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对于赐婚一事, 穆昭朝完全没有任何预料。
虽然她知道自己会和聂峋成婚,但事实上, 成婚这件事, 还尚未在两人目前考虑范围内——御王府的破事还有立储的事都够焦心警惕了。
再加上,穆昭朝更是天天担心剧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确实还没有考虑过成婚的事。
而且, 就算要考虑婚事,聂峋也一定会提前跟自己商议, 怎么突然就……
赐婚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下意识看向宣旨的首领太监, 还是有些没弄懂到底怎么回事。
首领太监读完圣旨,恭恭敬敬合上后, 捧到穆昭朝面前,笑吟吟道:“穆大小姐大喜,快快接旨吧。”
穆昭朝眨了眨眼, 看着捧到面前明黄的圣旨, 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聂峋。
聂峋听完圣旨后,就一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冲她笑笑, 嗓音又轻又温柔:“阿棠, 接旨了。”
穆昭朝迷迷糊糊接了旨, 刚把圣旨拿到手中, 便是接连起伏的恭贺声。
吵得很。
穆昭朝满心疑惑,还没完全回神, 就没怎么关注, 只是在消化这件事突然起来的大事, 就连打赏都是聂峋吩咐人办的。
明明耳朵里能听到一群人在热热闹闹的说着什么,但他们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就知道他们在说在热闹。
初春的阳光下,嘴巴一张一合,瞧着喜庆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太监总管推拒了聂峋的赏,笑吟吟略带谄媚地同她道:“平远郡王的赏,奴才们就不受了,一直听闻穆大小姐庄子的果子点心味道极佳,斗胆厚着脸皮同穆大小姐讨一些,也让奴才们长长见识。”
听到这话,穆昭朝才算回神。
欢笑声一瞬间涌进耳朵,她眉心微动,看了看一脸真切笑意的首领太监,这才笑了笑道:“是我一时欢喜懵了,庄子远离城区,一路劳累了,诸位坐下吃杯茶尝尝果子点心。”
说着便吩咐了丹若和桃枝去准备。
太监总管齐多元早就想来庄子上尝尝看了,他看了聂峋一眼,笑呵呵道:“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初元收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一过来,看到的就是正在客厅吃茶吃点心果子的齐总管等人。
能做到总管之位,自然都是人精,看到穆初元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果子,笑呵呵冲穆初元行礼:“恭喜穆将军,穆将军大喜。”
穆初元就算有话要问聂峋和妹妹,也不会当着外人,尤其还是齐总管他们的面问。
他马上收敛了神色,游刃有余地同齐总管打招呼。
虽然贪心地想再多吃些有家山庄的美食,听说果子点心还不是一绝,最绝的是吃食,但宫里还有差事,再者,他们也从未有宣旨在外用餐的规矩。
尤其还是赖人家的饭。
齐总管瞧了眼日头,估摸着也差不多,便提出了告辞。
等送走了齐总管等人,穆初元这才问聂峋:“也太突然了,之前从未听你提起。”
说着他眉头还蹙了蹙,明显有些不满。
他不反对妹妹和聂峋的事情,但婚姻大事,他自认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有知情权的。
毕竟妹妹单方面与家里决裂,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赐婚不考虑媒妁,也不用估计父母之命,但终身大事,总要有娘家人出面。
穆初元知道妹妹不想与父亲母亲再有牵扯,哪怕是婚姻大事,都不想让他们参与,但他做哥哥的,总要做妹妹的后盾。
突然不声不响就赐婚了,穆初元倒也不是反对,就是突然有点舍不得。
赐婚圣旨一下,这代表,妹妹要嫁人了。
他一下就难过了。
明明是件大喜事,但他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回来的路上,他都难过的差点哭出来。
听到哥哥这话,穆昭朝也看向了聂峋——哥哥问的也是她想知道的。
实在是太突然了。
聂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穆初元,而是看着阿棠,哪怕来之前再胸有成竹,等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阿棠,”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但一开口还是紧张得不得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看他如此认真,还有言语间的小心翼翼,穆昭朝突然就不想问了。
她点了点头:“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聂峋眉眼一弯,笑了,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亢奋起来。
“我那几位皇叔皇伯,”聂峋兀自开心了会儿,这才回答穆初元的疑问:“最近热情大发,想要给我说亲呢。”
拉拢不成,干脆就用联姻来笼络他。
穆初元脸色微变。
这事,他并不知道,压根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聂峋又道:“我也是今日一早才收到的消息,当时正在宫里,干脆就跟皇上请了恩典,赐婚。”
说到这里,他又羞涩,又有些担忧地看了阿棠一眼。
穆昭朝没瞧出他担忧的缘由,稍稍挑眉,以眼神询问。
聂峋没做反应,只是冲她笑笑——他怕她以为自己是为了躲皇叔皇伯们的联姻拉拢,才请旨赐婚。
其实他原本就有考虑过请旨,让皇上赐婚。
只是因着最近的事,不太适合开口,才一直没有在皇上面前开口。
这本是他和阿棠的大喜事,他也实在不想掺杂太多,只是眼下的局势,让他实在有些烦。
与其一直等着合适的机会,倒不如先把这件事敲定,也免得日后再出别的变故。
就是没来得及提前跟阿棠商议,显得有些仓促。
穆初元神色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后道:“瞒得这样紧,看来形势更紧张了。”
他没收到消息就算了,聂峋也是在今日一早才收到的消息,这表示,那几位的争斗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连这种招都使出来了,摆明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聂峋拉到他们的阵营,难不成是忍不住要开始出手了?
说实话,这一个多月来,朝堂上的争斗一直就没停止过,朝中中立派也越来越少。
就连他也被拉拢过不少次。
再这么下去,朝堂上怕都只顾党争,哪里还能专注朝政民生?
穆初元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但也无能为力。
新储君一日不立,这争斗就一日不会停。
“嗯,”他们本就是一体,聂峋也没有瞒着穆初元:“眼下最要紧的是春闱,等春闱结束,估摸着皇上就要有旨意了。”
这几日朝堂上争的最厉害的就是会试的主考官。
这可不是一般的差事。
无论是宸王还是宁王还是菱王都想让自己的人当主考官。
穆初元想到另一件事:“不过你这般做,会不会让他们对你不满?”
得不到,干脆就毁了,免得成为对头的助力?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历朝历代为了争位,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聂峋:“暂时不会,毕竟在他们眼里,我的威胁也没有那么大,只要我坚定中立,又有皇上的信任,我都是安全的。”
穆初元想到什么,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也在这个时候看向穆初元,两个聪明人立马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想法——现在是这样,但一旦一方夺位成功,难保登基后不会秋后算账。
聂峋想了想,对穆初元道:“一切还是要看圣意。”
圣意虽重要,但也要看人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他过够了,也不想让阿棠日后提心吊胆,所以……
有些事情,可以浮出水面了。
与此同时 ,另一队前去御王府宣旨的内官在得了封赏后也打道回宫。
他们刚一走,御王府便出奇的沉默。
御王爷倒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儿子还真是跟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无,这样大的事,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刚刚一听下人报宫里人来宣旨,他还以为父皇终于做出了决定要立太子了呢。
他把圣旨交给身旁的管家,蹙着眉头看了身后一脸阴沉的三儿子聂峘一眼。
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他也不是不知道,但他实在懒得管。
怎么管?
压根没人会听他的。
他管了,沉腰就能复生么?
四儿子在外多年的悲惨就能当没发生么?
二儿子现在还被他禁足呢,要不是一直禁足,二儿子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他都不敢想。
一想到这里,御王爷就头大。
尤其是那几个兄弟明里暗里的试探他的意思,更让他头大,他摇着头摇着头突然心生一计——要不他干脆跟父皇请旨离京去封地罢?
这样不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么?
想到这里,御王爷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也不管二儿子聂峘的阴郁了,美滋滋地回书房准备上道请安折子,顺便把自己的心思传达给父皇。
御王爷离开后,下人看了看还站在那里的世子,一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打从萧家小姐嫁进东宫后,世子就再没有露出过笑脸,不止没露过笑脸,整个人甚至一改从前,阴沉得可怕,有时候一个眼神看过来,都让人脊背生寒。
虽然,郡王殿下赐婚这事,与世子不相干,但当初世子殿下和萧家小姐也是圣上赐婚,可能‘赐婚’刺激到世子了罢。
说起来,世子也是可怜,明明跟萧家小姐情投意合。
现在太子骤然薨逝,京城都有传言在谣传萧侧妃命硬克夫……
世子殿下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想到这里,众人把头埋得更低了,压根不敢去看世子的脸色。
最后还是听到世子冷冷说了句:“无事都去忙罢。”
众人这才躬身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聂峘阴郁沉冷的双眼这才轻轻动了动。
眉头也渐渐拧起。
他和乐章落得如此,前几日,他想办法想要见乐章一面,乐章竟是见都不肯见他。
凭什么聂峋那个贱种能够得偿所愿?
他凭什么?
越想,聂峘心中戾气越甚。
眉眼间更是染上了沉沉的黑气和杀意。
皇上明知道他和乐章情投意合,还在这个时候,给聂峋那个贱种赐婚,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他最看重的孙儿,到底有多不堪。
他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好过。
他娶不到心上人,聂峋那个贱种凭什么?
聂峘看了眼身后的小厮,嘴角轻轻勾了勾,而后一眼不发,转身折返。
皇上赐婚平远郡王和穆家大小姐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打从太子薨逝,朝堂京城可是被阴霾笼罩了许久,终于有件喜事,就好像一只手突然从虚空伸过来,把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给猛然拨开。
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哪怕这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但不妨碍众人热意的兴致。
宁王和宸王是最意料不到的,收到消息,都有些恼怒这个皇侄儿的不识抬举。
这不是摆明了跟他们划清界限吗?
岂能不气?
其中,当属宸王最生气。
他现在胜券在握,都到了这个份上,这个皇侄儿居然还想明哲保身?
等他登基,他以为他还能像现在这样?
他不给他面子,以为他这个做皇伯伯的,会顾忌这点薄弱的亲情?
反倒是半放弃的菱王在得知宸王和宁王的气急败坏后,有些幸灾乐祸。
他得不到大位,但不妨碍他吃瓜看戏啊。
要他说,还是这个侄子最有种。
但他很喜欢。
亏就亏在是他那个最草包的皇兄御王的儿子,若是换了是太子所出,兴许父皇就真的会立太孙了呢。
赐婚一事,虽是个大喜事,但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林老夫人得到消息后,喜极而泣,虽然如今局势不明,担心外孙女会卷进纷争中,但平远郡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甘蔗没有两头甜,有她在,外孙也上进,再加上平远郡王有勇有谋,护得外孙女周全,大抵还是没问题的。
林府开心的不止林老夫人,还有二房的人。
毕竟有个当王妃的外甥女,于他们而言那自然是大喜事。
但大房可就不那么开心了。
最不开心的当属当初最看不上穆昭朝的林夫人,也就是林正清的母亲。
她万万没想到,草鸡居然真的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郡王妃,品级都比老夫人高了。
日后见到她,她们都是要向她行礼的。
平远郡王更是最有前途的皇孙,哪怕年前揭开平远郡王的身世时她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却没想到,这一日真的到来时她会这么憋屈郁闷。
简直把她的脸面摔到地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使劲踩。
当然了,林正清也不比他的母亲好到哪里去。
但多少他心里现在有个明确的目标,还有他要娶的人在等着他,倒也没有太过沉湎于这股情绪中,反而被他当做了更加奋进,春闱必要一举成仁的动力。
依然住在国子监的宴庭深得到消息的时候稍稍晚了些。
收到消息后,他正在做文章,手拿着笔,凌空愣了许久。
直到笔尖的墨汁掉下一滴两滴三滴浓墨,彻底污了一份已经精心做了一般的文章。
见儿子如此,宴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安慰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什么也没说,退到外面去,等儿子自己慢慢消化。
小禾是个好孩子,但深儿和她,没有缘分。
有时候她也在想,若小禾不是平昌伯府的千金小姐该有多好,他们日子虽然会艰苦些,但两人肯定是能一直在一起的。
多熬几年,熬到深儿金榜题名,一样都是好日子。
哎……
只怕深儿想开些,这世间总还会有好姑娘的。
这一日,宴庭深都在屋里没出来。
因为平远郡王太过高调,对于穆昭朝和宴庭深的关系,知道的人虽多,但到底没掀起太大风浪,议论的人也没多少。
最难堪,被议论最多的,就是穆朝阳了。
得到消息的穆朝阳,生生掰断了两根指甲。
两只眼睛都因为这大半年的不甘和屈辱,而红得滴血。
郡王妃?
她想都没想过的。
穆昭朝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要当郡王妃了?
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年,怎么一切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现在外面的那些人,不定怎样嘲笑自己的罢?
原本她还想着,等正清哥哥春闱拔得头筹,风风光光娶她过门,她就可以扬眉吐气狠狠踩穆昭朝一把。
现在看,全都成了奢望。
怪只怪,她不是平昌伯府的亲生女儿。
父亲母亲也是,居然连年节这样的大日子,都不肯见她一面。
他们不肯见她,那这亲情,也算是完了。
等正清哥哥娶她过门,和平昌伯府,也就没必要再和平昌伯府来往了。
不过现在,最痛苦的应该就是平昌伯夫妇了罢?
抛弃她,把她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庄子上,以为他们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亲生女儿会回到身边,结果呢?
穆昭朝压根就不稀罕他们这对父母!
年节不回平昌伯府!
就连赐婚这样的大事,圣旨居然是绕过了平昌伯府,直接下到了穆昭朝住的庄子上。
现在平昌伯夫妇怕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罢?
哈哈,真是可笑,拼命讨好,人家却压根不稀罕,这无声的耳光打的可真是又响又疼!
报应!
这都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会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却说话不算数翻脸不认把她赶出平昌伯府的报应!
等她成了状元夫人。
只要再过些念头,她依然还是耀眼的。
但平昌伯夫妇别想再抬头。
不止穆昭朝不会认他们,就连她也不会再认!
