掌控……
聂峘温润的眸子,缓缓拧起,眼底也渐渐泛上血色。
十月十九,羌国三皇子被武威将军聂峋斩落马下,击退敌人落月谷往西三百里,歼敌六万,俘敌八万,羌国投降的消息传回京城。
举国欢腾。
就连穆昭朝也在惊讶过后,由衷替阿岭开心。
战事结束,阿岭不日就可以回京了。
此番一战,彻底扬名,脚跟也算是站的稳稳的,穆昭朝是真的开心。
众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已经能在听到各种捷报后,淡定沉稳了——毕竟,这么多日来,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聂峋就是个神这件事了。
就连穆初元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唏嘘 。
开心热议了一会儿后,穆初元便笑着问妹妹:“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啊?哥哥一定给你好好张罗。”
毕竟是他第一次给妹妹过生辰呢。
“战事刚停,”穆昭朝对生辰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只是道:“朝中事务也多,别麻烦了,我们就在庄子里吃顿饭就好了。”
穆初元不答应。
怎么说也是他第一次给妹妹过生辰,怎么能这么敷衍含糊?
穆昭朝实在没这个兴致。
穆初元道:“那就交给我,你别管了,我来给你置办,你只管等着就行。”
哥哥都这么说了,穆昭朝只得笑着点头应下。
等到夜深了该休息时,穆昭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哥哥:“战事马上要结束了,阿岭是不是也快要回京了?”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神色如常地笑着道:“是,不过后续还有许多事情,快的话,估摸着月底罢,或者十一月初,总归过年前肯定能回京。”
穆昭朝没再多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妹妹也没再说什么,穆初元犹豫了片刻,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日后,穆昭朝生辰。
虽然战事大捷,但边关到底还琐事繁多,再加上穆初元也瞧出妹妹兴致不太高,便也没有大办特办,但简中不少隆重。
这个生辰还是给足了妹妹疼爱和惊喜。
庄子上热闹了一日,等把外祖母还有亲友都送走,穆昭朝有些累了,便在次间的贵妃椅上歪了会儿,没想到歪着歪着便睡着了。
直到暮色四合,她才醒过来。
吃了长寿面,穆昭朝打了个哈欠便又睡了——这段时间神经紧绷,确实太累了。
都知道大小姐累了,难得今日睡这么早,自然没人打扰。
睡着睡着,半夜,穆昭朝蓦然惊醒。
她坐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夜色。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
总感觉……
想到什么,她起身,随手披了外衣就往外走。
丹若睡得正沉,居然连她醒来开门也没察觉,估摸着也是太累了。
穆昭朝刚推开门,就看到廊前的院子里,蹲了个人。
穆昭朝一愣。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识别出了他身上的气息。
“这是……我走的时候放在墙边的小蓝花么?”
话落,那人起身朝她看过来,月色刚好映在他清俊冷毅的脸上。
穆昭朝呼吸瞬间窒住。
聂峋深邃,但此时在秋夜的月色中,只剩清润。
他看着她。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聂峋突然勾起嘴角,裹着丝丝凉意的轻柔夜风中,他轻轻道:“生辰吉乐,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回来了……(*^▽^*)
也想回京吃秋梨吃柑橘吃苹果吃石榴吃烧烤吃火锅却不得不留下加班加点处理后事的小陈将军:果然就我没人疼没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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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145
◎他真的,好喜欢她。◎
深秋的夜, 凉意沉沉。
山间更是寒凉。
夜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的同时, 也带来铺面的寒意。
就连月色都透着清凉。
穆昭朝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聂峋, 哪怕他开了口,说了话,她还是难以置信, 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她现在是在做梦?
可风确实很凉, 因为是随手披了件衣服, 风便嚣张地从脖颈钻进去, 身上热气都在往外散,让她有些想打寒战。
梦里也会打寒战?
哦, 不,他刚刚说,生辰吉乐?
因为她今日过生日太累了, 所以做了个这样的梦?
穆昭朝眨了眨眼, 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掐了下自己的腿。
掐上的那一下,疼的她眸光不自觉闪了闪。
不是梦。
真的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穆昭朝, 惊喜之余更是震惊。
这个时候回京……可战事还没有完全停啊?
这个时候回来不太妥罢?
见大小姐眼神从怔愣中回神, 还眨了眨眼, 但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这样直勾勾看着他。
瘦了。
看着她尖尖的下巴,聂峋眉心不自觉动了动。
是庄子上事务太多, 太忙太累了么?
本就翻涌着各种复杂情绪的聂峋, 这下更是带了心疼。
尤其是她裹着单薄的披风, 风一吹,显得她越发单薄,素衣素颜,长发披肩,就这么微微仰着头,静静看着他的样子,越发让他心疼。
心尖尖都在一下一下抽着疼。
大半年的离别,亦是大半年的思念,尽数涌上来,聂峋手都因为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情绪在微微发抖。
他想抱抱她。
甚至他右脚已经使了力要往前跨,还是被他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他没再开口,也没动,只是站在那儿等她彻底回神冷静——主要是,他也心绪不稳,表现出来的淡定都是极力压制下装出来的,他怕自己这样一出口,就再控制不住,会吓到她。
原本打算就这样静静对视,但……
“外头冷,大小姐……”话一出口,未说完,聂峋便止了话音。
他回来得十分匆忙,回来时虽披了披风,但这一路日夜兼程,马儿都跑死了五匹,一刻不停歇,才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又哪里有时间置备干净的披风?
刚刚过来的时候,藏在了门房那边,是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能给大小姐披的。
但又担心大小姐会着凉。
穆昭朝看着他,眼睛在寒风中快速眨动:“你、你回来了?”
一句话,让自认自我克制很好的聂峋瞬间破功。
“嗯,”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点头:“我、我回来了。”
穆昭朝:“……”
一阵风吹来,发丝飞舞缭绕,勾出她隐藏在心底的担心和思念,穆昭朝眼睛蓦然就红了。
见她突然如此,聂峋突然有些慌,他上前一步:“大小姐……”
穆昭朝眨了眨眼,冲他笑了下:“还以为你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聂峋克制着自己没再上前,哪怕他再思念,再想她,他都十分努力不唐突半分。
“战事基本已停,”聂峋道:“我便回来了。”
穆昭朝惊喜道:“战事已经停了?那是不是这次回来就不去了?”
“嗯,”聂峋点头:“不去了。”
穆昭朝想到什么又道:“是皇上召你回京么?”
聂峋摇头。
穆昭朝顿时又有些担心:“皇上没有诏书,你这样突然回京,会不会……”
“无妨,”聂峋道:“我有将令,还带了战报。”
穆昭朝马上就懂了,这次战事的大将是小陈将军,有战报,就是名正言顺回京,且出其不意。
绝对没人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京。
就连穆昭朝都没想到。
她四下看了看……
聂峋轻声道:“不用担心,她们我都避开了。”
穆昭朝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夏冰她们,她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你是刚到京城?”看他风尘仆仆,不像是休整过的样子。
而且,他在京城确切来说,并没有家,就算回来也没处休整,除了她这里。
聂峋点头。
穆昭朝:“饿不饿?”
聂峋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因为许久未见,突然看到她,稍稍有些羞涩,正酝酿着情绪该如何同她多说一些,就听到她问自己饿不饿。
这一路,他几乎都是吃的干粮,饿到也没觉得,毕竟干粮带的充足。
再加上,他能忍。
有的吃,对他来说就算好的。
哪怕是进了城来庄子的路上,他满心里盘算的都是见到她,以及送她生辰礼。
压根没留意饿不饿。
但现在,被这么一问,聂峋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不……”
他刚张了口,就听到大小姐道:“这么大半夜赶路,肯定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
话落便拢紧了披风往小厨房走。
聂峋:“……”
理智告诉他,阻止她,大半夜不要让她劳累。
但情感上——他确实想吃她亲手做的东西。
不是想,是非常想,非常非常想。
是以,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他进了小厨房。
“我……帮你。”他道。
穆昭朝把蜡烛放到烛台上,看他一眼,烛火在他眼底跳跃,穆昭朝眉头蹙起:“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军营伙食不好,还是打仗的时候总是顾不上吃饭?”
聂峋自觉地坐在灶膛前,烧火:“没有,都还好,就是吃不惯。”
其实都有,营中伙食确实一般,尤其是一打起仗来,别说吃热饭,基本都是啃干料,很多时候,连干粮都没时间啃。
从边关赶回来的路上,虽说他急着赶时间,但干粮还是能按时吃,且能吃饱的。
相比着而言,这一路,他还稍稍长胖了些回来。
不过他没说,怕她听了难受。
吃不惯?
穆昭朝一下就懂了。
因为小厨房的食材基本都是临做饭前才准备,尤其这还是过夜了,是以小厨房新鲜的食材不多。
但因着今日是她的生辰,饭食和食材都准备得多,有一些没用完,倒是少了去菜地临时砍菜的麻烦。
她看了看,有现成的面片——估摸着是桃枝晚饭给她备的做长寿面来着,她没什么兴致吃,就先放着了。
正好煮面吃。
新鲜的肉也没有,再加上又是大半夜不适合吃太油腻。
穆昭朝拿了几个鸡蛋,准备就简单做个阳春面,先垫垫。
锅热后,放油,而后打了两个鸡蛋,穆昭朝想了想,又打了一个……煎熟后加水。
这边准备扯面。
水开下面,等面煮好又加了些青菜,调料调味,出锅时,撒了些芫荽和麻油。
热气蒸腾,氤氲缈缈,聂峋坐在灶膛前,虽是在烧火,但烧火实在简单,压根不需要费太多精力,是以他目光几乎全程都在大小姐身上。
看着烛光和雾气中,忙碌着给他煮面吃的大小姐,聂峋只觉得心里胸口暖得厉害,甚至都有些烫。
他看着她,心脏在这夜里,狂跳不止。
他真的,好喜欢她。
“夜里不好吃太油腻,”穆昭朝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吃碗面罢?”
