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睁开眼就要抄书。
弘晖选择闭上眼睛, 他不想看见宣纸和笔。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没说话,原就是逗他玩的, 哪里能真的让他抄。
然而胤禵一看,顿时也蠢蠢欲动, 他也抄累了, 想躺着睡觉,想去吃肉, 想去喝糖水。
反正就是不想抄佛经。
他刚抬了抬屁股,一道凌厉的眼神望过来,胤禵又安安稳稳的坐下抄经书。
啧,惹不起。
乌拉那拉氏端着点心过来, 轻笑着道:“叫十四吃点东西,他还是个孩子,可经不得饿。”
胤禵疯狂点头。
他还是个区区七八十个月的孩子。
“吃吧。”乌拉那拉氏看了胤禛一眼,见他脊背挺直, 正悬笔抄书, 便推了推小十四,示意他赶紧过来。
胤禵细嚼慢咽,前所未有的斯文,他试图拖延时间, 然而一块点心尚未吃完,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掌就伸了过来,端走玉盘。
胤禵:QAQ
他蔫坏的冲着弘晖招手,用眼神示意把玉盘抢回来给他吃。
然而弘晖是小,他不是傻。
熊猫崽崽窝在阿玛的怀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蜜枣酥, 小嘴巴鼓鼓的,满足的不得了。
“快抄。”他奶里奶气的呲着小米牙催。
胤禵捏着笔,一脸凶狠,心想他一定要快点抄完,等出去再把那刘德生给揍一顿。
大清怎能容得下此等败类。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胤禵非常能屈能伸,但全部心神却不由自主的往点心处飘,比如他虽然全神贯注的在抄经书,却觉得鼻间就有点心香甜的味道。
“十四叔,张嘴。”一道糯叽叽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说悄悄话。
胤禵垂头,就见弘晖跟做贼一样踮着脚尖,还冲着他嘘一声,示意他别出声。
“好。”他点头。
熊猫崽崽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还做口型问他吃饱了没。
胤禛始终面色如一,像是没有发现。但唇角的一点笑意却泄露两人之间那震耳欲聋的悄悄话想要装听不见也很难。
连抄了三日。
就算是胤禛如今这样的涵养,也面色漆黑,捧着经书驮着崽崽进宫去找汗阿玛请罪。
康熙懒得搭理他,只从他怀里接过弘晖,轻笑着问:“崽崽瘦了!”
“是哒,都是抄经书抄瘦的,好难哦。”弘晖乖乖的趴在康熙颈窝,两只肉肉的小胳膊努力的抱着他,凑到康熙耳边说悄悄话:“第二遍是晖晖崽抄的哦,手手痛。”
小孩子骨头软,捏这么久的笔,手自然不舒服。
康熙温和的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辛苦弘晖了,等会儿让膳房给你做好吃的!”
“好哒~”弘晖乖巧的应下,搂着康熙的脖子,一个劲的说好听话,什么这几日抄写经书的时候,不停的为皇玛法祈福,希望皇玛法能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嘴叭叭的可会说了。
胤禛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崽是谁。
康熙被他哄的哈哈大笑,看向沉默侍立的胤禛又觉得烦,他性子也太左了,先前说他喜怒不定,希望他能收收性子,他直接收了所有性子,这样板着脸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跟谁对抗。
“你且回吧。”他挥挥手,决定眼不见为净。
胤禛躬身应下,这才转身离开。
“阿玛挥挥,路上小心呀。”弘晖软乎乎的冲他挥手。
胤禛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大踏步离去。凛冽的风吹起他的袍角,颀长的身影在雕栏画栋中显得清瘦凋零。
康熙唇角微动,最后还是掂了掂弘晖,抱着他往外走去。
“啊呀~”
弘晖兴奋的嘎嘎乐,他被康熙甩在肩头,就挥舞着小手,恨不得在他头上蹦迪。
“高处的空气就是好。”小崽崽鼻头冻的通红,但是不影响他皮。
康熙就喜欢他这活力无限的样子,闻言笑着晃了晃他,听着他奶里奶气的尖叫声,也跟着笑。
正玩着,就听见说太子求见。
“传。”康熙立在树下,静静地看着。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施施然的走过来,见了弘晖在还有些意外,但太子好脾气的冲他招手,乐呵呵道:“快来孤这里。”
弘晖就甜甜的请安问礼。
康熙看向不远处被琉璃瓦折射出的光彩,露出一张俊挺的侧脸,他看着弘晖颠颠的跑过去,被太子抱在怀里。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怕生。
太子捏了捏他的脸,小小声问:“抄佛经感觉怎么样?”
晖晖崽知道他在嘲笑,也跟着小小声道:“我说感觉很棒您信不信?”
胤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起身把弘晖递还回去,笑着道:“跟老四儿时一样皮。”
说起这个,两人都沉默了。
康熙伸出大掌,摸了摸弘晖的头,这才看向太子:“你来所为何事?”他嘴里说着话,却看向一旁的弘皙。
果然。
太子就推了推弘皙,然而弘皙见了康熙,虽然能自如应对,但是像弘晖一样亲亲贴贴举高高,却是不能够了。
他立在一旁,小小年纪却颇有些君子端方的味道在。
看着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气氛就冷了,而弘晖已经抱着汗阿玛的腿,跟只小兔子一样蹦着求抱抱。
康熙俯身把他抱起来,弘晖这才乖乖的歪在他肩窝,安静的听他们说话。
弘皙立在一旁。
太子笑了笑,觉得实在勉强不了也就罢了。
他就带着弘皙走了。
只是看康熙抱着弘晖那宠溺的模样,心里略微有些不痛快。原以为是昙花一现,结果真成了例外和偏爱。便是他儿时,也没有说整日里腻歪在汗阿玛怀里,自如的嬉笑。
弘晖好奇的揪着康熙的眉毛,来回扒拉,又薅自己的:“我以后也会有浓密的眉毛吗?”
康熙认真的打量着他,眉眼清秀的孩子,就连眉毛都是秀气的,还带着弯弯的弧度。
“能。”他回的斩钉截铁。
弘晖信了。
乐呵呵的自己玩去了。
康熙这才处理政务,他想起来方才的太子,不由得摇头失笑,他的意思他知道,他也知道他知道他的意思,但孩子要拿的起放的下,这个就难以控制了。
那么多皇子皇孙中,偏弘晖一人如此。他看着就甜甜软软的,性子随和,偏偏又聪慧的紧。
他轻笑着捏捏弘晖的脸,看着他鼓着小脸蛋,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巴来亲他。
“皇玛法,你说鸟为什么在天上飞,鱼为什么在水里游,熊猫为什么在地上走,不能飞上天或者在水里游?”
弘晖糯叽叽的声音响起。
他那时候做梦都是会飞,每次都没飞起来,直接被拽下来了。他也想游进水里,逃离那个场地。
最后却只能伸着自己的小短爪抱头。
“因为各自身体构造不同,天工造物法则罢了。”康熙摸摸他的头,笑:“怎么?想飞了?”
人类学会游泳,还真没谁学会飞的。
那是神仙才会的技能。
“我飞过。”弘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奶里奶气道:“做梦的时候被抓走挨揍,他们会飞。”
康熙没忍住又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笑:“快别说了,仔细等会儿又魇着。”
弘晖:哦。
说的他都害怕了。
好久都没梦到前世了。
恢复记忆的过程有些疼,但是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但梦里的自己却不成,总是会绝望的哭鼻子。
有些话是不能提的,会一语成谶。
康熙看着红着眼眶睡觉的弘晖,心疼极了,当即就压低声音说让请御医过来,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总得摸清楚。
“传召四贝勒。”他说。
胤禛听见传召,以为弘晖出什么问题,他穿着常服就急匆匆进宫了,纵然面色仍旧沉稳,但眉眼间却遮不住的焦急。
他进了内殿,见弘晖缩在康熙怀里睡着,明显是魇着了,皱着小眉头眼角还带着水意,看着就可怜。
他躬身低声请安,又听外头有传报声,说是御医来了,这次当值的御医都来了,来来回回的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好好的。身体没有大碍,至于一直梦魇的原因,还是请喇嘛来瞧瞧。
康熙皱眉,还是请了。
等人来的时候,他正在盘问胤禛,平日里魇着的次数多不多,他都是如何处置的。
“不多,随着儿臣睡。”
他自诩阳气颇重,旁的不说,这镇压梦魇还是不成问题。当然结果也挺显著,这几日都不曾魇着。
来宫里两次就魇着两次。
还得是他。
胤禛在心里想,面上却淡淡的,不动声色。
康熙看着他小眉头紧皱,自己抱着没用,就递给了胤禛抱着,就在瞬间,弘晖面色平静下来。
康熙不满的瞪了一眼胤禛。
胤禛却勾唇笑了,他轻轻的拍着弘晖,给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见他态度变换这么快,他心里满满涨涨的,头一次有这种血脉相连的紧密感觉。
见弘晖睡的安稳,康熙也松了口气,看着胤禛的表情柔和几分,他低声道:“总这样也不是事,你平日里多关注些,仔细忖度他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低垂的眉眼带着温柔的内敛。
“你晚间来接他回去。”康熙道。
白日在宫里,晚上回贝勒府。
这样他能玩了,又有老四□□,想必不再梦魇。
胤禛呼吸一滞,有些为难,他平日里差事也挺紧要,总不能处理事情一半,就撂开手,然后跟同僚说,对不住爷先去宫里接个崽。
光是听听就觉得离谱。
康熙却毫不在意:“差事哪有嫡子重要?”
再紧要,哪里就丢不开手了。
当初太子出花,他辍朝那么多日都无妨,胤禛手里的这点差事,根本不耽搁。
“你要做的是合理安排时间,在有限的时间把差事做好。”然后回去好好陪他的弘晖。
胤禛:……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做不了。”他说。
有时候差事绊住了他又不会飞。他垂眸看着弘晖白净的小脸,心中五味陈杂。
“你不想接了?”康熙露出一丝喜色。
若放在宫里养,他觉得也还成,这魇着的毛病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会慢慢解决的。
“不是,说句狠话撒撒气。”胤禛慢悠悠开口。
康熙抬起大掌,照着他头就是一巴掌:“滚。”
胤禛不说话。
康熙把弘晖又抱过来,舍不得他身上的奶香味,闻着甜甜的叫人喜欢。
看着胤禛转身离去,而弘晖又皱皱眉头,被康熙晃悠两下,就表情平稳的睡着了。
等弘晖醒了,他就皱着小眉头闻自己的胳膊:“阿玛来了?”
康熙震惊:“为甚这般问?”
“有阿玛的味道。”弘晖又抽着小鼻子闻,表情特别严肃。
康熙摸摸他的小脸,顾左右而言他:“饿不饿?”
提起吃东西,小崽崽什么都忘了,乖乖的凑过来吃。他还乖乖的捏着点心喂康熙,奶里奶气道:“皇玛法也吃。”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再喝碗奶,弘晖就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笑的心满意足。
“啵唧。”他撅着小嘴巴去亲他。
康熙拎着他放在地上,笑骂:“不擦嘴就亲人,一股奶味。”
弘晖嘿嘿笑,乖乖的坐在书桌旁看书,小表情认真极了。
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想到梦里又忍不住笑,还是同样的场景,但是梦见阿玛变成孙悟空帮他打妖怪,这光怪陆离的梦,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阿玛永远是坠棒的。
他在心里夸了一句,就慢慢的开始读书,有梦中弘晖打底,学起来比较简单,他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弘晖现在有很多的想法,想好好的读书,想好好的布库,想慢慢的把以前看到的东西复刻出来。
他希望自己回到熊猫崽崽时期,不会再被抓走虐待了。
晖晖崽握拳,一定要好好的读书。
康熙批折子间隙看到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不由得笑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刚才还雄心壮志的崽崽瞬间摸鱼起来,双眼放空,呆呆的望着某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
弘晖慢吞吞的回神,双手托腮:“皇玛法,你说这孟婆汤是什么味道?”
传说中喝过孟婆汤才能转世入轮回,他是没喝还是汤里掺水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他思考半天了。
康熙也跟着琢磨半晌,却不知道孟婆汤是什么味道,懒洋洋道:“朕不知。”
“鬼知道是什么味道。”弘晖若有所思。他定定的看着康熙后头,幽幽开口:“皇玛法,您有没有觉得背后一凉?”
康熙:?
他瞬间汗毛倒竖。
都说小孩子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这个表情跟真的看到什么一样。
“朕没有。”康熙喉结滚动,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还补了一句他也没有。
康熙:?
他今天特别想揍人,想想好事成双,既然揍了老四,那也揍揍老四娃,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他啪的一巴掌糊在弘晖软嘟嘟的小屁股蛋上。
弘晖:QAQ
怎么还动手了。
等胤禛晚间来接他,他就惨兮兮的求安慰:“今天被皇玛法揍屁屁了,好疼,要阿玛揉揉。”
半晌没动静。
弘晖抬眸,就见阿玛眼神亮晶晶的,挺高兴的样子。
“揉?”
“不。”
胤禛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因为今天他也挨揍了。
他还很高兴,心情却也复杂,更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揍你也成,骂你也成,若瞧见你跟没瞧见一样,冷板凳的滋味才真难受。
再说老子打小辈天经地义,便是旁人说了,也没甚反驳的点。至于揍弘晖,他相信估计连个红印都没有。
这些个兄弟在汗阿玛跟前,连弘晖一半自如都做不到。
啧,他也是。
胤禛想想,没忍住,大掌啪的一声拍在弘晖的脑门上。晖晖崽顿时懵了,别开气鼓鼓的小脸不肯搭理他。
一片朦胧夜色中,大门处有一盏牛角灯静静地亮着。胤禛瞧见眉眼就柔和起来,素日里都是福晋在外头侯着。
弘晖兴奋的冲上前去,奶唧唧的喊:“额娘额娘我回来辣!”
他心里的三步并作两步,小短腿倒腾的飞快,等冲到乌拉那拉氏跟前的时候,又放缓脚步,停在她面前昂着白生生的小脸。
“额娘额娘想你辣!”
听着他小嘴巴这么甜,把乌拉那拉氏都给哄笑了,好像在四爷这里却是的好听话儿,都由儿子给补足了。
“额娘也想晖晖崽了。”
乌拉那拉氏躬身想如往常一般抱起弘晖,却被胤禛给拦了,他单臂抱起,另一个胳膊虚虚的护着她往院里走。
弘晖撅着小嘴巴,身子往额娘身上倾,一边大声的告状:“今天皇玛法揍晖晖崽!阿玛也揍晖晖崽!”
好惨一崽。
父子混合双打。
乌拉那拉氏不敢说万岁爷,还能不敢削自己男人,她当时就是柳眉一挑,一双如水的杏眼登时就含了煞,冷笑:“爷们如今越发的进益了。”
她牵过弘晖,小帕子一甩,扭头就走了。
胤禛被她撞的身子一歪。
真霸道。
两人快步消失在他面前,胤禛摇头失笑,慢悠悠的跟上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正院前头一截的路上立着个小丫鬟,见了他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奴婢是东夏园的小绵,今儿小阿哥身子有些不舒服,侧福晋叫跟您禀报一声。”
小绵看着四爷脚步不停,直接从她面前略过,整个人都要失望了,然而转瞬间,对方停下脚步,她心里一喜。
“跟福晋说了?”低沉冷漠的男音响起。
小绵心里一紧,她趴在地上,呐呐道:“回爷的话,由于是一点点不舒服,所以没有打搅福晋。”
“呵。”嗤笑声响起。
他抬脚走人,在小绵心悸中,就听冰凉的男音顺着风灌进来:“告诉李氏,养不好可以不养。”
先前小阿哥吃盐的事,他尚未追究,如今拿孩子做筏子邀宠,什么小阿哥不舒服,那不去请太医,叫他作甚。
而乌拉那拉氏进了正院,正在解披风,一旁的小宫女就低眉顺眼的回,说是东夏园的小绵正候在路上,这会儿跟爷在说话。
乌拉那拉氏放下手里的披风,轻声道:“摆膳。”
这个套路她也熟,一般情况下不是自己不舒服就是孩子不舒服,然后爷就跟着去了。
她垂眸。
弘晖昂着小脑袋:“阿玛还未回呢。”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澄澈的双眸,心里一酸,她该怎么跟他说,阿玛今天不来了。
“阿玛在忙,我们先用。”她笑的温柔。
弘晖乖乖点头:“那我少吃点,等阿玛回来再陪他用点,要不然一个人用膳多孤单。”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会孤单的。
娘俩坐在一起,刚洗完手,坐在桌子前的功夫,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高大颀长的身影携裹着寒气,从一片黑暗中缓缓走过来,那暗青色的长袍上的暗纹在烛火下闪着光泽。
“阿玛!”弘晖惊喜的喊,完全忘了方才还很嫌弃跟阿玛贴贴。
乌拉那拉氏指了指边上:“坐。”
胤禛嗯了一声,坐在两人对面,就听弘晖小嘴叭叭的:“额娘说你有事忙?该用晚膳有啥忙的,还有啥比陪媳妇儿还重要?”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小嘴巴也没闲着,吃着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
胤禛递给他一个蟹黄包。
弘晖接过,美滋滋的吃起来,瞬间忘了要说什么,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隔着热腾腾的饭菜对视一眼。
“怎的不等爷?”
“以为你该忙了,想着先叫弘晖吃。”
“爷不会忙。”
说了两句,两人就安静用膳,弘晖用膳的时候特别认真,根本顾不上别的。
对于父母间的暗流涌动,根本没发现。
他吃的嘎嘎香。
乌拉那拉氏温柔的给他夹菜,胤禛看她一眼,冲着清炒藕段看了一眼,暗示意味非常浓厚。
她当看不见。
刚才心里难受,一时也没那么容易缓过来。人刚有孕的时候,就是矫情了些。
她心里酸酸的,不高兴。
胤禛见她不动,反过来给她夹,温柔问:“是不是不舒服?”