穆朝阳猜测的确实不错,满京城热闹的时候,平昌伯府确实是死一般的沉寂。
原本只是女儿和儿子不肯回家,他们还可以朝外解释,是女儿和儿子喜欢庄子上住着,哪怕是年节不回伯爵府过年,都可以强硬的解释。
现在就连陛下都绕过他们,圣旨直接下到庄子上。
这最后的遮羞布,也没了。
原本他们还想着,再过些日子,等女儿消消气,他们还有的机会缓和,可现在赐婚圣旨一下,这个可能性就真的是小的微乎及微。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月婵当场就昏倒了。
若等女儿出嫁,也是从庄子上,那可真的是再无转圜的可能……
昏倒又醒转的林月婵想到这里,再次昏过去。
穆存山不忍看妻子这么悲痛,瞒着妻子私下找了儿子好几次。
但儿子竟然怎么都不松口。
他可以回去看母亲,但昭朝肯不肯回,都看昭朝意愿。
到最后,林月婵也只盼到了儿子一面,哪怕她声泪俱下,也没能让穆初元松口答应劝穆昭朝回府。
一直到二月底,春闱临近时,穆昭朝都没回过平昌伯府一趟。
因为宸王和宁王争斗得厉害,紧随春闱主考官皇上最终用的是菱王这边的人。
也算是给宸王和宁王一个警醒。
开考日定在三月初六。
而备考的众考生及考生家里,可是从二月中就开始预备着考试了。
穆昭朝也给宴庭深预备了考场上要用到的一切物什。
二月中开始,天气便开始回暖,到了二月底,温暖些的地方已经有桃花盛开。
有家山庄的土地有灵泉滋养与别的地方不同,桃花开的也早。
天气暖和了,这一整个冬天,穆昭朝都十分注意国子监这边的宴庭深母子,生怕原书里着风寒错过今年春闱的剧情再次发生,好容易平平安安熬过了寒冬,眼看就要上考场,最放松的莫过于穆昭朝。
于是这日,她便邀了青茵和罗沁还有陈知莞姐妹来庄子上赏桃花。
这还是穆昭朝被赐婚后,首次主动邀请她们去庄子上,几人自然是欢喜前往。
朝堂局势再不稳,日子总归要过不是?
众人早早就到了庄子上,穆昭朝便和她们一起去桃林赏花,赏花就罢了,还带了背篓,准备摘了桃花做一些桃花露送给她们。
这可是激起了几人莫大的激情,一个个花都顾不上赏,纷纷主动背上背篓,一进桃林就开始摘桃花。
见众人如此,穆昭朝便也加入了摘桃花的队伍。
刚摘了没一会儿,雨烟匆匆过来。
“大小姐,”雨烟跑得满头大汗:“宴公子出事了!”
穆昭朝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雨烟忙道:“今日宴公子外出会友,再回国子监的路上,马车翻进了城南的杨柳池,现在虽然开了春,但池水还是凉啊,当时看到的人少,宴公子在池子里泡了许久才被救上来,现下、现下……怕是要不行了。”
穆昭朝:“……”
穆昭朝只愣了一瞬,便立刻放下背篓,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连青茵等人都顾不上打招呼,一边跑一边吩咐丹若备马车。
穆昭朝怎么也想不到,她千防万防,如此小心翼翼,好容易平安过了一整个寒冬,宴庭深居然会在开春,春闱前夕发生意外。
雨烟也是跟着大小姐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跟大小姐汇报:“据小猴子得到的消息,宴公子此番怕不是意外。”
穆昭朝脚下一顿……
第182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听到雨烟这话, 穆昭朝猛地转头看向雨烟:“什么意思?”
雨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小猴子最先得到的消息就赶紧回来传话了,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宴公子现在已经被送回国子监了……”
穆昭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情紧急,小猴子一向机敏,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事发突然,很多事还不确定, 就也没说太详细。
这会儿也由不得她问雨烟过多, 况且雨烟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穆昭朝心跳的极快, 就连眼皮也开始狂跳。
她努力稳住心神,吩咐夏冰四人马上和她一道去国子监, 除此之外,哥哥和聂峋年前第二次给自己安排的人,又挑了六人, 一共十人, 一并往国子监去。
除了这十人,还让人马上去请京城的名医,能请到几个就请几个,直接请去给宴庭深看诊。
这是第一次, 穆昭朝觉得她这庄子位置太偏。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安慰自己, 宴庭深到底是男主, 有主角光环, 此番顶多遭些罪,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明明宴庭深命里的那个劫, 已经在她小心翼翼的这一个冬天熬过去了,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遭, 她怕的不是他命里的劫。
她怕有人在借宴庭深搞事。
若真的是宴庭深命里的劫,左不过难捱几日,总能过去。
再者,就算是必须要走的剧情,也无妨,她一直都留有一滴灵泉,哪怕这一个冬天都顺顺利利,她也十分谨慎,没有因此就把灵泉用掉,而是一直等下一滴刷新,才把上个月的用掉。
宴庭深的命,是绝对不会出岔子,而且,有灵泉在,今年的春闱他也不会错过。
她怕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故意针对宴庭深,要他命,然后用他的命,生事。
这样的话,不止宴庭深有危险,聂峋也同样。
宴庭深一介书生,不过是进京赶考,进京前,与京城无任何交集,进京后也是安分守己只专心备考春闱。
唯一能让他涉险的,就是她和阿岭了。
他与整个京城的牵连,全在她身上。
越想穆昭朝越不安。
前几日聂峋和哥哥都提醒过她,京城进来十分不太平,让她尽量不要出庄子,还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聂峘和宁王。
聂峘似乎,与宁王勾搭在了一起。
前段时间赐婚的事,宁王丢了好大一个脸面,一直都记恨聂峋,认为聂峋在明知他要去提亲的当天请旨赐婚,摆明了与他作对,不给他这个皇伯脸面,也就是不看好他,自然也就不怕得罪他。
这段时间,宁王暗地里可是没少在找聂峋的麻烦。
这一路,穆昭朝一颗心都高高提着,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一路疾驰到国子监,下了马车,她就往里面冲。
刚疾驰了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聂峋的侍卫。
侍卫一看到她,一边行礼一边道:“殿下收到消息就带了太医过来,现在已经在里面了,殿下吩咐属下在这边接穆大小姐……”
穆昭朝顾不上问旁的,开口就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宴公子有无生命危险?”
侍卫顿了下,道:“还在昏迷中,尚未苏醒。”
穆昭朝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侍卫也不好再说旁的,只跟在她身后,护送她进去。
一进去,穆昭朝就看到宴伯母已经失了魂,整个人呆坐着,哭都哭不出来,白着脸,两手不住发抖。
瞧得穆昭朝有点心疼,但她压根顾不上去安慰宴伯母,直接进了里间去查看宴庭深的情况。
一进去就看到榻上躺着的,没有一丝血色不说,脸上还泛着青白的宴庭深。
太医正在施针,但榻上躺着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穆昭朝看了聂峋一眼,聂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见她过来,正要上前,穆昭朝三两步走到跟前,伸手就去探宴庭深的鼻息。
她真的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人已经断气了。
屏住呼吸探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探到了微弱的呼吸。
真的是非常微弱。
穆昭朝不放心,又伸手去摸他脖颈的动脉,还好,有脉搏。
查看完,她就利落地收回手,问一旁已经看呆的太医:“宴庭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太医看了看她,又去看聂峋。
聂峋吩咐他:“如实说就是。”
太医沉默片刻:“端看能不能撑过今日。”
言外之意,能撑过就还有救。
穆昭朝可不敢赌。
她看向聂峋,以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太医尚在,聂峋倒不好这个时候同她说太多,只是神色严肃:“我收到消息就带刘太医过来了,事故原因尚且不明,还在调查中。”
话落他又道:“你放心。”
真相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刘太医假装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埋头救治。
穆昭朝不敢耽误,听到聂峋这么说,就知道小猴子说的是对的,若真是意外,聂峋这边肯定早就有了定论,不会跟她说还在调查中,还在调查中就是已经有了清晰的疑点和线索。
“刘太医,”穆昭朝十分诚恳地看向救治的刘太医:“我看宴公子气息微弱,可以用参汤么?”
穆昭朝‘神医’的名头,刘太医是有耳闻的,虽然他没见过穆昭朝行医问诊,但到底齐家那位老爷子都夸过的,必然不差。
刘太医被平远郡王临时喊到这里来,本就十分不安。
小病小灾倒还好,真关系到性命,他也不敢保证。
尤其眼前这位,在他心里其实只有不到两成的希望,但平远郡王交代了,无论怎样,都要救活。
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尽力而为。
穆大小姐过来,刘太医心里是明显松了口气的。
一来穆大小姐的医术他有耳闻,二来,穆大小姐最是良善,她在,真没……平远郡王不至于拿他出气。
听到穆昭朝这么说,刚刚施完针把工具暂时收起来的刘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穆大小姐医术刘某早有耳闻,刘某才疏学浅,穆大小姐若有更好的救治法子,那是再好不过。”
穆昭朝便吩咐丹若去熬参汤。
她需要的不是参汤,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不让任何人察觉到的,把灵泉喂进宴庭深口中的道具。
很快丹若便把参汤端了进来,
刘太医到外间去开方子,聂峋伸手要从丹若手中接过汤碗:“我来喂。”
没等丹若反应过来,穆昭朝便伸手从丹若手中把参汤端走,看了聂峋一眼道:“我来罢。”
丹若愣了一下,她这会儿脑子有些懵,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太明白。
但她还是下意识去看了下聂峋的脸色。
聂峋面上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但眸色确实微微变了下,只是反应太细微,丹若没瞧出来。
“你把他扶起来一些,”穆昭朝对丹若道:“这样平躺着怕是喂不进。”
丹若应了一声,还没等她上前,聂峋已经上前一步:“我来。”
说着,没等任何人反应,他就已经把宴庭深扶起来了一些,方便穆昭朝喂他参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穆昭朝已经不着痕迹把灵泉放进了参汤里。
听到聂峋这话,她看他一眼。
穆昭朝不知道,在聂峋看来,她这一眼,意味深长,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开心什么。
聂峋看不懂。
虽然灵泉放进了参汤,但还喂到宴庭深嘴里,还不算圆满,穆昭朝还不能完全放松。
“你捏着他的嘴巴,”穆昭朝道:“千万不能流出一滴!”
这一大碗参汤,可是神丹妙药,一滴都不能少!
聂峋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仔细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以为穆昭朝是太过担心宴庭深,他妹妹紧紧拢着,点头:“嗯。”
为了把‘参汤’一滴不差地全都喂到宴庭深嘴里,穆昭朝喂参汤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这小心翼翼无论是在聂峋眼里,还是在神经有些大条的丹若眼里,都觉得有些过了。
丹若甚至都没能控制住表情,神色甚是诧异——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家大小姐原来这么关心宴公子!
丹若都如此,遑论聂峋。
聂峋薄唇都不自觉紧紧抿了起来,就连眉头都死死拧着,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几乎把呼吸都屏住,小心翼翼喂宴庭深喝参汤的穆昭朝。
下意识的反应,最真实。
聂峋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她这么在乎宴庭深啊。
她都从来没有这样喂他喝过参汤。
从前的那些参汤,都是他自己端着碗大口大口喝下去的……
想到这里,宴庭深嘴角又抿紧了几分。
第183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这会儿满心都在手里这碗参汤上。
怕吞咽不及时昏迷中的宴庭深会吐出来, 穆昭朝每次都只用勺子舀小半勺,就这么一点点喂。
因为全部注意力都在喂参汤上, 穆昭朝就也没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渐渐凝重。
丹若长大了嘴巴, 看了看认真一勺勺喂宴公子喝参汤的大小姐,又看了看一直直勾勾盯着大小姐的平远郡王,犹豫许久, 最后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主要是大小姐没反应过来啊,这怎么是好?
她慌得不行, 好片刻, 她才想到个法子, 忙上前道:“大小姐累了罢,我来喂罢?”
穆昭朝头都没抬:“不用, 我不累,等会儿就喂完了。”
丹若那丫头毛手毛脚的,把这灵泉给弄洒了可怎好?
丹若讪讪收回手, 低着头轻手轻脚推开, 看都不敢看平远郡王一眼。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碗勺轻轻相碰的叮当声。
好不容易捱到参汤喂完,听到勺子啪嗒一声落回碗里,丹若正想松口气, 就听到大小姐又吩咐道:“水拿来, 把这碗涮涮, 不能浪费了。”
丹若震惊地抬头, 忍不住开口劝道:“大小姐,这就不用了罢, 参汤锅里还有呢, 喝得话随时可以再盛。”
穆昭朝心道, 你又不知道真相,但嘴上还是坚持道:“不用盛,把水壶给我拿过来就是。”
丹若:“………………”怎么感觉,大小姐也不是很在乎宴公子的样子?连参汤的碗底也要涮?
她很恍惚,但还是乖乖去拿水壶,聂峋就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把手里的碗,用清水涮了五次,这才把碗放下。
“终于喂完了。”穆昭朝如释重负放下碗,抬头看向面色十足复杂的聂峋,并冲他笑了笑。
见他面色诡异,穆昭朝诧异道:“是不是累了?把他放下罢,让他躺着,有灵……哦刘太医的妙手回春,还有另外准备的参汤,还有宴大哥估摸着能熬过去。”
聂峋觉得阿棠前前后后的反应,有些奇怪。
但他又瞧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依言把宴庭深放下,让他躺好。
而后便抬头再次看向阿棠。
她好像真的很开心,完全没有刚刚过来时的担心,明明……只是喂了一碗参汤而已。
就在他诧异时,刘太医已经开好药拿着方子进来十分尊敬地给穆昭朝看。
“刘某不才,方子多番斟酌,这才敢拿来给穆大小姐过目。”
且不说穆昭朝压根不懂医术,单单刘太医是聂峋带过来的人,穆昭朝就完全信任。
她笑了笑:“刘太医医术高明,我和殿下一样都是信任佩服刘大人的,既然方子已经开好,就赶紧让人去把药抓回来煎上。”
听到这话,刘太医直是受宠若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穆大小姐这么高的评价。
见刘太医如此,穆昭朝想明白怎么回事后,甚是心虚。
但也不好解释太多,便吩咐了人去抓药。
“宴大哥情况还不明,”穆昭朝又对刘太医:“还请刘大人再多待些时候,等宴大哥情况好转,再送刘大人回去。”
刘太医心里正开心着,忙应道:“穆大小姐客气,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信得过刘某,是刘某的福气,刘某自当竭尽全力照料宴公子……”
穆昭朝便请刘大人先去歇歇,打算等宴庭深清醒后再请了刘太医诊脉定性。
许是灵泉自带bug属性,或者是宴庭深主角光环深厚,刘太医刚应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床上一直躺着的宴庭深突然呛咳了一声。
屋里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宴庭深先是咳了一声,而后又是一声略急促的咳嗽声,伴随的还有紧皱的眉头。
早有心里准备的穆昭朝先回过神,忙一步走上前:“醒了?刘太医快来看,宴大哥是不是醒过来了……”
第一时间还不忘喊太医过来查看。
刘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也赶紧过来查看。
宴庭深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一脸欢喜的小禾。
她正一迭声地喊自己‘宴大哥’,还一迭声地询问他觉得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一瞬间,宴庭深眼前有些恍惚。
他心中更是在劫后余生思绪回笼的第一时间,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不是小禾。
宴庭深怔怔看着忙前忙后,又开心又担心他的穆昭朝,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太医说什么,他都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看着穆昭朝。
直到她身旁出现聂峋的脸,宴庭深眼神骤变。
他死死盯着聂峋,看着他沉着脸查看他的情况,听着他沉声询问太医,这都让宴庭深想到自己落水时看到的那张总是出现在聂峋身边的面孔。
每次他去见聂峋,都会看到的一个面孔。
平远郡王的侍卫。
察觉到宴庭深眼神和表情的变化,聂峋眉头蹙起。
不对劲。
原本只是推测,这一刻,聂峋已经有了判断。
但宴庭深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思绪和理智也渐渐回笼。
看到母亲趴在床榻前哭得快要断气,宴庭深先安慰了母亲一番。
穆昭朝也把宴母搀扶起来:“太医说了宴大哥现在已经无恙,伯母不要太难过了,别自己再把身子哭坏了,宴大哥还得好好休养着……”
宴母听到这话忙止了哭声,生怕自己哭起来让儿子担心,影响儿子恢复。
遭了这么一遭,宴母真的是……若儿子回不来,她也不打算活了。
幸好,幸好儿子没事。
这般一想,她又谢穆昭朝又谢聂峋,还朝太医道谢。
好容易才把宴母安抚下来,穆昭朝这才看向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的宴庭深,轻声询问:“宴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宴庭深神思归位后,心里就升起一个更大的疑问——他现在感觉很奇怪。
不是思绪上的感觉,是身体。
身体很奇怪。
明明池塘的水很冷,但他这会儿却觉得浑身烧得厉害,由内而外的烧,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流汗,手指摸过胳膊,也凉凉的。
但他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相反,还有种……身体越来越轻盈的感觉?