聂峋看着她点头:“嗯。”
穆昭朝盛好面,道:“好了,可以吃了。”
聂峋收回视线,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来:“嗯。”
因为太低沉,再加上锅里的水还在沸腾,穆昭朝并没有听出他最后这一声嗯里的颤音。
等聂峋净了手回来,看到小饭桌上又多了一碗。
“我也有些饿了,”穆昭朝道:“一块吃罢,就当是给你补的长寿面。”
聂峋:“……好。”
她是记得他的生辰的,虽然早就过了,但他一回来,她就说给他补长寿面。
面前的这碗普普通通的面,突然就变得珍贵无比,聂峋甚至都不舍得吃了。
他真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怎么不吃啊?”穆昭朝吃了一口,见聂峋不动,只是看着面前的碗:“等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聂峋看她一眼,热气蒸腾,让他眸底的灼灼光亮都如拢了层薄雾,看得不甚真切。
他收回视线:“好。”
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
非常好吃。
和记忆和想象中一样好吃。
穆昭朝晚饭吃得少,这会儿确实也有些饿了,再加上今夜的面,出奇地好吃,穆昭朝吃了一会儿,又道:“我今日长寿面也还没吃呢,这就算是补的我今天的长寿面罢,正好你回来了,陪我吃的长寿面。”她在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长寿面。
聂峋抬眼,看着她:“嗯。”
穆昭朝又道:“应该说是我们互相陪对方吃长寿面。”
聂峋手顿了下,又嗯了一声。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长寿面呢,虽然生辰过了一个多月了,但是没关系,这就是他的长寿面。
因为情绪还不太稳定,聂峋几乎没怎么再说话。
直到面吃完,穆昭朝才突然奇怪道:“这么大的动静,丹若……”
聂峋看了她一眼,心虚地低头:“无妨,就是睡得沉了一些。”他刚刚用石子,点了她的穴位。
穆昭朝了然点头。
没事就好,还以为那丫头怎么了呢。
估摸着夏冰她们也是一样的。
但……聂峋进庄子,哥哥也没有察觉么?
想到书里对聂峋武力值天花板的设定,还有他所表现出的让哥哥和小陈将军都惊艳的武学天赋,穆昭朝便很轻松就接受了。
“大小姐,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从小厨房出来,聂峋手伸到她面前。
穆昭朝看了一眼。
是两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中间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月色下好看极了。
“这是什么?”穆昭朝指了指牙齿。
聂峋:“狼牙。”是他遇到的那群狼群的头狼的牙齿。
狼牙穆昭朝倒是听过,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
别说这样搭配,还真的挺好看的。
她拿过来,在月色下看了看,冲她笑笑:“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笑,聂峋心跳再次加速。
最后他不得不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他真的控制不住。
就在他要说不用谢时,穆昭朝又道:“对了,你等一下。”
话落,她便转身进了屋。
聂峋视线瞬间追着她看过去。
只不过她跑得快,很快就进屋看不到了。
聂峋听到她在翻找的什么,没多会儿便从屋里出来。
“你的,”穆昭朝把手里捧着的锦盒递给他:“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之前说好的,今年要给你过生辰,只是因为战事,没过成。”
聂峋看着面前这个精致又奢华的锦盒,一时有些愕然——她不止记得他的生辰,还给他准备了生辰礼,她是真的想给他过生辰。
这锦盒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不是刚刚进屋临时凑的礼物,说明,她早早就备好了。
聂峋眼睛又红了。
不是酸涩,是被胸腔里翻涌上来的炙热灼烧的。
见他不动,穆昭朝把锦盒往他面前递了递:“不接么?”
他怎么可能不接。
等他接到了手里,穆昭朝示意他:“打开看看。”
聂峋依言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枚玉佩和一块白玉,还有一个小巧的玲珑球。
“你现在是皇孙了,”穆昭朝解释道:“皇室中人,身份贵重,这枚玉佩我是请了能工巧匠雕琢而成,用的是极品汉白玉,与你的身份相匹配,这块白玉原石,我是想着你用来做私章最好,这个玲珑球……你就看着玩罢。”
因为情绪激动,聂峋没听出她最后这句话的深意。
“嗯,”好一会儿,聂峋才哑着嗓子道:“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穆昭朝又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休息?要不别折腾了,还去你的房间,等明日一早……”
聂峋其实更想跟她再多待一会儿。
但确实夜深了,他不困不觉累,大小姐也会困啊。
“不用,我直接去兵部。”聂峋道。
穆昭朝有些心疼,但想着战事要紧,她便没再劝他休息,而是点了点头:“也好。”
嘴上这么说,眼底已经带上了心疼,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
明明有满腔的话要跟她说,这一会儿聂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越来越凉,聂峋最后只得道:“那,我先走了,大小姐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穆昭朝也觉得心里蓦然一空,没由来的难受。
“嗯。”想到她做出的决定,还有打算,穆昭朝扯起嘴角,笑着道:“汇报了就在兵部找个地方休息。”
他现在可是皇孙,又有军功,找个地方休息还是很容易的。
聂峋抬头,直勾勾看着她:“嗯。”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眼神过于炙热,过于关注,让她移不开眼,更是连呼吸都屏住。
心脏也不听使唤地狂跳。
两人就这么在月色下静静对视,明明风是凉的夜是冷的,穆昭朝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对视了好半晌,在穆昭朝快要撑不住时,聂峋先移开了视线:“大小姐快回去休息罢,我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是得着凉了。
但若就是这么走了,聂峋心中甚是复杂。
视线落到她心口——他刚刚送她的狼牙项链。
刚刚拿了给他的生辰礼出来时,她就已经戴在了脖子上。
看来她很喜欢。
这般想着,他突然朝她走近一步。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穆昭朝看着突然凑近的聂峋,登时屏住呼吸。
她甚至都察觉到了他呼出的空气。
热热的,痒痒的。
聂峋看着她的眼睛,眸光辗转片刻,最后还是微微垂下,抬头轻轻拨了拨左边那颗歪了的狼牙。
“歪了。”他道。
话落,他已经退开。
穆昭朝:“………………”
聂峋心绪翻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否则肯定要冲动下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来。
于是他又后退了一步,而后行了个礼:“我走了。”
与此同时,转身离开。
“阿岭!”穆昭朝看着他的背影,猛然回神:“这次回来,还走么?”
若是还要去西北的话,走之前还来不来庄子?
聂峋心脏随着她这声‘阿岭’狠狠在胸膛撞了一下,他转头看着她笑了笑:“不走了,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来庄子上见大小姐。”
穆昭朝心情放松了些,想笑,但却因为刚刚的事,笑不出来,只道:“好。”
等他身影消失,穆昭朝看愣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刚刚突然凑过来,她还以为他是要……勾.引.她?
是她想多了!
但他拨狼牙的动作,真的很.暧.昧。
到现在,她心脏还在狂跳。
躺到床上后,她还有些不敢相信,摸着手里的狼牙,穆昭朝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也是这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回来了。
庄子外,刚出了庄子走了没多远的聂峋,突然停下。
而后打开手里的锦盒——刚刚当着大小姐的面,没好意思仔细盯着看。
月光皎洁,落在纯净无暇的白玉上,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小心又珍惜地挨个拿出来查看。
这放白玉,触手温润,果然她挑的就是好。
玉佩上的花纹——是竹子?
很好看!很精致!
等查看玲珑球时,刚从锦盒里拿出来,聂峋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这工艺……
他微微蹙眉,对着月光看了看。
确实与玉佩的工艺差别甚大。
咦?
里面的球,居然也雕刻了花纹,是——那个小蓝花?
确认就是小蓝花后,聂峋嘴角蓦然弯起,整个人都被欢喜填满。
等他细细赏玩了一会儿,要把玲珑球放回去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玲珑球,不会是大小姐亲手雕琢的罢?
想到这里,他把玲珑球再次拿出去查看。
看到上面确实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瑕疵后,聂峋:“……”
他愣愣看着手里的玲珑球,良久,才轻轻弯曲五指,把玲珑球紧紧攥在掌心。
皎皎月色下,他睫毛颤得如同蝉翼……
真的是大小姐亲手雕琢的!
心脏更是如擂鼓般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回头朝小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渐沉——等他处理完了那些事的!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她是爱我的,不接受反驳(*^▽^*)
被迫留下来收拾烂摊子的小陈将军:别矫情,快把老子弄回去,老子要吃梨!吃橘子!吃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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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翻窗
◎穆昭朝:“………………”◎
翌日清早, 我军大胜,歼敌三万万, 俘敌八万, 羌国投降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虽然知道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依然让人抑制不住振奋, 说句举国欢庆都不为过。
穆昭朝一睁开眼,就听到丹若在外面兴奋地跟她说:“大小姐, 羌国投降了, 咱们打赢了!”
话音一落, 她人就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脸姓高彩烈:“真的没想到阿……武威将军和小陈将军竟然如此了不得, 这一仗胜得实在是利落了!”
“……大小姐?”见大小姐睁着眼睛看着账顶,像是在发呆,也像是还没睡醒, 丹若忙收了声, 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穆昭朝正在回忆昨夜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做了一场梦的错觉一样,但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还在,当然不可能是梦。
听到丹若的喊声, 她眨了眨眼, 偏头看过来:“战报已经传回来了?”
虽然昨天没问阿岭, 但他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必然是已经有了结果。
丹若忍不住开心道:“是的,已经传回来了, 这会儿满京城都传遍了, 小猴子那个耳报神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天没亮他就把消息带回了庄子,既然羌国投降了,是不是武威将军马上也能回京了啊?”
喊四公子太过生疏,喊阿岭就是僭越,丹若想了想,觉得喊武威将军最好,又尊敬,又威风。
现在满京城,哦,不,时举国上下,谁不知道武威将军的神通啊?
“嗯,”穆昭朝坐起来,想到阿岭昨晚跟自己说的那声‘我回来了’,嘴角轻轻勾了下:“就在眼下了。”
话落,她视线落到了胸前的狼牙项链上。
狼牙是打磨过的,虽然经过打磨,但依然能感觉到属于狼的‘锋利’,很威风,也很有野性。
日光下,红宝石则是更加光彩夺目。
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丹若终于注意到了大小姐脖子多出来的项链,她‘咦’了一声:“大小姐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条项链啊?真漂亮!”
