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启朝正是大安亡国后,取而代之的那个新朝,毕竟当时的何氏皇族,已有数代不曾出现能力出众,可以为大安力挽狂澜的帝王。
三圣留下的遗泽虽然丰厚,可是现实发展正如承华大帝当年留下的告诫般,大安终究还是因为朝廷出现,或者说是积累的种种弊端,最终走向衰落与亡国。
何氏宗族能在丢了江山后,不仅没被灭族,还能被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正是因为当时的何氏宗族在走投无路之下,完全按照承华大帝当年留下的遗训做的结果。
正因如此,何氏宗族才会一直坚持将承华大帝留下的遗训奉为祖训,在后来安心过着低调而又无人敢欺的平淡生活。
那启朝开国皇帝的祖母,本是大安皇族的公主,在大安的传统婚姻模式已经得到颠覆性改变的大环境下,是少有的一位选择嫁入夫家的大安公主,曾对其提及正宁帝手札的事。
取大安而代之后,那本一直由后来的历任帝王继承的正宁帝手札,也被对方夺了去,何氏嫡支这边只剩下手抄本。
启朝传承不到三百年就灭亡,在那之前,帝王手札就已成为传说之物,何氏这边的手抄本也随之成为宗族的不传之秘。
只是后来的何氏宗族已经汲取从前的经验教训,不再留着祖上留下的好东西,只让有资格成为继承人,或是受宠的后辈知道那些。
而是选择对族中所有何氏血脉都公开,后来的何氏子孙,可以说都是从小接受相关教育长大。
这种做法不仅从小就为族人培养出深厚的归属感,还大幅提升了后辈的成材率,让何氏宗族变得极具凝聚力。
当然,为防消息外泄,在这些后辈的思想性格还没成熟前,何氏宗族不会直接告诉后辈,他们从小学的都是三圣与沈皇夫留给后辈的手书内容,更不会提及正宁帝手札。
何文彬会知道族里还供着连正宁帝手札在内的传承之宝,是因他在成年后,所具备的心性与能力素养,已然通过族里的考验。
不仅打小就能学习经族中历代先辈摘抄、整理加工后的内容,还能在长大成年后,有机会亲眼看到正宁帝手札等手书的全部内容。
正因知道正宁帝手札中的全部内容,他才会担心正宁帝手札真被发掘出来的事,因为在他、在他们何氏宗族看来,里面记录的某些真相,实在不易正式公开。
因为那些实在有损正宁帝本人的威严,即便其中记录的那些他与其女儿承华帝的对话,所透露的思维格局与思想观念,确实能给他们这些后辈带来莫大的启迪与教导。
何端义虽然不是学习历史的,对赵慎言这个历史名人也不陌生,毕竟对方乃是启朝大名鼎鼎权臣奸相。
启朝的开国皇帝虽然夺了大安江山,但他只是在当时的局势中,成功斗赢自己的所有对手而已,并非直接叛变,不曾对何氏皇族下手。
赵慎言就不同了,他是一位曾立下过救驾之功的启朝驸马,利用岳丈的信任,快速晋升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丞相之位,大权在握。
得势之后,赵慎言不仅利用各种手段排除异己,诛杀功臣良将,还将人丁本就不算兴旺的启朝皇族成员给杀了大半。
还打着他妻子的名号参与到夺嫡中,即将成功之际,却突然暴毙身亡,其丧事办得十分隆重。
可是当恨之入骨的人得势后,想要开棺掘他的坟进,才发现他给后人留下的只有一座衣冠墓,数百年来,一直有人试图找到他的墓,却都未成功。
如今听说在文山市意外发掘出古墓,可能是赵慎言的墓,何端义的心情也很复杂。
毕竟与其他人只能根据各种史料推断某些历史真相不同,根据何家先祖留下的信息看,落入启朝皇帝手中的正宁帝手札原稿,极有可能就是被在当时的权势地位,已达到可只手遮天这一地步的赵慎言给盗走。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我会跟你祖母他们说一声,确保就算这次真能出土,也要及时收缴上去,不对外公开。”
三圣之说已然盖棺定论,实在不易再节外生枝。
正宁帝本就只在位十八年,与其女儿及曾孙女的功绩与历史地位,都高到让人无可置疑不同,对于正宁帝的圣皇之位,本就存在许多争议,甚至可以说是持续至今。
只是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大安的兴盛,确实是从正宁开始,承华朝的繁荣昌盛,正是建立在正宁帝在位十八年打下的基础之上。
若让后世人知道,正宁帝一辈子的最大功绩,就是生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儿,他在位期间所做的那些大事,基本都出自当时还在女扮男装的承华大帝之手,对正宁帝的声誉,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
何况一个皇帝,哪怕是刚继位的新帝,竟然在治国施政上,选择听信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的话,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也会认为正宁帝太过废材,圣皇之誉将荡然无存。
听到父亲的话,何文彬暗自松了口气。
“也是,且不说那墓主到底是不是赵慎言,就算是,就算真能出土,历时数百年,也许那手札已经风化,说起来,还真遗憾,那可是正宁陛下的亲笔遗迹。”
何端义却摇摇头道,“若真能出土,只要保护措施得当,还真未必会风化损毁,那份原版手札的材质,以及书写的墨汁,跟族里的手抄本一样,都很特殊,完全可以做到历经千年而不腐。”
何氏后人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不知正宁帝是出于什么心态,在写下那本手札后,不仅没在后销毁,或是带到地下,而是交给自己的曾孙女,也就是中正帝继承。
只是随着正宁帝驾崩,这个疑问注定不会有人给出准确的解答。
因父子二人的这番对话,使得何文彬在前往文山市与老师汇合,以助手身份做各种准备工作时,仍有些沉重,不像郑杰那般欢欣雀跃。
“文彬,你怎么回事啊?咱们难得能有机会遇上这等盛事,说不定就是亲眼见证一个重大历史事件,你竟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何文彬微笑着解释道,“正因事关重大,我们才不能掉以轻心,争取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不出错,不给老师拖后腿。”
无意间从后路过,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的黄教授很高兴。
“这次的工作,上面特别重视,确实不容出错,还是文彬的性格踏实,小郑,你可要多学着些,等到工作结束后,你们想怎么高兴庆祝都行。”
二人连忙态度恭敬地应下后,郑杰好奇地问道。
“老师,您是说,这次考古工作,连官府那边也很重视?是不是已经可以确定是赵慎言的真墓了?”