像是,在慢慢变好。
尤其是他长久以来的胃痛。
今日会有,只喝了两盏茶,急着回来就没顾上吃别的,按理说应该疼得很。
因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疼痛发作的前兆了。
奇怪的是,现在并没有一丝痛意,而且还是热烘烘的,热得很舒服,像是有一团温柔温暖的光在笼着自己。
还有腰背膝盖手腕各处……
以往见了冷水的刺痛,现在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都是那种暖烘烘的感觉,很舒服,很轻快。
宴庭深看着穆昭朝,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没有,都挺好。”
话落,他又看向刘太医。
是因为这个太医么?
“真真是奇迹,”刘太医并没有留意到宴庭深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他跟他压根不熟悉,诊过脉,见人是彻底没事了,他笑着恭维道:“穆大小姐果然医术高明,多亏了穆大小姐这碗参汤,真是及时……”
穆昭朝忙道:“是刘太医救治有方,这份恩情,我替宴大哥记下了。”
刘太医清楚自己压根没做什么,他开的药都还没熬好呢,不过是扎了几针,那几针有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压根达不到现在这个样子,定然是穆大小姐行医了。
不过穆大小姐就是低调,听闻这位宴公子是定了穆大小姐童养媳的那位,穆大小姐这样低调避嫌,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刘太医只谦虚地摆了摆手,不敢受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送了刘太医出去,一转身就看到宴庭深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眼神甚是奇怪。
穆昭朝心里不自觉打了个突——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罢?
有这么敏感这么聪明吗?
在心里问完自己的穆昭朝,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回答,按着设定宴庭深确实聪明绝顶。
穆昭朝维持着面上的淡定,不让他看出什么。
“宴大哥怎么会出意外的?”穆昭朝走上前,想要把他的注意力岔开:“现在的调查来看,今日应该不是意外,就是还没有明确的线索,宴大哥有没有留意到今日出门后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这几日,有哪里不对劲吗?”
宴庭深把满腔的疑问压下,没有回答穆昭朝,而是看向了聂峋。
聂峋只迟疑了一瞬,便肯定道:“是本王的人?”
宴庭深没点头,但开口道:“那个额头有疤的侍卫。”
圆四?
聂峋眉头立马蹙起。
他看了宴庭深一眼,马上吩咐人去找圆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得亏宴母被劝了出去歇着,否则听到这话,怕是又要担惊受怕。
穆昭朝也想起来,她刚刚过来国子监,接她的人是辰光,不是一直以来的圆四。
“谁在指使圆四?”穆昭朝皱着眉头道:“刚刚没看到圆四,我还以为你派了他去调查今日的事。”
聂峋脸色非常不好看:“暂时不清楚。”
宴庭深并不怀疑聂峋。
不是他夸大,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聂峋压根没有除掉自己的必要。
就在穆昭朝猜测谁在背后搞鬼时,聂峋又道:“不过我已经有了猜测。”
说着他抬头看向穆昭朝。
聂峘?宸王?宁王?
左不过就是他们几人。
穆昭朝也觉得有些烦。
皇上就该早早立储,也不会到现在这样几方不死不休的局面。
再过几日就要赶赴考场参加会试,穆昭朝不想这事影响到宴庭深,便先打住了话题,转而认真对宴庭深道:“宴大哥安心养身子,好好准备几日后的春闱,这件事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宴大哥一个公道。”
宴庭深并不怀疑穆昭朝的承诺。
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松了一口气,而后冲他笑笑:“谢谢宴大哥如此信任我。”
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好的宴庭深也扯起嘴角轻轻笑了下,而后顺势问道:“我昏迷后,只喝了参汤吗?”
穆昭朝一怔。
但很快她恢复如常点头:“是的,怕宴大哥身体太弱会撑不住,等春闱结束,宴大哥还是要好生再调理一番身体才好。”
宴庭深沉吟片刻,而后点头。
自打入京,各种名医补药,穆昭朝往他们这边送了不少,若说调理,早就开始了,都是鼎鼎有名的名医,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的齐老太医,各种补药更是没断过。
穆昭朝为他们做了非常非常多。
但他确确实实从未有过今日的感觉,就是一种非常清晰的身体在渐渐好转的感觉。
刚刚那位太医也提到了那碗参汤,还有穆昭朝的医术……
所以,是那碗参汤?
他沉默片刻,而后道:“我这会儿觉得有些热,想喝碗冷茶。”
哪怕名医名药调理了那么久,他现在依然是一吃冷茶就会胃痛。
他必须得做一个验证。
穆昭朝还未有察觉,以为他可能是烧了起来不舒服,皱着眉头劝解道:“宴大哥还是喝点热水罢,刚落了水,身子还有些虚,热水更好一些。”
“喝冷的罢,”宴庭深温文尔雅一笑:“我就喝两口好了。”
他坚持,穆昭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丹若去端了冷茶过来。
宴庭深当真就喝了两口。
他等了一会儿,熟悉的刺痛没有传来,反而还是那股暖乎乎的感觉。
他抿唇,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刺痛的感觉。
至此,他的验证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刻,他眼中最后一点儿光亮,登时黯淡下去。
见他这样,穆昭朝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太累了,要休息。
正缝派出去寻圆四的人回来,不好当着宴庭深的面,聂峋说了一声,出去处理。
穆昭朝犹豫片刻,也转身跟着出去:“宴大哥好好休息,我也过去看看。”
宴庭深却在这个时候抬头看着她:“穆大小姐,我可否跟你说几句话。”
穆昭朝眨了眨眼,最后还是点头:“好。”
宴庭深看了一旁的丹若一眼:“单独说几句可好?”
穆昭朝默了片刻,示意丹若先出去。
丹若心里那叫一个打鼓。
刚刚喂参汤都已经让郡王殿下那么,怎么现在又要单独说话啊,而且郡王就在外面啊……
但大小姐并没有回心转意,她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等丹若出去后,穆昭朝这才轻声问道:“宴大哥想跟我说什么?”
她私心里是以为宴庭深想提醒她不要太信任聂峋,今日的事,确实不太好解释,他误会了,她也能理解。
但……
“穆大小姐不是小禾,对吗?”
宴庭深抬头,静静看着她的双眼,语气更是平静至极。
准备解释的穆昭朝:“……”
第184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懵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 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在对上宴庭深的双眼, 穆昭朝就明白再解释已然无用。
他开了口, 便是已经确定。
以宴庭深的性子,不会试探自己。
尤其是这种事情。
试探她就意味着,他内心深处已经猜到了小禾不在了。
这对宴庭深而言, 犹如自己剖开自己的心。
她完全可以否认,反正宴庭深没有证据, 他就算自己认定, 只要她不松口, 就证实不了。
但穆昭朝不想这么做。
她担不起宴庭深那份深情。
就在穆昭朝沉默的这片刻,宴庭深已经全然明白。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刚刚死里逃生本就脸色苍白的宴庭深,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见穆昭朝如此依然大受重创。
灵泉刚刚滋养回来的那一点儿血色也尽数消散。
本就因为身子弱而瘦削的脸颊,此番更显瘦弱。
眼睫颤了一下, 而后便是一直不受控地打着颤, 像是一尊脆弱易碎的冰雕,只等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落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穆昭朝瞧着, 心里颇为不忍。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选择了问出口, 就是选择了要直面现实。
尤其是他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劫, 差点命断黄泉,却还是选择再这个时候问出口……
穆昭朝蓦然醒觉。
他不是要在这个时候问, 而是早就有了怀疑, 只是这此时此刻彻底忍不住, 问出了口。
哪怕过不几日就是于他而言顶重要的春闱,他还是都要问,还是要知道答案。
她早该知道的,宴庭深对小禾用情至深,她就算顶着小禾的小脸,小禾的身份,但她和小禾到底是两个人,宴庭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穆昭朝眼眶有些泛酸。
房间里安静极了,也沉重极了,一股无形的悲伤笼在两人身上。
好一会儿,宴庭深才收回视线。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道:“嗯,不是。”
宴庭深目光落在被子上自己的右手拇指关节处,良久:“我知道了。”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这样聪明的人,大抵是能想明白的,就像原书里一样,难过归难过,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
只是心里永远放着一个人。
说实在的,挺苦的。
这世间,最苦不过心苦。
但这样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是徒劳,穆昭朝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解宴庭深。
或者让他一个人静静会更好。
又静静站了片刻后,穆昭朝轻声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休养,我先出去。”
宴庭深没说话。
穆昭朝没停留,转身,轻手轻脚出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句很轻的——
“小禾呢?”
穆昭朝停下,回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她其实也不能确定。
宴庭深又不说话了。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今日的事,并非聂峋所为,你是因为我和聂峋才受到牵连,遭次大劫,实在抱歉。”
宴庭深:“你给我吃了东西。”
要不然身体不会是这种感觉。
一种枯死的树木焕发全新生机的明确感,非常清晰。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普通的汤药,决计不会如此。
只能是穆昭朝所为。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她都能和小禾……能做到也不算稀奇。
他不会深究。
穆昭朝脸色大变。
竟然是因为灵泉?
男主光环这么厉害?连系统给她的外挂也能察觉到?
“……就不算亏欠。”宴庭深又补了最后一句。
更别说,打从进京后,她和平远郡王一直都很照顾他和母亲。
他都明白的。
穆昭朝被他这话惊住。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穆昭朝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道:“你好好休息。”
“穆大小姐,”宴庭深突然抬头朝她看过来:“能否求你一件事。”
穆昭朝:“宴大哥请说。”
宴庭深:“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小禾,能不能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一瞬间穆昭朝胸腔涌起巨大的悲恸,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头:“……好。”
好半晌穆昭朝才从这巨大的悲恸中缓过来。
缓过来时人已经在外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只看到聂峋正拧着眉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穆昭朝眼睛红得厉害,对上聂峋的眼睛后,眼睫颤了两下,眼泪便落了下来。
聂峋:“……”
聂峋吓坏了,原本还以为看到一脸魂不守舍从屋里出来的穆昭朝是在担心宴庭深,而心生警惕和酸意,见她如此,马上顾不上这些,只是心疼的不行。
“怎么了?”聂峋忙给她擦泪。
穆昭朝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就是突然很难过,她直接扑过去,把脑袋埋在聂峋怀里哭。
聂峋:“………………”
他朝屋里看了一眼,而后紧紧抿着嘴角,抱住怀里的人。
院子里人不少,但都是亲信,瞧见这一幕,都是齐齐一怔,而后全都自觉的转过身,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反正两人已经赐婚,也无伤大雅。
包括心思复杂的丹若。
丹若有些瞧不明白大小姐的心思了。
刚刚在屋里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担心宴公子,这会儿……
聂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而此时,屋里。
穆昭朝一转身离开,宴庭深才刚垂下的双眸,泪便一颗颗落到被子上。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从这股悲恸中抽离出来。
她松开聂峋,察觉到她的举动,聂峋也顺势松开她。
“怎么了?”他眉头还是拧着,缓了这么一会儿,那股危机感空前浓烈。
刚刚宴庭深到底跟阿棠说了什么?
穆昭朝摇了摇头,而后冲他笑笑:“没什么,就是一时间有些难过,想起了一些往事。”
聂峋心中金玲大震:“往事?”
之前在那个山村,和宴庭深一起生活的往事吗?
见他如此紧张,穆昭朝又冲他笑笑:“你不知道?我之前也在初春的时候,落过水啊。”
聂峋提着的心稍稍得了一丝喘息,他眸色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轻轻抱了抱她。
他当然知道。
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局外人,甚至连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会没有都不确定。
也不能为她做什么。
后来他有了能力后,就去找林正清给她出气了。
“都过去了,”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穆昭朝笑着不在意道:“对了,刚刚来人怎么说,圆四找到了?”
提起圆四,聂峋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只是因为怕吓着阿棠,他还稍稍收敛了些,并不像刚刚得到消息时那么冷沉。
“嗯,畏罪自杀。”聂峋道。
穆昭朝眉头蹙起:“死了?”
聂峋看着她:“能买通我身边的人,自然没想过留活口,圆四估摸着也清楚,已经派人去调查他的家人了。”
穆昭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若他的家人也被……”
话落,又有人来回话。
果然如穆昭朝所料,圆四的家人,一家五口,尽数被灭口。
这下连穆昭朝都惊住了。
也未免太过残忍。
但同时也意味着,背后那个人,为了拉下聂峋,不择手段。
聂峋也更危险了。
她抬眼紧张地看着聂峋。
聂峋牵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以此安抚她让她放松不用紧张。
“放心,”他对她道:“就算做的再干净,总有线索。”
话落他又道:“而且现在目标明确,很快就能调查出来。”
穆昭朝脱口就道:“那你不是很危险?”
聂峋心里的不安稍稍得了几分安抚:“我没事,不用担心。”
相反,他反而更担心阿棠。
针对宴庭深不成,下次可能就是阿棠了。
想到这里,聂峋心中杀意那叫一个汹涌。
不过对着阿棠,他掩饰得很好。
然后他就看到阿棠朝屋里看了一眼,眉头紧紧拧着,对他说道:“我觉得宴大哥继续住在国子监也太危险了。”
聂峋心尖再次提起。
没等他开口说打算先把宴庭深母子安置在他御赐的还未搬进去的府邸中时,阿棠便说道:“还是把他们接去庄子上住吧,过不两日就要赴考,这几日尤为重要,不能再出意外了。”
住庄子上?
聂峋蹙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穆昭朝看着他,聂峋又道:“住我府上罢,已经清扫干净,府上也大,安全不用担心,住进去也清净,能好好养着准备春闱。”
穆昭朝摇头:“不太好,毕竟是郡王府,宴大哥和宴伯母住进去怕是会不自在,而且传出去也不太好。”
对两人而言,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太过亲近,总会有些不太好的传言。
比如聂峋结交有望高中的举子,亦或是宴庭深屈于权贵,与两人而言都不好。
“就住庄子上罢,”穆昭朝一口拍板:“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本来就是宴伯母养大的,无妨,而且庄子更清净,对你也好,现在你本就被盯着,别再因此寻你的错处。”
聂峋:“……好。”
“那就再等会儿,就让宴伯母收拾东西,直接接去庄子上。”穆昭朝又道。
再过一会儿,灵泉再起一些作用,宴庭深身子应当能恢复几成。
另外就是,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缓缓心中的悲痛。
说实话,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面对宴庭深。
末了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聂峋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穆昭朝扯起嘴角:“没事。”
“不,”聂峋固执地道:“你有事。”
穆昭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聂峋顺着她的视线,朝屋里看了一眼:“你在担心他?”