今日之前大小姐从未有过这样的一条项链,而且昨天,她记得并没有人送大小姐这样一条项链做生辰礼啊。
这是哪里来的?
还是说,昨日生辰礼太多,她记漏了——要说大小姐这次生辰,虽然没有大办,可生辰礼却是源源不断送到了庄子上,她是真的很替大小姐开心。
“昨日的生辰礼,”穆昭朝道:“我也觉得挺漂亮的。”
居然真的是生辰礼,这样贵重的礼物,她竟然也能记漏了。
“确实很漂亮,”丹若一边伺候大小姐梳洗一边道:“昨日的礼物太多,我笨,竟然没记住这条项链,是哪家送来的啊?”
穆昭朝看着镜子里自己胸前的狼牙项链,笑了笑,没说。
丹若倒也不是真的要从大小姐这里问,等会儿去对一下账本就是了,或者问问雨烟和桃枝,不能让大小姐觉得她又笨又懒。
“这颗红宝石又大又圆润,”丹若看了一眼,真诚地夸赞道:“流光溢彩,非常衬大小姐!”
穆昭朝也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阿岭是从哪里寻来的红宝石。
聂峋带回来的消息,早朝自然要延时。
虽然羌国投降了,但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议,许多善后工作要做,但忙也忙得不亦乐乎,穆初元现在调任兵部,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接下来要准备接待羌国使臣,还有各种止战条约,光禄寺更是忙碌。
穆初元没到早朝就已经收到了聂峋回京已经羌国投降的消息,原以为会在早朝见到他,却没想到他压根没参加早朝。
还是等早朝结束,他在兵部又忙碌了一番,吃午饭时,才见到了聂峋的身影。
第一眼,他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非常大,通身锋利又森寒的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更锐利了,也更又气场了。
有个大将军的样子了。
穆初元原本想同他见礼打招呼,询问一下边关事宜,嘴角刚刚扬起,视线便落到了他腰间带着的白玉玉佩上。
这……
穆初元眉头顿时蹙起。
穆初元愣神的功夫,聂峋也瞧见了他,他犹豫都没犹豫,便朝穆初元走过来,率先开口:“穆将军。”
穆初元心里复杂极了。
脑子里也是各种念头飞转。
就这么片刻,已经心思百转,也得出了结论——他不是今早回的京。
怕是夜里就回来了,只是没露面。
而是,去了庄子上。
他昨夜就在庄子上住,居然丝毫没有察觉,阿岭的武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穆初元又惊讶,又心情复杂。
惊讶的是他的武学天赋,复杂地是,他带着战报回京,第一件事不是来兵部报道,更不是去御王府或者皇宫,而是……去见了妹妹。
想到那个他最担心也最害怕的可能,穆初元气息就有些不稳。
偏偏,他还突然一敛周身的锋利,朝他走过来,和之前一般同他打招呼。
现在聂峋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大家都对这位不世之材的‘皇孙’充满了好奇和钦佩,但是因为不太熟悉,再加上他通身的气场太过冷戾,除了行礼问安,再无人敢凑近同他多交谈——不清楚喜好秉性,还是先别凑近,免得拍马不成反倒犯了忌。
但基本上他走到哪里,目光就聚焦到哪里。
瞧见他主动与穆初元打招呼,众人好奇惊讶之余,还有了然。
毕竟穆大少爷也算是四公子的半个伯乐和师父。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穆初元只得维持着脸上的笑和平静,同聂峋见礼,交谈。
虽然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聂峋并没有他是‘皇孙’是御王府四公子的感觉。
哪怕这一上午,是人见到他都冲他行礼,喊他四公子,他也没太大感觉。
反倒是瞧见穆大少爷,让他有些触动。
只是……
穆大少爷目光时不时落到他腰间的玉佩上,让聂峋稍稍有些不安和没由来的烦躁愤怒。
不是针对穆大少爷,而是穆大少爷这个反应的原因,让他愤怒。
他从来都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穆大少爷的眼神虽然很收敛,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这眼神里的意思。
他不愿意大小姐同自己来往过密。
从前他什么都不是,谁都可以欺凌时,大少爷从不嫌弃他出身卑贱,亲自教他武功,现在所有人都道他身份贵重,大少爷却……
因为什么,他自然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格外愤怒。
人多眼杂,穆初元也没有同聂峋说太多。
最主要现在形势复杂,先静观其变要紧。
于是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到了下午,从兵部出来,穆初元在兵部外又和聂峋碰到了一处。
彼时,聂峋正冷冷看着御王府派来接他的车驾。
他并不想去御王府。
尤其是穆大少爷出来后,他就更不想去了。
穆初元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冲他拱了拱手:“四公子从回京就一直忙碌着,还没回御王府罢?确实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聂峋自然也清楚,这个时候,去哪里都不合适。
尤其皇上还派了御前的人带了封赏过来,也一起候着,准备隆重热闹地送他回御王府。
“改日再拜会大少爷。”聂峋冲穆初元回了一礼,认真道。
穆初元看了眼御王府的马车,笑着道:“自然随时恭候。”
等看着聂峋上了御王府的马车离开,聂峋这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玉佩都送了,纵使没有他最怕的事,但妹妹显然也是把阿岭当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要给朋友造势。
御王府那个龙潭虎穴,想必四公子能应付得来。
就算不能,他刚刚也表明了态度。
总之……妹妹要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理智上如此,可情感上,他还是非常纠结。
在他看来,妹妹同四公子最好保持距离,越疏远越好,最好就此再也不见,再无瓜葛。
偏偏,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聂峋就已经去见了妹妹,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妹妹还把玉佩送给了他。
回庄子的一路上,穆初元整个人都如一团乱麻般,理不出个头绪来。
等回头庄子上,听雨烟说,妹妹今天一天都在庄子上,并没有外出,也不曾询问过什么朝政上的事,穆初元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异常。
是以,他加快了脚步往小院子走。
踏进小院子的第一眼,他看到的就是妹妹脖子上带着的狼牙项链。
虽然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任何指示,但穆初元就是知道,这条狼牙项链,肯定是聂峋送的!
京城不盛行这种风格的饰品,而且若是昨日谁送的,妹妹不可能不提一句。
只能是后来谁送的。
后来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穆初元心情更复杂了。
“哥哥回来了?”正在煮橙子水的穆昭朝抬头看见哥哥,笑着道:“橙子水刚煮好,过来尝尝。”
穆初元走过去,一言不发,坐下就开始吃盘子里的橙子。
这橙子是妹妹新培育出的水果,说是橘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口感非常好,又水润又甜,是他现在最喜欢的水果。
可这会儿,这橙子吃在嘴里,味同爵蜡一般。
见哥哥不说话,穆昭朝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今日太累了么?”
话落,她又说道:“要详谈止战协议,还有后续的安抚善后工作,确实会很累,要不哥哥先睡一会儿歇一歇,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喊哥哥。”
穆初元沉默地吃着橙子,又吃了两块,这才抬头看向妹妹:“我见到阿……四公子了,在兵部。”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而后点头,继续刚刚的笑容:“四公子还好么?”
穆初元明显察觉到在提及阿岭时,妹妹脸上的笑更浓烈了些……
“瞧着还好,”穆初元心思复杂道:“估摸着累狠了,瘦了些。”
穆昭朝点头:“既然回了京城,养一阵也就养回来了。”
话落,穆昭朝又问道:“他现在是去了哪里?回御王府?”
穆初元点头:“御王府派了人去兵部接,皇上也派了御前的人,十分重视。”
穆昭朝点头。
但点完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昨夜太过惊喜,忘了跟阿岭说,御王府都不是善茬,尤其是王妃和世子聂峘,让他多小心着些。
穆昭朝嘴角的笑微敛。
“怎么了?”见妹妹脸色有异,穆初元问道。
穆昭朝看了看哥哥摇头:“没事。”
说完,她又道:“就是觉得御王府……他没什么根基,怕是会不太好适应。”
穆初元倒是不担心这个。
聂峋能在西北立下此等战功,再加上明元传回来的消息让他对聂峋了解更多了一些,以他的才智,应付得来御王府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而且,他也知道,聂峋必然对御王府十分提防。
林侧妃就算了,杀母仇人,不过现在已经被幽禁,也掀不起风浪。
至于御王妃和世子,他都能想到的事,他不信聂峋想不到,自然会更加堤防他们。
“无妨,”穆初元还是安慰妹妹道:“阿岭从来都很谨慎,之前的调查结果也都送到了他们手上,他心里明白。”
明白归明白,穆昭朝怕的是暗箭。
毕竟,御王府他是真的一点儿根基都没有,若是别人早早布好天罗地网,他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昨夜也真是的,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见妹妹眉头还未舒展,穆初元只得把话又说明白了些:“阿岭不会有危险,还有御前的人在呢,皇上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皇上不痛快的。”
道理穆昭朝都明白,不过她还是觉得应该要给阿岭捎个信。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把这信神不知鬼不觉捎过去时,就听到哥哥突然说道:“我看到阿岭腰间戴着的玉佩了。”
穆昭朝怔了一瞬,抬眼。
穆初元看了眼妹妹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这个项链,是他送的?”
看着哥哥淡定,却通透的双眼,穆昭朝顿时了然。
她的心思,哥哥还是猜到了。
有这么明显么?
穆昭朝不自觉蹙眉。
见妹妹这个表情,穆初元登时乐了,甚是哭笑不得:“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我会看不出来?”
穆昭朝:“……”
两人对视片刻,穆昭朝先开了口:“那哥哥先帮我保密,也别让任何人看出来,包括阿岭。”
正在哭笑不得的穆初元听到妹妹这话,愣住。
穆昭朝又道:“对外,就说,阿岭之前一直都是哥哥帮助提携的,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穆初元眉头蹙起:“你不是……”
哥哥都看出来了,再瞒着也没用,倒不如让哥哥同她配合,也更真实一些。
“嗯,”穆昭朝坦白道:“我确实喜欢他,但他现在处境不太安全,我总觉得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不如就此彻底撇开关系,日后若有需要,也能出其不意。”
穆初元:“………………”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妹妹就这么喜欢他?