“哪里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弘晖扯着嗓子喊。
乌拉那拉氏看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那点小难受瞬间褪去,人都是贪心的,尝到了温暖的滋味,就难免想抓在手里。
胤禛也关切的望过来。
“没事。”
乌拉那拉氏捏捏弘晖脸上的嘟嘟肉,小小声道:“额娘就是那么一说。”
三人对视一眼,没忍住都笑了。
“好了好了快吃吧。”乌拉那拉氏娇嗔的横了胤禛一眼。
说来说去,都是男人的错。
胤禛摸了摸鼻子,慢悠悠的喝粥。
等用完膳,又歇息一会儿,给弘晖讲两个小故事,这才叫胤禛抱着他去洗漱。
弘晖披着寝衣蹬蹬蹬的跑出来,乌拉那拉氏刚想说乖乖的别动赶紧睡,就听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俯身离近了来看。
弘晖真的睡着了。
合着方才跑那么快,就是为了争分夺秒的睡觉,这是生怕晚一瞬就睡在路上。
太可爱了叭。
她正坐在床头看,胤禛从后头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挨着她坐下。
乌拉那拉氏瞬间有些不自在了,她稍微动了动,侧着脸抿着唇不说话,挨得近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体温,和冷冷的香味。
明明他衣裳都是她熏的,但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一种别样的好闻。
“什么事?”她问。
后宅的女人没点依仗也不敢擅自截人,一个不小心,也是会截到马腿上。
“说是小阿哥有些不舒坦。”胤禛随口道。
乌拉那拉氏皱眉:“请太医了没?”
胤禛点头,看向一旁的苏培盛,对方赶紧回答,方才就请了。
“走,去瞧瞧。”乌拉那拉氏温声道。
既然说了,必然要去瞧瞧的。
胤禛不情愿去,觉得这么累还得走一趟,这用热水泡了脚,搂着福晋躺在床上多舒坦。
但她说要去,他就跟着了。
两人就提着牛角灯,带着奴才,施施然的往东夏园去。一行人走的不快不慢,溜溜达达的就当是散步了。
到门前的时候,还能听见东夏园小丫鬟惊喜的声音:“快快快,爷来了。”
乌拉那拉氏就看见李氏趿着绣花鞋就急急出来了,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对上她眼神的时候明显有些失落,强行端正了神色,温和行礼:“妾给贝勒爷、福晋请安,您二位安好,劳烦福晋走一趟了。”
乌拉那拉氏似笑非笑:“小阿哥怎的了?”
李氏神情间带着片刻慌乱,半晌才温声道:“今儿多哭了几声,心里着急,就说请太医来瞧瞧。”
她低眉顺眼的站着。
乌拉那拉氏哦了一声,就进内室去看小阿哥,如今才四个月的小婴儿,正握着小拳头睡在乳母怀里,看着可可爱爱的。
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乌拉那拉氏就知道,这个多哭了两声,或许也是托词。
她看向一旁侍立着的武氏,笑着道:“你没事跟着乳母多学学带孩子,不拘是陪着李氏说说话,还是到时候自己养,都方便。”
李氏登时面上一白。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武氏也吓得小脸白白,她哪里敢跟李氏抢孩子,别看李氏在福晋面前软绵绵的,实则最是厉害不过。
好一个福晋,好个一桃杀二士。
只要有这句话,往后李氏跟她处着,就要思忖着,毕竟这孩子的事,从来没有小事。
乌拉那拉氏温柔的看了一眼李氏,轻笑:“大格格年岁不大,本就费神,你如今又养着小阿哥,难免精神不济,瞧着憔悴了些许。”
她说着回头看向苏运:“给她拿着人参、党参、黄芪、当归、大枣等泡水,问问太医喝哪个。”
李氏磕了个头:“福晋慈善,妾叩谢福晋赏。”
乌拉那拉氏淡淡的嗯一声:“不早了,睡吧。”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胤禛冷冷的瞥了一眼李氏,又看向涂着胭脂的武氏,将一桃杀二士进行到底:“武氏鲜嫩,李氏你跟着学学。”
他说完甩袖走了。
李氏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而四爷快走几步,追上快走出东夏园的福晋,两人提着牛角灯,并肩走了。
她侧眸看向武氏,那张白皙秀丽的小脸,在她眼里只剩下胭脂刺目的红,她勾唇笑了:“妹妹果然鲜嫩。”
武氏踌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两人因福晋起势而形成的短暂结盟,被福晋三言两语轻易而举的瓦解。
乌拉那拉氏回正院路上,还在想快速来到的武氏,她拧了拧细细的眉尖,在想着她这孕期后院该怎么安排。
李氏这些日子有些按捺不住,和武氏搅在一起,而宋氏和另外一个小格格走得近。
“小心。”低沉的男音响起。
一双结实的臂膀护住了她。
乌拉那拉氏沉吟,试探着问:“先前我们去打猎,跟八弟妹说起今年选秀的事,许是府上也要进人,您先透个底,妾身也好安排。”
风吹的声音呼呼的,夜风很凉,吹在身上透骨的冷,方才刚用完膳,这身上暖融融还不觉得,这会儿真的骨头都带着冰碴子的感觉。
说这话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幽幽的。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握住她的手,把带着体温的披风披在她单薄的肩上,这才随口道:“不用安排。”他都拒了进人。
乌拉那拉氏被他捏着指尖,心里却在猜,不用安排,许是进府的人身份高,他得看着好生安排。
她垂眸,撩开棉布帘子进了内室,瞬间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熏的人眼角都带着水意。
“别喝!扔呀!”
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乌拉那拉氏快步走进内室,她搂着弘晖慢慢晃着哄:“晖晖崽不怕不怕哦,额娘抱抱,梦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呀。”
她听着他焦急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宁愿做噩梦的是她自己,也不想叫孩子受罪。
“别喝,别喝。”呢喃声却没停。
握住他凉凉的小手,乌拉那拉氏心疼的眼泪直掉,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整日里魇着。
胤禛听见动静,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水,直接披着寝衣,湿哒哒的就出来了。
他赶紧上前把弘晖抱在怀里,压低声音道:“弘晖不喝,弘晖不喝。睡吧睡吧。”
他一抱,弘晖就安静下来。
眉头舒展,苍白的面色也渐渐恢复红润,安安静静的睡起来。
“别哭。”胤禛单臂抱着弘晖,腾出手来拿着锦帕给乌拉那拉氏擦眼泪,低声道:“既然爷在他不哭,往后爷陪着他睡便是。”
乌拉那拉氏咬着桃粉的唇瓣,杏眼低垂,轻轻地带着鼻腔嗯了一声。
她担心的不得了。
只要孩子好,旁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真的想让弘晖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胤禛把弘晖放在被窝里,挨着他坐下,用腿轻轻地压上去,这才脱掉寝衣,正打算擦干水,就见乌拉那拉氏眉眼低垂,素白的小手捏着帕子,垂眸一点一点的给他擦着。
他就不动了。
身上的肌肉绷紧,静静地看着她。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布料摩挲肌肤的声音。身上擦干了,就另找了套寝衣拿过来穿上,再慢慢的给他擦头发。
胤禛握住她的手,声音暗哑:“爷来。”
“嗯。”她尚带着哭意的轻嗯一声。
烛火熄灭。
等弘晖醒了,自己乖乖的坐起来,就见胤禛正背对着他睡得正香。
他爬起来趴在他身上找额娘,被大掌扫下来摁在被窝里:“睡觉,别吵。”
小崽子睡得早,他二人睡得迟,这会儿困着呢,再者天色早,今儿又不上朝,还可以睡。
弘晖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也想抱着额娘睡。
胤禛宽阔的肩头像是大山一样挡住了他通向额娘的路,他鼓了鼓小脸蛋,从被窝里钻呀钻,钻到脚头的时候,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从额娘脚头再钻啊钻,小心翼翼的钻进额娘怀里。
乌拉那拉氏像是感觉到他,只要伸手搂在怀里,沉沉睡去。弘晖也闭上眼睛,在额娘温香的怀抱里睡着了。
而胤禛一睡醒,迷迷糊糊来摸自己崽,结果摸了个空,拿脚往里面蹬了蹬也蹬不到,心里一惊坐起来。
就见——
原本在他怀里安稳睡着的福晋,这会儿正抱着弘晖睡得香甜。他眉眼柔和了些,自己起身,蹑手蹑脚的洗漱去了。
啧,等他醒了还挨揍。
弘晖不知道自己醒了要挨揍,他从额娘怀里醒来,还觉得美滋滋,啵啾啵啾的香了额娘好几口。
乌拉那拉氏就搂着他笑:“醒了?饿不饿?”
弘晖点头。
当然饿。
两人就起床洗漱,又一道用膳,这才听奴才说乾清宫的小太监在门外侯着,等着要接小阿哥走。
乌拉那拉氏微怔:“怎么回事?”
“不知道。”弘晖摇头,奶里奶气道:“好像说要白天去宫里,晚上让阿玛接回来?”
但是去宫里作甚。
就见了一个十七叔还打架了。
他是喜欢皇玛法,但是天天去也受不了,他还喜欢自己额娘呢。然而等进宫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压着他读书。
刚一进去,就被领进了上书房。
里头坐着很多小萝卜头,从七岁的十五阿哥到三岁半的十七阿哥胤礼,都睁着眼睛看着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个三岁半的小崽子一对上眼神,仇恨值就刷刷的上升。侍讲不知道,还说两人年岁一年,不如坐一起好了。
两个第一面就打架的人就坐在了一起。
胤礼敢怒不敢言,课也不听了,对着弘晖怒目而视。
而弘晖想想一进宫没有雪松味的皇玛法了,还得跟仇人一起读书,就觉得挺难的。
也对着仇人怒目而视。
康熙到底不放心,过来看看,一眼就乐了。两个奶包子拼命的颤着脸上的嘟嘟肉凶。
弘晖一见他,眼圈就红了:“皇玛法!好想你。”
他哒哒哒的往康熙处冲,搂着他的大腿就不撒手,昂着小脑袋撒娇:“好想好想。”
胤礼呆住。
他怎么敢的!
他突然有点崇拜了,敢去抱大魔王大恐怖的大腿。
康熙弯腰抱起他,沉甸甸的手感。
“今儿读书学了什么?你二人谁答出来谁不用罚站。”
胤礼再次呆住,他看向讲台,侍讲捧着他不认识的书。
弘晖还是听了一耳朵的,他就奶里奶气回,小嘴叭叭的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康熙满意点头。
他看向胤礼,而胤礼什么都没听,只顾着对弘晖呲着小米牙,这会儿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胤礼哭了。
抽抽搭搭的往外走,站在墙角处不敢说话。
他还不服气:“明明都在玩没有听,为什么你会?”
弘晖歪头:“我眼睛看着你,耳朵在听。”
这是俩功能,互相之间虽有影响,但是并不大,而且这也得感谢梦里的弘晖,主要是他会,他才能光靠耳朵听懂。
康熙抱着他掂了掂,叫人把文房四宝给他摆上,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往后不许了,你坐门口来。”
这样方便进出。
这么小的奶娃娃,平日里不学什么,就光听课磨耳朵就行了。
坐门口也不影响别人的意思。
十五和十六坐的端正,目不斜视,心里却也充满着对小侄子的敬仰,也太厉害了叭,竟然敢冲着叫汗阿玛给抱抱。
他俩从来不敢。
康熙把弘晖放下,交代他认真听课,这才去高年级组了,比如还没结业的十四阿哥胤禵,和很难结业的老十。
从天而降汗阿玛,吓得两人一机灵,赶紧端正坐好,试图掩盖自己走神的事实。
胤禵直直的盯着侍讲,心里却在想,汗阿玛别来汗阿玛别来,路过路过。
然而康熙的脚步还是停在门口。
胤禵目不斜视,只要眼神不对上,就抓不到他走神。然而就见明黄的袍角越来越近,渐渐地停在他面前。
“汗阿玛。”他讨好的笑了笑。
一旁的老十看笑话,为了憋笑,脸上的表情极其扭曲。
胤禵如临大敌。
康熙指了指他的书:“别装了。”
胤禵:?
“拿倒了。”成熟冷漠的男音响起。
胤禵手忙脚乱的调换过来,发现这才是倒了,心里就知道糟了。
老十看了个全程,终于绷不住笑了,他却死死压着没出声。
就见康熙身子一转,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你老十,倒了。”
十阿哥以为是诈他。
低头一看,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32章
在康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中, 两人蔫哒哒的站在门口,和小班门口呲着小米牙的十七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丢人。
康熙一甩袖子走了。
小风呼啸, 两人都觉得有些冷,不住地跺脚, 胤禵望天惆怅道:“小爷整日里勤勤恳恳读书, 偶然走神就被捉住,人生无常啊。”
他刚说完, 就听见嘎嘎嘎的笑声,紧接着是晖晖崽那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好丢撵~羞羞羞~”
他还用自己的手指扒拉脸上的嘟嘟肉。
胤禵冲他撸了撸袖子:“再皮小爷揍你。”他气势汹汹的抬高下颌。
弘晖又探出头来,软乎乎的看着他,歪着小脑袋:“揍不到哼。”
侍讲过来把他抱进去,这么多皇子, 单他一人是小太监送来, 万岁爷就紧跟着来看的, 还抱在怀里, 可见宠溺的紧。
“上课的时候要坐在座位上, 不能乱走。”侍讲温柔跟他解释。
弘晖乖乖点头。
刚到下课的时间, 门口就出现梁九功的身影,晖晖崽一看就高兴了, 哒哒哒的跑过去, 昂着小脑袋笑:“梁总管安!”
他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梁九功就抱起他往正殿走去, 路上碰见不少官员, 弘晖都好奇的看着。
一瞧见康熙,他就挣扎着下来,哒哒哒的冲进康熙的怀抱, 奶唧唧道:“皇玛法贴贴。”
底下跪着的朝臣:?
你们在做什么。
就见康熙直接把弘晖给抱起来,真的跟他亲昵的贴贴,这才朗声笑道:“第一天上课,开心吗?”
弘晖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我说开心,您信吗?”
康熙又哈哈大笑起来。
把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这才轻笑着开口:“你先吃。”
他先处理政务,大家又轮番开始讨论最近的政事,一时间唇枪舌战,各抒己见,而康熙就静静地听着。
弘晖也支棱着耳朵听,他神色认真极了,这可是一手最新资料,他搓着小手手,点心都快顾不得吃了。
等众人讨论的久了,他就从梁九功手里接过茶盏,捧给康熙喝。
两人自然的互动,众人瞧了,心里都有数了,这孙辈里头,万岁爷最喜欢的是四贝勒家的嫡子。
弘晖趴在桌子上,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写字,认认真真的临摹着康熙的字,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康熙瞧见了,便一笔一划的给他写了几个字,叫他好好的对着临摹。
看着修长骨节递过来的纸张,弘晖乖乖地开始临摹,他写了几个大字,又看到桌上的书,就捧来看。
“啧。”
康熙疑惑的看过来,就听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瞧见苏轼难免就想起来他弟苏辙,那是又捞哥哥又攒嫁妆。”
好惨一男的。
不是在升官捞哥哥的路上,就是在升官捞哥哥的路上。
康熙一拍他脑门:“胡扯。”
等朝臣走了,弘晖顿时放飞起来,他扔掉手中笔,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奶唧唧道:“啊啊啊啊坐的闷死了,我要去狂奔三百里。”
说着他哒哒哒的去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康熙呆住。
小孩子精力是真的足。
“德妃娘娘求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康熙点头。
弘晖正欢快狂奔,就见一袭藕荷色旗装的德妃施施然走了过来,见了他就招手笑:“好孩子,来。”
“玛嬷~”他甜甜的喊了一声就上前来打招呼。
等见礼过站定,就听德妃笑着说不知弘晖在此,她若是知道,就给他带些小礼物了。
寒暄两句,她这才说起正事来,为的就是小十四的婚事,她素日里都是把十四捧在手心里宠,这婚事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先前问了老四福晋,她也说完颜氏不错,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又打听了些时日,毕竟头一次办这事,属实心中忐忑。
这些日子总算是定了,她就说来跟康熙说说。
康熙就笑:“成。”
他没什么意见,也是他圈了人给她选,他自己心里有数。
德妃说完,摸摸弘晖的小脑袋,这才告退离去。
弘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却在想着当初额娘头一次带他进宫,坐在冷板凳上,而德妃不咸不淡的样子。
他什么都记得。
宫里头的人情冷暖,也挺有意思。
“十四叔……”他睁着乌溜溜的双眸,试图给他求情。
康熙俯身捏捏他小脸,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轻笑:“小人精,什么都懂。”就见三岁半的崽都看出来德妃的言下之意了。
弘晖捧着自己被捏红的小脸,惨兮兮的看着他。
“行了,去叫他们抄十张大字。”康熙随口道。
他这才俯身抱起弘晖,笑着吓唬他:“你若是不好好读书,每日都要抄一百张大字。”
晖晖崽认真的掰着手指,试图数出一百,他自己的数完,又问康熙借了十根手指还是不够,登时震惊了。
他指了几个小太监一道立着伸出手,这才勉强借够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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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多了,他以后肯定乖乖读书。被狠狠拿捏的弘晖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熙抿嘴轻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夸:“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他俯身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整个心情都好起来,幼崽真是治愈神器。
弘晖捧着书,一脸发狠:“我这就把书读烂。”
两人正说着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轻咳,康熙顿时满面笑容:“朕听见了,进来吧。”
弘晖好奇的望着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清瘦少年,微红的鼻头和脸颊,眉眼间却带着明媚的笑:“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来人,看座。”康熙撒开手,看向底下的少年,笑着道:“瘦了瘦了!”
他没问差事办的怎么样,而是先叫人给他上茶上点心。还是少年自己说,此番去江南走一遭,属实长了不少见识。
说着奉上小札。
弘晖歪头:“十三叔不是病了么?”说是在京郊庄子上养病,轻易不能见冷风。
少年灵动的眉眼望过来,浅笑着喊:“小晖崽!”孩子的记性就是短,这才多久不见,瞧着他的眼神就没有热火劲儿了。
弘晖捧着小脸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胤祥的记载,据说四和十三形影不离,便是雍正给胤祥的祭文中也有记载:“忆昔幼龄,趋侍庭闱,晨夕聚处。比长,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学,日事讨论。”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他认真的端详着胤祥,看着就觉得喜欢的紧,弘晖伸出小肉手去摸胤祥的脸,一边惊叹:“太好看了叭。”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
胤祥不由得挑眉笑了,他揉了揉弘晖的小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老虎递给他,笑着道:“先前承诺你的。”
小小的玉雕老虎,尚带着温柔的体温。
弘晖一下子就喜欢他了。
“好好看!”
他握在手里,冲着胤祥笑的甜滋滋。
康熙又把他捞进怀里抱着,把玩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这才冷声问:“你此番去江南查舞弊案,隐在暗处的东西可查明白了?”