穆昭朝下意识点头。
她确实挺担心宴庭深的。
但点了一会儿,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抬眼看着聂峋——他神色怪怪的,语气也酸酸的。
聂峋又道:“哦对了,刚刚忘了跟你说了,我也打算从今日起搬回庄子上住,保证你的安全。”
穆昭朝:“……”
你现在一个郡王,住她那庄子上?
“原本我就是住在你庄子上的。”聂峋像是说服谁一样,自言自语道:“搬回去也合情合理。”
穆昭朝:“?”
怎么就合情合理了?
民俗规矩,不是成婚前不能见面的么?
哦,不,这个规矩早就破了。
但住在庄子上……这样真的好么?
见她没说话,聂峋紧张道:“你、你不想我去庄子上住?”
穆昭朝忙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你也是个郡王啊!”
住她庄子上,岂不是委屈了?
“都一样,”见她并不反对,聂峋道:“没有你,我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哪里还能做这个郡王。”
穆昭朝捂住他的嘴,一脸不悦:“呸呸呸!别乱说!”
聂峋心情好了一些,拉下她的手,又道:“不搬回庄子上,我也不放心。”
指的是今日宴庭深遭遇意外一事。
确实很凶险。
若这事发生在聂峋身上,他可能已经提着刀去问候他那几个好叔伯好哥哥了。
穆昭朝点点头,都在一起也好,免得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这样也更牢固一些。
不过……
穆昭朝蓦然回过神来。
“你……”她看着聂峋,惊奇且诧异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啊?”
神色那么奇怪,语气也奇奇怪怪。
聂峋顿时一正神色:“没有,你感觉错了。”
这下穆昭朝更确定了。
他每次一说谎就格外严肃,连脊背都会挺直。
穆昭朝笑了下:“吃醋就吃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聂峋还是硬着头皮道:“没有。”
穆昭朝便没再戳穿他,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当你没有罢。”
说完便去找宴伯母,与她说搬去庄子上的事。
国子监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宴庭深要亲自去拜谢姚大人,毕竟当时是通了他的关系住进的国子监,穆昭朝本想代他去,但宴庭深坚持,穆昭朝只好让聂峋陪着他一道过去。
宴庭深本来也想拒绝,但最后看着聂峋的神色,还是点了头。
等两人再回来,穆昭朝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倒不是不好,而是有种她也说不出的默契。
但庄子离得远,时间紧,穆昭朝也顾不上深究,便先让人上马车回庄子上。
等到了庄子上,时辰已经不早,还要安置,更别说今日宴伯母也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宴庭深更是在深度修复时期,穆昭朝便早早吩咐了晚饭,让他们早早歇下。
等安置好宴庭深和宴伯母,穆昭朝这才和聂峋还有哥哥在花厅分析新查到的证据。
期间穆初元有事外出,花厅只剩聂峋和穆昭朝时……
聂峋突然指着刚刚桃枝给他们端进来的珍珠圆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晚饭阿棠都没怎么吃。
“你饿了?”穆昭朝看着手里的信报,抬头看他一眼。
聂峋点头:“嗯。”
晚饭他也没怎么吃。
穆昭朝:“那你吃罢,我等会儿再吃。”
她这会儿正在头脑风暴,还顾不上……
没等她思绪落地,嘴边就递过来一个勺子。
穆昭朝抬眼,就看到聂峋正目光殷殷盯着她。
穆昭朝:“?”
她一张嘴,这勺珍珠圆子就被喂进了嘴里。
聂峋又舀了一勺递过去,时刻准备着喂第二勺——阿棠没有喂过自己吃东西,没有关系,他喂阿棠好了,一样的。
心里虽是这么安慰自己,聂峋还是觉得有些酸。
他就是嫉妒了。
连着吃了五勺珍珠圆子后,穆昭朝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等你等……唔!”穆昭朝只能使劲向后躲:“我不吃了。”
聂峋遗憾地看了还剩半碗的珍珠圆子:“哦。”
穆昭朝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啊?”
“不是饿了么?”话落她坐回来:“怎么一直在喂我吃,你怎么不吃啊?”
聂峋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还是想让她喂。
但说出来不就露馅了么?
不说,又过不了这个坎。
见他不说话,还偷偷看自己,穆昭朝更不解了凑过来一些:“到底怎么了?”
聂峋沉默片刻:“你很关心宴庭深。”
穆昭朝觉得这话问题很大,她必须得给他纠正回来:“是,我是关心宴大哥的安危,但我更关心你,更担心你,今天的事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聂峋心情好了一些:“哦。”
穆昭朝敏锐道:“你不信?”
聂峋摇头,他没有不信,他只是嫉妒。
穆昭朝又凑过来一些,聂峋抬眼,两人四目相接,呼吸都快纠缠在一起。
穆昭朝亲了他一下,忍着笑道:“还说你没有在吃醋。”
乍然被亲的聂峋:“………………”
他一张脸爆红,眼底又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片刻后,他直接把手里那半碗珍珠圆子塞进穆昭朝手里:“你喂我吃。”
穆昭朝:“?”
喂他吃个珍珠圆子,也不算什么,穆昭朝自然由着他。
喂着喂着,她突然想起来今日在国子监喂宴庭深喝参汤时抬头看到聂峋那复杂的表情。
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当时是怎么回事。
穆昭朝又好笑,又说不上来的欢喜。
她忍着没拆穿他,等把碗里的珍珠圆子喂完,便添了些茶水进去,把碗涮了涮,继续喂。
得偿所愿开心不已的聂峋顿时一怔,抬头看过来。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穆昭朝揶揄的笑眼。
聂峋:“……”
他迟疑片刻,而后张嘴把这勺涮碗水喝下,并一口咬住勺子。
穆昭朝还想再喂,结果抽了下,勺子抽不动。
她看着他,聂峋也静静看着,但勺子还是不松。
穆昭朝又动了下手,还是没能抽动。
聂峋嘴角缓缓勾起。
僵持片刻,对视的两人,脸突然火烧一样红起来。
屋里气氛也蓦然燥动起来。
某一时刻,聂峋松口。
穆昭朝刚把勺子放回碗里,聂峋就凑了过来。
看着近在迟尺的这张脸,尤其是他唇上还残留着刚刚喂他喝汤留下的水光。
红红的,还泛着光泽,看着就很好亲。
尤其是想到他刚刚吃醋时的样子,让她心痒痒的。
于是,她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下。
聂峋下意识倾身要亲回去……
“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世子他……”
听到脚步声和穆初元的嗓音,聂峋触电般登时弹开。
“……世子前两日有和宁王单独见过,秦跃说他亲眼所见。”
打帘进来,见厅里正襟危坐,离得远远,但脸红红,气氛极其诡异的两人的穆初元:“……?”
第18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宴庭深意外落水这件事原本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注意, 毕竟年前年后的发生了这么多事,相比而言, 穆昭朝、聂峋、宴庭深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已经不够分量。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 穆昭朝一直注意同宴庭深保持距离,宴庭深也从来都很低调,是以盯着宴庭深的人自然也不多。
只是, 穆昭朝聂峋两个焦点人物浩浩荡荡赶往国子监,尤其是聂峋还带了太医过去, 这话题度可就不一般了。
更别说他们两人从国子监离开的时候, 还把宴庭深母子从国子监接出来, 一起回到了有家山庄。
而后就把宴庭深安置在了有家山庄。
重点是,平远郡王聂峋, 也搬回了庄子上住。
这一下满京城可是沸腾了,纷纷都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三个人要齐聚在一处?
自然, 宴庭深意外落水的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若是没有聂峋和穆昭朝的所为,众人怕也只当这是个意外,但能让穆昭朝和聂峋一起都这么紧张,那这个意外, 怕就不是意外了。
于是不少人开始猜测。
有猜测是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被圣上赐婚后, 便更容不下宴庭深这个曾经的‘未婚夫’, 便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 但事情败漏,没有成功, 便只能大张旗鼓的把人保护起来, 这叫做另类的‘恶人先告状’。
也有猜测, 是有人想要对宴庭深动手,以此陷害平远郡王。
毕竟宴庭深现在也是举子,还是他们本地的解元,不算白身,又是在春闱之前,皇城根下,一个颇有才学前途的举子被皇孙谋害,做出这种事,怕是会引发众怒,到时候平远郡王一定会倒大霉,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察觉到阴谋,就赶紧把人接回庄子上住着保护起来。
也有人猜测说,是宴庭深自导自演……
众说纷纭。
尤其是在‘有目击证人’说,宴庭深事发当时看到似乎是平远郡王身边的侍卫时,相信第一种猜测的人越来越多。
聂峋没有第一时间澄清。
他在等,等着看背后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做得越多,漏的马脚就越多。
不就是污名?
他何曾惧过?
最主要的是,春闱在即,阿棠这么看重宴家曾经的恩情,这么看重宴庭深和宴母,他现在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他也不想这件事分了他的心。
只是有些担心阿棠听到这些流言会不开心。
“我没关系的,”听聂峋这般说,穆昭朝不在意道:“什么脏水我没被泼过,要真在意别人说什么,我早就活不成了,放心好了,倒是你,可千万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那晚之后,两人稍稍克制了些。
饶是如此,每每单独和阿棠在一起,聂峋还是会有些忍不住……
“明日就要赶赴考场,”看着阿棠泛着红润的脸颊,聂峋眉眼不自觉弯起,但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他克制地移开目光:“阿棠要去看看宴公子么?我可以陪你一块。”
因着在国子监时,宴庭深问她的那个她是不是小禾的问题,打从把人接到庄子上后,穆昭朝虽每日里都很关心宴庭深的恢复和宴母是否适应庄子的生活,宴庭深和宴母的一切,都是穆昭朝亲自打点,但她并没有出现在宴庭深面前过。
怕他刺激到他,更怕他难过。
还有就是,穆昭朝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再面对宴庭深。
一想到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穆昭朝就说不上来的唏嘘。
倒不如这样好了。
反正她对他们是否上心,宴庭深和宴母都十分清楚,倒也不用非得面对面才可。
再者,就算他们不清楚,不知道。
也没什么。
报恩么,哪里还要求反馈?
“还是不了罢,”穆昭朝很诧异聂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她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笑着道:“宴大哥身子恢复过来,总也要备考的,耽误了几日,时间宝贵,我就不去打扰了。”
“为什么?”聂峋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这几日,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为什么不去见宴庭深。”
明明那么在意。
“什么为什么?”穆昭朝有些不解。
聂峋有些不悦,自然不是针对穆昭朝。
他只是对这个世界的某些人,某些事,非常不爽。
“打从他们住到庄子上,你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们。”聂峋认真道。
起初第一天的时候,聂峋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第二天还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更是。
明天就要入考场了啊,也不见?
这很不对劲。
他向来敏感多思,总是忍不住会多想。
穆昭朝脸上的笑顿住:“我只是怕打扰到宴大哥休息,怕耽误他备考……”
她这个解释,非常没有说服力。
就算再忙,见一面的时间会没有?
更别说都住在一个庄子上?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怕见到他?
想到这里,聂峋又忍不住冒出无数个念头。
见聂峋嘴角抿起,穆昭朝又顿了下。
她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但……
她转过身,直面聂峋:“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乍然和阿棠对视,聂峋也是愣了一下。
她眼神太过清澈,太过明亮,以至于他有些羞耻,羞耻他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
“有什么就说啊,”穆昭朝瞧出他有心事,伸手轻轻戳了戳他:“你知道误会是怎么产生的么?”
聂峋抬眼:“怎么产生的?”
穆昭朝直勾勾瞧着他:“就是你这样,什么也不说,但又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人啊……”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道:“想法都是千奇百怪的,没有哪一个人会完全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的,所以上天让我们长了嘴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聂峋听懂了。
也非常认同阿棠的说法。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把心里在想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不见宴庭深,是因为,不敢么?”
被他说中心事的穆昭朝神色微变。
一向把穆昭朝当做金科玉律的聂峋,对她情绪的变化最是敏感,她这轻微的反应,聂峋并已经清楚,他说中了。
他眸色也变了变。
“你是不是也有怀疑过我?”聂峋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问出了口。
穆昭朝这就没听懂了:“怀疑你什么?”
聂峋:“怀疑是我指使圆四,要置宴庭深于死地,所以心生愧疚,不敢见他?”
穆昭朝哑然。
她都不知道聂峋居然会胡思乱想这么多。
“当然没有!”她正色道:“你这真的是乱想了。”
聂峋还是松了一口气,但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真的?”
真的不怀疑他。
“当然是真的!”穆昭朝皱着眉头,瞪着他:“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肯定做不出这种阴暗的事。”
听到这话,聂峋眼睫轻轻颤了颤。
若、若他也会做呢,所谓的阴暗,见不得光的事?
但他还是很开心阿棠会这么说,会相信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见见宴公子?”聂峋又道。
前几日就因为他喂昏迷中的宴庭深喝参汤而吃醋,这几日怕是一直在胡思乱想,今天怕是忍不住了才一直追问。
倒没有不相信他。
她能理解他的惶恐没有安全感。
也能理解他对宴庭深的紧张。
只是她实在没办法对她说,她不是原身,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今日话不说明白了,日后怕是他还会剜在这里面。
“宴大哥和宴伯母,”她想了想,道:“对我来说,很重要,毕竟于我有再生之恩,这份恩情,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但你对我来说更重要,他们是恩人,你是我共度余生的另一半,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乍然听到这句‘共度余生的另一半’,聂峋整个人都呆住了。
哪怕是被问,他都没回过神,只盯着眼前的人,呼吸都屏住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似乎愣住了,又问了一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峋这才红着耳朵红着脸点头,压着狂喜点头:“明白。”
“但因为我和宴大哥,毕竟关系有一些……”穆昭朝顿了顿:“虽然我心里只有你,坦坦荡荡,但总归还是要避嫌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我心里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你……’
聂峋脑子里只剩这一句。
穆昭朝没留意到他脸色更红了,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不见面才好一些。”
聂峋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压在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统统飞到了天边。
见他还不回神,穆昭朝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聂峋准确无误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眯着眼睛点头:“知道了。”
阿棠这一番话,不仅回答了他刚刚的‘她是不是怀疑他’这个问题。
还把心底深处最阴暗,最不能宣之于口的怀疑给回答了——她是不是对宴庭深还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才不敢面对他。
他不是怀疑阿棠,他只是……只是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会真的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
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有,但他从未让这个念头冒过头。
而就在今天,此时此刻,这个念头,终于消散。
“……最新的线索是什么?”穆昭朝强制把聂峋喊回来:“哥哥下午不是也送了信回来?”