连这些都给他盘算好了?
他、他凭什么啊?
但穆初元也只敢在心里纳闷。
从明元身上他早就看明白了一个道理——情爱这东西从来都没有道理。
什么凭什么不凭什么,就凭心里有那个人,这一个理由已经胜过世间万千。
穆初元突然有些嫉妒聂峋。
妹妹都没有这么关心他呢……
穆昭朝说完,直勾勾看着哥哥:“我需要哥哥的帮助。”
穆初元:“……你想让我怎么做?”
穆昭朝想了想,虽有些艰难,她还是说道:“他若是来庄子上见我,哥哥替我挡回去罢,若是他同哥哥问起我,哥哥也客气地挡回去罢。”
穆初元还是有些不理解:“因为世子?”
穆昭朝点头。
穆初元:“世子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若真的喜欢他,倒也不用如此做,有哥哥在呢,世子还不能做什么。”
虽然御王府他实在不喜,可妹妹都为阿岭做到了这份上,他就是再不喜,也会全力支持妹妹。
穆昭朝眨了眨眼,心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以后争的是什么。
若只是一个世子之位,一个王爵自然不用,聂峋他现在压根就不需要这些。
但她没法跟哥哥说太多,只能隐晦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件事我总觉得还会有变故。”
“林侧妃?”穆初元蹙眉。
穆昭朝摇了摇头。
穆初元想到什么:“王妃?”
穆昭朝没说话,只是看着哥哥。
穆初元:“……”
他沉吟好一会儿,这才问妹妹:“你确定要这么做?到时可别自己先心软……”
穆昭朝被哥哥这话逗笑:“确定,不会的。”
穆初元这会儿心里才真是打碎了五味瓶,复杂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当天傍晚,穆大小姐病了需要静养,庄子要一段时间闭门谢客的消息,便在京城传开了。
战事大捷是一回事,但吃喝也是众人关心的事。
穆昭朝这一‘病’着实让不少人着急——闭门谢客,不就不开放了么?不开放可就吃不到那些好吃的水果了,简直要人命!
作出决定,穆昭朝已经酝酿了许久,说出来那一刻,倒也没有多难受。
但真的开始实施,确实让她心底有些许不适。
可也只能这样。
聂峘还有后手,现在他们两人利益冲突还不明显,等太子一死,马上就会针锋相对,到时候再撇关系,就晚了。
现在倒是刚刚好。
饶是明白这是为了绝后患,穆昭朝晚饭胃口也十分不佳。
几乎没怎么吃。
熄了灯,躺在床上,更是睡不着。
只能对着夜色,看阿岭送她的狼牙项链。
她病了,明日阿岭肯定会上门,到时哥哥婉拒他进庄子看他的事一定会传遍京城——就算不传遍,还有安排好的小猴子呢,一定会传遍。
他估计会不开心。
不过哥哥会把防备御王妃和聂峘的事想办法告知阿岭,他应该也不会太难过罢?
思来想去,穆昭朝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刚叹完,就听到窗子被叩响,她一愣,没等她喊人,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带着喘息和担忧的嗓音:“是身子不舒服的厉害么?”
穆昭朝猛然坐起来。
阿岭?
他怎么现在就来了?
哥哥……怎么没拦着啊!
没听到她的回应,聂峋是真的急了:“大小姐?”
穆昭朝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应对,就听到窗外那人近乎急躁地道:“大小姐不说话,恕我无礼翻窗子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穆昭朝就眼睁睁看着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而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翻了进来。
聂峋收到消息,担心地快疯了,一路疾驰而来,他原本只是想询问一番病情,接过敲窗子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可把他吓坏了,便什么也顾不得,直接翻窗进来。
可……
看着坐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也如常,并不像生病,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大小姐,聂峋:“……?”
还没有想出对策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装病,骗我来,她果然很喜欢我(#^.^#)
穆初元:武艺高了不起啊!害我在妹妹面前丢脸!你完了![○??`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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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147
◎聂峋深深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很懵, 完全没想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跑到她面前了?
聂峋也很懵。
不是都在传大小姐病了需要静养, 连庄子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开放了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惊讶且茫然地看着对方,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秋夜寂静。
有家山庄本就地处僻静,山间的夜里更是静谧非常,以至于此时除了山间轻扬的风声, 便是两人的呼吸声。
此起彼伏。
原本都只是惊讶不解,但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 惊讶和不解被冲淡后, 回过神的穆昭朝蓦然感受到一股黏腻的不自在。
她眨了眨眼, 感觉睫毛都在拨着空气中流动的——暧.昧.?
是的,穆昭朝明确感觉到了暧.昧.的气息。
她再次眨了眨眼, 因为眨动的频率有些快,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聂峋,一颗心再次被高高提起, 急声追问:“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是在夜里, 穆昭朝依然能把他双眼中的炙热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着急和担心,以及那一点儿不一样的情绪。
穆昭朝心脏猛然在心口撞了下。
她没说话,聂峋忍不住上前:“大小姐到底怎么了?大夫看过了么?现在感觉如何了?”
看着已经三两步走到跟前的聂峋,穆昭朝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气。
很热, 还带着浓浓的焦躁, 完全体现了他此时的心情, 但也让穆昭朝觉得有些燥热。
她没回答他的话, 而是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被这么一问,聂峋终于稍稍冷静了些, 她确实不该大半夜擅闯她的闺房, 很失礼, 也非常不合规矩,有损她的清誉——他以为她是在震惊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经允许闯进她的房间。
他只是,太着急,太担心了。
怔了片刻,他往后退开一步:“听说大小姐病了,担心不已,就赶紧过来查看……刚刚在窗外听到大小姐似乎是不舒服地叹气,询问后大小姐没回应,怕大小姐出事这才闯了进来。”
穆昭朝:“……”他误会了。
她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大碍,”她冲他笑笑:“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想躲个懒,好好休息几天,不这样,怕是逃不开,你知道的,那么多人都盯着庄子开放,我只能出此下策。”
聂峋眉心微动,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小姐话语里的疏离。
很细微,但他就是察觉到了。
许是大小姐真的累了,不太舒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既然想休息,就好好休息,大小姐确实太累了些。”
穆昭朝冲他笑笑:“你现在已经是武威将军了,又是王府四公子,不用‘大小姐’‘大小姐’的喊我。”
聂峋这次明确感觉到了那股客气和疏离。
明明昨夜还不是这样的,怎么才不到一天,大小姐就……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立刻开口。
穆昭朝本就是强撑的,被他这么盯着盯着,面皮不自觉有些僵硬,但她还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千万不能被他看出来。
良久,久到穆昭朝呼吸都快混乱了,聂峋这才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想这么喊。”
这下换穆昭朝哑然。
说不感动是假的,当然也不全然是感动,还有心跳加速和翻涌心绪。
穆昭朝客气地笑了笑:“既然想喊,那不如就喊我穆大小姐好了。”
聂峋静静看着他,嘴角缓缓、缓缓抿了起来。
穆昭朝:“……”她突然有点难受。
这话说出来,她本来就十分艰难,又看着他这样,在她开口后,他眼神那一瞬间的变化,像是利刃一般,直往她心口扎。
聂峋眼睫颤了一会儿,而后垂下眼,淡淡道:“哦。”
穆昭朝:“………………”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若不是心性坚韧,穆昭朝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了。
但又怕说了,他心有顾忌,到时打不破他的宿命。
又过了一会儿,聂峋主动询问道:“大……穆大小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有什么事,尽可派人来寻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听不下去的穆昭朝打断:“我能有什么事啊,而且哥哥也在庄子上的,四公子刚回京,必然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值当打扰你。”
聂峋抬眼直勾勾看着她:“为什么不值当?”
穆昭朝神色顿了顿:“怕打扰你。”
黑暗中,聂峋双眼依然明亮的灼目:“为什么怕打扰我?”
穆昭朝被问愣住了,这算是什么问题?这不是原因么?
聂峋却没动,就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穆昭朝只得硬着头皮道:“四公子刚回京,无论是战事还是家事都要忙碌不已,我没什么事,自然不想打扰你。”
聂峋压住眼底的难过,轻声道:“穆……大小姐还是喊我阿岭罢,四公子我听不惯。”
穆昭朝想说,喊你阿岭像什么样子,拒绝的话刚要出口,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想了想道:“那好罢。”
那就人前喊四公子,人后喊阿岭好了,免得他现在还没适应身份,突然如此不适应。
见她答应了,聂峋眼底的光亮闪了闪,一直紧抿的嘴角也轻轻动了动。
只是嘴角刚刚掀起一抹很轻微的弧度,聂峋视线便落到了她空荡荡的脖颈。
项链……不带了?
他想了想道:“大小姐送我的生辰礼,我昨夜一出庄子便带着了,一直佩戴。”
言外之意,我很喜欢这个玉佩。
穆昭朝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等回头我再寻摸寻摸给你多寻几块上好的玉石给你做玉饰……”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聂峋抬手撩开衣领,从里面挑出一截红绳,带出红绳下面坠着的玲珑球,而后笑吟吟看着她:“这个玲珑球,我也一直戴着。”
穆昭朝:“……”
看到玲珑球是被他贴身佩戴的一刹那,穆昭朝脸就红了,还是冲天而起的爆红。
这玲珑球,她是、是让随便做个配饰留着玩的啊,怎么当项链带脖子上了?还贴身佩戴。
穆昭朝委实被惊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忙道:“这、这不是个玉坠子,这就是个小玩意,挂剑穗或者鞭子的装饰,怎么还串项链了?”
聂峋垂眸认真盯着手里的玲珑球看了看,而后笑着道:“可我觉得很好看,还很贵重,不想当什么配饰,这样戴着也挺好的,我很喜欢。”
穆昭朝:“……”
她犹豫了片刻:“你若是喜欢项链,我再做个项链给你?”
