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晋江首发
◎大结局(下)◎
有人金榜题名, 有人洞房花烛。
穆昭朝和聂峋这场盛大的婚礼,直是被满京城议论了三天。
而穆朝阳则是怄了三天。
尤其是成婚当天, 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之前因着定婚期和下聘礼的事, 穆朝阳就生生掰断了自己精心留着的两根指甲,这下更是直接把余下的指甲全都给掰断了。
原本婚约解除,但正清哥哥心里只有她, 还为了她和家里抗衡,她其实是很得意的。
穆昭朝再怎么样也无法得到正清哥哥的心。
尤其是正清哥哥还跟她保证, 一定会高中状元风光娶她进门。
哪怕是被平昌伯夫妇赶出伯爵府, 她都没有特别沮丧, 因为她还有正清哥哥,她早晚都会是状元娘子, 风光和尊荣她以后都会有的。
是以她心态一直还算平稳,没了父亲母亲,没了伯爵府的光环, 哪怕是没了哥哥, 她都没有对生活失去最后的信心。
一直到正清哥哥乡试中举,虽然不是她以为的能让她先风光一把的解元,但名次很高,没有特别风光, 但至少她还是让人羡慕的。
有个视她为一切, 家世好相貌好, 又有才学, 有望中状元的心上人,怎么会不让人羡慕呢?
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
那会儿, 她还是瞧不上穆昭朝的。
她的庄子办的红火, 不过就是挣了几个臭钱罢了, 她以后可是状元娘子,身份尊贵!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突然就变了。
那个小厮,突然成了御王府流落在外的公子,又突然成了战神,入了皇上的眼。
再到后面封郡王,赐婚。
穆昭朝一跃成了最得宠的郡王未过门的郡王妃,她突然就得意不起来了。
哪怕正清哥哥中了状元,她也没办法和郡王妃相提并论。
当然,她只是无法得意,并不气馁,只要正清哥哥中了状元,娶她进门,她依然是骄傲尊贵的。
就算不能狠狠压穆昭朝一头,但她依然是体面,还是被人羡慕的。
然而现在……
一切就又变了。
正清哥哥没中状元。
这就罢了,甚至连三鼎甲都不是。
更让她面上无光的是,状元居然是穆昭朝那个曾经的未婚夫。
那个她从未从正眼放在眼里的穷书生。
尤其是这个书生,还对穆昭朝余情未了,还在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在别人看来这沸沸扬扬是笑话,但却是让穆朝阳十分眼热的。
因为宴庭深是解元,是正清哥哥没得到的解元。
穆昭朝有什么好的,因为运气好,意外帮了微末时的平远郡王一把,让平远郡王对她情根深种就算了,居然还让这个宴庭深念她至此。
她很不甘心,不想被穆昭朝压着。
所以她一门心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春闱上,只待正清哥哥一朝化龙,有平远郡王在,她是不能再压穆昭朝了,但至少,她也不会比穆昭朝差!
然后,正清哥哥居然错失了状元,甚至连三鼎甲都没中。
中状元的,是对穆昭朝余情未了的宴庭深!
她的所有希望都没了不说,穆昭朝无论是下聘还是成亲,都让她,不,都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别说并肩,就是望其项背都难。
她彻底败了。
更让她不甘心的是,正清哥哥托人给她带了话,娶她是肯定的,怕是不能像当初誓言那般给她一个风光万丈的大婚。
状元娘子做不成了,风光大嫁没了。
如今,穆昭朝的大婚,还这般令人瞩目,她彻彻底底被衬托成了尘埃。
所有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她沾沾自喜的洋洋得意,到头来全都是笑话,就连她自己都成了笑话,这让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就那样离开平昌伯府,不该因为那点该死的自尊心,不和平昌伯夫妇联系,落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成了笑话。
正清哥哥虽然还是会娶她。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如今正清哥哥来娶她,也不过是在穆昭朝的衬托下,更让人看她笑话罢了。
可,正清哥哥若是不娶她,她就更是输的一败涂地。
她不是不爱正清哥哥,她只是,不甘心。
原本,因为放榜后得知正清哥哥没有中状元,穆朝阳心里就泄气不少。
现在,又被这样一刺激,穆朝阳再也撑不住,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怄了三天之后,第四天便病倒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
让原本想着也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祖母万一又不肯松口了的林正清不得不先把婚事暂时押后。
穆朝阳生病的事,因着林正清为她去求了齐老太医出山,穆昭朝倒是听说了,但也就是听了听,左耳朵刚进,那边右耳朵就出了,完全没有当回事。
她忙得很,才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平远郡王府是圣上特赐给聂峋的府邸,虽然都重新修整好了。
可偌大个郡王府,穆昭朝得熟悉啊!