说起这个,胤祥反倒犹豫起来,他佯装成求学的富家公子,银钱大把大把的往外撒,明查暗访这月余,查出来的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您瞧瞧小札,便什么都知道了。”
康熙沉默的看他一眼,这才翻开手里的小札,静静地扫视着。
他看着看着,眸色就幽深起来。敲了敲桌面,康熙没说话,反而立起身来,将小札烧掉。
“去吧。”他说。
等胤祥跨出门槛的时候,康熙又道:“晚间来用膳。”
胤祥恭谨点头,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见两人这般交流,弘晖这才知道,这传说中的十三阿哥比他想象中还要受宠些。
他突然体会到太子的感觉了,下头的兄弟个个优秀,整日陪在帝王身边,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你取而代之。
弘晖捧着碗碗奶喝,他吃瓜都要吃饱了,简直心满意足。
他歪在康熙腿上睡着了。
睡的正香,就被无情的薅起来,说该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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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读书,他想睡觉觉。
然而没有他反抗的余地,小太监抱着他就往上书房走去。
等走到门口,就见支了两张桌子,而十叔和十四叔正一脸凄风苦雨的立着写大字。
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笑话。
“哎呀,抄的真好看。”
听他这么说,胤禵捏着大拳头,照着他的小脑门砰砰两拳:“揍你哦。”
弘晖撅着小嘴巴,斜着眼睛哼他:“跟皇玛法说你打人。”
晖晖崽不讲武德的告状,让十四原本凄风惨雨的生活雪上加霜,老十都抄完了,胤禵还在奋笔疾书。
他越想越不高兴,就把弘晖也抓过来,陪着他一道练大字。
还呲着牙齿凶:“少一个字,晚上都不许你吃饭。”
弘晖:QAQ
他信了,委屈巴巴的站在凳子上练大字。
等梁九功来接他的时候,胤禵就手忙脚乱的想要遮住弘晖撅着的小嘴,但还是被看到了。
于是他又被罚了。
叔侄俩一顿快乐的互坑,彼此都惨兮兮的。
康熙听完前因后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捏捏弘晖的小脸,轻笑:“怎么办,朕突然觉得坑你好好玩。”
幼崽嘛,委屈巴巴的撅着嘴巴掉眼泪,又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最可爱。
弘晖往他怀里一扎,试图洗脑:“皇玛法,你看我是你的宝贝对不对。”
“不是,你是你阿玛的宝贝,你昨天说的。”康熙冷静回。
弘晖一噎,再次举例…“你看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肉至亲对不对?”
“各断各的。”康熙依旧冷静。
弘晖看着他,苦思冥想,半晌放弃了,以康熙的才智,素来只有他忽悠旁人的份。
晚间胤禛来接他,刚走进大殿就瞧见正侍立在一旁的胤祥,他眉眼柔和了些,声音温柔:“回来了。”
这个词就很有意思。
胤祥心中一紧,条件反射的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汗阿玛,就见康熙笑:“你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他。”
便是分开两日也要通信,更别提也一两个月不见踪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者,胤祥刚出去两三天,胤禛就找来了的。旁敲侧击的问他怎么回事。
胤祥就笑,眼睛亮晶晶的:“多日不见,想四哥了。”
相对比整日里梗着脖子和他干架的十四比,胤祥和胤禛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些,打小来的情分,不一样。
弘晖牵着阿玛的手就走了。
胤禛回眸看了一眼胤祥,视线在他身上扫视着,最后定在了腿上。
他这才转身离去。
胤祥缩了缩腿,在康熙面前却毫无异样。
弘晖坐在胤禛肩头,抬头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突然听见低沉的男音响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太子就如同这夕阳。
江南啊。
真是个好地方。
鱼米之乡。
太子喜欢,汗阿玛也喜欢,两人都不肯松手,就看谁在明面上被抓住了,那到时候可能就是两说了。
胤禛眯着眼睛。
这么漂亮的夕阳,谁不想拥有。
弘晖还撅着小嘴巴不开心,说自己今天坑了一把十四叔,又被十四叔坑了一把,手指头上还有毛笔印。
听他小嘴巴絮絮的说着话,胤禛认真听着,不时的嗯一声,就听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你也想要吗。”
胤禛心里一紧。
他掐了掐晖晖崽圆溜溜屁股蛋子上的肉,冷声道:“胡说!”
可心却砰砰砰跳了起来。
弘晖不说话了,他抱着胤禛的头,昂着白生生的小脸,夕阳的光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破碎的完美。
两人走到贝勒府,就能瞧见府门口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手里捧着掐丝珐琅的手炉,正静静出神。
“福晋。”低沉的男音响起。
乌拉那拉氏回眸,眸中登时带了几分晶亮:“爷、弘晖。”
她轻声唤。
弘晖登时挣扎着下来,蹬蹬蹬的跑到额娘面前,从怀里掏出小老虎显摆:“看看,这是十三叔送给我的。”
他超级喜欢的。
胤禛看见,就皱起眉头:“给爷。”
那薄冷斯文的声音带着哈出的白气,缓缓吐出。
弘晖把小老虎递给他,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你对他好好的呀。”
他是真的不放心。
毕竟刚到手的新鲜玩意儿,简直碰一下就觉得难过。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仔细的打量着,最后神色有些复杂。
小老虎。
虎符。
这不仅仅是江南的问题,最后牵扯的虎符。
他猛然抬头,看向直郡王的方向。
有意思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啊。
他轻吟一声,把小老虎递给弘晖,轻声道:“走了,用膳。”
十三阿哥胤祥回来,在京中很是轰动一时,他虽然年岁小,但跟皇阿哥和宗室之间的关系都特别好。
各处都要给他半宴庆祝康复。
胤禛也是如此。
他开口了,就是代表着太子的意思,故而众人都往后排,直接他第一,说是都来四贝勒府上玩。
早间送弘晖去宫里的时候就说,晚间不接了,让胤祥带着他回来。
弘晖乖乖点头。
等晚间下课后,果然是胤祥过来接他,他就乐滋滋的坐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一边奶里奶气的跟他聊天。
“江南好玩吗?”
“江南真的到处有鱼吗?”
“江南真的有莲叶何田田吗。”
胤祥不疾不徐,一一回了,一边笑着道:“往后许是还要南巡,到时候你长大了,就可以跟着一道去看看江南烟雨。”
两人走着走着就碰见了直郡王,胤祥心里一紧,他压低声音叮嘱:“别提江南了。”
小孩子嘴巴不够紧,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弘晖乖乖点头,给他你放心的眼神。
两人并肩而行,就听胤禔笑着道:“那时候你跟弘晖一样大,被大哥抱着还吓得哭鼻子。”
也肯定是更小些,他记不清了。
胤祥也跟着笑:“小时候不懂事。”
“现在该懂了。”胤禔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两人说了几句,就瞧见贝勒府的大门,这才笑着说起旁的来,弘晖顿时高兴起来。
他想阿玛额娘了。
“晖晖崽!”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八福晋踩着花盆底,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从胤祥怀里接过弘晖,笑着道:“你额娘说还没回来,我就来接你了。”
好几日没抱晖晖崽,实在想的慌。
弘晖就撅着嘴巴亲亲她的脸,软乎乎道:“我也想漂亮婶婶。”
听着他这般甜,胤祥挑眉。
两人笑着走远了。
慢慢的门口人越来越多,都在跟胤祥打招呼。
说来也是有意思,胤禛整日里板着脸,并没什么脸色,但是他人缘并不差,想要组局的时候很快就能组起来。
弘晖穿梭在福晋中间,小脸都被捏的红彤彤的。也不知谁还抱着他亲了一口,小脸蛋上有嫣红的唇脂印子。
八福晋看见就觉得嫉妒了,她也来一口,给他亲对称。
刚走进正院的胤禩:……
你别这样。
平日里对他横眉冷对的福晋,这碰上弘晖就变成绕指柔。
众人落座。
因着是家宴,众人倒也不太拘束,都各自坐下,乐呵呵的看着。
“十四呢?”胤祥随口问。
胤禛皱眉,低声道:“不管他,摆膳。”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疲惫的叫声:“帮忙呀。”
胤禔听着声音不对,赶紧起身来外面,这大哥都动了,底下兄弟自然也要跟着动。
“怎的了?”
众人出去,立马就沉默了。
就见胤禵拖着躺在地上的马,气的跳脚:“它要吃糖我不给,走的是个还好好的,快到贝勒府它撂挑子了,你跟它承诺到了就给松子糖也没用,就是躺着不起来。”
眼瞧着快迟到了,他就直接把马拖着过来了。
累死个人,
胤禛神色复杂,半晌才缓缓道:“你劲挺大。”只见过人骑马的,哪里见过人拉马。
光是说说就觉得离谱。
胤禵腼腆一笑:“谬赞了谬赞了。”
胤禛神色复杂:“没夸你。”
胤禔赶紧打圆场,叫众人进来。弘晖乖乖的窝在阿玛怀里,睁着乌溜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伯伯叔叔伯娘婶婶用膳呀。”他奶里奶气的打招呼:“都别客气哦。”
这般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真是把人萌坏了。
八福晋没忍住,她起身把弘晖抱过来,笑道:“给我稀罕稀罕,你们吃。”
她真的很想生一个弘晖这样的孩子,光是看看就觉得喜欢的要不得。
乌拉那拉氏觉得怀里有些空,一日未见,属实想念的紧。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亲香亲香。
弘晖看到额娘留恋的眼神,就撅着小嘴巴亲亲八福晋,奶里奶气道:“我先陪陪我额娘,小姑娘要哄的。”
八福晋:?
咋滴她不是小姑娘。
众人都笑了。
乌拉那拉氏笑的羞涩,却还是红着脸,把弘晖抱在怀里,低声问:“饿不饿?”
弘晖乖乖点头。
胤禛看了他一眼,都是他层出不穷的小动静,让他很有危机感。被一个孩子随口而出的小情话给比下去了。
胤禩登时笑了,温声道:“弘晖聪明伶俐,生的也好看,还知道体贴额娘,把郭络罗氏给馋的,整日里说要生个跟弘晖一样的孩子。”
他好一通夸。
话锋一转又说道:“照我说,像十三也好。生的好看,性子也好,允文允武,汗阿玛也喜欢的紧。”
说起喜欢来,众人都笑,胤祉微微一笑:“小一辈里头,还没有谁比弘晖更得汗阿玛喜欢,这么好的孩子,叫谁谁不喜欢。”
弘晖听着,小脸红扑扑的不说话。
他正在跟面前的一碟子河虾奋斗,努力的剥着,面前的小碗里已经叠了不少,他却没停手。
八福晋时刻在关注他,见他剥虾慢,就也开始剥,想着等会儿叫奴才拿去给他。
谁知——
碗中摆着剥好的虾仁,弘晖还慢慢的给虾再蘸上蘸料,这才推到乌拉那拉氏面前,奶里奶气道:“额娘吃。”
乌拉那拉氏看着虾仁笑,她吃了一个,只觉得清甜鲜嫩,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虾。
好吃和虾无关,只因为这是弘晖亲手给她剥的。
八福晋看着面前的小碗,惆怅一叹,她真是多余,白白的剥了这么多虾没送出去,还被梗了一下。
吃辛苦得来的食物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她有时候懒得挑鱼刺,懒得剥虾就不肯吃这些,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或者是相公可以剥好后给自己吃。
因为胤禛也剥了,剥完蘸好蘸料,再放到乌拉那拉氏面前的小碗里。
八福晋酸了。
乌拉那拉氏埋头用膳,不去看众人揶揄的眼神。
弘晖还奶里奶气的问:“额娘还吃什么呀。”
“你自己吃,额娘吃饱了。”她声音温柔的近乎滴出水来。
她心满意足。
胤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这才举杯敬酒:“胤祥这些日子辛苦了,在庄子上要什么没什么。”
“来,哥哥陪你喝一杯。”
一端起酒杯,三杯酒下肚,气氛登时不一样,变得热闹起来。
乌拉那拉氏杯中酒是水,她跟随众人一口一口的抿着,喝了几口,这才带着几个福晋出来,由着他们男人喝酒。
“吵死了,咱自己玩。”
八福晋又抱着弘晖好一顿揉搓,笑吟吟道:“也不知弘晖长大,要迷倒多少少女。”
弘晖随口道:“放心,长不大。”
他随意的一句话,瞬间捅了马蜂窝,乌拉那拉氏柳眉倒竖,直接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击,这才肃声道:“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打完自己又心疼,抱着弘晖眼圈都红了。
弘晖反而转过来安慰她,压低声音道:“额娘乖乖,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八福晋听了也心里一紧,无奈道:“满嘴胡说,真是一点道理都不顾了。”
弘晖乖乖的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
天色黑沉。
贝勒府各处都点起灯,星星一样的灯笼亮起来,让贝勒府有别样的景色。
几人索性披上披风,来外头赏月。银辉洒落人间,好看的一塌糊涂。
室内是男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声音。
夜渐渐地深了。
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他往乌拉那拉氏怀里一倒,瞬间睡着了。
“睡得真快。”八福晋惊了。
“还有更快的。”乌拉那拉氏跟她分享上次沐浴完披着寝衣往内室冲,爬床爬一半睡着了。
一条腿还在地上站着。
“哇哦。”八福晋叹为观止,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那怎么睡着的?”她好奇。
乌拉那拉氏摊手,她哪里知道,不光有掉一条腿睡着的,还有睡觉的时候给你劈个叉。
小孩子的身体要多软有多软。
“你猜他现在被子下是个什么姿势?”她笑着道。
八福晋见他睡得香甜,就压低声音道:“是正常睡姿?”
乌拉那拉氏摇头,缓缓的揭起被子。他抱着自己腿睡着了,那露出来的小指头是脚指头。
八福晋三观都被重塑了。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是爷们散了,请她一道回去。
乌拉那拉氏就赶紧送她出去。
随着众人走了,胤禛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他眼下有些红,眼神却晶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福晋。”
“嗯?”
随着声音响起,胤禛逐渐欺近了些,近的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酒味。
他伸出大掌捏住她下颌,不等乌拉那拉氏反应过来,就直接亲上来,含糊的唤:“福晋。”
他亲完,又自己分开。
大掌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眼尾更加红了,鼻尖也沁出细汗来。
胤禛眸色幽深,指尖揉的她唇瓣愈加嫣红,半晌才送开,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嗓音低哑:“沐浴。”
弘晖总是盼着能到白日,去各处玩耍,然而康熙亲手断了他的念想,叫他整日里去读书。
好在是上两日,休两日。
毕竟才三岁半的崽,不到启蒙的时候,磨磨耳朵背背书也就罢了,真的整日里正经跟着启蒙,小孩子受不住。
今儿是休沐。
弘晖一觉睡到大天亮,快乐的不得了,醒了也不肯起身。
他在床上翻滚片刻,突然间反应过来:“阿玛,你咋也在?”
要不然他也不能睡这么沉。
晨起还有些懵,胤禛按按眉心,皱着眉头。
一双细软的小手就伸过来给他按捏,一边温柔问:“爷头疼?”
胤禛点头。
昨天晚上喝酒喝的有些多了。
睡觉还不觉得什么,睡醒了就难受的紧。
乌拉那拉氏叫人给他奉上来一杯蜜水,笑着道:“难得见你睡这么久。”
她起身的时候,爷俩都睡的香甜,她都是抱着衣裳去外间穿的,生怕吵醒两人。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
刚醒的男人,声音还带着慵懒的沙哑。
他长臂一伸,把乌拉那拉氏又捞到怀里,哑着嗓道:“再躺会儿。”
弘晖在他背后静静地蜷缩成一团,还是有些冷,就伸出小肉手戳戳阿玛,眼巴巴道:“能给点被子吗?”
他俩倒是卷的整整齐齐,可怜晖晖崽半拉屁股露在外面。
胤禛微怔,大掌去摸了摸,不由得轻笑出声,他索性把他也捞怀里,让他趴在他身上,一边笑着道:“可不能冻着晖晖崽。”
弘晖被他蹭的有些痒,就嘎嘎的笑起来。
“额娘,饿饿饿~”
乌拉那拉氏一听,顿时躺不住了,起身就要给他弄膳食吃,被胤禛摁住了。
“给他煮碗奶就成。”
三人躺着,弘晖就在胤禛身上爬来爬去,他还研究他的肱二头肌,好奇问为甚他的就软软的。
“因为阿玛爱吃小孩,一口一个,所以小孩就生的嫩嫩的。”
胤禛一本正经道。
弘晖瞳孔地震,他睁着乌溜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试探着问:“不能够吧。”
胤禛却肯定点头。
弘晖看向自己额娘,就见她也点点头,不由得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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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落泪。
“一口一个吗?”他摸摸阿玛的嘴巴,感觉没有那么大。
“嗯。”
胤禛表情认真。
原本将信将疑的弘晖瞬间从他怀里下来,拼命的往乌拉那拉氏怀里挤,了可怜巴巴道:“要额娘抱抱。”
“阿玛得失心疯了,记得叫太医。”他凑到额娘耳边,小小声道:“他还想骗小孩,都是假的。”
乌拉那拉氏登时闷笑出声。
等碗碗奶来了,就递给他喝。
刚喝过,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说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这会儿正在比武。
胤禛顿时皱起眉头,这哪里是比武,这是小十四挑事了。
他立在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就见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树上的雪都被扫下来了。
“胤禵!胤祥!”他板着脸唤。
两人赶紧收起红缨枪,一回头就见胤禛穿着月白的寝衣,披着披风立在窗前,正冷冷的的看着两人。
乌拉那拉氏起身去开门,笑着道:“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弘晖也披着披风,赤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被胤禛看到,就揪着他后脖领把他提溜起来,举在面前怒目而视。
大冬天打赤脚,他是想生病不成。
而胤禵也对胤祥怒目而视:“你来的太勤了!”
这些时日他不在,他都跟哥哥的关系好上许多,他一回来,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管他做什么,四哥永远喜欢胤祥。
胤祥温和的笑着:“那我往后少来些。”他都不带怕的。
见他有他没有的底气,胤禵就更生气了,他一握拳头:“烦死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胤禛静静地看着他又开始别扭起来,不禁头疼的捏捏眉心。
胤祥昂着头,上前来替四哥整理衣裳,一边道:“到底还小,您别生气。”
乌拉那拉氏叫人赶紧摆膳,一边浅声道:“十三再来用两口。”
弘晖已经迫不及待了,却还是乖乖等阿玛、十三叔、额娘落座,这边也跟着坐下,等着额娘帮他布膳。
往这里一坐,模糊的记忆又涌上心头,他终于想起来记忆中那个笑容模糊的清瘦少年就是胤祥。
四人用膳,一点声音都没有。
胤祥今年十四,轮廓初显,但整体偏向肢体纤细的少年,看着白净斯文。
弘晖很喜欢他。
他见过这么多叔伯,最喜欢的就是十三和十四。再大一点的叔伯,眼神中尽是成年人的狡诈了。而这两人正好,满腔赤诚,真真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嘿嘿。”他想想就笑。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又低头用膳。
用完后,四人一道出去了。
难得休沐,天气又好,自然要出来转转,弘晖最兴奋,他站在阿玛和十三叔之间,一人一只手提着他飞。
“冲鸭!跑快些?”