聂峋抬眼,目露惊喜:“真的?”
穆昭朝登时又有些心疼,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这么开心?
她点头:“嗯,给你多做几件,也能衬得起你的身份。”
聂峋眼神微微暗了暗,只是夜里,瞧不真切,穆昭朝并没有察觉到。
更没有察觉到,他刚刚那一刻眼底划过的憎恶和寒意。
聂峋又把玲珑球放了回去,继续贴身佩戴:“我还是挺喜欢以前的身份的。”做大小姐的跑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好。
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还是过了许久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她病了。
穆昭朝知道他不喜欢御王府,缓声道:“不要这样想,现在也挺好的。”
聂峋霍然抬头看着她:“是么?”
穆昭朝肯定地点头:“当然。”
以前那样哪里好了?受人欺凌……
聂峋看着她,认真道:“大小姐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么?”
穆昭朝迟疑片刻,点头:“你不喜欢么?”
虽然知道他确实不喜欢,但他的身世总是要还原,他总要回到御王府。
聂峋没回答,而是继续盯着她问:“大小姐喜欢我现在的身份?”
穆昭朝下意识点头,但头点了一般,忙定住。
要否认,又觉得不对,最后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这话有歧义,我拒绝回答。”
话落她认真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自己喜欢。”
聂峋眼睫轻颤,而后乖顺地垂眸,轻声道:“……重要。”
你喜不喜欢,很重要。
比任何事都重要。
只是他声音太低,再加上刚刚穆昭朝被他问得‘喜不喜欢他现在的身份’心跳有些加速,一时不查,就没听到这两个字。
“什么?”她没听清,反问了一句。
聂峋没再重复,而是道:“我送大小姐的生辰礼,大小姐可喜欢?”
穆昭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点头:“喜欢啊,当然喜欢。”
聂峋:“……喜欢就好。”虽然没有看到她戴着,也没有在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但她既然说喜欢,他就信她。
穆昭朝觉得他问题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罢?
穆昭朝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聂峋有多敏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刚刚也没有哪里露馅,应该能糊弄过去的罢?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又怕他再追问什么,把她绕晕说漏嘴,穆昭朝忙岔开话题:“你是怎么进的庄子啊?哥哥没有察觉到你进来么?”
穆昭朝是实在好奇,聂峋的武学造诣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昨日若说是太晚了,哥哥睡着了,就罢了。
可今日,明明夜还不深,哥哥总不能每天都睡这么沉罢?他可是个武将啊!
但这话却让聂峋听出了另一种意思:“大小姐不想我过来?”
穆昭朝:“……”
她再次惊讶聂峋的敏锐,但话还是要说得不露痕迹。
“当然不是,”穆昭朝道:“我就是好奇,你和哥哥武艺到底差了多少,还是说哥哥睡着了没察觉。”
聂峋不太信,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就选择相信——
“我现在进庄子,”他认真道:“大少爷察觉不到。”
穆昭朝:“——!”
哥哥武功已经够高了,居然还能这样子?
那聂峋武艺到底多高了啊!
“你现在这么厉害了么?”穆昭朝没忍住夸了一句。
聂峋眼底微亮,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头:“还可以……”
话落他又补充道:“都是大小姐提携。”
穆昭朝摆手:“那是你自己天赋好又肯努力又肯吃苦,这都是你凭借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我可没做什么。”
聂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静静看着她,轻声问她:“大小姐为何一直在同我撇清关系?是我回京后,有什么人打扰到大小姐了么?”
突然生病,闭门谢客,连最喜欢的最赚钱的开放日也不开放了。
还言语间,客气疏离。
这是要同他——保持距离了么?
穆昭朝被问得一怔。
聂峋已经从她这一瞬间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他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生怕大小姐是要同他生疏,而不是因为不想被无关的人打扰……
他垂眸,轻轻道:“我知道了。”
一句话没说的穆昭朝:“……”
她很想解释,但还是忍住了。
沉默以对中,聂峋先调整了好情绪:“大小姐累了,就好好歇歇罢,我、我还可以常常来看大小姐么?”
这话问的穆昭朝很不好受。
她的迟疑,让聂峋好容易压制着的难受又蔓延开来,手都在抖。
最后穆昭朝还是不忍心,点了头:“嗯。”
聂峋:“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穆昭朝:“……嗯。”
聂峋嘴角勾了勾:“还以为大小姐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穆昭朝:“……”
她突然很烦躁。
不是对聂峋,是对这个世界。
尤其是聂峋那本大男主文的设定。
“没有,”穆昭朝闷闷道:“怎么会。”
“那就好,”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聂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大小姐不高兴?”
穆昭朝摇了摇头,她看了聂峋
一眼:“你在御王府根基浅,要多加小心。”
大小姐在关心他?
刚刚的难过甚至不安,顿时就都缩了回去,聂峋笑着点头:“我会的。”
穆昭朝又道:“尤其是王妃和三公子。”
提到这两人,聂峋嘴角的笑淡了些,但他还是点头:“好。”
他们自然是他第一防备对象。
也是他第一个要报仇的对象!
不过这种事,他就没必要跟她说了,免得吓到她,也免得她担心,她都瘦了……
“不过你身负军功,”穆昭朝又道:“倒也不用惧他们。”还有他们呢。
聂峋点头:“嗯。”
“夜深了,”虽然很不舍,可他又不能在这里过夜,最后只得道:“大小姐早些休息,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大小姐。”
明日?
穆昭朝:“……”
她其实挺开心挺期待的,但……
见她没说话,聂峋抬眼反问:“大小姐不想让我过来?”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聂峋这次回来后,说话居然这么直接,还更敏锐了!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道:“你已经身负军功,再总来这边,会被忌惮。”
聂峋眼底亮晶晶地看着她:“大小姐是在担心我么?”
穆昭朝:“……”
她真的是心乱如麻。
偏生,他又如此直接,穆昭朝只得点头:“是。”
聂峋笑了:“有大小姐记挂,什么事都打不到我。”
穆昭朝:“………………”
心里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穆昭朝只觉得整个胸膛都被填满。
暖烘烘的,还有一丝她也形容不出的欢喜……
聂峋转身离开,穆昭朝喊住他:“阿岭!”
终于又听到她喊自己‘阿岭’,夜色都难掩他脸上的欢喜,他转身,笑意深深看着她:“嗯?”
“我还是觉得,保持距离最好。”穆昭朝道。
聂峋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想说不用,也不想这样,因为他舍不得。
但她都开了口,聂峋又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只得点头:“好。”
穆昭朝冲他笑了下。
就因着这声‘阿岭’和这个笑,聂峋翻窗子出来后,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当然他也没打算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得多,他总觉得大小姐对他不一般。
刚刚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要问出了口。
但想到眼下的境况,还是都忍住了。
现下情况确实于他不是特别利好,得等他都处理完了,无后顾之忧后再同她……
他正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美滋滋朝外走,走着走着,脚步蓦然一停。
静谧空灵的山庄,只余下风声,和皎皎月光。
聂峋抬头,直接看向右前方。
“出来罢。”他道。
片刻后,穆初元从阴影中走出来。
穆初元脸色不是很好看。
更确切地说,是很难看。
不管是答应了妹妹要配合她,还是单单他作为一个兄长而言,此时看到聂峋,脸色都不会好……
第二天一早,御王府幽禁林侧妃的华安苑,传出一声惊恐凄厉的惨叫。
石嬷嬷被吊死在林侧妃床头。
林侧妃一睁眼就和石嬷嬷因为恐惧死了都还瞪得老大的双眼对上。
还在床沿摸到了石嬷嬷被拔掉的舌头。
她惨叫一声,便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就知道,她是对我最好的(#^.^#)
穆初元:你小子最好不要太嚣张!你信不信大婚的时候,我带一个营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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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试探
◎他是嫌命长了罢?◎
林侧妃毕竟已经被幽禁, 守备也森严,华安苑这边, 石嬷嬷被吊死, 林侧妃被吓疯的事,并没有传开。
再加上,这种事, 算不得多光彩,御王爷再昏聩也不希望这种丑事被传开。
更别说, 前段时间, 因为林侧妃在内宅的种种行为, 父皇已经训斥了他一顿——内宅都管理不好,无能至极, 他脸上甚是无光。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事情压下去,再传到父皇耳朵里, 怕就不是简单的训斥一顿这么简单了。
而且, 聂峋也回来了,虽然他对他母亲已经没有印象了,可到底总算有一件事是让父皇看得上了——他还是会生儿子的。
刚一回京,御王府里就传出这种事, 外人不定怎么猜测呢, 说不定就要猜测是不是聂峋回来后在给他的母亲报仇——不管是不是, 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他还想让父皇继续高看呢。
虽是封了口,但哪有不透风的墙。
当时知情的人便猜测, 怕是刚回京的四公子动的手, 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更别说还害的他流落在外多年。
当然也有想的多想得深的,觉得,有可能是三公子动的手,故意在这个时候动手,刚好可以嫁祸给风头正盛的四公子,好削一削他的锐气。
当然猜测归猜测,现在三公子是刚封的世子,四公子身负战功深得圣心,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谁也不敢把私心里的猜测往外说。
御王爷想要瞒着,自然是瞒不过现在掌管御王府内宅的御王妃,聂峘更是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他很震惊。
他是真的没想到,聂峋胆子居然这么大,回京的第一天就敢动手杀人。
因为世子之位的争夺,暴露了他一些事情,导致他被怀疑,也被不少人盯上,再加上聂峋风头正盛,总是有人有意无意拿他同聂峋比较,聂峘心里虽有气,但近来确实非常低调。
一是不想被挖出更多事情。
二是,有聂峋在前面吸引众人的目光,倒也没那么多人盯着他之前同聂峥争夺世子之位的那些事了。
他甚至还觉得聂峋现在回京于他而言是好事,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皇爷爷也不会总盯着他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聂峋居然真的这么大胆。
他就不怕被人怀疑上么?