聂峋红着脸,眼睛不住往她身上看:“聂峘和宁远勾结,想要让这段时间因为太子的死,对感情之事十分芥蒂的皇上,因此对我失望,好拉下我。”
太子的死,对皇上打击最大。
以至于,他现在最憎恶的就是.情.色之事,尤其是众皇室众人,谁若耽于女色,他就特别生气。
就连一直在皇上跟前卖乖的御王爷,都因为王府内宅的女人,被皇上训斥过好几次。
生怕这种事,再次发生。
而聂峋最得皇上看重,又是刚刚请旨赐婚,紧接着就在春闱前因为一个女人‘杀’了有望高中的‘解元郎’,那不正犯在皇上的大忌上。
一个被皇上最看重的人,偏偏犯这种最不堪他最忌讳的错误,皇上焉能不失望,到时候,不就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就连这几日,京城的流言,都是聂峘和宁王的手笔。
当然了,聂峋也添了一把火。
让这把流言的火烧得更旺,最好能直接烧到皇上跟前。
到时他再一击即中。
穆昭朝一下就听懂了聂峋的意思。
她本想问聂峋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毕竟圆四和他家人都已经被灭口,但转念一想,聂峋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是有把握的。
她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那你们多小心,”穆昭朝沉吟道:“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聂峘既然选择跟宁王合作,可见他现在已经疯了。
为了拉下聂峋,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聂峋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就是要他们狗急跳墙。”
这样就可以一击必杀。
穆昭朝:“……”
就在她晃神时,桃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宴公子过来了,说是想见您。”
宴庭深想见她?
穆昭朝并没有让桃枝把人请进来,而是看了聂峋一眼:“跟我一块去见见宴大哥,这会儿过来,他应该是有事要跟我说。”
聂峋没问这样合不合适,欣然点头:“好。”
看到两人一起出来,宴庭深丝毫不意外。
“这会儿起风了,”穆昭朝对宴庭深道:“宴大哥怎么过来了,有事让人跟我传个话我就过去了。”
“我身子已然痊愈,”宴庭深却道:“这段时间,多有叨扰,本就该认真朝穆大小姐道谢。”
听到这声穆大小姐,穆昭朝有些许恍惚,但她还是冲宴庭深笑了笑:“宴大哥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想来,他应该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亦或者,和原书里一样,把这份痛和爱,深埋于心底。
总之,无论何时,他都是个冷静沉稳的人。
宴庭深看她一眼,最后还是郑重行了一礼,认真道:“此番恩情,我记下了。”
穆昭朝想要扶他,但转念一想,他这样的性子,不让他这样,怕他心里会一直过不去。
于是她没动,等他起身后,这才上前一步,也冲他行了一个礼。
她什么都没说,但宴庭深却是什么都明白。
“等会试结束,”宴庭深一脸释然地道:“我便和母亲从庄子上搬出去,这几日就继续叨扰了。”
说完没等穆昭朝开口,他又说道:“明日出发的早,不好打扰你,便想着今日来辞个别,你和平远郡王都给我安排好了,明日你也不用特意早起送考。”
穆昭朝:“……”他怎么知道,她打算明日一早送考的啊?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穆昭朝只好点头。
宴庭深冲两人笑笑:“那我便回去了,祝愿两位,琴瑟和鸣,白首与共。”
说着霸气一拱手,而后转身离开。
“宴大哥!”
穆昭朝不自觉上前,喊住他。
宴庭深转身。
穆昭朝冲他盈盈一拜:“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宴庭深:“……多谢。”
他冲她笑笑,而后,大步离开。
第18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会试连考三场, 每场三天。
宴庭深这样的种子选手虽然没有在临考前因为意外错过今岁的春闱,但他这次遭遇的‘意外’却给了另一个人启发。
那就是林府的林正清。
打从堂弟被祖母接回京城, 又在乡试中力压自己之后, 林正清就犹如活在堂弟林正涛的阴影下般,每日都要打听林正涛的课业,夫子对他最新的评价等等。
总之就是格外关注。
尤其是越临近会试, 他就越关注。
再加上祖母越发明显的看重二叔二婶和这个堂弟,林正清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
曾经他是那样自信, 自信自己可以三元及第, 可以成为林家百年内第一人。
但现在他已经没了这样坚定的信心。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
最关键的是, 他在怕。
怕自己这次会试会再次被林正涛力压。
这不仅仅是没办法完成和祖母的赌约底气十足迎娶朝阳,更重要的是, 败给这个他从没当回事的堂弟,会让他颜面尽失。
一个自己从来都瞧不上的人,压在自己头上, 这种屈辱感, 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
所以,他很能理解御王世子聂峘的不甘心。
聂峋那样一个出身的卑贱之人,苟延残喘连条狗都不如,竟然一跃骑在自己头上, 怎么可能忍得了?
聂峋压在聂峘头上, 正如林正涛现在压在自己头上一样。
若非要安心备考, 且局势又不稳, 他真的很想跟御王世子一同好好吃一顿酒。
可时间有限,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提升自己了, 宴庭深的‘意外’, 让他心底一直不曾冒头的黑暗念头, 被带出来。
聂峋都已经被圣上赐婚了,还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毫无威胁的‘情敌’还恶毒的想要要宴庭深的命——是的,他是深信,宴庭深的意外就是聂峋所为的那波人。
至于聂峋后面又带了太医去救治,都不过是掩盖真相,欲盖弥彰,迷惑大众的假象。
他又有何不可?
况且,他从未想过要林正涛的命,只是让他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不和他一起赴考罢了。
和聂峋比起来,他可仁慈太多了。
林府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信心满满激动期待,满心欢喜怀着府上要一年初两个进士的心情给两位公子预备科考之事时,向来光风霁月的大少爷,居然会在二少爷的宵夜里下巴豆。
还是经过特质的巴豆,莫说一个人,就是一头老黄牛都扛不住的药量。
林正涛本也只是个书生,虽然一直不怎么受重视,但过的也是公子哥的生活,再加上这一年来潜心备考,身体素质自然弱了不少。
被这么一暗算,便没能赴考。
穆昭朝是在第一场考试进行到第三天时,知道的这件事。
收到哥哥给自己送回来的消息时,穆昭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林正清居然会做出这样恶劣令人不齿的事来。
这人设也崩得太厉害了?
还是说,他原本心胸就如此狭隘,只是在一切顺遂时,没有他发挥的空间?
反正穆昭朝现在是一想起林正清这个人就觉得晦气。
只是外祖母怕是十分失望。
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子,寄予厚望的孙子,做出这种事,最痛心最难过的,莫过于外祖母。
但哥哥跟她说,这事是瞒下来了的。
目前除了府中几个主子,并无人知道这事。
言外之意,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去宽慰外祖母比较好。
毕竟这也算是家丑。
明明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非弄得这般……
穆昭朝有些犹豫,怕外祖母真因为这事病倒。
聂峋得知后,瞧出她的心思:“想去就去看看,也不一定就要提这件事。”
被聂峋这么一劝,穆昭朝反倒冷静了一些:“那我过两日去看看外祖母,顺便把外祖母接来庄子上住段时间,权当散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正涛表弟的情绪自然要安抚,怕是家里的事情也要好生整顿一番,外祖母应该也不会很空闲。
她想了想,让桃枝去准备些文房四宝和库房里的几本孤本一道,准备送给正涛表弟。
虽然安慰并无什么意义,但还是要表示一下,免得他太难过。
春闱虽然很重要,但事已至此,这次错过已经成为事实,就下次再参加好了,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别被打击到就好。
打定主意之后,穆昭朝便又安排丹若去打扫院子,准备接外祖母过来小住。
说起来,自打她把庄子打理起来后,外祖母还不曾来庄子上小住过,也就偶尔过来看一看。
正好漫山遍野的桃花,今春开得正灿烂。
穆初元知道妹妹的打算后,倒也没反对,这样也好,接过来免得外祖母心中郁结。
穆昭朝倒也没耽搁太久,第二天就去了林府。
刚从马车上下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府的门房全换了,而且,二舅母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她。
至于林正清的母亲,却是连个影都瞧不见——哥哥今早告诉她,大舅母被外祖母罚去了庄子上,显然这事并没有因为今年只有林正清一人赴考而姑息。
现在看二舅母这红光满面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这掌家权交给二舅母已经有些日子了。
这样也挺好的。
若是外祖母因为今年只有林正清参加科考,而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去,日后还让林正清撑门楣,那才是给未来埋下隐患。
一个无大才的家主,兴许不能带着家族走上辉煌,但至少是稳的。
一个虽有才,却心术不正的家主,是会带着整个家族走向灭亡的,说句能招来灭族之祸都不夸张。
再者,林正涛表弟并非无才,乡试时就已经体现了他的才华,大放异彩只是早晚而已。
虽然与二舅母不太熟,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二舅母对她甚是亲热,上来就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领着她进府,穆昭朝自然也很客气。
见到外祖母的时候,果然憔悴了不少,穆昭朝挺心疼的,但外祖母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便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了,只是关切地问外祖母:“怎么瞧着瘦了些啊?是不是天气暖和了,犯懒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我每日让人送来的菜啊鱼啊肉啊……外祖
母有没有好好吃啊?”
林老夫人笑了:“怎么没吃,天天吃呢,你二舅母每日都盯着我吃……”
说着好笑地指了指二夫人同穆昭朝亲昵说道。
二舅母马上笑着接道:“我也是陪着老夫人一块尝尝昭姐儿庄子上的吃食,那都是老夫人疼我。”
二夫人这么说自然是谦虚,不想让穆昭朝担心。
当然了,也是商议好的,就默默把这事一起压下,传出去……他们整个林家都丢人。
二夫人心里虽然愤怒,可丢人也会丢掉自己的脸,再加上老夫人明事理,她并没有闹。
管家权在她手里,她那个已经记到自己名下的庶子,聪明上进,总有下次机会,她能等。
还有铺子大笔的产业,现在都在慢慢转到她手中经营,实在的好处在手,她还怕大房不成?
就算林正清今年高中了,她儿也会高中!
更别说,穆昭朝这个外甥女跟老夫人最亲近,一个马上要成为郡王妃的外甥女,到时候会不帮老夫人看好的孙子?
当然了,她对穆昭朝好,也不是因为想要穆昭朝成为郡王妃后提携他们。
她也是真的喜欢穆昭朝这个外甥女的性子。
够果断,还聪明通透,倒是比她娘亲更有老夫人的风范。
二夫人也是个秒人,再加上穆昭朝的细心,老夫人积攒了几日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脸上也恢复了精气神。
“我听说正涛表弟身子不适错过了春闱,”见外祖母心情大好,穆昭朝这才适时问道:“现在表弟身体可恢复了?我还给他带了不少补品和果子……”
林老夫人和二夫人脸上的笑都顿了顿。
穆昭朝假装不知情,关切道:“是还没好么?”
二夫人先开口:“好了好了,已经好了,就是有些遗憾。”
穆昭朝劝慰道:“正涛表弟才华斐然,今年错过了确实遗憾,但这不是身子不适么,也是没法的事情,下次再考就是,二舅母可要好好劝劝表弟,千万不要太难过了,机会总是多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好好的。”
二夫人隐约觉得穆昭朝话中有话,但又觉得不像,再加上道理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便笑着应道:“昭姐儿说得对,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还是昭姐儿最像老夫人。”
经过了这么多事,林老夫人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只是太失望。
并不是没了主意。
她拍了拍穆昭朝的手,笑得一脸慈爱:“昭朝啊,说得对,别看昭朝年纪不大,想得可通透明白呢。”
二夫人便在一旁笑着说是。
穆昭朝想了想,主动道:“正涛表弟身子既然好些了,我今日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他罢,平远郡王还特意嘱咐我给正涛表弟带了件礼物。”
一听平远郡王也预备了礼物,二夫人表情变了一瞬。
她笑得合不拢嘴:“也是,表姐来了,涛儿做表弟的自该亲自来见表姐,哪能让表姐去见他啊,我这就让他过来……”
穆昭朝拦住二舅母:“还是我过去罢,表弟身子刚好些,还是得多静养着好。”
二夫人怕露馅,又不好真的让穆昭朝去见儿子,便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呵呵道:“说起来,昭朝确实不常见到涛儿,就去看看罢,你可要好生宽慰一下你这个表弟,别让他太懊恼。”
穆昭朝点头:“外祖母放心,我都晓得的。”
有了老夫人开口,二夫人便放心了,主动提出和穆昭朝一块过去,免得一路过去无趣,她还能和她多说说话,顺便讨教一下点心的做法,回头也好卖个艺,做给老夫人尝尝她的手艺。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但穆昭朝对这个二舅母并不反感,有她一起,她倒也自在不少。
林正涛的院子,离着外祖母的院子有些远。
一路走过去,穆昭朝发现,林府现在对二舅母十分信服。
让人打从心底信服还是无奈的屈服,穆昭朝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说明,二舅母还是很有自己的人格魅力的,不至于像林正清跟他母亲那样,高高在上。
林正涛提前收到了消息,她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他已经带着人在院子外恭候。
一眼看过去,穆昭朝就觉得,他变了。
有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气场。
反正跟之前几次见他时,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许是读书辛苦,也许是少年人正在长身体,换了春装的林正涛,瞧着身量有些单薄。
但却并不孱弱。
站在那里,宛若笔挺的青松。
坚定刚毅,又清正。
反正怎么瞧着都比林正清优秀千百倍。
穆昭朝心里自然也放心不少。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那点担忧都是白担忧,外祖母那样聪慧的人,自然不可能看走眼,她只是怕外祖母再被伤心罢了。
这般想着,她冲这个平日里见面不多的表弟,笑了笑。
嘴角刚扯起,系统的声音便在脑海中响起。
[林正涛,庶子逆袭文男主。]
穆昭朝脚步一顿,连带着嘴角的笑也僵了一瞬。
之前见林正涛的时候,系统并没有发出这样的提醒。
所以,林正涛的人设也变了!
对上林正涛清明坚定的眼神,穆昭朝眉心微微动动——是因为这次事情的打击,让他思想境界提升,所以人设发生了变化?
不对,他人设变了,那就代表还有一个人的人设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逆袭?
穆昭朝想到什么,一脸惊讶。
林正涛逆袭了林正清的男主?