黄教授略显矜持地点头道,“根据目前已出土的封石碑文看,极有可能,不过外层封壁太过厚实,到底是不是,还有待进一步的发掘与考证。”
黄教授离开后,郑杰小声对好友道,“老师还瞒着呢,我敢说,会在自己的墓外筑上一层又一层封壁的人,除了那个自知罪孽深重,仇家众多的赵慎言,别无他人。”
这也正是赵慎言死后,会特意布下一座空墓故作悬疑,迷惑世人的原因。
何文彬也知道,根据目前留下的已知线索看,基本可以确定是赵慎言,只是目前尚未有可以直接肯定的明确证据。
发掘工作持续进行,几天后,终于成功打到墓道时,众人首先看到的便是倒一地的十数具遗骸。
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历史考古学家们都知道,这些应该都是为保住这座大墓的秘密,而在当年被灭口的人。
共同负责发掘这座大墓的另一位专家,武教授忍不住感慨道。
“所以说,就凭正宁帝当年不惜以身作则,率先身体力行地实施简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就可谓是功德无量。”
他手下的一名研究员开玩笑道,“教授,要是后来的这些王公贵族们,也都像三圣朝到大安末期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一般,纷纷效仿三圣,我们这些搞考古研究的人,可就没活干了。”
三圣朝之前的那些大墓,历经岁月的侵蚀,先不说有多少能成功发掘出来。
从目前已经发掘到的那些看,因时代太过久远,再加上大多古墓都已被历朝的盗墓贼光顾,能考古到得有价值的东西很少。
三圣朝中晚期,到大安亡国的四百年间,在史上留名,让后世人铭记的那些功臣名将,都选择以简葬的方式向三圣致敬,几百年过去,除了一些记录其功绩的碑文,啥也不剩。
到启朝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才逐渐重拾厚葬之风,为他们后世的这些历史专家学者们,留下一些可发挥余地。
听到这话,武教授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若能让三圣遗风可以传承到今日,三圣朝以后的历史也能以公开坦诚地方式,如实记录、流传后世,我们不干这行就是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黄教授赞成地点头,口中却道。
“若是三圣的后辈子孙们,能在当年继承他们三圣祖留下的遗风,大安也不至于亡国,说到底,还是人类的私心作祟,所以真正可以做到大公无私,无愧于天地的人,才会成为举世公认的圣贤。”
跟在他身后的何文彬闻言,下意识感到有些心虚不自在,不仅为自己的先祖断送大安江山感到羞惭,还为宗族一直藏着的某些秘密感到不自在。
身为半只脚已经踏入专业圈子的历史研究生,他很清楚何氏宗族所掌握的某些‘传家宝’,有多大历史研究价值。
连已经公开部分内容,剩下大半都不宜公开的正宁帝手札在内,都是凝聚着三圣思想与智慧的结晶,非常珍贵。
那些不仅能让何氏宗族受益无穷,若能公开,势必能让世人都跟着受益,可是族规却严令要求何氏子孙绝不可外传。
只因何氏皇族当年会去大安江山,虽根本原因是当时的何氏宗族自己无能,可是世上又有几个敢于承认与正视自身过失?便将失败的责任归咎于遭人背叛与抛弃。
哪怕是三圣留在百姓心中所享有的声望与地位护住了三圣后人,让他们不至于惨遭覆灭,他们心中也难免存怨。
才会制定出这么一条族规,要求族人务必遵守,可以将其中的一些思想观念传授出去,却不得直接公开。
随着大墓的发掘工作层层推进,没过多久,相关工作人员就在专家们的指导下,成功打开通向主墓室的墓道。
根据墓内环境与已经发掘出的物品看,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座距离现代只有三百年左右的大墓,不仅隐藏得够深,且在当年所选的位置极其偏僻,还不曾被盗墓贼光顾过。
而这个时间点,也正与赵慎言暴毙身亡的时间点相近,再次成为它可能是赵慎言的真墓的重要佐证,这个结论让现场所有人都感到很震奋。
等到众人收拾好已出土的陪葬品后,主墓室也被正式打开,在场众人更是紧张不已。
用现代工具打开主墓室被封死的厚重石门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间面积颇大,堆放满各种器物的房间,让现场考古人员们看着两眼放光。
经过仔细清理,仅这一间主墓室内,就出土近九千件陪葬品,从金银珠宝瓷器,到钟表字画书籍等物,琳琅满目,让所有身在现场的目击者都感到深受震撼。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因相隔年代不算久远,还都精心做过相应处置,都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负责鉴定登记的几教授与研究人员们,个个都激动不已,因为他们发现,在现场随手拿起一件,可能都是在历史资料中留过名的珍宝。
其中出土数量最多的物品,都是三圣期,尤其是承华朝的物品,例如那编号十分靠前的自行动、钟表,大安最负盛名的大文豪杜乐贤的书法作品与诗词手稿等。
这种现象可谓是毫不掩饰地告诉众人,赵慎言这位已被确认墓主身份的启朝最有名的大奸臣,十分尊崇与向往三圣朝,尤为喜欢收集三圣朝,或是与三圣有关的物件。