虽然只是林侧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林侧妃就算再被幽禁,她还有一双儿女,闹大了,他能独善其身?
不对……
聂峘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紧紧拧着——他这是想搅浑水?
让人以为他刚回京定然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就专挑这个时候杀了石嬷嬷,吓疯林侧妃,让人以为是有人在嫁祸给他?
现在不就已经有人在这么猜测了么——甚至连父王也觉得此事同他有关。
聂峘嘴角抿起,脸色更是深沉凝重。
他早就料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怕是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好对付。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什么人让他倍感棘手。
聂峋眼神也跟着沉下来,原本温润的面庞,此时显得极阴沉不说,还带着股子邪气。
下属感受到主子情绪的变化,只保持着低头,一动也不敢动,呼吸更是能放多缓就放多缓——真的从未见主子这般过。
不就是一个石嬷嬷么?
在他看来,其实压根算不得什么,四公子若真是有胆量,那今日杀的人应该是林侧妃才是,而不会只是一个嬷嬷。
石嬷嬷就是再体面,也不过是个奴仆,更别说林侧妃已经被废了,她还有什么体面?
杀她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聂峘也并非没想到这茬,这也是他另一个疑惑的点。
若真是聂峋动的手,为什么杀的人是石嬷嬷?
杀鸡儆猴?
可林侧妃已经被废,还被幽禁,需要废这么大劲儆?
聂峘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继续盯着,”聂峘看了眼眼前毫无存在感的亲信:“林侧妃那边,还有四公子都盯着……”
亲信应了一声,刚要出去,聂峘又道:“还有有家山庄,也盯住了。”
亲信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在意有家山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有在盯着有家山庄,但并没有什么收获,有家山庄该怎样还是怎样,穆大小姐更是忙得不行,压根没有什么异常。
但主子既然吩咐了,他自然奉命行事。
“是!”应下一声后,亲信这才转身出去。
等亲信一出去,聂峘想到什么,眉头拧得更紧了——若他想要儆的猴不是林侧妃呢?
林侧妃已经是废人一个,何至于花这么大心思?
若被儆的猴,是他和母妃呢?
越想,聂峘越觉得这种可能最大。
聂峋能立下此等战功,必然不是个蠢笨的,他估计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也有母妃的手笔。
还有就是,他之前为了尽快拿下世子之位,透露了太多信息,穆初元估摸着已经查到了他身上,知道是他在往外透露线索。
如此,自然也会牵扯出当年的事。
但穆初元并没有什么异动,这很奇怪。
之前他故意那么高调,引得聂峥去有家山庄,穆昭朝的反应也很寻常,就跟不知道那些真相一样。
这对兄妹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越想,聂峘脸色越难看。
他这个好弟弟,一回来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大礼?
呵!
想到之前的一些发现,聂峘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声。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出招,那不如他主动一些,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穆大小姐不是病了么,正好,他去探望一下。
刚打定了注意,正要吩咐人去准备薄礼,等下就去有家山庄。
没等他吩咐下去,下人便进来回话:“三公子,四公子刚刚派人送了些补品去有家山庄,说是给穆大小姐补身子的。”
“派了人去?”聂峘第一反应就觉得不对劲:“四弟没有去?”
“没有,”来人回道:“四公子这会儿刚从兵部回来,正在自己院子里用早饭。”
聂峘:“……”有时间吃早饭,没时间去有家山庄看生病的穆昭朝?
这简直太不对劲了。
“你去……”聂峘本想吩咐他去准备礼品,话说了一半又道:“算了,你先出去。”
那人退下后,聂峘沉默良久,这才打定了注意——先静观其变。
他先不去有家山庄,看看四弟到底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收到了下人来报,说四公子去了马厩,在亲自洗刷他那匹红马。
聂峘彻底看不懂了。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现在已经清楚,四弟是不打算亲自去看望穆大小姐了。
既如此,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出面——也顺便看看,穆初元和穆昭朝两兄妹,在想什么。
没多会儿,世子备了许多补品要去有家山庄探望病中的穆大小姐一事,便在御王府传开了。
正在一下一下,仔细又爱惜地刷着大小姐送他的马儿的聂峋,听到下人议论纷纷,冷峻的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聂峘……他是嫌命长了罢?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送我的马儿,我当然要亲自刷,别人给我碰坏了呢?╭(╯^╰)╮
不住在死亡边缘试探的聂峘:来啊,快杀了我给四弟四弟妹助兴啊(*^▽^*)
ps:搬家,太累了,写得有点少,等把东西收拾好再把字数补回来昂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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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阿棠
◎穆昭朝:“你可以喊我阿棠。”◎
昨夜大小姐既同他说了实话, 想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疏离,让人觉得他们两人关系淡了。
哪怕他并不想这么做, 但大小姐既然有顾虑, 想要如此做,他自然配合——原本他以为回京后,就能时时看到大小姐, 就连那段时间拼死征战还有日夜兼程回来的那一路,也是想着能时时去庄子上看大小姐。
要装疏离, 还得装的像, 那大部分时候就不能去庄子了, 人前也得注意着,认真说来到底还是少了许多都大小姐好好相处的时间, 聂峋还是有些不太开心的。
但一想到大小姐这么做,是在担心他,为他考虑, 心里就又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欢喜。
既然要装疏离, 今日他的表现就尤为重要。
满京城都知道穆大小姐病了,他这个最受大小姐恩惠的人,如今鱼跃龙门,自该亲自登门。
但他只派了一个小厮带着补品过去。
落在外人眼里, 这就是一个信号——他与穆大小姐, 甚至是平昌伯府(主要是穆大少爷)关系都算不得多好, 甚至还有些冷淡。
因为满京城今日亲自来庄子上探望穆大小姐的人可不少——哪怕是一些平日里关系算不得亲厚的, 都有亲自上门探望。
结果他这个最受恩惠,最该亲自前来的御王府四公子, 却只派了一个小厮过来。
这更有种轻视的意思在里面。
反正这件事传开后, 满京城不管是关注聂峋还是关注有家山庄的, 心底都有了些许想法。
这虽是聂峋配合大小姐达到想要达到的效果,但他实在不开心,既然不能去见大小姐,便干脆去了马厩,见见大小姐送他的马儿,也是好的。
孰料,刚给马儿刷毛刷到一半,就听到聂恒亲自去有家山庄看望大小姐的消息。
聂峘和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无缘无故,聂峘特意去庄子上看望大小姐?
想用这种方式试探他的反应?
他们母子同他有利益之争,试探他也好,打压他也好,甚至是利用他母亲分林侧妃的宠,并利用他母亲的死打击林侧妃,最后还利用他扳倒林侧妃和聂峥,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大小姐牵扯进来。
聂峋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下人,嘴里还都在念念有词,说着世子去了有家山庄看完穆大小姐的事。
好端端的,偏偏到这偏僻的马厩来,摆明了是故意让他知道,说给他听,好看他的反应。
聂峋面上不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平静’地继续给马儿洗澡。
心里却已经,杀意翻腾。
这边还在路上,没有到的聂峘得知聂峋在听说他亲自去探望穆昭朝的反应后,眉头轻轻动了动。
他现在有些拿不准了,不知道聂峋到底是心机深,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是他太自卑,回到王府后,就不想再面对从前的‘自己’,要与从前的他划清界限,是以才不去看穆昭朝……
若是后者,那他以前所表现出的种种,其实都是利益驱使?
卑贱之身,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入了伯爵府千金小姐的眼,自然要抓住机会,竭尽全力讨好迎合这位他命中的贵人。
他的出身,还有那些经历,会做出这样的事,可能性非常大,毕竟能抵得住向上爬的诱惑的人,少之又少。
别的不说,在姑姑府上他可就见识过不少。
很多家世出身,比之前的聂峋都要好上千百倍,这么多年了,基本上就没有姑姑拿不下的男人。
若他是这样的想法,那他现在作为兄长,又是御王府的世子,亲自前去探望四弟曾经的恩人,既是为幼弟出面,又代表了御王府也全了御王府的脸面,可比聂峋只派了个小厮前去,要周到稳重得多。
更别说,他们到底也是皇家,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
四弟如此失礼,实在不应该。
当然,若他真实的心思不是后者,而是前者。
他亲自朝有家山庄走一趟,那可就更有必要了——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装。
他才不信这世上真的能有人伪装地天.衣无缝,一点儿痕迹都不露。
正好许久未见穆大小姐了,也好同她叙叙旧。
想到这里,聂峘突然心情大好。
他突然觉得,穆大小姐这一病,病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近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呢。
这就送上门来了。
然而,聂峘压根没想到,他人到了有家山庄,居然连山庄的门都没进去……
庄子里,穆昭朝也没想到,她不过是‘病了’居然这么多人来探病、送药物补品……
一会儿一个通禀,一会儿一个通禀,打从早上睁开眼,耳根子就没一刻得闲。
昨夜都说好了,阿岭今日定然不会过来,未免露馅,再加上她也没什么心情‘病中’接待来客,便让丹若通通都给拒了。
药物补品什么的,收下,但探病就不用了,对外就说她‘病得有些重’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这说辞,自然好用。
毕竟有家山庄真说起来,也就是庄子,庄子上的正经主子就穆昭朝一个,如今穆昭朝病了,便没旁的主子能招待的,就算进来了,也不过是下人接待,确实不合适。
再加上有家山庄凭借着各种水果,更是一骑绝尘,夏日的西瓜香瓜甜瓜就算了,想吃,还是能在外面买到——就是口感不如庄子上的,但现在新培育出的橙子,别地可是都买不到!
就算穆大小姐只留了礼,不接待,也没人说一个不好,纷纷都道,让穆大小姐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来探望云云……
穆昭朝正在翻看她从库房还有珍宝阁收回来的玉石,准备再找出几块好的,送给阿岭。
一边对比着,一边听雨烟汇报,众人送来的补品还有带给她的话,听着听着……
雨烟拿过另一个单子,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下意识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
穆昭朝正在比对两块鸡血石,眼风里确实注意到了雨烟朝她看的这一下,但她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鸡血石上,并没有分出心思。
“……御王府四公子,”雨烟声音顿了顿,没敢再抬头,只平静地道:“百年老参两支,极品雪蛤两盅,阿……”
穆昭朝视线从手里的玉石上移过来,看向雨烟:“御王府四公子?武威将军?”