还有许多细节要一一增添完善。
虽然不与长辈同住,整个郡王府就只有她和聂峋两个主子,但府邸有这么大,下人就得有那么多,这些人总要一一安排好,穆昭朝还要清理她手中的那些‘嫁妆’,还有成婚时收的贺礼。
更别说,庄子现在正值夏花花期,还有瓜果上市,虽然桃枝已经完全能上手,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同她汇报。
一桩桩一件件,她可是一刻都没闲着。
还有就是,她私下里还要抓紧屯粮筹粮,预备应对几个月后的天灾。
她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的肉体凡胎,并没有自负地觉得自己能普度众生,但能做多少做多少。
聂峋还给她寻回了土豆作为新婚的礼物,她还要安排土豆的种植培育。
有时候聂峋下了职回家,发现阿棠都还在忙,有时候还要忙到深夜。
好几次都是被她强制抱回床上,强制她休息。
这种状态一直到立秋。
天下大旱,多个省份颗粒无收。
民间开始流言纷传,说是平远郡王夫妇来自民间,本就是低贱之人,乍然富贵,德不配位,被上天惩罚,连累天下百姓遭殃。
流言十分荒谬,但越是荒谬就越是流传得广,更不用说流言本就是被两人大婚刺激到的聂峘借助母妃和外祖家最后的力量而殊死一搏,故意为之。
这流言朝中并无人当真,但无奈饿肚子流离失所的百姓信了。
八月初二,钦天监占卜,礼部筹备,皇上前往呈祥寺,为天下苍生向上天求一场甘霖。
因着宁王还在闭门思过,便由御王和宸王随行伴驾。
呈祥寺位于西山城郊,一趟出行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为表诚心,行程安排的是五日。
聂峋则是留在京城,负责京城守防。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每日都有人来报皇上的行程,京城也一片祥和,都在等着一场大雨的来临。
然而甘霖还未至,大长公主突然进宫,同皇后商议,皇上在前朝为国事担忧,她们也当为皇上分忧,便由皇后娘娘下懿旨,召命妇进京,一同诵经祈福。
穆昭朝对这种事并没有特别大的意愿,再加上觉得大长公主此举甚是诡异,原本不太想去。但她到底刚成婚,又是郡王妃,倒不好缺席,最后也只能进宫,但在换好衣服准备出府时,被匆匆赶过来的莫青盏拦住,说是聂峋收到了长公主的消息,京中有变,让她先出去躲一躲。
备好的马车,到底还是坐上了,但穆昭朝没有进宫,而是直奔城门。
穆昭朝一行人刚出城,城门便缓缓关上。
大白天关城门,穆昭朝心头顿时一沉。
她本能地想要下马车,趁城门还没关紧,回城去,却被莫青盏及时拦住。
“王妃安然无恙,殿下方能无后顾之忧!”
穆昭朝担心聂峋担心的要命,但也知道莫青盏说的是实话。
她留下,只会拖聂峋后腿。
她不在,若实在没有法子的紧急时刻,聂峋的武功造诣,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紧急,若被大长公主知道和宁王知道她已经出城,怕是会派人来拿她,她不能给聂峋添乱。
最后看了一眼只剩一条缝的城门,穆昭朝这才咬牙收回视线:“走。”
千算万算,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会联合宁王造反,这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但她已经提前隐晦地提及过宁王和宸王之争,聂峋早有准备,这次应该能安然度过……
马车出了城就往南走,同早就准备接应的人汇合后,又掉头往东,在一片密林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安置在了落霞山后山的一处农家小院。
当天下午,本该和皇后一起诵经祈福的大长公主,突然带着宁王出现在百官面前,当着满朝文武宣读圣旨,直言皇上已被逆臣宸王囚禁,侍卫冒死送出一道陛下的旨意,传位于宁王殿下。
满朝哗然。
原本的宁王一党自然当即跪拜新君,大呼万岁。
但其他人,并不认这道圣旨。
利益相关的宸王一党,最先对这道圣旨提出质疑。
紧接着就是保皇派的合理询问。
碍着大长公主的威望,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下,保皇派初初的言论还算温和。
但宸王一党可就不一样了,大长公主宣的圣旨里,可是直接就把他们打成了叛臣乱党,那是要杀头抄家的!