第18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虽心思复杂, 穆昭朝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主角人设更改,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多奇那次她就已经知道。
再加上寒窗苦读错过春闱, 毕竟是件遗憾的伤心事, 过分的关心安慰只会适得其反,穆昭朝并没有说太多,鼓励了几句让林正涛好好保重身体后, 便把自己和聂峋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便提出了告辞, 不打扰他休养。
不过离开前, 穆昭朝同他说, 庄子上的花都开了,什么时候想去庄子上玩, 随时都可以去。
等穆昭朝离开后,林正涛这才细细看看聂峋送他的礼物——一把开刃的利剑。
以此激励他,埋头读书的同时, 也要强健体魄。
林正涛颇为动容。
而表姐送他的文房四宝和孤本也都是上上品。
常年握笔生出茧子的手从这些礼物上一一划过。
虽然只有短短片刻, 但林正涛的眼神却是比刚刚还要清澈。
没有人知道,他一直都很崇拜堂哥,乡试的时候,他那么拼命, 是想跟上堂哥的脚步, 让堂哥注意到他。
却没想到, 自己会高中解元, 而堂哥会因为自己中了解元,而对自己心生不满。
虽然堂哥没有直白地表示过, 但他感受到了, 也知道堂哥一直在暗暗同自己较劲。
他还知道, 堂哥这一个月废寝忘食,读书读到好几次自己用针扎自己。
钦佩的同时,他还很心疼堂哥。
若不是祖母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今岁也能高中,他甚至都打算以学识浅薄再沉淀几年为由,不参加今岁的会试。
他其实做了决定,这次春闱,他会藏拙。
万万没想到,他一向敬重,作为榜样的堂哥,会在临考前一天,给他饮食里下.药.让他参不了考。
天知道,收到堂哥大半夜给他送来的燕窝羹时,他有多开心。
正所谓泰极生否。
他有多开心,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失望。
他也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堂哥从未把自己当过兄弟,也从未正眼看他。
对于不能参加春闱,他并不遗憾,但他很难过,比想参加而不能参加的难过还要更甚,因为太失望了。
一夜醒悟。
他终于明白之前昭朝表姐随口同自己说的那句‘人要为自己活着,不用在意旁人的评价和看法’的真实意思。
他要向昭朝表姐看齐,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穆昭朝哪里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林正涛居然就记在了心里,还是他心境发生巨大转变的推动力。
从林正涛那边离开后,她就跟外祖母提了接她老人家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的打算。
林老夫人本就因为林正清做的这档子事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二夫人在一旁相劝,便答应了去庄子上住一住。
左右府上的大事小事,已经全权交给了二儿媳妇,二儿媳妇这个当家主母也都做得很好,她也该歇歇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管这次正清春闱成绩如何,他想娶穆朝阳,就娶罢,她也不会再阻拦。
她无愧林家,也不想再操心了。
不过,昭朝她还是要操心的。
虽说皇上赐了婚,但这个外孙女婿她还不是很了解,正好也能借着这个小住的机会,好好了解一番。
当然了,她相信外孙女的眼光,她认定的人,自然不会差,但既然会成为一家人,那就提前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可能是心放宽了,也可能是庄子上一饮一食都是灵泉滋养过的,就连空气都比别处清新怡人,林老夫人精气神是一天比一天好。
穆昭朝看着也开心。
每日处理完公务,聂峋也会陪老夫人说会儿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夫人问,聂峋答,但瞧着也是和谐。
原本林老夫人还有些担心,担心这个外孙女婿会有什么隐患。
接触下来之后,她是越看越喜欢——一个人满心都只有另一个人的样子,她可太清楚了。
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支持外孙女解除俩家的婚约。
尤其是看着两人相处时的融洽和甜蜜,还有聂峋对昭朝明目张胆的偏爱,老夫人心里就十分宽慰,哪怕是现在就闭上眼,她也能安心了。
这一住就是小一个月,就算是春闱三场考试都结束了,老夫人都没有回林府,一直在庄子上住着。
一直住着,自然不可避免的同一直只闻其名的宴庭深见了一面。
是在他下了考场的当天,虽然身心俱疲,依然在得知林老夫人在庄子上小住时,换了套衣服,便去见过了林老夫人。
第一次见宴庭深,林老夫人还挺惊讶的。
她这一辈子识人无数,一眼就瞧出宴庭深的品性。
也幸好她这个小外孙女后来从执念中走了出来,否则,若要一直折腾下去,就是不回来,一直在宴家生活,倒是也不错。
庄子里难得的岁月静好,然而,京城却是一点儿都不太平。
打从三场考试结束后,关于聂峋暗害宴庭深的传言就越发甚嚣尘上。
直到放榜当天,宴庭深高中杏榜第一名,也即是会元,传言更是凶猛,乃至于都快压过了春闱放榜的热度。
但无论外界怎么谣传,聂峋始终无动于衷,就连宴庭深都以准备三日后的殿试为由,不见任何人,更是对此不做任何回应。
两方当事人,就像是痴了聋了一半,皆成了无事人,这让谣言更加凶猛。
更‘有人’猜测,宴庭深怕是有什么把柄在聂峋手里,要不然他怎么连面都不露,怕不是身家单薄已经被控制了!
堂堂郡王,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孙就可以为所欲为,两榜进士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又该何为?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一时间京城里掀起了一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将平远郡王绳之於法还宴庭深公道之风。
这股风来势汹汹,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是这件事。
一直到殿试前一天,才有人留意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流言至此,皇上居然毫不知情。
也不知道是平远郡王一手遮天阻隔了消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总之不少人都开始警惕。
更别说进来朝堂明显不稳,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掩饰暗地里的汹涌浪涛。
今年的科举皇上异常重视,加班加点下殿试的第三日便出了结果。
圣旨从宫里出发,一行三路,其中一路送往城南,两路送往城西。
送往城南的这路,除了主城区,直奔有家山庄。
虽然圣旨还未宣布,但满京城已经哗然。
宴庭深中了一甲!
虽不知他是一甲的第几名,但能中一甲,必然史上留名,前途无量!
短短几个月,有家山庄第二次收到圣旨。
虽然这次的圣旨,与庄子的主家无关,但于庄子而言,也是荣耀的事。
更别说最近流言还越传越离谱。
跟谁传旨内官而来的,还有不少凑热的百姓还有各方眼线。
因着有家山庄距离皇宫最远,内官到庄子时,另外两路人已经宣完了旨。
一甲第二名,也即是榜眼,是温大少爷温若滨。
三甲第三名,也即探花郎,乃是薛家三少爷,薛彦成。
自然剩下还未宣的这道旨意,便是状元郎了!
旨意未宣,满京城就已经知道宴庭深高中状元,不仅是状元,更是三元及第,自大卫朝建朝以来的第二位三元及第之人。
打赏了宣旨的内官,穆昭朝又让丹若和桃枝她们给围观的人群散喜钱。
一时间喜气洋洋,倒是让人暂时忘却了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
宣旨的内官和上次来宣赐婚圣旨的是同一人,便又自然地借着这样的大喜事,蹭了点庄子上的茶点吃。
当然,他们自然也不敢耽搁太久,毕竟皇上还在宫里等着见今科的三鼎甲。
只略坐了坐,便请更了衣的宴庭深一起进宫面圣。
穆昭朝是在宴庭深和内官离开后,才知道,林正清是二甲第一名,也即是总榜第四名。
纵观历史,这个结果也十分优秀了。
虽然男主被逆袭掉了,但到底博学的人设还在,科举中第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
林正清这样一个为了能取得夺目成绩不惜对自己亲堂弟下毒手的人,怕是对这个结果不能接受。
事实上,得知三道圣旨分别去了三个地方后,一直精神昂扬的林正清就瞬间泄了气。
张榜后,那些恭喜声,于他而言都是嘲讽。
周围全是对他行为和能力的不齿与谴责。
本就因为事情败露而内心受煎熬,只等着杏榜一出一雪前耻。
却没料,等来的是个莫大的耻辱。
本就因为太过紧张和良心的煎熬只靠着一口气撑着的林正清,收到消息后,站起来转了两圈,便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林正清如何,穆昭朝丝毫不会关心。
相比而言,她更关心的是聂峋的计划。
殿试结果已出,聂峘和宁王随时都有可能动作。
事实上一切确实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就在三鼎甲和内官一起进宫的路上,在京城沸腾了一个多月,关于聂峋谋害三鼎甲榜首宴庭深的流言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
当即便让人宣了聂峋入宫。
聂峋赶到时,宴庭深也刚刚好到了宫门外。
两人对视一眼。
内官已经知晓皇上知道流言的事,见此,颇有些紧张。
然而聂峋和宴庭深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便抬脚先进了宫。
第18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武义三十二年春, 传胪大典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御王世子被废, 并贬为庶人, 幽禁宗人府。
就连宁王也被皇上训斥,勒令其闭门思过,禁足半年。
处置结果一出, 满朝哗然。
直到流言的真相昭示天下,不明真相的那部分人这才明白, 前段时间新科状元宴庭深意外落水一事以及后面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的, 平远郡王谋害宴庭深的各种流言, 都是御王世子聂峘所为。
这就罢了,聂峘还蛊惑宁王, 以聂峋看不上宁王,在他想要提亲时请旨赐婚当众打宁王的脸,煽动宁王一起造谣生事。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聂峋这一招釜底抽薪居然就把聂峘给废了。
还是哥哥回来跟她解释, 她才明白, 聂峘是犯了帝王的大忌——揣测圣意。
借着太子的死,引发皇上心里的愤怒,从而让聂峋被罚。
若只是单单的陷害、造谣生事、蛊惑皇子,皇上倒还不会处罚这么重。
他错就错在, 自作聪明, 自以为拿捏了皇上的想法, 这才使得本就对太子的死无法平息怒火的皇上龙颜大怒。
雷霆之势下, 聂峘又怎么可能保全得了自己。
若非很多事宁王确实不知情,他又一股脑把聂峘对他说的计划在皇上面前坦白, 还痛哭流涕认错, 宁王也不单单只是被训斥被禁足。
经此一事, 宁王一派元气大伤。
宸王一党觉得宸王上位稳了,便又趁势提出立储一事,并暗中为宸王造势。
什么猛虎下山口吐人言,五彩祥云笼罩宸王府、黄河岸冲上一块昭示宸王是天命之人的异石……
总之竭尽所能地把宸王烘托成上天选定的人间天子。
宸王自己也在皇上打压了宁王后,飘了。
觉得皇上定是属意他的,否则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下旨训斥宁王,还把他禁足。
禁足事小,丢脸事大。
如此以来宁王的威信全没了,一个没了威信的皇子,又如何能登基为帝?
莫说拥护宸王的诸人,就是宸王自己都已经以‘储君’自居。
人在狂妄和得意时,便是最容易出错的时候。
宸王和宸王的拥护者压根不知道,他们种种行为,全都落在皇上眼中。
也心知肚明他们皇子之间的争斗。
原本太子的事就足够让他痛心疾首,这阵痛和怒,还没彻底缓过来,又发生了宁王一事,现在宸王又如此。
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皇上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在一日早朝上,寻了个宸王不大不小的错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其不孝不义。
莫说宸王,文武百官都被皇上这般给惊到了。
足足痛骂了一个时辰。
把因太子那般不堪死亡而郁结了这么久的怒火,都于这一日,统统发了出来。
骂到最后,宸王都跪俯在大殿上,一句话不敢说。
痛斥还不算完,皇上还处置了几个拥护宸王拥护的最欢的官员。
就连宸王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原本立储之风沸沸扬扬的朝堂和京城,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宸王能否继位,也被打了大大的问号。
这就罢了,主要是皇上把这郁结已久的怒火发出来后,还因为怒急攻心,当场就吐了血。
宸王还因此落下了个把皇上气吐血的不孝之名。
皇上本就年纪大了,再加上接连发生的事让他身心俱疲,便病倒了。
虽然说病的不严重,但病去如抽丝,再加上伤心过度五脏郁结,好的也慢,太医院也不敢用猛药,这一病也是拉扯了许久。
一直到四月下旬,皇上的病情这才好转些。
这期间,菱王倒是时常进宫探望,两个兄长都遭了训斥,他心底其实是开心的,只是因着宸王的前车之鉴,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
反倒是御王不大敢进宫。
还是皇上召了他进宫,他因为教子不善不敢面圣,生出如此忤逆之子,自觉有愧列祖列宗在御前哭了一通,这才知道,皇上并没有因为这事怪罪他。
把话说开,他便废寝忘食衣不解带留在宫里侍疾。
皇上心里其实是有些怨这个儿子只顾自己玩乐对儿子疏于教导的,但他哭得真切,虽然能力一般,但心术是正的。
尤其是有聂峋这个给力的儿子在,虽聂峋不是他教的,但到底是他生的,有加之御王侍疾确实尽心尽力,孝心可嘉,便想让他和聂峋的父子关系更近一些——这父子俩生疏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就给了他口谕,让御王亲自去跟儿子说他的婚事。
也即是聂峋和穆昭朝的婚事,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让他好好为儿子筹备婚事,多少也能拉近一些父子之间的关系。
正好聂峋的郡王府也已经修葺妥善,新主入驻,加之新人入府,算是双喜临门。
聂峋一得到消息,便赶到庄子上,告诉了穆昭朝。
比上次毫无征兆的赐婚,这次的成婚更让穆昭朝措手不及。
毕竟成婚和下一道圣旨赐婚是两码事。
赐婚也就是惊喜一下,又不用做什么。
可成婚就不一样了,要筹备婚事的啊!
嫁衣、嫁妆……数不清的用品要准备。
她压根没想过要这么快就成婚,便也没准备这些物什。
这一下,当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最主要的是,她连这个时代成婚的风俗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措手不及的同时,她也有些慌乱和不安。
“这、这就要成婚了?”她抬头看着一脸说不出有多开心的聂峋,一脸震惊:“怎么这么快!会不会太快太突然了啊?”
话落,她还重复了好几遍‘太快了’‘太突然了’‘我都没想到’……
见她如此,满心欢喜的聂峋神色稍稍有些凝重,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底的慌乱。
只不过穆昭朝这会儿整个人的关注点都在马上到跟前的婚期上,压根没注意到聂峋神色的变化。
她兀自紧张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聂峋声音很轻但很紧张地问她:“阿棠是不想与我成婚么?”
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的穆昭朝,听到这话,诧异抬头。
对上聂峋紧张的表情,意识到他在想什么的穆昭朝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
聂峋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继续道:“可阿棠似乎不是很开心。”
穆昭朝:“……”
“我不是不开心,”她顿了顿,知道他过于敏感,马上解释道:“我是怕时间太短来不及筹备,毕竟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我们成亲当天可以尽善尽美,不想留下任何遗憾……主要是我现在什么都没准备,万一因为时间太过紧急疏忽了什么,那多让人遗憾啊。”
话落她又道:“就不说嫁衣了,还有嫁妆啊,喜婆啊……都没一点儿准备呢,你也知道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婚事的一切我也没打算靠家里,我若自己筹备,总得要时间的啊,不到半个月的婚期,确实太紧张了……”
见她不是不开心要成婚了,是担心时间太紧张,无法筹备出婚事不够完美。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放心好了,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
穆昭朝不解:“什么准备好了。”
聂峋:“嫁衣、嫁妆我都准备好了,至于旁的物什,我也备了一些,礼部也着手在准备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准备做你的新嫁娘就好。”
穆昭朝更懵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聂峋眼神有些闪烁。
穆昭朝以为他是为了安抚自己,故意骗自己,才这么说的,当即道:“你在哄我?”
眼神闪烁,脸也开始红的聂峋立刻否认:“没有,确实都准备好了。”
穆昭朝追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聂峋:“……去年。”
穆昭朝:“去年圣旨赐婚后吗?”
那确实也挺早的,四五个月的时间,虽然赶了一些,但也够了。
聂峋眨了眨眼:“不是。”
以为是赐婚后聂峋就开始准备的穆昭朝一怔:“那是什么时候?”