这让在场众人很难不联想与其相关的一些消息,就是他死之后,才被启朝皇室发现收藏在宫里的正宁帝手札被盗。
遍寻不见踪迹后,因消息外泄,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启朝皇室不得不对外宣称,启朝皇室从未见过正宁帝手札。
从而为后世留下这世上并不存在正宁帝手札,与就算曾经有过正宁帝手札,也已被正宁帝带入墓中的两个猜测。
按捺住无比振奋的心情,众人十分默契地加快整理陪葬品的速度,期待传说中的正宁手札赶快出来,最好是被安放在自己的团队负责整理的区域。
让人深感遗憾的是,等到众人整理完室内摆放着的所有陪葬品后,都没发现他们最为期待的正宁帝手札。
直到打开赵慎言的棺椁外层的大套棺后,一眼看到那本被安放密封在玻璃盒中的无名书册,在场众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而何文彬则在看到那本无名书册的第一眼,就已认出,那正是正宁帝手札,因为供在何氏宗祠中的那本完全按照原本复制的手抄本,也是这个模样。
眼看黄教授等人都激动到手脚发抖,围在那里一时不敢动手,跟在黄教授身边的何文彬直接伸出手,将个玻璃盒子取了出来,打算直接在现场打开。
武教授等人迅速阻止,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们周围已多出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员,为首的那位手上还拿有一个保险箱,见到玻璃盒子,迅速打开保险箱的门。
何文彬当然知道这些武/装人员的目标,但他拿着玻璃盒子,还是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师。
黄教授满心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都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他们早已得到暗示,只是传说之物终于现身,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得到示意后,何文彬将手中的玻璃盒子放入保险箱中,对方立刻锁上保险箱的门,对在场众位专家学者施礼示意一下后,迅速带着人转身离去。
等到那一队给人带来极大压力,却没露出真容的武/装人员离开后,众人纷纷叹气同时,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么重要的宝贝,就这么交给他们,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有人难掩郁闷地回道,“有什么不安全的,外面早被军方派人围上了,那些人的身份来历若有问题,根本没机会进来,就是这动作太迅速,目标也太明确了些。”
这话让在场众人再次忍不住叹息,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出世,他们只看了眼外皮,就与之擦肩而过的事实,让他们都很失望。
纵然这次的考古收获之大,远超出他们事先的预料,现场还有许多待转运走的陪葬品,件件都是极具历史意义的珍宝,也让他们无法开怀。
郑杰更是忍不住道,“文彬若能早些出手,动作还能再快点,我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两页,唉,这也太可惜了。”
这话让黄教授等人都深有同感地下意识点头,早忘了他们看见何文彬取出玻璃盒子后,打算毁去外层橡胶封口,直接打开盒子时,他们的下意识动作是阻止,才会错失最佳时机。
何文彬也觉得遗憾,他知道在场这些,连他老师在内的一众历史学家们的心愿,才会选择冒失动手,为他们制造机会,打开盒子后,让他们以鉴定的名义先看看手札中的内容。
虽然从私心方面讲,何文彬并不赞成手札面向公众公开,但他很想让这些一心研究历史的专家学者们,能有机会得偿所愿,可惜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没等何文彬开口,黄教授就已经摆摆手道。
“这事不怪文彬,他已经尽力了,现在想想,是我们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只顾着担心贸然打开,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毁,阻止了他,现在还是先做好手头上工作,等消息吧,我们肯定还有机会。”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头想想,那盒中无名书册,用的是他们已知的一种特殊材料,根本不存在离开密封保存它的玻璃盒子后,接触空气就风化的风险。
武教授点头道,“黄教授说得对,都打起精神来,将剩下的工作好好完成,等到上面证实盒中之物后,我们迟早能有机会看到里面的内容,大家不要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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