他们直接就喝出了真相,大长公主和宁王才是乱臣贼子!
趁着皇上出宫,假传圣旨,还反诬宸王殿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宸王一党可太清楚了,他们拥立的宸王殿下,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造反,造反的根本就是宁王和大长公主!
再一联想今日大长公主召集了京中命妇进宫,这是摆明了要拿家眷做人质。
反应快的宸王一党,马上就把猜到的真相大声喝出,激进者更是就地取材,扛着桌椅灯架当兵器,势要与乱臣贼子同归于尽。
还有人见形势不对趁乱要出宫。
但大长公主和宁王既做了此事,就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这些人刚出了宫殿门,便被御林军给押了回来,不止如此还层层包围了大殿,不准任何人出入。
什么意思,登时不言而喻。
因为提前有了长公主送来的消息,聂峋这边派去的人已经探知到了呈祥寺祭天祈雨的皇上的消息。
宸王确实反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宸王以为自己有皇上在手上作为筹码,却没想到宁王联合了大长公主趁皇上不在京城时,假传圣旨,釜底抽薪。
只要大长公主和宁王动作够快,在皇上和宸王回京前尘埃落定,宸王也没翻身的机会。
宸王在这边收到宫里的消息,立刻纠集手下将领,‘护送’皇上回京,处置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此去呈祥寺,銮驾走了整整一天,但如今的返程却只用了半天不到。
傍晚时分,宸王便已经率大军抵达城下。
这一场豪赌双方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一众追随者的,自然不可能退。
天一黑宸王便开始攻城——越早攻下城门对他越有利!
若等城内一切尘埃落定,他就是进了城,也是败寇。
这一夜,注定了所有人都无法安眠。
穆昭朝也是一样,她一直派人去打探京城的消息,一直到天亮,才收到聂峋的手信,知道他暂时无恙,这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这一眯也没眯太久,约莫一个时辰,穆昭朝便醒了,一醒来就问前方战况如何。
“很是胶着,”莫青盏也有些担心城中的家人,但宁王和宸王争的是皇位,是天下,肯定不会对百姓下手,否则就算这一仗打赢了也坐不上皇位,他怕的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看下午有无援军,或者城内的人有无重大突破。”
话落,瞧穆昭朝面色很是不好看,眼睛里也都是血丝,莫青盏不忍心道:“不过王妃放心就是,殿下是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场……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持续太久,对两方都不利。
这是宸王和宁王的共识。
上辈子,宁王和宸王为了争位,确实也有过这样一战,只是现在提前了好几年,但莫青盏仔细分析了下,形势和上辈子也差不多——宸王和宁王双输,御王意外勤王成功,登基为帝。
上辈子的时候,穆昭朝并没有嫁给聂峋,聂峋回府后也没有被封为郡王,但他最后还是封了王爵,因为御王登基,他自然就是皇子。
他看着穆昭朝,很想告诉她,她会成为王妃,一切都会有惊无险。
但他忍住了。
且不说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就说聂峋和聂峘这辈子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变化,聂峘怕是翻不了身。
那就是说,最后会是聂峋继承御王爷的帝位,而穆昭朝则会成为一国之母。
想到这里,莫青盏下意识垂眸,连脑袋也更低了一些。
但愿,这一仗如他记忆中一般,这样他和姐姐欠穆大小姐的,也算是还清了。
当然不是说这件事结束后,他就把这份恩情一笔勾销,而是不用再一直背负着救命之恩的巨大枷锁,哪怕穆大小姐从未在意过这顺手的救命之恩。
按着原书剧情,宸王和宁王的这一仗,应该要打上三天三夜,最后在宸王以人命填的情况,强行夺下城门。
但没想到的事,这才打到了第二天中午,城门便开了。
在城内的聂峋,凭借战神之名,短短一天时间,纠集了所有能纠集的将士,杀出皇宫,直接从包围圈杀了出来。
宸王第一反应,以为是城中自己的属下趁乱成功,同自己里应外合。
只是这惊喜还没落定,是时,穆初元便带军勤王,从后方包抄。
就连长公主也身披战甲带着府中侍卫前来护驾。
前后围击,宸王大势已去。
宁王和宸王最后的负隅顽抗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到了当天晚上,京城就平定下来,战事结束。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战场的开启。
武义帝回宫后,便把两个儿子削爵贬斥囚禁,就连大长公主,也以‘年岁长’为由,被严加‘保护’起来。
武义帝虽愤怒,但他向来重亲情,尤其是在太子死后,遭受打击太大,一下苍老了十岁不说,也越发看重亲情。
上次事件,宁王忤逆在先,他都只是罚他禁足反思,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改过,只把御王府的聂峘贬为庶人,以此警醒皇室众人,莫要太过了。
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思过,反倒因为他的心软越发放肆!