他笑的嘎嘎香。
胤禛看着人群中异样的目光,觉得有些丢人,正想把他放开,就碰见了同僚。
一群。
大家都休沐,都出来玩。
只有他,手上吊着自己的崽。
他沉着脸打招呼,不动声色,反倒是弘晖乖乖的下来,软糯的跟众人打招呼,瞧着就亲和极了。
胤禛这才满意。
他松开牵着弘晖的手,大踏步走了两步,还跟身边的福晋说:“他大了,不能再如此娇惯。”
胤祥摇头失笑:“才三岁半了。”
也就弘晖乖巧懂事,才让人对他期待更高,他现在的年岁,真是躺地上打滚耍赖的年纪。
然而——
胤禛想想外头人多,还是回手去捞他,捞空了。每次递手就能牵住的人,这次没有。
他转身,却找不到他的崽。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胤禛心里慌了一下,他厉声道:“弘晖呢!”
乌拉那拉氏一听他声音,也跟着慌了一下,她回头来看,却找不到崽了。
那一瞬间,她腿都软了。
胤祥也是面色大变,刚才还在两人手上吊着,就松手刹那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苏培盛走在几人身后,被人群隔开,他辛苦找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爷面色铁青。
“快去找九门提督。”
“苏运把福晋送回去。”
胤禛纵身一跃,跳上高台,四处巡弋着幼崽,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皱着眉头。
“不对劲。”他攥着手,心里慌极了。
胤祥也跟着跳上高台,他甚至还跳上房顶,以图在高处俯瞰,却找不到那个欢快蹦跶的小身影。
他也有些慌了。
胤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安排好后,看向自己的手,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他为什么要在外面送开弘晖的小手。
他狠狠的砸向墙。
手上迸出血液。
胤禛巡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破绽来,然而街市四通八达,到处都是线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想了想,叫胤祥赶紧去宫里,若九门提督真在京中有动作,还是得汗阿玛下令,他得做多手准备。
一边在附近来回的寻找。
他不敢想,弘晖此刻的境遇。
弘晖——
被捂着脸抱走了。
他被抱着七拐八拐的走了很多路,期间换了很多人抱他。
最后落入一个香香的怀抱。
“哟~是个小崽子。”那女子声音放肆,还捏了捏他的脸。
弘晖乖乖的呆着,没哭没闹,对方觉得不对,就把蒙眼睛的布给他掀开了。
长长的羽睫颤了颤。
女人登时稀罕的不得了:“哟~真俊俏。”
她说句话都要带个哟~那长长的尾音带着媚和张扬。
弘晖谨慎的打量着。
他有被捉走的经历,你越是反抗,就越是挨打,当然你不反抗,也照样挨打。
他抿了抿嘴,羞涩一笑:“姐姐。”
听他这般软糯的小奶音,女子呵呵笑了,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轻刮,转过身吩咐:“去,再找个身量相似的小孩来,这个我要留着。”
弘晖眨眨眼睛,乖巧的站着。
他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就见随处可见的佛陀和香,女子手上挂着佛珠,穿的确实敦煌飞天舞衣。
缥缈的衣带从他面前划过,弘晖眨了眨眼睛,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看着女子。
“来,叫声娘听听。”
女子兴致勃勃的斜倚在太师椅上,眉眼凌厉,见他不吭声,就用尖尖的指甲在他眼前晃,娇媚的女音变得阴冷:“你若不乖,我就把你做成鼓,这么漂亮的孩子,鼓声肯定好听极了吧。”
弘晖:……
他好害怕。
他想额娘了。
他也想阿玛了。
他也想皇玛法了。
他想回家,不想呆在这里。
但是让他叫娘,他不肯。
女子见他不叫,神色狂躁起来,把桌上的瓷碗都扫在地上,那叮里哐啷的声音,让她又镇定下来。
素手将他拎到跟前,仔细的打量身上衣裳,突然面色大变。
第33章
弘晖穿的衣裳初看不显, 甚至瞧着有些平平,并没有华丽漂亮的金银织线,但细细看来, 却能看出不同来。
但触手生温,手感细腻柔软,那些图案的边缘处,隐隐还透着光。
她瞬间看出,这是缂丝。
女子有一个玻璃缂丝小炕屏, 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用, 来贵客才会摆出来。
“你姓什么?”她眉眼间含着戾气问。
弘晖小心翼翼的缩在一旁,他奶里奶气回:“我姓黄,黄色的黄。”
女子冷冷的瞥他一眼,“家里什么情况?做什么的?”
“家里做买卖的,是烧瓷器卖的,家里只有爹、娘。”弘晖软糯回, 乌溜溜的双眸水汪汪的, 看着惨兮兮。
女子阴沉沉的笑了。
她舔了舔嫣红的唇瓣, 玉白的指甲掐了掐他的小脸,乐呵呵的呢:“弘晖?你还挺有心眼。”
女子喜欢。
弘晖呆住, 所以这是她处心积虑算计的, 并不是偶然的拐子, 看着有些痴疯的女子,她心里却精明。
“嗯,姐姐。”他乖乖应了。
他这才明白,方才说要找个跟他身形相当的小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又笑起来,她懒洋洋的翘着脚, 露出白嫩嫩的一截小腿肚,声音也软甜娇媚起来:“三岁半可真是个好年纪。”
再大点,就养不熟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未来的场景了。父子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弘晖乖乖点头。
女子见他一直不吭声,就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无趣,自己走了。
弘晖慢吞吞的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只一眼,眼睛就亮了。
这里,是山。
这间房子的背后,就是一片不大的院子,现在都是枯败的树枝,但是能看出来在夏日时,必定是一片漂亮的花海。
弘晖若有所思。
怪不得女子根本不慌,这里根本没有退路,后面是陡峭的山坡,面前是一条弯弯的小河。
对三岁半的孩子来说,哪里都不容易。试探着打开院子,也没人管。
弘晖顿时胆大了些,他在揣摩,这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他是谁,目标明确的直接将他撸来。
可能是打算弄死他,然后见了又后悔,决定找个跟他身形相当的小男孩做替身。
是冲着四贝勒府来的,亦或者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弘晖深深地吸了口气,乖乖的搬着小板凳坐在窗前,望着外头发呆,他在等夜黑的来临。
他尚且稳得住,胤禛却快要疯了。
康熙也接受不了。
昨儿还好好的崽,今儿突然就说失踪了,孩子那么小,不知要吃多少苦,能不能找回来也是两码事。
一看到胤祥来,说是孩子丢了,他立马就行动起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弘晖。
而被送回家的乌拉那拉氏更是哭的眼睛都肿成核桃一样,帕子哭湿一条又一条。
她想出去找,她不敢想弘晖离开父母该有多难受。更不敢想他现在的处境。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钻心的难受。
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早晨,阳光明媚,微风正好,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难受,胤禛更是不遑多让。
他在附近摸排,素来骄矜持重的一个人,眼神惶然在各处寻找。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就想凭空消失了一样,不拘何处,都不见踪影。
胤禛生平头一次尝到了心在油锅里煎的滋味。
而弘晖这会儿正在啃馒头。
女人正在高桌上吃饭,她面前摆着四菜一汤,有菜有肉,还在精致的汤羹,但是只给了弘晖一个馒头。
凉馒头有些干巴,有些噎的慌,弘晖都一口一口的吃了。
女人勾唇笑了:“你说你家里头会不会找你?”
弘晖垂眸,他点头:“会吧。”
唯一的嫡子,这阿玛要是没反应,往后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你说他要是看到那小东西的尸体,会不会掉眼泪?”女子想着就觉得兴奋的紧,看向弘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好像忍不住要把他杀了一样。
“那我不知道。”弘晖软糯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抓我?”他啃着馒头有些噎,就锤了锤胸口。
锤的脸上的嘟嘟肉颤啊颤。
“你阿玛让我损失银钱无数,他自然要赔出来,拿你的命抵,倒是正正好。”女子想想心里就不痛快,俏脸含煞,啪的甩掉手中的筷子,冷漠道:“看什么看,再看扣你眼珠子。”
弘晖从善如流的收回视线。
他乖乖的啃着馒头,无比怀念自己的碗碗奶,现在要是能喝上一碗润润喉,那多舒服。
等到晚上来了,女子瞧着他皱眉:“你去墙角睡。”
说着扔给他一个小被子。
许是她睡不着,又起来折腾弘晖,直接拎着他的被子,把他往外面一扔,让他睡在廊下去。
“哟~下雪了。”女子眸中有兴奋:“你若能活过今晚,往后就给他多添个馒头吃。”
鹅毛大雪从天空中缓缓落下,女子嫌冷,搓着手回到内室,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温暖的房间。
弘晖吭吭哧哧的抱起被子,努力的把被子铺在墙角,冰凉刺骨的寒风让他怔了怔,有些怀念自己的那身黑白的厚厚的皮毛。
最起码熊猫崽崽不怕冷。
“吱呀。”门又开了。
就见女子双眼晶亮,她直接发射了个信号,看着烟花升上空中,弘晖就歪着头看她。
“这是把死小孩放在贝勒府的信号,你猜,他会看见吗?”
说完她抚唇一笑,又转身回了内室。
弘晖有些担忧,阿玛估摸着没事,但额娘瞧见定然会伤心的。
他裹着被子睡觉,趁着刚被掳来,身体还好,一切都要好好图谋才是。
夜,真的好冷。
弘晖刚睡着,就被拎着被子抖了抖,看着他迷蒙的睁开眼睛,因为太冷而缩成一团,女子就发出畅快的笑。
看着她进屋,他就重新睡。
女子折腾累了,就熄灯睡觉去了,弘晖看着雪一直下,好像永远不会停的样子,他抱着小被子,努力的叠成一团,偷偷往后山走去。
小脚丫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他精神紧绷起来,他甚至一样雪下的更大些,这样就能盖住他的脚印。
大熊猫是没有天敌的,能爬树能下水,咬合力比老虎还厉害,当然这是成年大熊猫。
对于幼崽来说,他比想象中还要脆弱些。但是留在阴晴不定的女子面前,他可能随时会死。
弘晖搓了搓手,这雪天的路属实光滑,又是山坡,一点借力点都没有,他先前想从水路绕过来,然而不成,冬日下水,可能下去他就没了,更别提能做点别的了。
他只能抱着被发现的危险从后山跑路。
要是夏天就简单了,直接下手,从水里跑路,他怎么也不会留下痕迹被找到。
但是冬日,还有雪,那长长的一串脚印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小爷在这里,快来捉。
就希望那女子能多睡会儿,让他跑远些,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了。
弘晖闷头跑路,他想把被子丢了,想想还是背着了,这大冬天在外头,没被子死的更快。
他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连滚带爬,快速的消失在深山里。
而贝勒府灯火通明,在凌晨时,门口被扔了一个身上泼着桐油的小小的尸体,等众人发现,火已经将尸体淹没。
胤禛大踏步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桐油面色大变,他赶紧抓雪来灭火,众人也跟着灭,由于桐油沾到手上,他手上被烧伤也顾不得。
等众人灭了火,就见小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什么都看不清了。
胤禛抖着手,强装冷静的探查,他看了周围一样,用衣裳裹着小尸体进了贝勒府。
乌拉那拉氏哭着冲过来,看见胤禛落寞的身影,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别哭,不是他。”胤禛冷静道。
他这些时日和弘晖朝夕相伴,对他实在了解的紧,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
“别哭,衣服不对。”胤禛上前把乌拉那拉氏搂在怀里,压着嗓安慰:“这身上的衣裳是棉料,鞋也是布鞋。”
最重要的是,孩子虽然身量都很像,但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了解,一眼就能瞧出来。
“已经顺着去查了,你别担心。”新鞋子努力的给她定神,让苏运带着她回去睡觉。
他抿嘴,心这会儿还在抽疼。
而弘晖也被摔的半晌透不过气来,到底夜深,又雪大的很,一脚踩空就甩出去很远。
他缓了缓,又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渐渐地走进了山林深处,然而就在此时,他回头一看,就瞧见了蜿蜒的火把,弘晖心里一紧。
他赶紧抱着小被子往树上爬。
人群越来越近,风雪遮盖了他存在的痕迹,弘晖搓了搓手,乖乖呆在树上不动。
火把又远了。
弘晖在树上感觉还不错,这个分叉刚好能挡点风。他裹紧小被子,没敢睡觉,现在又冷又饿,如果睡着了,那就真的噶了。
他不想噶。
想喝碗碗奶,想吃糖焖笋,想额娘温暖的怀抱,想阿玛结实的臂膀。
他贪恋着人世间的温暖。
等火把远了,他就下树,接着慢慢的走,看来对方的人数并不多,这么大的山,要是搜起来还是很难的。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熊猫崽崽饿了,他摸了摸小肚子,真的很想吃东西。
昨天早上饱餐一顿,中午什么都没有,晚上吃了一个硬硬的馒头,这会儿走了一夜,体力耗尽。
他啃了一口雪,冰凉的雪在嘴里化开。
从享受人生模式突然切换到求生模式,弘晖琢磨着,要怎么跟阿玛报信,这荒山野岭里头,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小被子。
在地上写sos,也不知道阿玛能不能看懂。
小崽崽啃了两口雪,更饿了。
他开始找一些小果子吃,但是大雪封山,那真是刺目到绝望。
人小腿短的弘晖,摘到几颗红红的小果子,就激动的不得了。
冻的梆硬,他咬起来嘎吱嘎吱响。
但好歹是有东西吃了。
走着走着,走的头晕眼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小村庄,除了袅袅炊烟,并没有人在外头溜达。
他刚走到边缘观察,就听见大黄狗的叫声。
弘晖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谁知道是不是和那女子是一起的,毕竟离这么近。
看见村落,就能想到对方屋里肯定是有粮食在的,有口馒头吃也行。
小崽崽抿着嘴,一脸唏嘘的又走了,他来到一条小河前,看着冰下自由自在游泳的鱼,拿小拳头锤了锤冰,却无法撼动。
他想回去当熊猫崽崽了。
最起码这雪他一屁股能给坐烂。
刚吃的几个小果子消化完了,弘晖披着小被子,往城区的方向走去。
希望在走死前,能回到家。
他立在原地,好像感受到震动的声音,弘晖猛然抬头,他摸了摸被雪覆盖的地面,快速的寻找藏身之处。
就见他来的方向,大批人马纷沓而至,他坐在树上,迎雪选眺,就见为首的男人穿着素色大氅,落了满身雪。
渐渐地,越来越近。
近的能看清他清隽慑人的脸庞,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紧皱的眉头。
弘晖扔掉自己抱着的小被子。
小被子坠地,胤禛心里一跳,他策马走过来,喉咙紧到发不出声,半晌才强撑着轻声唤:“弘晖?”
安静的树上,慢慢的探出一张脏污的小脸,头上的小揪揪也乱了,东倒西歪的。
“阿玛。”弘晖眨巴眨巴眼睛。
没忍住掉眼泪。
他慢慢的爬下树,就被胤禛抱在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大掌摸摸他通红的小脸,往自己披风里塞。
胤禛昂了昂头,用鼻音道:“我们回家。”
弘晖在他怀里睡着了。
像是往常那样,乖巧的缩成一团。
风雪交加,吹的胤禛眼眶红了,他快马回去,刚到府上,就见乌拉那拉氏立在门口,正焦急的等待着。
见了胤禛独自回来,她面色大变。
等瞧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连星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胤禛稍微侧身,露出他一点黑黑的头发。
乌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快回家。”
随着三人进府,胤祥赶紧跟着跟身后跟着的九门提督交涉,对方也赶紧告退,说府上有事,往后再聚。
九门提督也心惊的很,那么小的孩子,在深夜跑出去这么远,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现在还有任务在身上。
胤祥虚虚的送几句,也没多说,转身就往府上跑,而这时,胤禵灰头土脸蔫哒哒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向胤祥一脸绝望,他没忍住,嗷的一声就哭了。
“晖晖崽他找不到啊。”胤禵是真的绝望,他很喜欢弘晖,这些日子就算看四哥的冷脸也在所不惜。
他想想自己抢他的糖焖笋,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晖晖崽吃不到,肯定失落。
他嗷嗷的哭,眼泪糊了一脸,刚走进正院,哭声戛然而止。
阳光撒下。
胤禵就见弘晖正被乌拉那拉氏摁着擦头发,而他活蹦乱跳的到处窜,一边惨叫:“都洗三遍了。”
胤祥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登时忘了哭,打了个哭嗝,他快步走上前来,拉着弘晖的手就又忍不住哭了:“小爷的崽!”