聂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脸也烧得飞红一片。
虽已入夏,但今年天气出奇的凉爽,庄子依山傍水本就风水极佳,更是清爽。
晚霞红透半边天,温柔清凉的风吹过来,吹起两人发丝,飞扬间,似追逐似缠绕。
而落日余晖下的聂峋,红着脸,垂着眸,羞涩的样子,看得穆昭朝只想狠狠欺负他一下。
心尖更是痒痒的厉害。
正被他勾得心痒,穆昭朝看着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嘴巴微微张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聂峋。
聂峋抿了抿嘴角,这才轻咳一声道:“从去年回京,就开始一点点准备了。”
那么早就开始准备?
那么早,就笃定,她会嫁给他?
穆昭朝愣了一会儿:“嫁衣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准备的?”
聂峋点点头。
穆昭朝鬼使神差道:“隔那么远就不到用的时候,尺寸不合适么?”
聂峋:“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新尺寸,不怕。”
穆昭朝:“……”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嫁给你啊?”
聂峋抬头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提前备着。”
言外之意,用得到最好,用不到……那就当他、他们用过了。
穆昭朝彻底愣住。
好一会儿,她眼睛开始泛红:“你……”
聂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拇指还划过她眼尾,笑着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要娶你为妻,当然要竭尽全力。”
穆昭朝自认不是一个感□□哭的人,但聂峋这话,让她实在忍不住。
眼眶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聂峋给她擦掉眼泪:“怎么还哭了,是我……”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抱住。
他看了眼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阿棠,嘴角勾起,满眼都是呼之欲出的幸福。
穆昭朝埋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情绪缓过来后,又自觉有些丢脸,刚推开他想要去洗把脸时,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
披风大氅一类对尺寸要求不高的衣物就算了。
嫁衣那可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想到这里,穆昭朝脸都红了。
幸福得冒泡的聂峋,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僵了僵。
穆昭朝:“你偷偷问了丹若和桃枝?”
聂峋刚想点头,但……这个慌很容易被拆穿,于是他没说话。
穆昭朝:“那你是问的谁?”
鉴于清楚地知道阿棠的聪明,沉默一会儿后,聂峋选择坦白:“我自己估摸的。”
穆昭朝:“……你怎么估摸?估摸得会准?”
聂峋抬手比划了下,但比划了一半就赶紧收回:“嗯……应该挺准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聂峋是在说每次拥抱时丈量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正文完结,这本书写了快半年了,谢谢的支持和陪伴(*  ̄3)(ε ̄ *)
第189章 晋江
◎大结局(上)◎
因为要轮值, 好不容易到了天黑才回到庄子上的穆初元,一回来就看到了, 满院子箱子和装得满满的板车。
不管是板车还是箱子, 都很新,也都规规整整打包着。
有些是打开了的,能看到里面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还有许多衣物裘皮摆件珍玩等等。
种类繁多不说, 品质也都奇佳。
小院子是放不下的,全都在小院子外的空地上规规整整的摆放着。
穆初元没看懂眼前这些是怎么回事, 皇上的赏赐?
可他压根没听说皇上还赏赐了什么啊。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开口问, 桃枝她们就七嘴八舌给他说清楚了。
全是平远郡王送来的。
说是, 给她们大小姐准备的嫁妆,并纷纷感慨, 平远郡王可真的太体贴了,满京城、不,是满天下也找不到这样的好的夫婿。
穆昭朝一边为妹妹和聂峋之前的情意高兴, 一边心里又十分难过。
嫁妆本该他来准备。
他本来也在开始准备了, 却没想到,聂峋速度居然这么快。
再听妹妹言语间的意思,聂峋居然打从去年一回京就开始准备。
到现在,准备了有大半年。
他也只是在赐婚后才考虑给妹妹筹备嫁妆——他知道妹妹肯定不会接受父亲母亲的任何东西, 很早之前他就在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是完全没想到, 聂峋居然在那么早就开始筹备。
还筹备得这么齐全。
这一瞬间, 穆初元有些自惭形秽, 他这个兄长,并不合格。
居然、居然到了跟前都还没把妹妹的嫁妆筹备起来。
连聂峋都不如。
又羞愧, 又自责。
一想到别人出嫁, 家里都给筹备好丰厚的嫁妆, 而他自己的妹妹却……
穆初元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如刀割一般。
穆昭朝正在看一箱子聂峋特意从各处寻来的精奇好玩的‘小玩意’,注意到哥哥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哥哥心里在想什么。
“哥哥别这样啊,”她冲哥哥笑了笑:“原就是赐婚突然,定婚期也突然,哥哥对我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
话落,又冲哥哥眨了眨眼,示意哥哥,家里要有喜事发生,不要这样子,而且这都还好多人都看着呢。
听妹妹这么说穆初元就更自责了。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我、我也有给你在准备嫁妆,只是因为太突然了,准备的不、不全……”
“我当然知道,”穆昭朝笑着看了哥哥一眼:“哥哥平日里也没少给我备东西啊,本就是日子突然。”
穆初元知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
话虽是这么说,可人聂峋就筹备了这么齐全。
说到底,还是他对妹妹不够上心。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陈觉之前也有同他说过,聂峋是把妹妹当做自己的命,但对比下来,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让妹妹丢人了。
哪怕妹妹不这么觉得,还这般劝慰他,他还是很自责。
本就是他嫁妹,到头来却要男方筹备嫁妆,知道的称赞聂峋体贴入微,世间难寻。
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妹妹呢。
就算妹妹不在乎,他也不能让人议论妹妹。
说是愧疚也好,被打击到了也好,反正穆初元是做好了打算,给妹妹的嫁妆一定要筹备的十足丰厚。
明日他就告假,亲手筹备!
穆昭朝还在和丹若一起玩那箱子小玩意,并不知道哥哥这会儿正在心里立誓。
事实上,在给穆昭朝预兆预备嫁妆的不止聂峋和穆初元。
只是聂峋因为目的最明确,着手的最早。
除了他们,还有林老夫人——打从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偏心养女后,就做好了准备给这个外孙女预备一些嫁妆。
当然了,还有穆昭朝连面都不想见的平昌伯夫妇。
哪怕女儿厌恶他们,他们心里始终还是怀揣着愧疚和一丝希望。
让穆昭朝和穆初元没想到的是,头一天晚上送了这么多‘嫁妆’来后,第二天,聂峋还亲自压阵,从平远郡王府出发,浩浩荡荡一百零八抬聘礼送到了庄子上。
把聘礼送到后,聂峋只跟穆昭朝解释了一句:
“别人有的,阿棠也要有。”
他是十万个真心实意想要娶她,并非旁的任何缘由,包括赐婚。
因着送嫁妆稍稍低调些,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但这一百零八抬的聘礼,却是众目睽睽。
一时间满京城都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说着平远郡王对穆大小姐的情意。
更是让不少贵女在心里许愿祈福,希望也能碰上一个如同平远郡王这般,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郎君。
这样一件大喜事,一下就把之前聚焦在宸王还有宁王身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但两个当事人——穆昭朝和聂峋,都在忙着成婚事宜,就连穆初元还有林老夫人,以及温青茵陈觉他们,都在忙着帮忙,对于京城里关于这对佳偶的议论和聚焦都不太顾得上。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忙忙碌碌中,转瞬便至。
穆初元给妹妹置办嫁妆,置办到了成婚前一日。
如几个了解穆昭朝脾性的亲友所料,她是从有家山庄出门,而非平昌伯爵府。
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当初赐婚的圣旨也是下到庄子上,论起礼节,从庄子上出门,倒也算是合理。
就连林老夫人把给外孙女准备的嫁妆——跟穆初元拼了命给妹妹置办的嫁妆比着也算是比较丰厚的添妆,都是直接送到庄子上,压根没过平昌伯府的门。
倒也不是林老夫人不给自己女儿女婿留面子,实在是不想再伤了外孙女的心,成婚本就是人生的头疼大事,就让外孙女开心一下好了。
她也老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聂峋提前送过的嫁妆就已经十分可观,再加上那一百零八抬的聘礼也都以嫁妆的形式虽穆昭朝嫁入平远郡王府,这两相加起来就已足够可观。
再加上穆初元拼了命置办的嫁妆,还有林老夫人准备的,光是这些,都快要把小院子外的那大片空地放满。
更别说穆昭朝自己也置办了,还有婴宁郡主、温老夫人等人的添妆。
穆昭朝的嫁妆在贵女出嫁系列中,不说前无古人,也是掰着手指头能数得上的。
成婚毕竟是大事,细节多,琐事也多。
哪怕是到了前一日,整个庄子都还在忙碌中。
聂峋一个人都快分成了两个人用,既要盯着他们的新家平远郡王的置备,又要来庄子上替穆昭朝分担——免得她太累。
也是夏日里天长,黑得晚,等最后一缕余晖隐入天边,众人的忙碌这才告一段落。
聂峋还要回去查看郡王府最后的筹备工作,匆匆用过晚饭,便又骑上马离开。
等聂峋离开后,穆初元这才找到妹妹。
穆昭朝也累得不行,但累并快乐着,她脸上不由自主挂着笑:“哥哥是有话要跟我说罢?”
吃晚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一直在瞅自己,还时而蹙眉,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因为小院子要装扮作为明日的新娘子出门的闺房,这会儿还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穆昭朝便是哥哥在小院子外稍稍空旷安静一些的地方站着说话。
穆初元猜测妹妹估摸着已经猜到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
“这是父亲母亲托我给你的。”穆初元内心其实也很纠结。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妹妹,并不是直接当做自己给妹妹筹备的嫁妆,送过去。
若非母亲苦苦哀求,这银票他也是不想代送的。
但,怎么说呢,到底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母亲,他也实在做不到铁石心肠,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真心后悔认识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后。
但他也不想让妹妹因为她而为难,把银票掏出来后,马上又说道:“你想收下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哥哥都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委屈你自己。”
穆昭朝看了一眼。
是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算是一笔非常大非常大的钱了。
虽然穆昭朝并不缺钱,但这个钱,她想了想还是收了。
“行罢,”她冲哥哥笑了下:“我收下了。”
今年会有一场旱灾,到时候拿去赈灾。
比起万千黎民所需要的大笔银子,虽然有些杯水车薪,但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二十万两,少说也能多救个上万人。
穆初元并没有追问妹妹收下这银子,是不是就表示原谅了父亲母亲。
这是父亲母亲补偿妹妹的,是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希望妹妹能收下的,并不是作为妹妹原谅他们的条件。
而且他深知,妹妹对父亲母亲,没有所谓的原谅,她不可能原谅,但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就这样相安无事,互不打扰,是妹妹最想要的方式。
“等哥哥成婚的时候,”穆昭朝把银票收起来后,笑着对穆初元道:“我一定会给哥哥筹备一个盛大的娶亲仪式。”
穆初元噗嗤一声乐了:“又在胡说什么呢,明日可是你嫁人。”
话音刚落,小院子里里外外所有的红灯笼一起点燃。
喜庆璀璨的红光,照亮夜空。
也照在穆初元含笑的脸上。
他看着妹妹背后红光连成一片的红灯笼,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们妈妈们,笑闹着,都是喜庆的颜色……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妹妹要嫁人了的伤怀和不舍瞬间涌上穆初元心头。
他脸上的笑缓缓、缓缓消失,眼眶开始泛红发酸。
他突然就十分舍不得。
和妹妹统共相处了也就一年多,妹妹居然就要嫁人了。
他还连妹妹的嫁妆都是这半个月紧急置办的,妹妹还不从家里出嫁,而是从庄子上,虽然这个庄子现在被妹妹打理得十分了不得,可到底也不是家啊,哪有贵女从庄子出嫁的啊……越想穆初元越难受。
眼睛也越来越红。
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穆昭朝心里也有些唏嘘。
她确实是把穆初元当兄长来看的。
但对于嫁人的伤感,她确实是没有的。
她冲哥哥笑了笑:“我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哥哥不要这样子……”
穆初元嗓子也堵塞的厉害,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哽咽:“那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见了。”
穆昭朝笑了:“哥哥想什么见我,都可以去郡王府找我啊,而且我也会时常回来庄子上小住的,不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的。”
穆初元伤感的不单单是这些,他心情复杂得很,但又不能跟妹妹说出来他的伤心。
穆昭朝以为哥哥许是担心她婚后的日子,便又轻声宽慰他道:“阿岭待我极好,哥哥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哥哥尽可放心。”
话落,她又道:“而且我这么聪明机灵,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难道哥哥不相信我么?”
听妹妹这么一说,穆初元非但没有被逗笑,反倒更难受了。
眼睛也红得厉害。
聂峋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对妹妹这么好的人,他自认连他都比不过聂峋。
他看着妹妹,嗓音又沙哑又认真:“明日就要嫁人了,你开心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开心,我马上要有家了,哥哥不为我开心吗?”
穆初元:“……”
忍着要涌上的热泪,穆初元重重点头:“开心,哥哥真的很为你开心!”
就在此时,丹若跑过来:“大小姐,云娘说需要大小姐再试一遍嫁衣。”
穆昭朝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话落,她转回头,就见哥哥下巴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去罢。”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冲他扬唇一笑:“哥哥,谢谢你。”
穆初元:“……………………”
没等他从胸腔挤出那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妹妹就已经转身离开。
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可越远就越亮。
直到她穿过那排夺目的红灯笼,抬脚跨进院子,连衣角也消失在视线中,穆初元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只站了片刻,便转身,往背离人群的旷野大步走去。
欢笑声热闹生,连同喜庆的红光都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瞧不真切,穆初元这才停下脚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桃林这边的池塘边。
满塘莲花,无穷碧,月光下脆嫩的莲叶卷起小小的尖,连花苞都是含着苞。
与水面倒映的半轮明月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穆初元却面对着这美不胜收的荷塘月色,嚎啕大哭。
正被女孩子们伺候着试穿嫁衣的穆昭朝,眉心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但正是试穿的关键时刻,裁缝和喜婆婆忙道:“大小姐先不要动,再来试试这条盖头……”
盖头送来的太多,试一个试一个的,穆昭朝只能转过头,站好了,任人把自己当做‘提线木偶’一般装扮。
至于刚刚那股微妙的感应,很快就被眼前的忙碌淹没。
等到一切都妥当,已经是深夜。
“大小姐快眯一会儿的罢,明日还有得累呢,得休息了好才成。”
众人纷纷离开,穆昭朝累了一天,哦不,是忙碌着累了这小半个月,但躺倒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袋更是异常清醒。
真要说起来,还有一丝亢奋和激动。
她居然这就要嫁人了?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神奇。
正在脑子里一边过着明日成婚的流程,一边天马行空,正思绪乱飞着,窗外突然轻轻响了一声。
穆昭朝下意识就朝窗子看过去。
几乎是瞬间,她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开打开窗子,聂峋果然就站在外面。
这一幕让穆昭朝想起来他第一次偷摸来她这里的样子。
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聂峋同样也睡不着,事实上打从那日婚期定下来后,他就一直不怎么睡得着了——太开心,又担心筹备不当委屈阿棠。
一直到现在他一颗心才算是平复了些。
筹备得很完善了。
但开心和亢奋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睡不着,”聂峋看着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怎么也没睡?”