一个假传圣旨、一个犯上作乱,都妄图篡位!
饶是如此,武义帝依然没有杀他们。
但凡事参与此次作乱的从党,武义帝却是一个也未轻饶。
在京城恢复平静的这一夜,皇宫却是杀戒大开。
直至破晓,一桶接一桶的水冲刷掉满地血污,直至第一缕晨光洒落紫禁城,宫门大开,重归安宁。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变了。
经此一场,朝堂元气大伤。
但武义帝也算是一位仁君,局面还是控住了。
当天傍晚,城中叛党残余也处理干净后,穆初元派了人来落霞山山脚下接穆昭朝回京。
看着常跟着哥哥的小厮和顺和一队她有些眼生的士兵,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哥哥派人来接她?朝中事情太多,聂峋脱不开身?
因为她太过担心朝中形势,只诧异了下,倒也没多想,只是问和顺:“殿下和哥哥一切都好么?”
和顺笑着回道:“一切顺利,郡王妃放心就是,就是郡王殿下这会儿在宫里走不开,特意托了咱们大少爷派了小的们过来接郡王妃回京。”
这话有点奇怪。
穆昭朝脸色微变:“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和顺面色一怔,忙道:“没有,绝对没有,郡王妃大可放心。”
穆昭朝还是觉得奇怪:“哥哥受伤了?”
和顺再次摇头:“大少爷也没事,都好着的。”
穆昭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朝中都还好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和顺:“叛乱已平,朝堂也已经稳住了,一切都好。”
穆昭朝点点头:“外祖母也好吧?”
和顺笑着道:“林老夫人一直在府中,并未受到什么波及,一切安稳。”
话落,他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又道:“郡王妃快上马车罢,这里偏远,若天黑回不了城,城门可就关了,大少爷和郡王殿下都很挂念郡王妃。”
穆昭朝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细微,并没有人注意到,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笑着道:“你说得对,这就赶紧走,我得先去看看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担惊受怕的……”
和顺也道:“林老夫人一向挂念郡王妃,等见了郡王妃也就安心了。”
穆昭朝提着裙摆正要上车,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蹙眉道:“哎呀,玉佩放在床头忘拿了,我去拿一下就走。”
话落,转身回屋。
回屋前她十分自然地看了莫青盏一眼,又自然地收回视线,朝屋里走去。
莫青盏蓦然警觉,但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抬脚就跟上去:“王妃让挖的笋子还在东屋放着,我去拿了回去给林老夫人尝尝鲜,这笋子炖汤最好了。”
和顺并没有多想,只是在外头静静且警惕地等着。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出来。
某一刻,和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朝小院子里喊了一声:“郡王妃?”
连喊三声,都没有人应,和顺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对方立马冲进院子,刚冲进去就被破空而出的利箭射中心脏,直接摔飞出去。
“冲!”
“不要让郡王妃跑了!”