胤禛:?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上前把温热的锦帕糊在他脸上,一把抱过弘晖,笑着摸摸他的头,温柔道:“用膳吧。”
等坐定,弘晖先是吨吨吨的喝了碗碗奶,又吃了一大口糖焖笋,这才眼泪汪汪道:“终于吃到了。”
“好好吃呀。”
等他吃饱,众人就开始问这两日发生的的事。
胤禛也一脸期待的望过来。
弘晖叉腰,挺着小胸脯,开始吹牛:“当时我被捂着脸抱走,可沉着可冷静了,被转运了很远很远,就转送进一个女人的房间,她还掐我的小脸,后来说是找一个跟我身形一样的小孩弄死吓唬你。”
“然后我就乖乖的,她给我馒头我就啃,给我小被子让我去墙角睡我也乖乖的,然后凌晨大家都睡熟了就偷偷跑路。”
“路上还差点被他们找到,我就爬上树,等他们走远了才下来。”
“我跟你说,我还碰到了好大的老虎,我一拳一个一拳一个,可厉害了。”
熊猫崽崽绝不认输。
他吹了通牛,这才好奇的看着胤禛:“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这速度也太快了。
胤禛摸摸他的脑袋,慢条斯理道:“阿玛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就去找你了。”
弘晖无语:“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
胤禛喝了口茶,在众人催促的眼神中,慢悠悠开口道:“昨夜他露破绽了,一路顺藤摸瓜,这就找到了。”
现在人在大牢,就等着审判。
“她知道我是弘晖,说你让她损失银钱了,所以让你尝尝丧子之痛。”弘晖冷静道。
听到这句话,乌拉那拉氏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忍不住喷涌而出。
弘晖赶紧哒哒哒跑过来,趴在乌拉那拉氏膝盖上,笑着道:“没事呀,我跑路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软糯糯道:“要睡觉觉。”
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也真是难为他了。
乌拉那拉氏正要俯身把他抱起来,就见胤禛长臂一伸,直接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脊背,温声道:“睡吧,阿玛抱你。”
他现在还有些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心里难受的厉害。
弘晖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梦里有喝不到的碗碗奶,和吃不到的糖焖笋,给他气的直跺脚。
胤禛抱着他,乌拉那拉氏紧紧的挨着两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眼睛都熬红了,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好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弘晖就不见了。
胤禛胡茬青青,他大掌拍着乌拉那拉氏,声音低沉温柔:“睡吧,一切有爷在。”
“嗯。”乌拉那拉氏应下,眼睛却睁着。
干燥温热的大掌盖在她脸上,遮住她所有的视线,她眨眨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了。
弘晖睡得跟小猪一样死沉。
胤禛看着他脸上的擦伤,有些心疼的捏捏他的小手,搂着他一道睡。
他没顶住,也闭上眼睡着了。
等第二日,弘晖还在睡,胤禛已经出门去了。
这一次,不光他愤怒至极,便是康熙也震怒非常。直接派兵围剿,将那片山头都从前到后的犁了两遍。
所有相关人等查根溯源,累及九族。
对皇孙下手,此计属实歹毒的厉害。
胤禛一袭深红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在雪上走过,便晕开一片粉红。
等要回去的时候,他还特意沐浴更衣,换上一套干净的月白长袍,浅蓝色的长袍在雪中更衬得他清隽绝伦。
经此一事,胤禛面色愈加冷厉起来。
他身上刚沾上的些许温度,再次灰飞烟灭,望着人的眼神,如同寒潭般古井无波。
弘晖正躺在躺椅上,翘着脚脚在吃果脯蜜饯,瞧着就无忧无虑,快活的紧。
“咳。”他清了清嗓子。
“阿玛~”弘晖顿时欢呼起来,他趿着鞋跑过来,扑进胤禛的怀里,奶唧唧的撒娇:“阿玛阿玛好想你呀,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简直想疯了。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低声道:“嗯,回了。”
“额娘额娘,阿玛回来了。”他蹦着喊。
听着他的欢声笑语,乌拉那拉氏眼圈一红,她用锦帕沾了沾眼角,这才施施然走出来。
而在此时,就见门外传来放烟花的声音。
啾~啪~声不绝于耳。
弘晖好奇的昂着小脑袋看,就见明亮的闪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干啥呢?”他问。
三人好奇的昂着头看,都有些不明白,就见墙头出现一张明媚的笑脸:“怎么样,晖晖崽,烟花好看吗?”
“十四叔!”弘晖顿时高兴起来,他乐呵呵的眯着眼睛:“除开白天看不见这点,还是很好看的。”
胤禵听闻此言,抬起头来看,登时就怔在原地。
糟糕,白天好像真的看不见。
他鼓着脸颊不高兴的嘀咕:“忘记时间了。”
胤禛扶额。
这么蠢的弟弟他可以不要吗。
然而众人昂着头,看着白日烟花,心里也明白,这是特意为弘晖放的,为他庆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弘晖高兴的又蹦又跳,还没高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是有赏赐来,叫四贝勒府开门。
门童打开门,众人就瞧见了。
胤禛神色淡漠,静静地看着,从德妃到皇帝,都送来赏赐,这头进了贝勒府,那头还看不清。
弘晖倒是高兴的紧,捧着礼单子嘎嘎乐,还凑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小小声道:“都给额娘,给额娘买衣裳买首饰买好吃的。”
反正给他一片竹林,他就很高兴了。
全部都给额娘。
弘晖眸子亮晶晶的。
乌拉那拉氏被他哄的神魂颠倒,闻言点头,笑吟吟道:“好好好,额娘给你存着娶媳妇儿。”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一旁的胤禛听见,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骄矜的昂着下颌。
弘晖就说:“咳了喝点热水。”
胤禛:?
你所有的赏赐都给你额娘,轮到爷这里就是多喝热水。
真离谱。
要不是刚救出来,真想给他揍一顿。
狠狠的那种。
弘晖不知自己差点屁股不保,他只顾着和额娘贴贴,还冲墙头上坐着心上烟花的十四叔打招呼:“快下来呀,中午做糖焖笋,咱俩一起吃。”
胤禵一听,利索的跳下来。
他拎着弘晖把他拎到自己怀里,这才乐呵呵道:“听说你打死了五只老虎?”
弘晖呆住。
他吹牛没敢吹这么大。
“对。”他认真点头。反正已经吹牛了,当然要吹个大的。
胤禛瞥他一眼,表示没眼看。
正在说笑,就听小太监又躬身道:“万岁爷传召,说是叫大阿哥进宫一趟。”
胤禛冷冷的看着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崽,又要被抱走了。
而此时,小太监又躬身捧上一个小札。
胤禛皱眉接过,看罢看向小太监,就见小太监弯着腰,恭谨道:“万岁爷交代,小阿哥整日在路上比较危险,就多拨一队侍卫来接送。”
“平日里都归您管。”
胤禛点点头,看着弘晖被小太监抱着坐上马车,身后跟了一串侍卫,就觉得心情复杂。
他现在排场可真大。
可只要他安全就好,别无所求。
弘晖趴在车窗上,撩开帘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脸跟大家挥手告别。
胤禵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计上心头,乐呵呵道:“我回宫了回见。”
他钻进马车,跟弘晖小小声的咬耳朵:“等会儿你就给你皇玛法说,你舍不得我,离不开我,非想和我在一起,知道了吗?”
胤禵这是倾囊相授。
弘晖乖乖点头,然而等进了乾清宫,康熙就拒绝让胤禵进来,只抱着弘晖亲香:“朕的晖晖崽瘦了,中午多吃点,把瘦的再胖回来。”
这老人看孩子,怎么看都瘦。
“没瘦,没吃苦。”他伸着小肉手,试图安慰康熙,奶唧唧道安:“我可厉害了……”
“打死了五只老虎。”弘晖和康熙异口同声道。
两人相视一笑,康熙这才抱着弘晖,笑着道:“回来就好,你做的挺好,便是朕处在你这场景,也不一定能比你做的更好。”
发生这样的事,他还能快速睡着,并且在凌晨起来,再顶着大雪严寒躲避多人追踪,便是成人也难,更别提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子。
“你跑的时候不害怕吗?”康熙问。
弘晖沉吟片刻,怕倒是不怕,人类会恐惧森林,但是熊猫崽崽不会。
他甚至有点如鱼得水。
“想回到皇玛法的怀抱,就什么都不怕了。”弘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亲昵的贴在他怀里,糯叽叽撒娇:“就是皇玛法在黑夜中支撑着我。”
康熙摸摸他的脑袋,难得感怀,他乐呵呵道:“那幸好有皇玛法。”
弘晖认同点头。
他相信康熙,不如说是相信他背后的军队。
“这两日你别去上书房了,就在殿中玩,乖。”康熙温声道。
弘晖乖乖点头。
他趴在康熙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不由得有些馋:“想吃香饮子,有熟水也成,我不太挑。”
康熙揉揉他的小脑袋,让小太监给他倒杯热水来:“不许惦记着喝甜的。”
弘晖:QAQ
他就想吃点甜的。
然而康熙不允,谁也不敢给他。
他喝着没滋没味的白水,惨兮兮的鼓着脸颊。
见康熙没看他,就自己玩去了。
到乾清宫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叫他,他侧着身子去望,就见是德妃。
“玛嬷!”他脆生生的喊。
德妃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就絮絮道:“瘦了瘦了,真心疼人,好好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些。”
“给你十四叔吓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怎么也要把你找回来。”
“他一天一夜没合眼,就是惦记你。”
“熬的胡子没刮,也没睡觉,就一个人的找你,找不到就哭。”
德妃絮絮的说着胤禵的不容易。
弘晖安安静静的听着,间或礼貌的应一声,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想说丢的是他,阿玛和额娘比十四叔更加的不容易。
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说。
委屈要说给愿意听的人听,要不然就是你矫情,那怕你疼的要死了,对方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像他在雪地呆了那么久,在玛嬷眼里不值一提。倒不是说十四叔不辛苦,不过是看不到他和阿玛的辛苦罢了。
弘晖软软道:“皇玛法叫我了,玛嬷回见!”
他哒哒哒又跑远了。
临到殿门口,德妃还一脸殷切的看着他,弘晖呆了呆,冲着她再次挥挥手。
他知道了,原来是要击鼓传花。
击他这个鼓,给皇玛法传十四叔的花。
等进了内殿,就见康熙正端坐在御案前,见他神色微怔,就笑:“你玛嬷?”
“嗯。”弘晖应下,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康熙瞬间明白了,摸摸他的小脑袋,轻笑一声:“不高兴?”
弘晖点头又摇头。
他鼓着小脸蛋,就是心疼阿玛罢了。
康熙又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骂:“告状都不会。”
弘晖往他怀里一窝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开口:“我当时就在想吃糖焖笋,想喝碗碗奶,想您,想阿玛,想额娘,想爱我的人们。”
这话说的,软到康熙心坎里去了。
他原就打算严惩,这一下更是打算好好的清算一场。
“此事交给你阿玛办,你放心就是。”康熙温声道。
弘晖捧着脸,若有所思:“她室内摆着佛陀和供香,穿的是唐时的飞天霓裳舞衣,赤着脚,脚上还挂着铃铛。”
一看就不是正经佛徒。
康熙点头,冷漠道:“这是天地会的人,他们素来爱搅风搅雨,抽冷子闹事,闹完就隐起来,叫你寻不到他。”
这一次要不是她非得多余往贝勒府门前扔个小尸体,胤禛也不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他。
到时候怕是要出意外。
“她看不起大清,太看得起自己。”康熙冷声道:“事满不可骄。”
若不是太贪心,想要谋划的更多,怕是弘晖此时还在雪地里流浪,对于孩子的两条小短腿来说,那大雪封山的季节,还真是不好存活。
康熙说,往后不必再提。
“你开开心心的就行,剩下的,朕和你阿玛来。”
弘晖乖巧点头,眸子水润润的,趁机提出自己的需求,他奶里奶气道:“那能吃糖吗?一颗就好。”
“不行。”康熙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哄他的话,听听就好,怎么还当真了。
弘晖:QAQ
他只不过是想吃糖的小崽崽罢了。
“十四阿哥求见。”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
康熙看了弘晖一眼,压低声音道:“传。”
胤禵有些怵,他还是磨磨蹭蹭的走进来,规规矩矩的请安,再看向一旁的弘晖,眸子亮晶晶的:“晚上还放烟花吧?”
看着就好看哦。
康熙想了想,确实得放烟花去去晦气,就答应了。
胤禵瞬间兴奋的不得了,别问他有多期待晚上,简直恨不得时间直接跳过去。
是夜。
胤禵根本等不及,他趴在门上喊:“汗阿玛汗阿玛可以放了!”
他念叨半天了。
弘晖正在用膳,而胤禛来接他,也被留下了。
换句话说,他儿子、他老子和他在用膳,他弟用过了正力气十足的烦人。
胤禛垂眸敛神。
碰上亲爹,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好在康熙也烦了,他撂下筷子,开始漱口。等收拾过,这才抱着弘晖施施然往外走。
琉璃瓦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折射出雪青色的光泽,康熙牵着弘晖,施施然的往外走。
“这一次,你自己点。”康熙道。
弘晖:?
你知道不知道炮仗发明来是做什么的,驱逐年兽,那神话里头的年兽不比熊猫崽崽厉害。
他是喜欢烟花,但是真的叫他放,那真是要命了。他哆嗦着小手拒绝:“不用了叭,感觉宫人放的挺好。”
康熙却只当他欢喜到声音微颤,笑着道:“就知道你喜欢,快去吧。”
弘晖试探着点了个烟花。
瞬间找到了乐趣。
他和十四一起,挨个点烟花,看着那火树银花在空中炸开,弘晖昂着小脸,静静地看着。
“愿我爱的人都好好的。”
“对着烟花许愿,是最准的对不对?”
“满天神佛都求一遍,你们听到的要应哦。”
弘晖小嘴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胤禛听见了,摸摸他的小脑袋,看着他晶亮澄澈的眼神映照着烟花,漂亮的一塌糊涂。
“弘晖,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他俯身摸摸他小脸,笑的温柔极了。
弘晖就撅着小嘴巴亲他,亲完就开始收利息:“阿玛抱高高!”
胤禛:……
他从善如流的把他抱起来,看着他笑的甜甜的,抑制不住笑意,便也抬头看烟花。
烟花在他眸中映出璀璨的光影。
康熙在看着他。
胤禵在看着他们。
烟花在空中炸开,描绘出一片绚烂光景。
烟花易冷。
弘晖看着天空恢复黑暗,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昂着小脸,奶唧唧道:“还想玩。”
胤禛看了看天色:“回家吧,你额娘该惦记了。”
康熙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众人都走了,康熙还现在城墙上,久久未动。他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星星点点的灯笼光芒慢慢的变成一小点。
胤禛抱着弘晖,已经很沉默,他在想今天康熙跟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出神片刻,等回神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紧紧抱住怀里的崽。
“阿玛,你勒住我了。”弘晖伸出两条短短的小胳膊抱住他的头,奶里奶气的提醒。
等两人回到贝勒府,就见门口果然立着人,乌拉那拉氏提着牛角灯,静静地等着,等两人走近了,这才笑着打招呼。
三人一道并肩走进府。
“每次等到你们,和你们一道回府,走在这条青石小路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乌拉那拉氏望过来的眼神很温柔。
弘晖想了想,歪着小脑袋问:“那是我温柔,还是阿玛温柔?”
随着他的话语,就见胤禛驻足,也跟着望过来,这几日手上沾的血有些多,他望着人的眼神坚定凌厉。
不经意间就透露出极强的威势。
他长身玉立,烛火给他身上罩了一层朦胧的光。
乌拉那拉氏定定的看了半晌,红着脸,握住弘晖的手:“是晖晖崽温柔。”
弘晖看看垂眸敛神的阿玛,又看见娇羞的额娘,总觉得这个晖晖崽说的些许多余了。
“我看阿玛比较温柔。”他试探着问。
乌拉那拉氏轻轻嗯了一声。
弘晖:?
你刚才还说我温柔,竟然变的这么快。
他叉腰,强行把阿玛的脸掰远,然后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放在乌拉那拉氏面前,凶巴巴的问:“未来三天你只能亲一个人,你选谁?”
他问出亘古难题。
乌拉那拉氏看看粉嘟嘟的小脸,又看看胤禛清俊绝伦的侧脸,一时选不出。
“你犹豫了。”弘晖瘪着小嘴,惨兮兮问阿玛:“那你选谁?”
胤禛抱着他掂了掂。
弘晖心里一喜。
终于有人坚定的选他了。
然而——
就见胤禛抱着他,大掌捂着他的眼睛,身子缓缓的向前倾去,那个方向,是乌拉那拉氏。
“啾。”
弘晖听到亲亲的声音了。
他扒掉那微烫的大掌,手指点着自己小脸蛋:“亲呀。”
“啾。”
有亲亲的声音,但他脸上啥也没有。
第34章
快乐是他们的, 他只觉得吵闹。
弘晖埋头在胤禛肩窝,鼓着脸颊小声嘟囔:“你们知道吗?现在就是个稍纵即逝的局面。”
听见他震耳欲聋的悄悄话,乌拉那拉氏好奇的望过来。
“怎的?”她问。
“你们再稍稍放纵一下,我就要即将要逝去。”弘晖又指着自己的小脸蛋:“现在, 亲一口就能拥有一个甜甜的崽。”
乌拉那拉氏哪里舍得他伤心, 直接过来要亲他。
“啾。”
弘晖再次睁开眼睛, 就见额娘亲在了阿玛脸上。
他呆住。
胤禛唇角微勾,捏着他软软的小脸蛋, 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乌拉那拉氏也踮着脚尖来亲他。
弘晖登时害羞了, 红着小脸蛋嘿嘿地笑。
等进了内室,关于冬日的凄冷便尽数被隔绝在外, 只留下暖若春日。
烛火摇曳,胤禛坐在书桌前, 捧着书细细读来,康熙是个手不释卷的性子,他也连着爱看书。
而乌拉那拉氏坐在他身旁,拿着细棉在绣小蜜蜂, 不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她想先做几个小肚兜出来。
小奶包弘晖在婴儿床里睡着了, 许是有些热, 一只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脚丫露在外面。
乌拉那拉氏看到就给他盖上,然而转瞬间, 他用比盖住更快的速度伸出脚来。
她放弃了。
笑着跟胤禛说:“当初才巴掌大,如今也生的白白胖胖了。”
“嗯, 你辛苦了。”胤禛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温柔极了。
两人对视一眼,乌拉那拉氏跟烫到一样别开脸, 小脸红红的,她软声道:“他很乖。”
两人压低声音讲话,就担心会吵醒弘晖,一时间凑的近了些,如脉脉私语。
胤禛指尖捏住她柔软的耳垂,轻轻碾了碾,在乌拉那拉氏害羞僵住的时候,又松开手,低声道:“安歇吧。”
安歇是真的安歇。
这两日身心俱疲,一直轮轴转,根本歇息不过来。
三人相拥睡去。
等弘晖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哒哒哒的往隔间冲,在乌拉那拉氏问的时候,就奶里奶气回:“我梦见找地方解手,就一个机灵吓醒了。”
梦这个,一般伴随着床榻尽失的小后遗症。
他才不要丢脸的尿床。
乌拉那拉氏就忍不住笑,小崽崽知道羞了。等洗漱过,就给他备膳食来吃,弘晖心尖尖上的永远都是老三样:碗碗奶、笋、肉。
他可以一天三顿吃。
乌拉那拉氏觉得这样不行,下来会营养不均,但他不管,甚至大放厥词,便是一天三顿的笋,他也可。
熊猫崽崽表示,只要有笋,他就心满意足。
等用完膳,弘晖就自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的阳光下,捧着书来背。
看的乌拉那拉氏觉得很是心酸,犹记得先前叫他背书,那都是三催四请,他就不愿意碰。
被掳走一趟,人长大了。
知道自己奋斗了。
老母亲却只觉得心酸不已。
“晖晖崽,以后额娘会认真保护你的。”她俯身摸摸弘晖的小脑门,温柔安抚。
“我也要保护额娘!做大清巴图鲁!”弘晖握拳,小眼神坚毅极了。
他这样,乌拉那拉氏一颗心就跟揉碎了一样,即盼着他能长大懂事些,又想叫他一生一世都无忧无虑。
弘晖觑着她的神色,歪着小脑袋,甜甜道:“那能给未来的巴图鲁一颗糖吗?”