穆昭朝示意他进来,等人进来后,她又道:“可是按着规矩,成亲前,我们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聂峋看着她,笑着反问:“是么?”
穆昭朝也笑了:“是啊。”
“那我们就不管这个规矩,就当不知道罢。”聂峋摸了摸她因为疲累有些泛红的眼角:“怎么不睡啊?”
穆昭朝如实道:“我也睡不着。”
话落她又问道:“你都累了这么久了,该好好睡觉歇歇!”
聂峋直白道:“开心,想你,睡不着,不想睡。”
穆昭朝想了想,两人总不能一夜不睡罢?明天可是要忙累一天呢!
她看了看屋里堆满了嫁妆啊、用具啊的屋子,走过去把喜被从矮榻上抱下来,对聂峋道:“那要不你在这里眯一眯?”
聂峋则是直接懒腰抱起她。
突然腾空的穆昭朝登时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被聂峋放到了床上。
穆昭朝眼睛瞪得更圆了。
就在她要跟他说,明日他们才成婚时,聂峋伸腿勾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道:“你睡,我守着你。”
穆昭朝:“………………”
穆昭朝犹豫了片刻,往里面挪了挪:“要不,你也一块歇歇?明日可累了,仪式特别多,一夜不睡可不行。”
聂峋笑了下,伸手给她拉过薄被盖上,轻声道:“你睡,不用管我。”
穆昭朝执意,直勾勾看着他。
聂峋哪里舍得让她这样熬着,便只得道:“那我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好了。”
说着在她的目光下,趴在床沿,闭上眼睛开始睡。
虽然这样趴着很不舒服,但也比一夜不睡要强,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聂峋清浅的呼吸声有助眠的功效让她安心,闭上眼睛没多会儿穆昭朝便睡着了。
等穆昭朝睡熟后,原本闭着眼睛趴在床沿的聂峋无声无息睁开眼,坐直。
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棠,他嘴角轻轻勾了勾,满眼满脸的幸福。
他伸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又怕弄醒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拼尽全力的毕生所求。
是他在西北时,无数次生死关头支撑他的强大信念。
是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她面前的唯一归属。
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他怎么舍得睡觉呢?
越想,聂峋脸上的笑意越浓。
若是穆昭朝现在睁着眼睛,就会发现,这会儿聂峋笑得特别像个二傻子。
明明只有不到一天了,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这夜也好漫长,真的好想直接到明天啊!
睡梦中的穆昭朝对此一无所知,反倒睡得比平日还香甜。
聂峋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半夜,等到不得不回郡王府时,他这才起身在穆昭朝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很温柔地低语:
“等我来娶你,很快。”
而后才披着一身星光离开。
**
五月初九这日。
天还没亮,平远郡王府和有家山庄便热闹忙碌起来。
这也是打从开年来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大盛事,早早的就有不少人在仪仗队要经过的道路两旁占好了位置等着看热闹。
年岁小一些的孩童,更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
真真是好不热闹。
整个流程漫长又繁琐,哪怕聂峋已经很为她考虑,未免她太累,亲自过了一遍流程,精简了一些,但必要的环节一一下来,还是不少。
穆昭朝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盖头,被喜婆婆牵着走完了全部流程,随着一声高昂嘹亮的——
“新娘子出门喽——”
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到耳边,穆昭朝是低着头的,红灿灿的盖头下,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武靴。
是哥哥。
穆初元又为妹妹开心,又不舍。
他昨夜一夜未睡,聂峋什么过来的,他也知道,他也知道聂峋待到了必须得离开的时候,走的时候,他还跟自己说,好不容易哄妹妹睡着了,今日怕是要累上一天,让她再多睡会儿。
论对妹妹的关心和疼惜,这世间,若聂峋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就是自己也比不上聂峋。
那是一种他也形容不了的感情。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聂峋,这世间有一个让他视为生命的人。
“昭朝,”穆初元看着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妹妹,笑弯了通红的眼睛:“我背你出门。”
嗓音带着一点点颤音。
穆昭朝知道自己昨天的那句‘我要有家了’,伤到哥哥了。
但这确实是她心里的真实感受,她只是想让哥哥安心。
哥哥是她的家人,但平昌伯府不是她的家。
至于庄子,也不能算是她的家。
不是她恋爱脑,而是聂峋给了她一个家该有的归属。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其实这个世界,她一直不太有归属感。
是聂峋让她有了明确的归属感,而不是游离在异世界。
哥哥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也知道,哥哥其实也是真的替她开心,这些就够了。
“嗯。”盖头下,穆昭朝轻轻应了一声。
从小院子到大门口,不算近,原本的安排里,这一段是不用背的,但穆初元执意如此。
穆昭朝便没再坚持,就由着哥哥来背——免得他心里更难受。
反正于哥哥而言,背她走这一段路也不费力。
穆初元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直到快到门口时,穆初元这才开口道:“虽然今日哥哥送你出嫁了,但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哥哥,我们兄妹,还跟以前一样,一定不要忘了,你是有娘家的,哥哥就是你的娘家。”
原本穆昭朝觉得还好,但在丝竹声、恭喜不绝于耳的氛围下,再听到哥哥这话,穆昭朝眼睛也不自禁有些发热。
“嗯,”她缓了一会儿,把眼里的泪眨下去:“我记得的。”
因为是要哥哥背着她把她送进花轿,她又视线受阻,有些许不太便利,都没等到她想借力,盖头下就伸过来一只手,有力地抓着她的手,并托着她,让她稳稳坐进花轿。
穆初元看向同样一夜没睡的聂峋。
两人没有太多言语,穆初元只是一抱拳,聂峋回了一礼,便是完成了某个神圣伟大的交接仪式。
锣鼓声起,伴随着一声‘起轿喽’,花轿稍稍晃了一下,便被稳稳抬起。
盖头下,穆昭朝嘴角勾了勾,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仪式总算完成了一小半。
她摸了摸身后垫着的靠背,还有花轿里铺着的厚垫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阿岭还真是事无巨细,连这些小细节都考虑到了。
郡王娶王妃,还是有战神之名颇得盛宠的郡王,仪仗队是规制内最豪华的。
再加上聂峋的重视,前头的仪仗队都走出老远了,后面抬嫁妆的人员都还未出庄子,可见嫁妆有多丰厚。
热闹的人群里,宴庭深作为娘家的送嫁人员,遥遥看着已经快瞧不真切的花轿,轻轻眨了眨眼。
结束了这一件大事,明日他便可以准备行囊,与母亲离京赴任。
是的,作为状元郎的他,没有听从朝廷的安排留在翰林院,而是自请去远离京城的尧川做一方父母官,从县令做起。
等仪仗队到郡王府,时辰已经不算早了。
穆昭朝就这么晕头转向地走完最后的流程,这才被送进了新房,可以好好歇歇。
原本喜婆婆把新娘子送过去就可,聂峋却是亲自把穆昭朝送过去,才去前面见宾客。
“觉得累了就歇着,”聂峋生怕穆昭朝会拘谨不适应,更怕她为着所谓的‘规矩’委屈了自己,事无巨细地叮嘱:“饿了就让晓晨她们传饭,不用拘着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自在怎么来,困了就睡,别撑着……”
盖头下,穆昭朝带笑的嗓音传出来:“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丹若也在一旁道:“郡王殿下,就是最心疼郡王妃。”
从现在开始,她要改口了,她家大小姐现在是郡王妃了!
身份尊不尊贵先不说,这大婚还有体贴的夫君都够满京城羡慕的了,她怎么可能不为她家大小姐开心?
聂峋也笑了下:“嗯,知道了就好,那我先去前面,会尽快回来。”
穆昭朝点了点头。
临走,聂峋又道:“盖头闷的话就自己先取下来,凤冠也可以取下来。”
穆昭朝点头:“知道了。”
聂峋又吩咐了留守伺候的晓晨几人,这才离开。
等聂峋一走,丹若朝外面看看,见晓晨她们都规规矩矩在外头守着,这才走过来,忙给她家郡王妃取下盖头和凤冠:“郡王妃快些把这些先卸下来歇一歇。”
卸下后,又忙去拿了晾好的茶饮:“喝口水……咦,是晾好的酸梅汤,肯定是郡王爷安排人准备的,郡王妃快喝些缓一缓。”
入夏后,穆昭朝就爱上了喝酸梅汤。
酸酸甜甜,好喝又解暑。
喝了两杯后,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挺累。”
丹若把杯子放下后,自然地蹲坐在她脚边,一边自觉地给她揉腿一边笑着道:“可不累么,那凤冠纯金的,那么大,还那么重,郡王妃带了这一路呢!”
穆昭朝扭了扭脖子,示意丹若起来,花轿里垫子靠背一应俱全,她腿并不酸,腰也没事。
“你也坐那儿歇歇,”穆昭朝从床边的案子上端了盘聂峋给她准备好的燕窝糕,递给丹若一块,示意道:“你也饿了罢,喏,先吃点垫垫。”
丹若接过燕窝糕一边吃一边道:“要不给郡王妃传些饭菜。”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作为陪嫁丫鬟的雨烟,去帮她家王妃去前面探消息,这会儿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道:“郡王殿下刚刚吩咐我给郡王妃传菜。”
“不传了,”刚刚吃饱喝足的穆昭朝困意上头:“我眯一会儿,你们帮我看着点。”
虽然聂峋说了她不用有任何顾忌,但到底也不能太过分了,还是要看着点的。
丹若和雨烟齐齐点头。
婚床是个宽七尺长七尺半的拔步床——穆昭朝要求的。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大床。
哪怕里面摞了一沓喜被,躺上去后依然有特别大的空间。
“你们俩饿了渴了就自己找东西吃,”穆昭朝躺在偌大的拔步床上,闭着眼睛对两人说道:“有人过来了,就喊醒我。”
丹若和雨烟心里虽然想的是,郡王已经吩咐了,睡着了就不喊王妃,让王妃多睡会儿好好休息,但嘴上还是应下。
没多会儿,穆昭朝就睡着了。
这些天,穆昭朝委实累狠了,哪怕很多事情聂峋和哥哥都给她揽了过去,但还有很多细节,她要一一过问。
好容易事了,彻底放松下来,穆昭朝便睡得有些沉。
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
等她从睡梦中被饿醒时,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还没有醒神,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亥时一刻,”聂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醒了?饿不饿?”
亥时一刻?
穆昭朝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然后就看到穿着一身红色新郎官喜服的聂峋,倾身过来要扶她起来。
龙凤烛热烈疯狂地燃烧着,满屋的红,眼前唇红齿白的人也是一身红。
此番景象下,好看得不得了。
穆昭朝不由看愣了。
她之前就好奇过阿岭穿红色会是什么样子,也有想象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见她不说话,就看着自己,聂峋以为她还没睡醒,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喝莲子汤?”
穆昭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末了才在聂峋奇怪的目光下,认真道:“好看。”
聂峋没听懂,反问了一句:“什么好看?”
穆昭朝抬眼对上他映着烛光和红色的双眸,笑着道:“你穿这身衣服,好看!”
聂峋:“……”
他脸红了红,又好笑,又欣喜,眨了一会儿眼睛,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昭朝这才回神:“饿,要。”
饭菜一直都备着的,聂峋这边一吩咐,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穆昭朝净了手,问聂峋。
“有一会儿了。”聂峋先给她盛了碗清粥。
穆昭朝接过粥:“怎么不把我喊醒啊?”
就这么坐着等到现在?
聂峋把她爱吃的小素包子端到她面前:“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道:“下次被这样了,要是不喊我,你就也准备睡觉,干坐着,你不累啊?”
聂峋摇头,一脸幸福地笑:“不累。”
他不仅不累,看着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的阿棠,他无比亢奋无比开心。
他甚至都想这么一直看下去,又怎么会觉得累?
时辰不早了,穆昭朝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停下了筷子。
丹若在一旁准备着伺候:“热水备好了,郡王妃现在沐浴么?”
穆昭朝点了点头:“现在罢。”
话落,她起身,还没动,就被聂峋喊住:“先等等……”
穆昭朝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聂峋则快步走到案子边,端过一个托盘:“还有仪式没做。”
穆昭朝看了一眼,托盘上是一杆秤,和两杯合卺酒。
她笑了笑,配合地走到床边,把盖头盖上后,等着聂峋来揭盖头。
屋里伺候用餐的丫鬟们,瞧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低着头偷笑,偷笑完,又觉得她们也应该配合两个主子。
丹若大着胆子过来,充当氛围组。
聂峋拿着秤杆,挑开盖头一角。
最先露出的是下巴,然后是殷红的双唇,然后是挺翘的鼻子,而后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丹若她们一起欢呼:
“郡王郡王妃称心如意!百年好合!该喝合卺酒了!”
说着便把合卺酒端到两个新人跟前。
穆昭朝接过聂峋递来的酒杯。
手臂交叠,上身倾向对方。
合卺酒喝完,丹若她们又开始欢呼。
聂峋把她手里的酒杯接过放回去:“好了。”
穆昭朝这才去沐浴更衣。
等沐浴完回来的时候,聂峋已经沐浴完也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边,乖巧地等她。
在听到脚步声时抬头朝她看过来时,目光熠熠,眉梢眼角更是一瞬间荡开笑。
穆昭朝也笑了,先爬上这个甚大的拔步床,笑着看着他:“快睡吧,你这些天可比我还累。”
聂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点了点头:“嗯。”
便僵硬着四肢,也上了床。
然后——
两人就盖着被子,静静躺着。
外头红帐贝阿守夜的丫鬟放下来,龙凤烛还在安静地燃烧着,内里是一片朦胧的红光。
穆昭朝才睡醒,其实并不怎么困。
她只是有点奇怪,聂峋这么急慌慌的要娶她,怎么这会儿,睡得这么规规矩矩?
还是说,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这般想着,她轻轻转头,而后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刚偷看到一半,聂峋便转过头看着她:“睡不着么?”
听他嗓音有些涩,穆昭朝突然想逗逗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聂峋突然紧张起来,以为自己是忘了什么重要仪式,忙道:“忘了什么?”
可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阿棠觉得自己不够尽心。
穆昭朝:“……”
她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看着他,在聂峋要喊人进来询问时,她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下,而后挑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本就紧张万分纠结万分的聂峋,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吻下,轰然绷断。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翻身虚压在了阿棠身上。
呼吸更是急促,就连心跳都在这安静的夜里,扑通扑通清晰如擂鼓。
他额头也开始冒汗,但还是克制着,哑声问道:“阿棠累不累?”
若是累的话,今夜就好好休息,他也没有那么着急。
穆昭朝轻轻摇头:“不累。”
说着,又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
这下聂峋最后的理智也尽数被淹没,追着她刚收回的唇就吻了上去。
夏夜宁静又不宁静。
红烛摇曳着,时不时爆出一声噼啵声,直至后半夜,聂峋看了眼怀中因为疲累睡得昏沉的阿棠,怕烛光影响她休息,让人灭了两盏……
作者有话说:
偏头痛犯了,吃了药后睡着了,结局章只写出来了一半,先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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