兵戈声喊杀声很快在山脚传开。
从后窗跳窗逃脱的穆昭朝听到声音,心下顿时一沉,她没回头看,而是加快了步子往山上跑。
莫青盏更是小心地护着她。
莫青盏怎么也没想到穆大少爷身边的人会出问题。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穆昭朝到底是怎么察觉到异常的。
得亏她警惕,否则这次真要出事。
当时出城时情况紧急,为了掩人耳目,压根没带太多人,如今还得有人拖住那帮人,便一半护送穆昭朝离开,一半人留下争取时间。
对方发现的也有些快了,但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只希望留下的那些人能多撑一会儿。
否则仅仅他们这么些人,怕是护不住郡王妃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连大少爷身边的人都能买通,专捡在这个时候趁乱生事。
喊杀声还在继续,但我方寡不敌众,莫青盏当机立断,撕下一大片穆昭朝的裙摆,又点了三人把裙摆分成三份,分给他们后,便让他们分别往三个方向跑,以此迷惑对方,剩下的人则全员继续护送穆昭朝,同时在心里祈祷回京送信的人速度一定要快!
但,对方人太多了。
除了露面‘迎接’的这队明面上的人,还有一队人,隐藏在不远处,事发后便一窝蜂全都冲了过来,留下来阻拦的人竭尽全力,也只拖延了不到半个时辰。
听不到打杀声后,所有人再次加快速度。
只是山路难行,速度并不能快多少。
前路崎岖,后又有追兵,这还是穆昭朝打从穿过来后,第一次直面这般危险。
也幸好她身体被灵泉滋养过,平日里的吃食皆是灵泉培育,她又经常在庄子上走动,并没有养尊处优四体不勤,身体素质相对还比较强,否则就这样翻山越岭,她跑到一半就得力竭。
饶是如此,他们最后还是被追兵追上了。
“郡王妃往这边!”莫青盏拼死护着穆昭朝不住躲闪。
但这些追兵不要命一样冲上来。
虽然聂峋安排在身边保护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莫青盏护着穆昭朝躲避流箭的同时,找机会逃走。
追兵里还有人在喊:“郡王妃跑了!别让她跑了!抓活的!”
可能危机当头,穆昭朝反而冷静不少。
抓活的?
谁要抓她活口?
抓住她,是要干什么?
威胁聂峋还是威胁哥哥?
电光闪念间,穆昭朝便得出了结论,不是哥哥。
是聂峋。
这让穆昭朝想起了之前东宫满月宴一事。
聂峘?
这次又是聂峘在搞鬼,针对她来对付聂峋?
是时,穆昭朝看到和顺带着人也追了过来,她躲过一支刺向她左腿的箭,大喊道:“和顺!聂峘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背叛哥哥!哥哥可是救过你的性命!”
和顺完全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他们是聂峘派来的。
他眼神闪躲了下,没有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只是冲穆昭朝道:“郡王妃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奴才们手下没轻重,断了胳膊腿的,郡王殿下可是会心疼的!倒不如现在就跟我们走,奴才倒是还能保证郡王妃毫发无伤。”
鬼才信他的话。
但他这反应,也默认了确实是受聂峘指使。
这些人完全不要命一样冲过来,还有人豁出自己的命,好方便同伴进攻,完全就是死士!
这么多死士,来对付她,穆昭朝当机立断,不再多言,转身就跑。
“王妃小心!”
穆昭朝刚转身跑了一步,就听到一声破空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莫青盏的提醒,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就被莫青盏撞倒,重重摔倒在地。
她回头就看到一片刺眼的红。
莫青盏替她挡了一箭,肩膀被钉穿,已经被血染红。
穆昭朝瞳孔骤缩,正要查看莫青盏的情况,又一箭冲她而来。
对方要留她活口,但显然只是活口,并非毫发无伤。
断了她的腿,会更好抓她。
穆昭朝浑身僵硬了一瞬,好在她没被吓傻,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滚向一旁,躲开这一箭。
好容易躲过这一箭,在地上滚的冲力还没稳住,就听到莫青盏一声惊恐的:“王妃——”
穆昭朝余光瞥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正朝她左腿砍过来。
生死关头的瞬间,她就已经有了判断,这一刀,她躲不掉。
若这一刀砍下来,她的腿会直接被砍成两截。
灵泉虽能救命,但并不能生白骨。
她瞪大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要失去左腿时……
闪着寒光的利器破空而来,铮一声,正正钉在刀锋上,大刀来势被阻,而后轰然断裂。
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声,要砍她的死士,被一把匕首钉在了身后的大松树上。
正中咽喉,钉上后,那死士连挣都没挣扎一下,便断了气。
穆昭朝:“……”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连聂峋飞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她都没回过神来。
聂峋带的人足够多,且个个都是好手,局势瞬间逆转。
但对方都是死士,这一战甚是惨烈。
好在聂峋这边早有防备,恶战结束,穆昭朝这才堪堪回神。
聂峋一直紧张地抱着她,见她眼里终于恢复了神色,这才小心地喊了一声:“阿棠?”