“不能。”
他被无情的拒绝了。
弘晖又捧着书读自己的。
“福晋,十三阿哥在外头求见。”小太监颠颠的跑过来,笑着道。
“叫他进来。”乌拉那拉氏随口道。
弘晖捧着书,颠颠地走到门口,就见清瘦的少年大踏步走过来,剑眉星目,一看就正气凛然。
见他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就笑着一把捞起他,笑吟吟道:“作甚?”
“十三叔。”弘晖甜甜的喊。
这糯叽叽的小奶音让弘晖根本受不住,他声音都温柔起来:“晖晖崽,叔给你带了一堆小玩意儿。”
他先前也是常来的,但是熊猫崽崽不知道。瞧着他的眼神不够亲昵,他只当是小孩子记性差,一两个月不见,就忘的差不多了。
“什么?”弘晖顿时兴奋了。
他抱住胤祥的脸,期待的看着他。
胤祥甩了甩头,把他小肉手给甩下去,少年清俊的脸颊都红了,无奈道:“在喉头呢。”
晖晖崽那恨不得掰嘴的架势,让他觉得小玩意儿都在他嘴里。
有被吓到。
说着奴才就抬着箱子进来了,里头的小玩意儿特别多,都用漆盒分门别类的归纳好,收拾的整整齐齐。
弘晖蹲在地上,撅着肉嘟嘟的屁股蛋,忙忙碌碌的整理自己的小宝藏,很喜欢的都拿出来放在一边,打算等玩的时候玩。
胤祥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陪着他一道整理,碰见他不会玩的,再教一教。
两人玩的非常快乐,等胤禵扛着风筝来,打算带弘晖去快活一把,就发现崽已经很快活了。
胤祥拿着蒸汽小汽车,嘟嘟嘟的在前面走,而弘晖坐在上面,笑的呲着小米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快活大喊:“再快点呀~”
胤禵:?
怎么这么吵闹。
他试图用风筝挽回崽崽的心:“来,老鹰风筝,可威风了。”
弘晖拒绝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我要玩车车!”
胤禵落寞。
他看着两人玩的快乐,便有些蠢蠢欲动,既然打不过,他选择直接加入。
乌拉那拉氏见三人疯玩,就自行去准备点心瓜果,等会儿玩累了,刚好可以吃。
正院里头,能听到三人快活的声音。
弘晖的声音最响亮。
胤禵和胤祥对视一眼,胤祥友好的笑了笑,胤禵哼的一声别开脸,耳根却红了。
他们俩都是担心弘晖会因为这次的事而存在心里,结果发现心病最大的反而是他俩。
“饿了!”弘晖骑着自己的小车车,嘟嘟嘟的跑过来,他扑到额娘怀里撒娇:“额娘额娘要亲亲。”
乌拉那拉氏就低头亲他。
弘晖瞬间心满意足,端起雪梨百合汤啜饮一口,见是甜的,眼神顿时晶亮起来。
他乐呵呵道:“真甜。”
胤禵就不爱喝甜的,他端着白水直接灌了一杯,一擦嘴巴,拿着蜜橘就开始吃。
而胤祥就从善如流,乌拉那拉氏给他备什么,他就喝什么。
弘晖瘫着补充完体力,就又双眸亮晶晶的要接着玩。小孩子总是立马能满电复活的。
胤祥就起身陪着他一起玩。
胤禵翘着二郎腿,美滋滋道:“弘晖加油!”
弘晖在鼓励下,真跑的满头大汗,快活的快要起飞。
看着天色不早,胤祥就拿着锦帕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水,这才去和乌拉那拉氏告别。
“十三叔挥挥~”
他说完,就盯着胤禵,直接扑进他怀里,小小声道:“十四叔要留下来陪我玩吗?”
胤禵:?
他累了。
他也要跑路了。
把弘晖往凳子上一摆,他扭头就走。
两人刚走,郭络罗氏就来了,她不高兴道:“他俩呆太久了,我等的心焦。”
乌拉那拉氏含笑摇头,又叫奴才赶紧换一波点心水果,笑着跟他解释,这是要陪着弘晖玩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包括今天郭络罗氏过来,也是跟他们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弘晖能更好的摆脱前几日带来的阴影。
但是看起来,他精神头还不错,没有那种荼靡的感觉。
众人这就放心了。
弘晖自去睡觉,他玩这么久,属实累了。
而乌拉那拉氏和郭络罗氏坐在廊下,晒着太阳吹着风,喝着茶,闲闲的聊着天。
“四嫂,此事只有你一人能问了。”郭络罗氏扭捏的咬了咬唇瓣,她抿着唇,半晌才在乌拉那拉氏催促的眼神中,小声问:“府上有个格格,生的貌美妖娆,平日里在一道用膳,八爷总是会温柔些许。”
乌拉那拉氏微怔,记忆中八贝勒总是一副温柔模样,他见了谁,都笑的如沐春风的样子。
“那平日里去你这里多,还是她?”
郭络罗氏小脸红红的,明艳凌厉的眼尾带上几分薄红:“八爷知道我不喜欢她,尚未传召她。”
乌拉那拉氏:……
“女人艰难,你选择堵,有堵的利弊,你选择疏,自然也有疏的利弊,端看你心里怎么想的。”她啜饮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
男人在她生命中不过是灿烂艳霞的点缀,是寂寂长夜中滚烫的肌肤相贴,是弘晖的阿玛,是撑家的柱。
乌拉那拉氏眉眼淡淡,清艳逼人的脸庞撒上阳光,呈现出一种脆弱的透明。长长的羽睫眨啊眨,就有种破碎的精致。
郭络罗氏瞧着她,恍然间明白,原来弘晖生的好,眉眼还是随了她。
“都说读史使人明智,这史书上不光有男人,也有女人。你问问你的心,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问别人,都是没用的。
乌拉那拉氏神色温和,细眉轻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郭络罗氏摸了摸下颌,畅快一笑:“我喜欢八爷。”
剩下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乌拉那拉氏侧眸,神情有些恍惚,刚刚成婚的小姑娘,说起相公来,含羞带涩,眉眼间都是温柔。
那股子甜蜜的劲儿,腻牙。
郭络罗氏又絮絮的聊了很多,她在乌拉那拉氏身上感受到一种母性的光辉,温柔包容沉淀的感觉,会让她不自觉的吐露很多心事。
“我走了,明儿再来陪晖晖崽玩,他可不能再睡了。”
郭络罗氏说着,起身离开。
她生的明艳,就连步伐也是极快的,瞧着就有股蓬勃向上的劲头。
等弘晖睡醒,室内安静一片,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唧唧的喊:“额娘呀~”
只要他的小奶音一出现,乌拉那拉氏总是会快速的出现在他面前。
一旁的嬷嬷笑着道:“都说为母则刚,做了母亲,关于孩子的一点小动静都能听见。”
弘晖却摇头,他趴在额娘怀里,奶里奶气道:“晖晖崽不要额娘为母则刚,要额娘做漂亮的小仙女。”
“嬷嬷往后不要说类似的话,好像这样夸赞后,就成了枷锁和虚化对方的付出。”弘晖小脸贴着额娘的小脸,软乎乎的笑:“额娘做母亲做妻子前,首先是自己呀。”
乌拉那拉氏听他说完,便有些怔住,完全没想到会从自己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大家都觉得是母亲伟大,好像做了母亲就必须怎样怎样。
可晖晖崽跟她说,让她做他的小仙女。
她就觉得,为他付出再多也值当了。
等晚间胤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福晋满脸柔情万千,正一点一点的剔着鱼肚子上的肉,用筷子整理好,喂给弘晖。
“喂什么?”他不悦的皱眉。
吃饭是一个人的本能,若是连吃饭都不愿意动,那就得去治病了,而不是追着喂食。
乌拉那拉氏不悦的侧眸瞪他一眼,等转向弘晖的时候,眼睛又温柔的滴出水来。
胤禛皱眉,冷冷的看着眼神挑衅的弘晖。揍孩子什么时候不能揍,他看现在就挺好。
“乖,再吃点。”乌拉那拉氏喂他。
在胤禛快要耐不住揍他的时候,又端上来一盆鱼,乌拉那拉氏自己吃起来,他这才没动静。
“怎么回事?”他问。
乌拉那拉氏眼神温温柔柔,她没跟胤禛说那些话,而是轻声道:“平日里他什么都是自己做的,妾身就想尝尝别人当额娘的滋味。”
他太好养了。
胤禛沉思片刻,想想也是。
他突然也想体验一下慈父的感觉。
“过来,爷喂你喝粥。”他冷声道。
弘晖无语,这语气跟要把他喊过去揍一顿一样。
他乖乖的站在阿玛面前,张着小嘴巴等待投喂,然而从来没有做过这活儿的胤禛,喂了半天,也不过是喂了个寂寞。
弘晖努力的长大小嘴巴,跟雏鸟一样等待投喂,但是胤禛业务非常不熟练,不是舀的少了,就是戳他嘴上了。
吃了半天好辛苦,晖晖崽闭上嘴巴,可怜巴巴道:“阿玛我长大了我想自己吃。”
吃半天还是好饿。
胤禛眼睁睁看着他从眼神亮晶晶的很兴奋,到无语凝噎,也有些心虚,但顾及着脸面,便漫不经心的嗯一声。
弘晖自己端着碗,感动的热泪盈眶,终于能吃口饱饭了。
等用完膳,弘晖心有余悸,试探着道:“阿玛,额娘,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吃饭了。”
今天俩人给他喂,在额娘处虽然吃不饱,但是能享受母爱,在阿玛处那纯纯就是折磨了。
熬出米油,香喷喷的粳米粥喝不到嘴里,那滋味绝了。
胤禛捏捏他的小脸,不说话了。
乌拉那拉氏却一脸心疼:“没事,明儿额娘还喂你。”
弘晖:倒也不必。
他自己吃的挺好。
吃饭确实是本能,不需要教,也不需要去掌控,饿了自然就去吃了。
他这么想着,不由得惆怅一叹。
求求了,便再喂了。
刚才孩子都饿傻了。
“行了,洗漱去吧,明儿一大早要去老七家。”乌拉那拉氏摸摸他锃亮的小脑门,拎着他往浴室走。
弘晖试图打商量:“要不我自己走。”
他们拎来拎去,他觉得自己离巴图鲁就越来越远。被扒掉身上的小裤衩,弘晖就知道,这巴图鲁之路,他还有些年岁要走。
捂着光溜溜的小屁股,弘晖有些害羞,他昂着小脸,羞答答道:“额娘,我自己洗。”
他都是三岁半的崽了,三岁半!
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小少年了。
乌拉那拉氏敷衍的嗯嗯两声,往他身上抹香胰子。
弘晖红着小脸,一脸生无可恋。
等裹着红扑扑的小崽崽出去,胤禛看了一眼,就听见乌拉那拉氏忍俊不禁道:“孩子说自己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胤禛挑眉:“那让小宫女给他洗。”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福晋。
直到那张小脸也变得嫣红起来,这才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
等弘晖睡了,两人又各忙各的,乌拉那拉氏埋头在画画,一边画一边用手在虚空描画。
“你画什么?”胤禛问。
“开春弘晖生辰,到时候我月份大了,可能不好准备礼物,现在先备着,到时候不着急。”乌拉那拉氏随口道。
胤禛立在她身边看。
想想开春也是自己生辰,怎的不见福晋上心。
正要歇息,就听见外头传来小丫鬟叫嚷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求爷请人去瞧瞧格格吧,她如今已然起不来身了。”
乌拉那拉氏皱眉。
府上隔些日子就会请平安脉,没听太医说有谁生病。
但是起不来身,那是真严重,她放下手中的画笔,就叫奴才拿披风来。
胤禛想想她怀着身孕,不肯叫她去,乌拉那拉氏无奈道:“到底是一条人命,旁的妾身都不管,这病了总得看看,旁人好好的姑娘送进府,哪里能不明不白没了。”
和胤禛无关,纯粹是心疼同为女人罢了。在府上,她不管真的就没人管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跟她一道往后院走去。
小格格是前些年进府的,进来就失宠,两人并不记得她的模样。
随着小丫鬟的脚步,众人往偏院去,就见曲径通幽,在冬日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冷。
走到了,就见一白衣女子弱弱的躺在床上,盖着半旧的锦被,一张小脸巴掌大点,水盈盈的透着脆弱的苍白。
乌拉那拉氏走到门口就停步了。
“起不来身?”她笑着问。
小格格点点头,眼泪汪汪的,软声道:“妾给爷、福晋请安。”
太医也来了,上前把脉,问遍她身上各种不适,半晌才皱眉道:“格格平日里可曾用过膳食?”
乌拉那拉氏:?
她条件反射的看向胤禛,她倒不至于克扣旁人嘴里的东西,这是最容易造反和起事端的。
胤禛皱眉,冷冷地看着小格格。
他眼神冰凉,小格格顿时吓的哆嗦起来,颤着嗓道:“回爷、福晋的话,平日里是吃的少。”
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府上向来讲究百花齐放,有漂亮的,有丰满的,却没有赵飞燕那种杨柳细腰。
小格格想着饿瘦一点,就漂亮了。
乌拉那拉氏垂眸,眸中满是怜悯,后宅女子为男人的宠爱所奋斗,哪怕是就此饿出病来也在所不惜。
她理解,却没有办法做到。
因为她有三辈子都花不完的嫁妆,没有男人也无妨。
但是小格格不是,全看她的良心活着。
但是她饿的狠了,脸色枯黄,脸颊塌陷,就一双眸子在看见贝勒爷的时候格外晶亮。
但没什么用。
胤禛懒得听,直接转身就走了,乌拉那拉氏也转身走了。
小格格试图起身,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床上,绝望的闭上眼。今天即是求助,也是孤独一注。
等两人回去,胤禛牵着乌拉那拉氏的手,温声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往后这样的事,叫奴才跑一趟就成。”
乌拉那拉氏点头。
她仅有的那一点怜惜,这般日日被消耗,终有一日会变成后宅中寻常的冷漠大妇。
恨其不争却又无话可说。
胤禛揽住她,用披风将她整个包裹,单臂用力将她抱起来,施施然的往前走。
“后宅事情繁杂,让你费心了。”
他说。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今年才没让进人,毕竟福晋怀孕,也许是嫡子,也许是嫡女,远远比一个半个格格重要的多。
但凡出星点岔子,对他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沉重后果。
他不愿意看到。
再者他自诩并不好色,美色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两人顶着夜色,慢慢的走回去,乌拉那拉氏裹在披风里,瓮声瓮气道:“放妾身下来,怪害羞的。”
虽然是深夜,但行走的奴才也挺多。
胤禛漫不经心道:“谁敢看?”
乌拉那拉氏想想也是。
等两人回了正院,乌拉那拉氏看着自己画一半就搁下续不上的画有些心疼,无奈道:“找不到感觉了。”
胤禛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抚:“明儿爷跟你一道作画,再追回来。”
送礼物,当然是父母一起才更有意思。
乌拉那拉氏学着弘晖的样子,乖乖点头,一边笑着道:“你是不知,我构思了多久。”
她鼓着脸颊很不高兴,埋怨的斜睨胤禛一眼:“哼,男人。”
胤禛:?
他都说不去的。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又玩会儿就睡觉了。
第二日一大早,弘晖还没睡醒,就被乌拉那拉氏从被窝里薅出来,一张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强行开机。
弘晖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是额娘,又麻溜的闭上了。
罢了,还是睡吧。
她折腾她的。
洗漱过,又换上小衣服,用披风一裹,叫苏运抱着上马车。马车骨碌碌的走着,晃晃悠悠的让弘晖睡的更沉了。
等到七贝勒府上,就见几个兄弟都已经到了,胤禵跟在胤禟的后面,絮絮的说个不停:“你要那玩意儿作甚?”
胤禟生气:“爷摆着玩,怎的?”
“那么幼稚的小东西,当然不适合大人,给我就挺好。”胤禵看中他一个玉竹摆件,看着特别漂亮。
他知道弘晖喜欢吃笋,也喜欢竹子,先前汗阿玛送他的小竹笋他保管的可好了,日日都带在身上。
有了小的,再有个大的不过分。就是胤禟不给他,他要的好辛苦。
“去去去,不给,少惦记哥哥的东西。”胤禟扭头就要走,却被拎住了衣摆,他转身回来看,就见胤禵能屈能伸的替他抻了抻衣摆,笑呵呵道:“就最后一件,哥哥信我。”
“真的?”胤禟半信半疑。
胤禵见有戏,就疯狂点头,只差对天发誓他是真心的。这是他今天喜欢的竹子摆件,不是明天的,也不是后天的,更不是桃子摆件。
以后喜欢上别的,那不也挺正常。
胤禟信了,并且叮嘱小太监,等回头就送给十四阿哥。
“九叔!十四叔!”
弘晖欢快中带着甜甜的小奶音响起。
胤禵顿时笑开了,扔下方才还缠着的胤禟,撒丫子跑路,拉都拉不回来。
胤禟:?
他施施然的走过去,看着老四的冰块脸,笑着打招呼…“四哥,四嫂。”
众人招呼过,又寒暄几句,就听见胤禵和弘晖在咬耳朵,说什么玉竹摆件之类。
“可以送我一片竹林吗?有吃不完的竹笋。”弘晖眼睛都亮了,他一天可以吃十八个小时,不带歇息的。
胤禵挠了挠脸颊,满脸为难,还没有出宫建府的他,手里只有碎银子,没有银钱能支撑他在紫禁城边上去种一片竹林。
“你可以跟你皇玛法说,这才管用。”胤禵给他出主意。
弘晖若有所思,并表示此计可行。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胤禟连蒙带猜,总觉得在说他心爱的玉竹摆件。
他花了大价钱弄来,还没来得及稀罕,就被胤禵要走了。这种得不到的感觉,让他愈发难以忘却。
一行人施施然的往内里走去,一边观察着贝勒府,都是皇子,这有实权和没有实权属实不一样。
瞧着规制差不多,装潢也差不多,细节处也经得起考究,但花的钱多少,也是一眼也米看出来的。
不过胤祐素来得汗阿玛喜爱,他的府邸也相当精致。
弘晖乖乖的抱着胤禵的脖子,小小声道:“那个文竹养的不错,走的时候可以抱走吗?”