雨烟没抬头,只低着头应声:“是的。”
刚刚那么多家送来的各式贵重补品,大小姐都未曾问过一句。
不过也是,四公子毕竟是……
穆昭朝想到什么,重重咳嗽了两声,等喝了点‘润肺茶’这才语气颇淡地道:“哦,不用跟我报了,都先入库罢。”
雨烟敏锐地感觉到,大小姐不太高兴。
想也是,大小姐都病了,四公子居然只派了个小厮送了些补品过来——大小姐是却补品的人么?
不过这话雨烟可不敢说,只敢在心里想想。
还有就是,她觉得有些奇怪,之前的时候,阿岭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凡是大小姐的事,他从来都是最用心的那一个,怎么现在……难道是因为身份变了,所以……也变了?
雨烟心里很想不通,她总感觉阿岭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刚回京城,又是刚回王府,太忙了,实在分不开身啊?
雨烟本想劝慰大小姐一句,但大小姐正咳得厉害,这边咳声刚止,紧接着,就听到一人急匆匆跑进来回话:“大小姐,御王府世子前来探望您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庄门口了。”
正在那儿装病,努力让自己咳得逼真,咳得撕心裂肺的穆昭朝,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下。
聂峘?
他来做什么?
来回话的是竹意,竹意看了眼脸色甚是苍白,眼底还泛着泪光的大小姐,又道:“大小姐……世子来了,也直接送客么?”
到底是御王府世子,身份贵重,直接送客,会不会不太好啊?
本就因为要装病而把自己画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又使劲咳,咳得有些脱力的穆昭朝,这会儿本就气色不好,听到这话,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和聂峘,压根没什么交情,仅有的几次见面,也不过是在别家宴席上偶然碰到寥寥几次,他一个世子,巴巴地跑来她这里看望‘病中’的她,想干什么?
穆昭朝不是很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没怀好意,穆昭朝是肯定的。
穆昭朝眸色沉了沉,因为气色本就不好,再加上刚刚才咳过一阵,微垂着眼睛面色不虞,也瞧不出是因为聂峘的到来,只让人以为是病中的虚弱。
“哥哥也不在,”穆昭朝又咳了一声,缓缓道:“我还病着,还是客客气气送客最好,免得请进来,失了礼节,岂不是更不好?”
竹意并不意外,得了话,应了一声,便赶紧退出去。
“你也去那边罢,”穆昭朝看向雨烟:“给每个前来探望的客人,准备的谢礼,可别出岔子。”
所谓的谢礼,便是庄子上的水果。
橙子最受欢迎,也最贵,最稀少,为表达她的真诚谢意,和不能礼待众人的‘歉疚’,穆昭朝便让人给准备了一小篮子的橙子和一篮子橘子做谢礼。
也是因为这一小篮橙子和橘子,来庄子探望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
门房这边,刚来,或者来了有一会儿,还没离开的众人,瞧着御王府的马车,和从马车上下来的聂峘,脸色都有些惊讶——穆大小姐和御王世子似乎没听说有什么交集啊?居然亲自来了!
再看旁边四公子派来的小厮。
这下,有人猜测怕是四公子聂峋太忙了来不了的猜测便有些站不住脚。
世子都来了,四公子就算再忙,往这边来一趟的功夫都没有么?
而后又听到御王府的人似乎再说,四公子在府上洗刷自己的爱马……
那个一直没人敢诉诸于口的猜测,这下便直接跃然纸上——四公子就是不想来。
不想来?
为什么啊?
四公子可盛了穆大小姐不少恩情!
聂峘施施然站在那里,端的是矜贵无方。
再加上他本就五官极出彩,一身锦衣华服,更是美若冠玉,让人移不开眼。
两相对比下,倒是世子更谦和沉稳。
“……我家大小姐身子实在不适,”丹若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世子殿下亲自过来,我家大小姐十分感怀,只是今日多有不便,便不请世子殿下进庄子了,等我家大小姐病愈,再答谢世子殿下好意。”
原本以为他亲自上门,穆昭朝怎么着也会请他进庄子,再不济,总要同他见上一面的聂峋:“?”
聂峘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在旁人看来,他脸上压根就没有情绪变化。
“穆大小姐好生养病才最要紧,”聂峘笑着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派人去府上。”
丹若心里虽疑惑世子什么时候同大小姐这般亲近,面上还是恭敬地谢过。
等聂峘一走,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这一下,不管是四公子只派了个小厮,还是御王世子亲自登门,还是亲自登门也一样被拒……可都是大消息。
没出半日,就传遍了京城。
什么猜测什么说法都有,甚是热闹。
因为聂峘的到来,更多的说法是四公子聂峋不想要同之前的人和事有过多牵扯。
不亲自登门,但到底也派了人去送了补品,也不算失礼,只是在世子的衬托下,稍显不足,但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聂峘没从穆昭朝身上试探到什么,反倒因为他的亲自登门,让穆昭朝目的提前达成。
听着哥哥给她带回来的京城的传言,穆昭朝心情甚是不错。
只是聂峋就没那么开心了。
虽然知道大小姐是故意的,可听别人这么说他和大小姐的关系,他就忍不住生气。
直到天黑,他烦躁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这边时辰一到,便立刻趁着夜色,直奔有家山庄。
——大小姐只说人前要注意着保持距离,现在是夜里,没人了,那就是人后,人后自然不用如此。
一整天没见到人,还听了一整天他和大小姐生分疏离的流言,聂峋急的很,马也不骑,直接用轻功飞过来的……
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已经早早入睡的穆昭朝,听到叩响窗子的声音,几乎是瞬间便从浅眠中醒过来,她坐起来听着熟悉的叩响,怎么又过来了?
虽是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她起身正要去开窗,走了两步,又转身朝外间走——去看睡在外间守夜的丹若。
外间没有任何动静,她甚是疑惑,走到跟前,看到丹若睡得甚香,呼吸绵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穆昭朝眉心动了动——睡穴这么神奇?
没等到回应,窗子再次被叩响。
穆昭朝这才朝窗子走过去——昨夜是因为她没反应,也没提前跟他说,他担心才不打呼跳窗进来。
今天不一样,自然是要她过去开窗子才合适。
月色依然不错,窗子一开打,穆昭朝便对上了聂峋的双眼。
两人都稍稍愣了一瞬。
谁也没先开口,而是就这样搁这儿窗子看着对方。
好一会儿,聂峋先眨了眨眼睛,道:“我又来了。”
听到这话,穆昭朝笑了:“嗯,我知道。”
焦躁了一整天,又狂奔了一路,聂峋万万没想到,此时见到了人,他竟然会这么紧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昭朝看着他,脑子也有些懵,鬼使神差地往旁边侧了侧身:“今天不翻进来了?”
聂峋:“?”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穆昭朝:“——!”
她马上解释道:“我是说,今天不用翻进来了,我没事,嗯……”
聂峋脸稍稍红了红,只是因为夜色遮掩,瞧不真切。
“嗯,今天都好罢?”聂峋瞧她有些不自在主动岔开话题:“这么多人来庄子上,有没有打扰你?”
“那倒也没有,”穆昭朝摇头,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刚刚的嘴瓢:“我也没出面,基本都是丹若她们应对……对了,你是不是又点丹若的睡穴了?”
聂峋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点头道:“嗯,怕她醒了麻烦,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
穆昭朝笑了:“也是,丹若最一惊一乍。”
“你呢?”穆昭朝又道:“今天忙不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聂峋道:“一切都好,都很顺利。”就算聂峘让他心烦了一整天!
当然了,这些烦心事,自然不会跟她说一句。
“那就好,”穆昭朝点头:“你自己多当心些,王府里有你的亲信么?”
聂峋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快有了。”
穆昭朝知道他的手段和能力,自然信他:“那就好。”
话落,两人有时一阵沉默对视。
明明已是深秋,可这夜风却有些燥热,吹在脸上也像是火在烧一样。
穆昭朝只觉得脸越来越热,心口也越来越热。
聂峋眸色微微闪了闪,压下心头的冲动,主动道:“夜深了,大小姐早点休息,我……明晚再来看大小姐。”
穆昭朝眼神也有些闪烁,她嗯了一声:“好。”
“大小姐去睡吧,”聂峋又道:“等大小姐睡了我再走。”
穆昭朝看他一眼,点头:“嗯。”
话落,近乎慌乱地收回视线,而后去关窗,窗子关到一半,穆昭朝突然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听,对窗外的聂峋道:“不要总喊我大小姐了,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阿棠。”
话落,没等聂峋有反应,她就已经‘砰’一声关上了窗子。
窗外,聂峋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紧闭的窗子,惊讶和狂喜几乎要从眼底迸出。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走的,可现在,他突然舍不得了。
犹豫在三,他还是对着窗子认真又郑重地说道:“好、好的,阿棠!”
关上窗子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还站在床边缓解心绪的穆昭朝:“……”
就因为这句‘你可以喊我阿棠’,聂峋这一夜,兴奋地压根没合眼,嘴里念念有词,一直在默念‘阿棠’两个字。
只是因为顾忌,没念出声,只是轻轻地无声念着‘阿棠’……
天快亮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敛了心情,把‘阿棠’小心存在心尖上,这才沉下脸,出门。
天刚蒙蒙亮,弘安院突然传出一声惊叫,直接把整个御王府从沉睡中惊醒。
御王妃被人打昏,切掉了一根手指……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
穆初元:闭嘴!你吵到我眼睛了!o( ̄ヘ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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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贪恋
◎聂峋:阿……阿棠。”◎
这么多年, 御王妃一直在礼佛,每日天不亮便会起床诵经礼佛, 哪怕现在掌管着王府内宅诸多事宜, 依然没有改变。
只是起身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半个时辰。
丫鬟按照平日的时辰来伺候王妃起身,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因为王妃不喜人守夜, 丫鬟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但王妃平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每一天都守时地去佛堂礼佛。
今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又等了片刻, 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丫鬟芙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便轻轻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丫鬟犹豫了一下,又喊了两声,依然没声音, 芙蓉这下有些慌了, 生怕出事——毕竟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林侧妃的弘安院刚发生的事她还是知道的,登时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忙就推开门闯进去。
一推开门, 她就从满屋熟悉的檀香中, 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脑海中立马就浮现了石嬷嬷被吊死在林侧妃床头, 还被拔了舌头, 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冰凉彻骨。
想喊, 却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 发不出来声音。
就连点灯, 都因为肢体太过僵硬,烛台打翻了好几次这才成功把蜡烛点亮。
刚掌了灯,先看到的,就是一地血,芙蓉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因为石嬷嬷的事她以为王妃是被人刺杀了。
结果,正惊恐地尖叫着,就见床上的王妃痛苦地哼了一声,胳膊还动了动。
芙蓉:“?”