穆昭朝转动眼珠看向他,眨了眨眼,这才说了句废话:“你来了?”
听到她开口,聂峋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听着耳边的心跳声,穆昭朝也终于找回了五感,她摇了摇头:“我还好,你没事吧?”
聂峋两眼通红:“我没事。”
他若晚来一刻,阿棠就出事了。
他这会儿满腔的杀意。
压都压不住。
穆昭朝视线朝人群中看去,聂峋立马察觉到她在担心什么:“哥哥也没事,只是现在负责城防,没办法过来。”
穆昭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她要去看那边的残局,被聂峋侧过身挡住:“别看!”
满是血腥,他怕吓到她。
更不想脏了她的眼睛。
穆昭朝犹豫了下,没再坚持。
“那你放我下来,”她道:“我们快回城罢。”
聂峋没松手:“我抱你下山。”
翻山越岭爬这么高,她又受了大惊下,聂峋不想她再受累。
都是他考虑不周,不够谨慎,才让她遭此一劫。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穆昭朝知道他在想什么,故作轻松地对他笑笑:“我又没受伤,可以自己走的,山路难行,你抱着我,怎么走?”
聂峋固执道:“抱着你也不妨事。”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知道再劝他也不会松口,只得先如此。
“我猜到是谁派了人要抓我,你现在赶紧……”
聂峋抱着他往山下走:“已经去拿人了,放心,不会再让他有第三次伤害你的机会。”
聂峘这一次,必须得死。
哪怕事后被爆出残害手足,他也必须要亲手杀了他!
反应过来聂峋话里的意思,穆昭朝稍稍顿了下,但也就一瞬,她便点头:“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没那么圣母。
聂峘虽没有
想要她的命,但却是比直接要她的命还要恶毒,她又怎么可能圣母心泛滥。
“阿盏的伤怎么样了?”被聂峋抱着下山时,经过莫青盏,穆昭朝忙出声询问。
“无妨,”莫青盏脸有些白,但精神瞧着还不错:“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已经擦药了。”
穆昭朝仔细看了看他的肩膀,确认已经拔了箭头,且已经止住了血,这才道:“谢谢你。”
莫青盏神色微动:“王妃客气了。”
穆昭朝冲他点了点头:“等下山请大夫给你看。”
莫青盏也点头应下。
山上确实不便,不过聂峋带来的药,也确实好用,暂时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被聂峋稳稳抱着下山,穆昭朝初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没受伤,但等她闻着聂峋身上的味道彻底放松下来后,顶着一口气翻山越岭奔逃的疲惫感便尽数涌上。
她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撑住,在聂峋怀里睡着了。
聂峋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她只是太累睡着了并不是什么异常,便回头示意了下不要发出太大声响,而后继续抱着她下山。
穆昭朝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城。
她掀开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几家店铺零星的开着,没了喧嚣也没了往日的灯火通明。
不过没关系,朝中局势已稳,繁华和热闹也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聂峋给她倒了杯水,又把温着的点心拿出来:“饿不饿,先吃一些?”
穆昭朝吃不下,只是就着他的手喝了杯水:“不饿。”
见她胃口不佳,聂峋也没坚持:“我问了阿盏,你是怎么发现和顺有问题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一向敏锐的莫青盏发觉的异常。
“直觉。”
“直觉?”