胤禵沉吟,这毕竟不是他家,但这是他哥家,他毫无心理负担的点点头:“随便搬!”
“真的可以吗?”弘晖有些犹豫。
胤禵肯定点头。
话刚说完,怀里的崽就被拎走了,胤禛把他放在地上,冷声道:“旁人家的东西不许拿,想要回家叫你额娘给你制备。”
“哦。”弘晖突然被放在地上有些懵,他奶凶奶凶的撅着小嘴巴,恶狠狠道:“晖晖崽要生气了哦。”
怎么能放地上,这么乖的宝贝当然要抱着。
胤禛眸中映出一抹笑意,却转瞬即逝。
胤祥从后面大踏步追上来,精准的从人群中薅起弘晖抱在怀里,一边跟众人见礼。
而这时,胤祐终于走了出来,他乐呵呵道:“诸位兄弟赏脸了,这次主要是一道聚聚吃个便饭。”
话是这么说,众人还是奉上生辰礼。
弘晖哒哒哒的跟着乌拉那拉氏跑到内室去看小孩子,只一眼他就沉默了。
在他看来,还没他腿高的小豆丁呲着两颗小米牙,奶凶奶凶的看着他,正对他霸占自己额娘视线的做法非常不满。
肉嘟嘟的小手还过来扒拉他。
七福晋笑的无奈,她赶紧叫奶母来抱孩子,一边低声赔罪:“他这年岁,听不明白话,您多担待些。”
乌拉那拉氏拦住哈达那拉氏,笑着道:“小孩子玩,不管他。”
众人都看着四福晋待小阿哥如同亲生,养的特别精细。
“他凶完了吗?可不可以给我亲一口。”弘晖昂着小脸,礼貌问询。
一岁的小崽崽,介于学会走路和不太会之间,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明明不会走还非得要走,走也走不了,歪歪扭扭的撅着小屁股,努力挥舞着小手找平衡,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哈达那拉氏闻言笑了:“能亲。”
众人说笑着,一时欢声笑语不断。就听外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弘晖呢?可来了?”
她声音好听,清脆中还带着御,随着她声音响起,门口就出现一道朱红的身影。
“从四贝勒府追到七贝勒府,这幸好是个小奶娃,要不然说不清了。”七福晋笑着打趣。
八福晋就笑:“嫂子别笑我,这孩子真可心疼,这是婶婶,关系亲的不能再亲,要不然怎么也要忍个干亲,当不了亲娘要当干娘。”
反正就要和他亲亲近近。
弘晖也哒哒哒的跑过来,牵着八福晋的手,奶唧唧撒娇:“好想漂亮婶婶呀,几天不见,又漂亮许多。”
他小嘴巴甜,呲着小米牙笑的开心。
七福晋也跟着笑:“不得了了,怪不得你喜欢。”
这般会夸人,这夸女人漂亮,那不是夸到了心坎里。
乌拉那拉氏伸出纤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轻笑:“皮。”
“额娘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漂亮的小仙女。”弘晖用脑袋蹭着她的手。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喝着茶,聊着天,就听七福晋说,今儿是家宴,随便怎么玩,又说请了戏,问大家爱看什么戏。
但是这会儿三福晋董鄂氏还没来,这太子妃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好在很快就来了,太子处赏下了东西,没说要来,这也正常,太子鲜少来兄弟家。
而三福晋在说话的功夫,就被小太监领着过来了,她笑着道:“来晚了来晚了,在路上碰见点事,绊住了。”
众人连忙说不打紧,叫她赶紧坐着歇歇。
弘晖也笑着打招呼。
刚说笑聊几句的功夫,苏培盛就来了,说是贝勒爷让把大阿哥抱过去。
“去吧。”乌拉那拉氏摆摆手。
弘晖跟着苏培盛往前院去,老远就听到男人们谈笑的声音。
等他一走过去,众人的眼神都望着他,弘晖一点都不怵,他甜甜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胤禛见他礼数周全,就神色柔和的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赶紧到跟前来。
来了不过片刻,弘晖就后悔了。
大人瞧见小孩,好像就几句话可以问,你读书了没,读的什么,背来听听。
弘晖小嘴都说干巴了,众人这才放过他。
他好想走。
但胤禛不让,还让他乖乖等着。
弘晖就听着众人聊天,听着听着,慢慢的琢磨出名堂来了,他们在聊未来要做什么。
说起这个,他就觉得有意思了。
胤禵正是爱表现自己的年纪,他特别有雄心壮志,清瘦的少年拍着胸脯,一脸骄傲的说自己要做大将军。
弘晖点头,不错,这是一个半实现愿望的崽,因为到后期,他会想做一个皇帝。
而胤禔的心愿就特别简单,他甚至没有思考:“就想呆在兵部,挺好。”
而胤祉和他俩不同,相对比来说更文气些,他想著书立传,反正就是跟书打交道。
众人看向胤禛,不等他说话,就异口同声道:“你想做天下第一闲人?”
胤禛点头。
面不改色心不跳。
弘晖点头,他没做天下第一闲人,反倒是做了天下第一忙人,最后喋血御案。
等到胤祺,他就潇洒的笑:“闲散宗室,能养得起家就好。”
他现在是贝勒,到时候可能封王,那家业就更多了,每天睁开眼睛都是嚼用,往后有的他苦,现在都有些捉襟见肘。
而众人都看向主家胤祐,胤祐一拍自己的大腿,迟疑着道:“我也想当大将军?”
“好!”弘晖鼓掌。
众人也跟着鼓掌,胤祐是有足疾,但是影响并不大,他人缘也好,都愿意支持他。
而轮到胤禩,他眼睛闪了闪,这才笑着道:“想做个贤王。”
这想做贤王没有那么简单。
胤禛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见弘晖听的比他还认真,就垂眸敛神。
等看向胤禟的时候,他就乐呵呵道:“兄弟们的前景好说,我这可不成。”
众人一听,瞬间都笑了,汗阿玛不许皇子和百姓争利,根本不叫做生意,偏偏胤禟又喜欢。
等众人看向老十的时候,他迟疑了。
他没想过自己未来做什么。
“做皇阿哥,被晋封,还能作甚?”
众人听了就不免笑起来,底下的几个小的,就没问了,毕竟这书都还没读出来,纵然说了也没用。
“摆膳!上酒!”
胤祐招呼一声,乐呵呵道:“今天休沐,可是不醉不归。”
弘晖埋头喝汤。
专门给他做的儿童餐,都是府上爱吃的东西,胤祐特意道,说是弘晖在自己府上也吃过不少好东西,来了他府上,自然要尝尝专属于这里的特点。
“好吃!”弘晖竖起大拇指。
赞不绝口。
这里口味偏甜,但是对他来说正好,他特别喜欢。
胤祐这才笑,冲他招招手,笑着道:“来七叔这。”
弘晖乖乖的过去,胤祐就笑着把酒往他面前递,挑眉笑:“来喝一杯?”
“小孩子不能喝酒,会变成小傻子。”弘晖严正拒绝。
胤祐也就是逗逗他,闻言就笑:“那你找个人帮你喝了。”
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
弘晖歪头:“今天是七叔家的喜事,当然要七叔先喝。”
胤祐试图坑弘晖一把,但是没有坑住。
喝了几杯酒,众人就更加放松起来,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
弘晖乖乖用膳,吃完了就让苏培盛抱着他离开,临走前还交代阿玛要少喝点酒,免得出现危险。
胤禛点头。
弘晖到了女桌,大家也在喝酒,热热闹闹的一边听戏一边喝酒,但大家喝的是梨花白,小甜酒,度数不高,喝不醉人。
“来看看这瓶子上写的什么?”弘晖还没看,就听郭络罗氏面不改色的开始忽悠:“童酒。”
就算闪了一眼,弘晖也看到了,他扣了扣手指,奶里奶气道:“三个字。”
“对,儿童酒。”郭络罗氏笑着道:“是糖水,你要不要喝一口?”
这酒度数低,不影响它特别辣。
弘晖乖乖的站在乌拉那拉氏身旁,看着瓶身,奶里奶气道:“梨花白。”
他认识字。
这些他都学过了。
“果然漂亮的女孩子最会骗人了。”弘晖歪头,笑的一脸无奈。
那宠溺的小表情让郭络罗氏赶紧放下酒瓶子过来哄他,笑着道:“真是糖水,用酒瓶子装的,婶婶和你七婶打赌,要是你喝了酒给她一百两银子,要是你不喝,就给我一百两,分你一半?”
弘晖顿时高兴起来。
他没喝。
钱有他一半。
“那你拿着钱,最想做什么呀?”郭络罗氏问。
弘晖比划了个大大的银饼,想想就觉得幸福,他仔细思考一番,这才道:“当然是给额娘买布料!打首饰!让额娘美美哒。”
郭络罗氏闭上嘴巴,她觉得自己多余问一句。
“那,没婶婶点什么吗?”
她还是有点不死心。
弘晖又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银饼,比划着她一半他一半,嘴里念念有词,说婶婶还想要,再给她分一点好了。
他就在虚空的银饼上又划了一刀,颤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奶里奶气道:“再分一点,你也打首饰。”
众人:“那我们呢?”
弘晖呆住,他挠了挠小脸蛋,决定祸水东移:“我钱花完了的,你们问下漂亮婶婶还有钱吗?”
众人:“就要你的。”
弘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奶里奶气道:“找你们孩子买,别人孩子的花完了。”
他为难的小脸都皱巴在一起,小手一摊:没了。
第35章
气氛一时推向热烈, 都期待的看着满脸为难的小奶团子,大家都不缺这点东西, 就是想逗他玩。
弘晖在空中描绘自己的银饼, 还没得到,先许出去了,他琢磨着还得欠一大笔。
“我有零花钱, 赶明给几位婶婶打首饰。”他有些肉疼的扣着小手手,心想自己的小金库要撒光了。
他攒了好久的。
乌拉那拉氏没忍住笑着摸摸他的头,看着孩子小脸蛋皱皱巴巴,心疼的快要溢出来。
而周围的大人们却只觉得开心。
弘晖往额娘香软的怀里一窝,慢悠悠的吃着果脯, 不知从哪买的,甜度和酸度都刚刚好,他吃着很香。
“喜欢?”哈达那拉氏觑着他的神色, 笑着道:“那你亲亲七婶,七婶给你拿一罐子去。”
在出卖色相和满足口欲之间,弘晖果断的选择口欲,他踮着脚尖,撅着小嘴巴在七福晋脸颊上小心翼翼的亲了一口。
哈达那拉氏捂着脸, 笑:“不得了,竟有种珍摄万千的感觉。”她转身叮嘱, 等会儿一定记得给弘晖捎上各色点心。
等用过膳,又看了一场戏, 大家都说告辞离去,哈达那拉氏给他收拾一食盒的果脯,一边依依不舍道:“下次还来。”
这崽又聪明又乖,看着就可爱的紧, 实在是让人感叹,也想要同款崽,也不知乌拉那拉氏怎么养的。
弘晖跟众人告别。
等上了马车,就见胤禛靠在马车上,正闭目养神。
他喝了酒,眼尾晕出一层薄红,平日里冷若冰山的人,这会儿也带出几分克制的放肆。
乌拉那拉氏看他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一眼。
她轻唤:“爷?”
“嗯。”胤禛淡淡的应了。
马车中一时间就静谧下来,弘晖乐呵呵的抱着自己的果脯盒子,正趴在车窗往外看。
乌拉那拉氏坐在胤禛身旁,强忍着才没有伸手摸摸他眼尾的薄红,她在想,那定然是细腻微烫的触感,而他睁开眼睛,眸中应该带着微弱的水意。
他喝了酒,就特别的欲。
有弘晖在场,乌拉那拉氏敛神,尽力不如想身旁的胤禛。突然马车一晃,胤禛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宽阔结实的肩膀就抵住她。
“唔。”他皱眉。
乌拉那拉氏赶紧给他调整一个舒服的角度,她看向弘晖,见他还在看外面,就偷偷撅着嘴巴亲了一口胤禛,亲完有些害羞,就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努力坐正。
等回到正院,弘晖就哒哒哒的跑出去玩了,他精力总是很好,而胤禛喝了碗醒酒汤,就躺在软榻上小憩。
乌拉那拉氏咬了咬唇瓣,偷偷的捏捏他的脸,这才红着脸离开了,她有事要去忙。
等她走后,躺在软榻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弘晖玩了会儿,又哒哒哒的跑过来,他乐呵呵的钻进阿玛的怀抱,摊手摊脚的就窝在胤禛怀里睡了。
乌拉那拉氏过来看一眼,觉得爷俩睡的特别惬意,没忍住,也跟着窝在软榻上睡觉。
等胤禛睡醒,就皱着眉头,他梦里成了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压的他无法呼吸。
等醒了发现,这左边有乌拉那拉氏压着,右边有肥嘟嘟的弘晖,把他压的结结实实。
他没动,看着帐顶发呆。
乌拉那拉氏睡的很香,弘晖睡的也很香,两人睡的小脸红扑扑的,让人很舍不得去吵醒这睡颜。
他呆了一会儿,乌拉那拉氏醒了,瞧见他就翘着唇角笑,笑的甜滋滋的。
“爷。”她小小声的唤。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问她:“孩子可有闹你?”
“没。”腹中孩子很乖,基本没感觉,除了太医跟她说有喜,再就是月事停了,她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怀孕。
“那就好。”胤禛道。
他将乌拉那拉氏往怀里揽了揽,便开始闭目养神。
弘晖也醒了。
他慢慢的自己爬起来,抱着胤禛的头亲了一口,还小小声的嘟囔:“臭臭阿玛。”
喝了酒,身上有酒味,
“起身吧。”胤禛拎着他起身,这才去洗漱换洗衣裳,穿着一身绛色长袍,又披着披风就出去了。
“晚间不必等,回的晚些。”他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乌拉那拉氏追到门□□代要别忘了用膳,这才目送他离开。
“阿玛呢?”
“出去有事。”
“什么事?”
“额娘不知。”
弘晖问了几句,见什么都问不出,就歪着脑袋不问了,今天是休沐,他玩的特别痛快。
“额娘,那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吗?”他趴在乌拉那拉氏膝盖上,奶里奶气的问。
“额娘知道是什么。”乌拉那拉氏一本正经回。
弘晖歪头:“什么?”
“是弘晖呀。”乌拉那拉氏捧着他小脸蛋亲了亲,亲到弘晖自己害羞走了。
他去内室,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金锞银锞特别多,他全部都倒在床上,数了数,惆怅一叹。
这些马上就不属于他了。
他喊苏运进来,把这些都装起来,然后叫银楼的伙计过来选花样,他身上钱少,也做不了什么大东西,就选择做一批素簪子出来。
有花纹的不好送,素的反而不挑人。
晖晖崽打开自己空荡荡的小金库,眼泪汪汪的想,他又要攒很久了。
然而——
众人哪里好意思收小孩的东西,既然收下,自然要十倍百倍的还,因此他的小金库在短暂的空茫以后,瞬间又富裕起来。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
乌拉那拉氏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直接给他一小箱银子把玩,无所谓道:“玩够了就不喜欢了,这玩意儿没什么用。”
弘晖沉默了。
然后他就知道了乌拉那拉氏到底有多财大气粗。
包括内务府出的聘礼,和乌拉那拉府上出的嫁妆,再有日常胤禛送的东西,她光是坐在那里盘点,就把弘晖给念叨睡着了。
从京郊的庄子,到京中的铺子,再就是各处的发展布局,说的弘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在家里玩过后,再去宫里读书,弘晖就有些起不来,他蔫哒哒的坐在马车上,窝在阿玛怀里,奶唧唧问:“不能在家读吗?”
旁的皇孙都是在家读的,甚至还没有读书,怎的轮到他,就这般凄惨。
“乖。”胤禛拍拍他的小脑袋。
在宫里读书这样的好事,是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皇孙只他一人,就足够说明其中的偏爱和优待。
“好好珍惜。”胤禛告诫。
宫里头的老师都是大儒,许多除了皇帝旁人根本请不来,最起码他就凑不齐这么多大佬。
“不知福。”他斜睨着他。
弘晖呲着小米牙笑,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奶唧唧道:“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等进了宫,康熙先把他提过去,好一番考校,只问的他两眼昏花。原以为学的不错了,但康熙总能问到他不会的地方。
“皇玛法也太厉害了叭,感觉什么都会的样子。”弘晖星星眼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敬仰和崇拜。
康熙把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一本正经的给他画饼:“那你努力些,到时候比皇玛法还厉害。”
弘晖想想这个场景,觉得非常快活,便乖乖上课去了。
等到了教室,就见胤礼正坐在门口翘首以盼,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见他来了,就抬着下巴冷哼一声。
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蜜橘,当着弘晖的面,慢慢的剥着吃起来。
弘晖:?
一个橘子而已,你作甚。
那表情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这是汗阿玛赏哒!额娘特意给我留的。”胤礼吃了几瓣,就只剩一半了,登时有些舍不得,他抿着嘴,又用锦帕包裹好,放进书包里。
弘晖神色有些复杂。
突然有些心疼胤礼了,宫里头的好东西多,但是架不住人更多,上头的人分一分,就不剩什么。
像橘子,乌拉那拉氏都是一碟子给他备的,想吃多少有多好。但是对胤礼来说,竟是他舍不得吃的,值得珍重的东西。
他兜里也装了橘子,但是此刻他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你没吃过吧?可好吃了。”胤礼嘿嘿笑着说。
弘晖:?