没死?
没有被刺杀?
她忙定了神,这便看到血泊里,有一根被砍掉的小手指。
血正是王妃断指处流的。
芙蓉:“………………”
被打昏砍断一根手指,明显是蓄意报复。
这并不比王妃被人刺杀的惊恐少多少。
要知道,王妃现在可是掌管内宅的王妃,三公子还刚被立了世子,居然有人、有人闯进王府砍了王妃一根手指?
能砍手指,自然也能砍脑袋……越想芙蓉就越害怕。
很快就有不少人在听到芙蓉的尖叫声后冲进来。
包括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聂峘。
因为王妃好清净,再加上之前因着与林侧妃不和,住的也比较偏僻,哪怕现在重掌王府内宅大权,御王妃也没有搬离,依然住在弘安院,同聂峘的住所距离便有些远。
聂峘过来的路上,向来温润谦和的面容,沉的能滴水。
尤其是在赶到后,看到地上的血,还有手帕里被包好的母妃的断指,聂峘眼底杀意疯狂翻涌。
芙蓉能看出来的事,聂峘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打昏,砍一根手指。
与其说是刺杀,不如说是警告。
甚至连报复都谈不上。
御王府到底是亲王府,守备森严,闯进来实属不易。
尤其是刚发生了石嬷嬷的事,守备更是比往日森严百倍。
居然还能这样子闯进来,偏偏废这么大劲闯进来,却只是砍断一根手指——伤害虽小,侮辱性却极大。
聂峘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哪怕是在太医说了母妃性命无虞,好好将养就能很快恢复,只是手指却是无能为力,聂峘都没露出一丝欣慰,,反倒愈加怒不可遏。
服侍母妃用了药睡下后,聂峘这才出来安排。
——无论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把行凶之人找到!
他一定要把他每一根骨头都砍下来!喂狗!
御王妃遇刺受伤,到底性命无恙,再加上御王妃又和林侧妃情况不同,就是想要彻底瞒下来,也不太可能。
但被砍掉一根手指,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对外便只道御王妃遇到刺杀受了伤,这样总归好一些。
一夜未睡,依然精神十足的聂峋正在自己的院子吃早饭,因为此事没有刻意隐瞒,又是王妃遇刺,一传开,便震惊了整个王府,很快便传到了聂峋耳朵里。
遇刺受伤?
正在吃虾仁粥的聂峋,吃饭的动作压根没停,只是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王妃没事罢?”抬头朝回话的小厮看了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吃粥,语气淡定自若地问道:“太医是不是已经来过了?”
小厮一直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四公子气场委实太强了些,打从被派过来跟着四公子,他腰就没直过,,他们那一批被送过来伺候的,一共有九人,四公子就只留了他一个。
虽然心底有些庆幸,也很崇拜四公子,但真直面对上,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还是怕得不敢喘气。
怪不得有近期回京的将士,私下里都说,四公子既是战神又是战场上的杀神,明明年纪不大,却压得人喘不上气,哪怕是碰上王爷,他都没有这么胆寒过。
果然,小厮一边屏息,一边在心里无脑狂吹,战神就是不一样!
这气场,到了战场上才能震住敌人啊!
听到四公子还是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小厮腰弯的更低了些:“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只是受了伤,要好生将养着,倒无大事。”
打从回京聂峋就是这样冷着脸,说话也是冷冷的,眼神更是如寒冰一样。
是以,小厮虽然怕,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有本事的人向来就是特立独行些。
“既如此,”聂峋道:“你带些补品给王妃送过去,就说我特意准备的。”
小厮:“……”
不、不去探望啊?
就在王府里啊!这么近,不不不,这不是近不近的问题,而是,王妃到底是主母啊?
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聂峋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边吃早饭一边淡淡道:“我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身上血煞气重,别冲撞了王妃。”
亲自探望?
聂峋眼底冷意沉沉,就她,也配?
小厮还是觉得,这样子,怕是对四公子声誉不太好。
到底也是主母啊!
还是亲王妃,这样子……
但这话小厮可不敢说。
聂峋倒是没为难一个小厮,话落又道:“皇上今日召我进宫询问边关事宜,耽搁不得。”
小厮马上道:“奴才晓得了,奴才这就去!”
聂峋拿过一方新帕子,擦了下嘴角,而后抬头看了眼已经快步出去办事的小厮,眉眼间冷意更甚。
小厮忠诚尽责地挑好了补品送去弘安院。
还回了世子,四公子是被皇上召进宫了,不能亲自过来。
他自认自己做的还算到位,东西送到,得了话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压根不知道,他一走,刚刚还平静沉稳的世子殿下,就大发雷霆。
一把就把那些补品全都掼到了地上。
怒火至烧上天灵盖。
好半晌他才堪堪冷静下来。
看着地上的补药,聂峘眉头猝然拧起——
虽然还未查明,但他总感觉这事跟聂峋有关。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再也压不回去。
越想,聂峘越觉得可能。
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敢吗?
亲王妃在王府遇刺,这样的大事,自然满京城传遍了。
穆昭朝在上午就收到了御王妃遇刺受伤的消息。
她原本以为许是林侧妃那边在打击报复,毕竟林侧妃如今的境况全是败了御王妃所赐,林侧妃决计不可能轻易放过御王妃。
但到了下午,从哥哥口中得知,御王妃不是遇刺,是被打昏后,砍断了一根手指,穆昭朝几乎是一瞬间就断定了,决不会是林侧妃。
林侧妃现在必然恨毒了御王妃,真有机会一定会取她性命,而不是砍一根手指。
这不像是打击报复,更像是警告?
穆昭朝也不出谁会这么无聊,对一个亲王妃做这种事。
万一被发现,或者被查到,付出的代价可不小,这么做,完全得不偿失。
穆昭朝想不明白,穆初元同样也想不明白。
他甚至还往阿岭身上想了,但总觉得阿岭不至于这么鲁莽冲动,这个时候就迫不及待报仇。
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风格。
所以穆初元就派出了阿岭。
不过很快他就又查到了另一件事——林侧妃被吓疯一事。
这件事就更诡异了。
杀个奴仆作甚?
还废这么大的功夫,简直让人想不明白。
要说御王妃还有顾忌,那就算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妃,儿子还是世子,位高权重,杀了她后患无穷。
但,林侧妃已然再无翻身的可能,杀个她的贴身奴仆吓疯她,有什么用啊?
这件两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结合在一起,一起分析一起看,就更诡异了。
穆昭朝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谁会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她掰着手指说了所有可能的人,都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难不成……是阿岭?
想到这里,穆昭朝轻轻拨着菊花茶的手,一顿。
穆初元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穆昭朝收敛心神,摇头:“没事,想的有些头大。”
穆初元给她重新换了杯热茶:“那就别想了,我来查就好。”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没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嗯。”
穆初元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御王府为四公子准备的接风宴,估摸着要延期了。”
接风宴?
穆昭朝想起来了,是御王妃昨日对外宣称的十日后为阿岭举办的宴席。
“这个状况,”穆昭朝道:“王妃也没精力筹备,延期也正常。”
穆初元又道:“但大长公主有意接手。”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解释道:“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接风宴尤为重要,御王妃要养病,就好好养病,她来操办就是,作为长辈,她也合适。”
穆昭朝:“……”完蛋,大长公主这不是在阿岭拉仇恨么!
不过转念一想,御王妃和聂峘,原本就跟阿岭是仇人,也不存在拉不拉仇恨的,多这一点也不算多。
就是这样一来,满京城估摸着又要议论纷纷了。
其实这种情形于阿岭而言,不利。
他到底根基还是太浅了,她总担心……担心大男主光环太过强大。
她挺想问问阿岭的,但又不好这个时候让哥哥带话——毕竟有些事,他连哥哥都瞒着。
装了一肚子心事,到了晚上自然睡不着。
正犹豫要不然写封手信让哥哥捎过去,窗子被叩响了。
穆昭朝直接朝窗子看过去,几乎是一瞬间,心情就明亮了起来。
外头黑乎乎的,她也只看到窗外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就算没有这个模糊的身影,她也能认出来外面的人是谁。
没想到,他今夜居然又过来了!
穆昭朝既惊讶,又有些开心。
毕竟,她也挺想见他的。
还有就是今日哥哥带回来的消息,她确实有些话想跟阿岭说,也想问阿岭一些事情。
只是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窗外的人,听到动静,她只迟疑了片刻,便披上衣服跑下床,三两步就快走到了窗边。
正想开窗,突然又想到什么,穆昭朝突然又把手收了回来,故意压住嘴角,淡淡朝外头问道:“谁啊?”
窗子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聂峋,眉梢眼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但窗子并没有在预期中打开,不仅没打开,还听到了这声询问。
聂峋一怔,而后垂眸轻轻笑了下,再抬眼时,揉着细碎星光的眼底,露出几分羞涩和贪恋,他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吐出被他默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名字:“阿……阿棠,是我。”
原本只是临时起意想逗他一下的穆昭朝:“……”
不知想到什么,她一张脸,瞬间爆红。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吖(*^▽^*)
穆初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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