穆昭朝点头,想了想又道:“他的说法不对,除非天塌了,否则你肯定会亲自来接我,绝不可能请哥哥出面派人来接,这不是你的做派。”
话落她又道:“哥哥若非脱不开身,也一定会亲自接我。”
“但……”穆昭朝又道:“你们两人同时分不开身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她看着聂峋的眼睛道:“若你走不开,只能说还有没处理干净的事,这种时候,你是不会让我冒险的,若你觉得没危险了,就说明你能抽出身来,就一定会亲自来接我,所以我觉得不对劲。”
聂峋先是怔住,而是抿唇笑了。
冲淡了些,他胸腔翻涌的戾气。
一个连嫁妆都帮她筹备齐全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托旁人来接她。
聂峘压根不懂什么才是爱。
就是个沽名钓誉自私自利又恶毒阴险的小人。
所以他也万万算不到,她和聂峋之间默契至此。
原本下山就耽误了些时候,回京路途又远,进城时城门早关了,是示了郡王令牌走的小门进的城。
是以,等到郡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下马车时,正好前去追拿聂峘的人来回话。
看到她,迟疑了一下,聂峋知道她也很关心这事,便直接道:“人没抓到?”
来人惭愧地低下头:“满京城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踪迹。”
聂峋蹙眉。
聂峘被废后,羽翼已经被削剪一空,这次是为了报复他的最后一击,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穆昭朝沉吟片刻,问道:“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亲卫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确实还有几个地方未曾排查。”
穆昭朝也没问他都是哪里,直接问道:“睿王府可找了?”
睿王是已故前太子册立太子前的封号,太子已死,便不再是太子,曾经太子府众人搬出东宫后,便住进了原来的睿王府。
打从太子离世,睿王一脉便势落下去,没多久御王妃便也离世,睿王府就更势弱,如今的睿王府当家作主的是侧妃萧乐章。
说是侧妃,但实际上却是行王妃之权,就连玉侧妃的两个孩子都过继到了她名下。
听王妃这么问,亲卫一愣。
睿王府确实不曾查询。
那可是曾经的太子府邸,谁敢去查?
“未曾。”他回道。
穆昭朝看向聂峋笃定道:“去睿王府。”
聂峋也在她问及睿王府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聂峋蹙眉:“我送你回府。”
穆昭朝一口回绝:“不用,你快去罢,别耽搁了。”
已经回到郡王府,她现在是绝对安全的。
穆昭朝确实猜对了。
此次失败,聂峘料到自己怕是凶多吉少,最后来见萧乐章一面。
只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物是人非。
再见到萧乐章,聂峘突然发现,她变了。
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这让聂峘很懵。
可他的时间不多,容不得他多耽搁,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便开门见山问萧乐章:“乐章,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你。若我说,让你跟我一起走,我们远走高飞远离京城,你愿意吗?”
本该被幽禁的聂峘,夤夜前来,还一身血污,再加上这几日朝堂上的消息,萧乐章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他没说话。
她的沉默,让聂峘有些绝望。
他上前一步:“当初,我是没有办法,乐章,你跟我走罢,我们重新开始。”
萧乐章看着他,突然笑了。
聂峘一怔。
萧乐章却是笑着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放着尊贵体面的侧王妃不做,要跟你亡命天涯。”
聂峘本就没血色的脸更白了。
“当初是你不愿娶我,怎么,现在又来表深情了?”萧乐章又问道。
聂峘:“当初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救你出去,一直都在努力……”
萧乐章打断他的话:“救我?我做侧妃做的好好的,为什么需要你救?”
聂峘惊愕地看着萧乐章。
萧乐章不想再同他牵扯太多,直接把话言明:“还是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峘:“…………”
“若不是你陷害平远郡王妃不成,最后害了我,我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聂峘:“……………………”
“若非你怕我一直无休止的哭闹下去不嫁给太子,皇上会在一怒之下彻查,最后查出你来,我会成为太子侧妃?”
聂峘彻底怔住。
她全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竟然一直都装作不知!
萧乐章情绪也有些激动:“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爱你手中的权势!别骗我了!也别骗你自己爱我了!你从来都不爱我!”
聂峘哑口无言。
他想说不是的,他爱她,为了她,他处心积虑,幽禁了也想办法暗中联络宸王,只求宸王上位后,能成全他和她。
可现在,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骂出来后,萧乐章激动的情绪突然就压了下去,她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只冷冷淡淡笑了笑道:“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是睿王侧妃,只要不作死,这辈子荣华富贵无忧,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创造了这么个机会。”
若说刚刚是锥心刺骨,现在这话则是杀人诛心。
聂峘白着脸,静静站在那儿。
萧乐章着实也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一切都没意义了。
而且,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她也累了。
“你走吧,”萧乐章最后道:“我只当你从未来过,也不会跟旁人说起。”
这是她最后给他的体面,也算是祭奠曾经那么深爱过他的自己。
话落,萧乐章先转身离开。
聂峘想喊住她,可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更不知该如何挽留,最后只能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在凉夜下又站了片刻,最后也转身离开。
临走,他又朝萧乐章离开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刚走了几步,他那哪怕是被贬被幽禁,都一直挺着的脊背,蓦然垮了。
赶往睿王府的聂峋,走到一半,想起有要务处理,折返离开,让手下先去睿王府拦人。
聂峘一身颓丧从睿王府出来,还未站稳,一支利箭便从暗中破空而来,正中眉心。
当场身亡。
前来寻人的众人闻讯赶来,不见行凶之人,只看到聂峘轰然倒地。
直到官府的人过来,聂峋这才和穆初元一道出现。
武义三十二年秋,前御王世子聂峘,欲趁□□奔逃,死于乱军箭下,因形势混乱,凶手无所踪。
后来,有人说聂峘是被宸王派人杀的,因为宸王也被聂峘利用,最后落得身败名裂。
也有人说,聂峘是被宁王派人杀的。
当然,也有人说,是聂峥在替母报仇。
更有人说,是聂峋杀的。
还有人说,是御王爷嫌这个儿子太丢人总给自己招祸端,干脆亲手杀了他。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凶手,关于聂峘之死,便一直众说纷纭。
武义三十二年冬,帝病重,立御王为太子。
第二年春,武义帝崩,太子即位,改年号尚成,史称尚成帝。
所有人都说,御王爷是捡了个大漏,这才当上了太子。
就连史书上都留有这样隐晦一笔。
但真实原因,武义帝临终前告知了尚成帝,皆因他心慈,只有他登基,他的那些兄弟,才能活下去。
无论是宁王还是宸王登基为帝,都会大开杀戒。
将死之人,最看重家人,他不忍皇室血脉骨肉相残。
御王虽无大才,但亦无大过,聂峋在朝中又得将士敬重,有他辅佐,御王可无忧。
为保兄弟颜面,御王从未对人说起过此事,哪怕被误解,他也没解释过。
武义帝料准了他会如此,但他独独算漏了一件事——御王本就无心皇位,再加上他也着实没有治国之能,又怕两个被幽禁依然心有不甘的兄弟还要密谋反他。
经历过一次造反的人,对此甚是惊心。
这个皇帝当的战战兢兢并不开心,还不如当个太上皇逍遥自在。
于是,尚成帝在位了不到一年,便传位给平亲王聂峋。
尚成二年春,平亲王聂峋在百官拥护下登基为帝。
史称建尧帝。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日进行。
登基不久就主动退位,纵观历史也不多见,但平亲王聂峋威望盛,又得人心,倒也甚是服众。
只是有一事,让百官十分不解。
国事繁忙,建尧帝对登基大典不在意就罢了,偏偏,对封后大典的流程,事无巨细,十分看重,林林总总全都要亲自过目。
坊间早有传闻,建尧帝对皇后娘娘情深一片,世间罕有。
不少人原本以为是夸张,如今终于明白,什么夸张,分明就是谦虚。
何止是世间罕有,根本就是只此一个!
到了这一日,身着龙袍的聂峋,看了眼身旁凤冠加身的阿棠,笑着冲她伸出手:“我们一起。”
对于要当皇后这件事,穆昭朝心情还有些复杂,但还是毫不犹豫把手伸过去。
“好。”她道。
阳光明艳,惠风和畅。
两人并肩,一步步走过玉阶……
在接受百官朝拜时,穆昭朝似乎听到系统叮的一声。
【聂峋,……文男主。】
什么男主,她没听清,隐约是什么‘shu’,救赎?她也不是很确定,但男主两个字,她听得十分清楚。
哪怕早就危机解除,但听到系统认证这一刻,穆昭朝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番外会尽量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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