他抿着嘴,打开小书包,从里头掏橘子,一个两个三个,在胤礼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把小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而在此时,门外走来一个小太监,这会儿手里也端着托盘,笑吟吟道:“这是万岁爷吃着好,特意来给小阿哥一份。”
胤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看向弘晖,生气的皱着眉毛,不高兴极了。
两人菜鸡互啄,让周围人都看直了眼,弘晖把橘子都分了,他吃不完这么多,自己带的有,这康熙也给他发。
但是他不给胤礼,他小心眼,让他不舒服的人,他就是不对他好。
胤礼眸中含了一泡泪,他趴在桌上不说话,众人也没人为他张目,谁叫他当着人家的面吃橘子还吧唧嘴,最后还不分给人家。
结果踢到硬茬子了。
想想皇孙能在宫里读书,那是仅此一例的殊荣,怎么就想不到明白,要跟他干架。
弘晖倒不觉得有什么,就体会到逗小孩子的乐趣,真的看着他们哭的眼眶红红的很有意思。
怪不得那些漂亮婶婶们就爱逗他。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她们的崽崽长大,他也要给他们逗哭,逗的眼泪汪汪,再压榨他们的压岁钱。
弘晖捧着书,认真的听着夫子讲经义,当听明白以后就觉得书中的内容是真厉害,让人不自觉的就沉浸其中。
甚至到下课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要去问几句。
等到晌午用膳的时候,他坐在康熙身边,小嘴叭叭的说上午讲的什么课,还要再给康熙出题考验他。
康熙:……
他多少年没认真回答过别人的这种问题了,还挺新鲜的。
但是也为弘晖的聪慧心惊,他的进度他一直都看着,刚开始什么都不会。这么快就能掌握,也属实不容易。
他才三岁半,胤礼整日里就知道吃吃喝喝,还控制不住自己尿床。
但是弘晖已经能跟上夫子的思路了。
康熙摸摸他的头,很是自豪,不愧是他的崽的崽。
正在用膳,就听见外头小太监禀报说十四阿哥求见,康熙挑眉,叫他进来了。
胤禵先是请安过后,殷勤的立在康熙身后给他布菜,面上却一个劲的看弘晖:“听说你置办了一批素簪?”
弘晖昂着小脑袋,嘴角还叼了一根面条吸溜:“对啊,咋了?”
胤禵见他不开窍,索性把自己的辫子放在身前,疯狂明示:“你看这是不是缺了发坠?”
弘晖看着他戴着的玉石发坠,小小一颗很是精致,就歪着头,故作不解道:“不缺啊,挺好看。”
看着两人互动,康熙就抿着嘴笑。
“咳。”他清了清嗓子,也把自己的辫子放到身前,忍着笑道:“好像朕也缺。”
弘晖舍不得拒绝皇玛法,就只得乖乖道:“安排!我有钱。”
他出了一批零花钱,就又进了一批。现在也是富的小口袋鼓鼓,做发坠肯定没问题。
胤禵期待的看他,甩甩自己的发尾。
“当然十四叔也有。”弘晖乖乖的接受投喂,他嘴里吃着炖羊肉,心里美的不得了。
看着乐呵呵的胤禵,康熙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很没有出息,但是自己也忍不住笑。
“汗阿玛,不如中午让弘晖跟儿臣一道去睡?”
胤禵搓了搓手,想把崽端走。
康熙收了脸上的笑,冷冷的瞥他一眼,来蹭吃蹭喝蹭玩意儿还不够,还想连盆子给端走。
“滚!”他笑骂。
胤禵依依不舍的滚了。
他惆怅一叹,扒着门框给弘晖疯狂明示:“发坠,发坠别忘了啊。”
康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丢人。看向弘晖的时候,眼神却又温柔的紧,他笑着道:“先去睡一会儿,等下午要上课了,再叫奴才去喊你。”
被窝已经被宫女暖的暖融融的舒服,弘晖脱掉外衣躺进去,翻滚两下,这才抱着被子坐起来,奶唧唧的撒娇:“皇玛法能一起抱抱睡吗?”
他想睡觉,也想抱抱。
漫长的囚禁生涯,让他对肌肤相贴有一种痴迷的渴望。
康熙想说自己要去忙,可是弘晖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眸子像是会说话,就这样惨兮兮眼巴巴的看着他。
“好吧。”他妥协了。
好在被窝很暖,晖晖崽又香又软,抱在怀里软啾啾一团,没什么分量。
“睡。”他捂住他的眼睛。
弘晖乖乖睡觉。
有人陪着,他的气息都安稳许多。
等睡醒后,康熙已经起身了,正坐在一旁的御案上批折子,他总是很忙,见着的时候就在埋头做事。
让弘晖在想,这么忙的人,是怎么生出那么多孩子的。
“醒了?”康熙沉稳的声音响起。
弘晖乖乖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窝在康熙怀里,奶乎乎道:“皇玛法安安。”
看着他笑,康熙的心情都好上许多。
“喝奶还是吃蛋羹?”康熙问。
弘晖伸出两根肉嘟嘟的小手指,沉思:“不能两个都选吗?”
为甚只一个。
康熙想想也是,就叫奴才给他上碗碗奶和蛋羹,还交代给他煮些青菜过来撒上。
这羊奶和蛋羹营养有些重复了。
得加点旁的。
“青菜呀也要。”弘晖想想康熙说的对。
他吃的香甜,还要在中间挖一口给康熙吃,一边笑着道:“真好,皇玛法对我真好。”
他嘴巴上还有一圈奶渍,但他就撅着小嘴巴要亲康熙,被康熙嫌弃的推远了。
“擦。”他说。
弘晖嘿嘿一笑,这才跟着小太监一道走了。
等晚间下课的时候,胤禛准点来接他,走到路上就碰见了德妃,行礼过后,两人就有些无言以对。
彼此缄默片刻,德妃为了缓和气氛,又说起十四来,说他那几日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整日里难受的厉害。
说他心疼侄子,说他仁善。
最后才说,弘晖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叫他多包容。
胤禛沉默不语。
他知道十四对弘晖的事上心,不用别人说。
再者,他什么都懂。
也不用她说。
有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德额娘费心了。”他说,不疾不徐冷冷淡淡的语调,让德妃一脸容忍的走开,他这才敛神,施施然往乾清宫走去。
等到的时候,弘晖自己在桌前坐着,正在剥蜜橘吃。他小嘴巴吃的鼓鼓的。
“弘晖。”他轻唤。
听到他的声音,弘晖的眼睛瞬间亮了,乐呵呵的冲过来,扑进他怀里,兴奋的撒娇:“阿玛阿玛好想你呀!”
他不停的蹦。
胤禛揽住他的腰把他抱起来,轻声问:“你皇玛法呢?”
弘晖就笑,说去忙了,叫他先回就成。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这才一道往回赶,一到家,他就倒腾他的小金库,把刚得到的金锞银锞再拿出来送到银楼,做成小发坠出来。
胤禛清了清嗓子。
不用他说,弘晖瞬间懂了…“阿玛做个最大的。”
乌拉那拉氏含笑望过来,捏捏他白生生的小脸蛋,乐呵呵道:“那额娘呢?”
弘晖呆住。
他把额娘忘了。
主要给他的银饼没到手,他这才知道,原来漂亮女人画饼功夫就是好,让他什么都没得到,还把小金库肝进去了。
离谱。
漂亮小姐姐超级可怕的。
他再次撒出他的小金库,没有厚此薄彼,认识的不认识的皇阿哥都送了,戴不戴就是对方的事了。
摸着瘪瘪的小金库,弘晖悲从中来。
好在很快就回血,他送出去,康熙头一个回赏,给的都是好东西,拿钱也买不到的,给不要钱一样撒给他。
而乌拉那拉氏又给了他一箱银子,小孩子随便玩玩,当然要丰厚些,想花钱又没有的时候,就容易出问题。但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人反而更加冷静克制些。
冬日里,总是在下雪和出太阳更多些,前些日子出太阳,这近前总要下雪。
大清早推开门,就瞧见大雪纷飞,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本是猫冬的好时候,贝勒府却中门大开。
一是贝勒要上朝,二是崽崽已经在公里1读书,自然要跟着作息来。
那真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昨夜闹的凶了,胤禛也有些困,眼尾红红的。眨眨眼就有水意沁出。
弘晖却没发现,在他心里,阿玛像是钢铁一般坚硬,困是不可能困的。
马车骨碌碌的前行,弘晖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盹,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胤禛怀里钻,感受到暖暖的气息,就乖乖的窝着睡觉。
等进了宫,胤禛把他往宫门口意撂,就上朝去了。
自有小太监过来把他接进乾清宫。
弘晖上课,先条件反射的看胤礼,但是今天他没在,教室里就缺了个人。他下课就直接去隔壁班找胤禵,坐在他身边就不走了。
胤禵搂着香香润润的小崽崽,心满意足。还压低声音跟他咬耳朵:“想叔了吗。”
“嗯,可想了。”弘晖也压低声音哄他。
想什么想,他就没想起来,就是下课没人陪玩,这才过来寻他。
胤禵被哄的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
他从兜里掏出荷包,拿出自己珍藏的牦牛肉干,压低声音道:“给你吃,磨牙可有意思了。”
博士在台上讲课,两人就在台下偷偷吃牛肉干,还互相分享。
而康熙忙完了,出来走走,他立在窗前,一眼就瞧见鬼鬼祟祟的两人,实在太明显了。
但两人显然觉得自己装的挺像的。
就见——
弘晖恶狠狠的咬掉一块肉干,裹在嘴巴里,用书挡着,偷偷的嚼着,等博士看过来的时候,就停嘴不动。
然而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他俩。
那竖着书的动作,一看就很有故事,而鬼鬼祟祟的眼神,怎么能骗的了高台上的侍讲。
俩大傻子。
“咳。”他清了清嗓子。
看着胤禵背影僵直,动也不敢动的样子,他就觉得该。
叔侄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要完的气息。要么挨揍要么挨罚,这几块肉干,终究成了枷锁。
“咳。”康熙再次清了清嗓子。
那严肃的表情,让两小只知道,情况必然是不太妙的。
弘晖试图撒娇,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糯叽叽的哼:“皇玛法呀。”
然而康熙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对他唯一的优容,就是大踏步走进来,亲自提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拎到门外,胤禵懂了,也跟着出来。
两人惆怅一叹,觉得这人属实丢大了。但是没关系,他们是社交悍匪,并不怕这点磋磨。
然而他们有张良计,康熙有过天梯。
“你俩面对面站着,谁笑了谁抄十页书。”他冷冷道。
弘晖呆住。
他作为一个笑点低,很爱笑的人,让他不笑那不是为难人,但是他不想被罚抄书了,上次抄的好痛苦。
他决定先发制人。
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出来,然而胤禵他硬生生把眼睛睁到流泪,也不肯认输。
弘晖见他两行泪流下来,没忍住呲着小米牙嘎嘎乐。
胤禵这才放松下来,嘿嘿一笑:“外,抄书。”他现在学的天工开物,厚厚一本,抄到他哭。
晖晖崽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登时呆住,他惨兮兮的鼓着小脸蛋。
然而康熙表示,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所以这抄书大任还是交给胤禵。
“不是谁笑谁抄吗?”他不服气。
康熙摸摸弘晖的小脑袋,轻笑:“侄债叔偿。”
他说过这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胤禵捂着胸口,进课堂抄书去了,想想那么厚一本,他就觉得生无可恋。
但凡薄一点,他也不会这么绝望。
真是把人难受毁了。
康熙拎着弘晖又把他放回原位,笑着威胁:“再被朕逮住,你翻倍。”
弘晖头都快点掉了。
他再也不这样了。
康熙告诫一番,这才转身施施然的离去。
徒留下伤悲的胤禵。
一场牛肉干引发的心痛,由他独自痛落幕。
弘晖还又获取了好吃的肉脯点心,吃的小嘴巴鼓鼓的,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等下课后,胤禵就扛着弘晖跑了,他把他往乾清宫门口一放,小小声道…“你等会儿见了皇玛法,一定要跟他求情,就说十四叔抄的很认真,问能不能剩下的不抄了,我以后肯定不再犯。”
弘晖认真听着,还跟他学了一遍,正打算进乾清宫就见阿玛来了,顿时兴奋的不得了,瞬间什么都忘了,拍着胤禵的肩膀,笑着道:“你自己抄书吧,我走了。”
胤禵尔康手。
在胤禛冷厉的目光下,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胤禛抱起弘晖,往乾清宫走去,先跟康熙请安,这才告退离开。
他原想着去永和宫也请安,想到额娘的一番言辞,到底有些迈不动脚步。
知道她喜欢胤禵,也知道不喜他,但稚子何辜,出这么大的事,额娘竟然问都不问,只闲闲的提一句。
想想心里就难受。
等晚间回去的时候,胤禛就没什么精神,平日里都是用过膳坐在窗前读书,但是这次书拿倒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爷?”乌拉那拉氏担忧的望过来。
弘晖也跟着蹦蹦跳跳的蹭过来,可劲往阿玛怀里钻,软软撒娇:“阿玛抱抱,抱抱晖晖崽。”
然而被阿玛抱在怀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用白嫩嫩的小脸抵住他额头,皱着小眉毛,一脸沉思。
“怎的了?”乌拉那拉氏笑着问。
弘晖满脸严肃:“请太医,阿玛起热了。”
胤禛怔住:“没吧。”
他眨眨眼,没觉得烫。
乌拉那拉氏也跟着过来抵着额头测试,确实没觉得烫,她不由得有些纠结。
“弘晖既然说了,那就请太医看看?”她不确定道。
然而胤禛不准。
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一点没影的小问题就要请太医,未免太过娇气了。
到底没什么精神,洗洗就搂着一道睡觉了。
等到夜里,弘晖突然惊醒,他摸摸身边的阿玛,滚烫的温度让他赶紧喊:“额娘额娘醒醒。”
说着就去拽床头的床铃,小宫女赶紧过来伺候,就听小主子说要请太医,瞬间唬了一跳,赶紧去了。
而乌拉那拉氏也醒过来,她摸了摸胤禛的额头,滚烫一片,让她心疼的瞬间掉眼泪。
她赶紧穿衣裳,让小宫女端温水来,解了衣裳来擦洗,若是普通发热自然是不怕的,但是高热就比较恐怖了。
多少人抗不过高热。
她慌的手抖。
反倒是弘晖比她还镇静有条理些,有条不紊的给阿玛额上放一个温热的湿帕子,再脱掉衣裳擦拭各处。
等太医来了,太医一把脉,也害怕的紧。
“怎的热成这样才发现?”
他轻叹口气,赶紧去拿药,一边无奈道:“爷是心里存了事,硬憋的。”
等一番折腾下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胤禛的烧还没退,安安静静的躺着。
乌拉那拉氏一边掉眼泪,一边让苏培盛去请假,就说爷病了,烧糊涂了,没法去当值。
康熙听说后,就召见苏培盛好生的问了,听他说完后,叫他回去伺候着,等好了再来上值。
苏培盛磕头谢了,又赶紧往回赶。
乌拉那拉氏就算抖着手,也好好的给他伺候着,努力的压着哭腔…“爷,快些好起来吧,妾身和弘晖都等着你呢。”
一连烧了三天,等到第四日,胤禛才慢慢的好起来,他坐起来,看着狼狈的弘晖和福晋,伸出大掌将两人圈在怀里。
“没事,都过去了。”
他哑着嗓开口。
乌拉那拉氏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着还自己擦眼泪,劝自己:“爷都好了不哭不哭。”
胤禛还有些低烧,手脚无力,却还是抬手轻柔的给她擦拭眼泪,温声道:“哭什么,跟小孩儿一样。”
弘晖就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安慰自己,不等别人哄,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哄好了。
乌拉那拉氏想想,没忍住笑了,一哭一笑,面上的表情愈发精彩了。
“您先歇歇,妾身叫小厨房熬着粥来。”她说。
这三日,除了喊醒灌药,平日里什么都没吃,想想都替他饿。
“额娘也吃,额娘饿。”弘晖道。
她这三天粒米未进的,就坐在胤禛的床头照看他。
听弘晖这么说,胤禛握住乌拉那拉氏的手拍了拍,轻声道:“爷没事。”
听说他好了,康熙就叫他再养两日,等彻底好转再去宫里请安。还说叫弘晖在他跟前侍疾,不必来宫里读书。
胤禛应下。
乌拉那拉氏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太医说你心里存了事,能不能说呀。”
她知道不能说。
却还是想问。
果然见胤禛摇头,小声道:“没事都过去了,往后不会了。”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乌拉那拉氏也就不再问,只笑着转移话题,眸中脉脉含情,温柔道:“都听爷的。”
三人在内室窝了好几日,等彻底好了,这才出门,到底是壮年男子,胤禛一好,就跟没事人一样。
只是身形到底消瘦了些,他本就清瘦,病了一场,瞧着有些伶仃了,连弘晖都劝他多吃些,养好身子才是首要任务,旁的都不重要。
他带着弘晖和乌拉那拉氏往宫里去请安,自己先去康熙处,又去太子处,都点卯去解释一遍。
康熙看看他面色还有些苍白,就犹豫着问他要不要再歇息几日,毕竟养身子才重要。
胤禛摇头,他觉得自己能行。
而到了毓庆宫,太子正在练大字,见他来就笑,打趣他生病这几日,大家都担心的紧,叫他好生养着。
胤禛就说自己病好了,不用担忧。
这才慢吞吞的往永和宫去。
乌拉那拉氏和弘晖正坐在绣凳上,听德妃和宜妃聊天,不时的再问上他们两句。
“弘晖生的好看,人有机灵,嘴巴也甜。”宜妃一叠声的夸赞。
德妃赞同点头:“你说的对,瞧着是老四的孩子,人像十四那股子机灵劲。”
等胤禛来请安,宜妃就走了。
胤禛走进来,恭谨请安。
他眉眼低垂,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德妃随口问:“怎的病了?”
胤禛垂眸:“许是穿的单薄吹了风。”
“老四家的,你怎么伺候爷们的?”德妃不轻不重的敲了一句,就叫身边的大宫女捧着一盒山参出来。
“这补气益血,你切来喝茶。”
德妃随口道。
看着面前杵着仨锯嘴葫芦,德妃以手拄头,淡淡道:“本宫乏了。”
胤禛躬身:“儿臣告退。”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门内的德妃又说:“你别不爱听,还是多布库,强身健体也行,像胤禵身子就好,鲜少生病。”
胤禛脚步微顿,紧接着自然的走出去,当做没有听见的样子。
等出去了,乌拉那拉氏就担忧的看着他,一盒山参,细细的的一根。
她气的心口疼。
看着胤禛那副不在乎的样子,头一次不顾在人前,偷偷的握住他的大掌。
她好心疼他。
爷这么好,纵然嘴巴上不会讨好,可做什么都是踏实实在,平日里也没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怎的就这般不入他的眼。
胤禛身子晃了晃。
转瞬又归于平静,他反握住福晋的小手,轻声道:“爷好着呢。”
弘晖知道,现在的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等阿玛继位的时候,玛嬷喊出他是窃来的皇位,万岁爷嘱意十四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烧心。
“阿玛有额娘,有晖晖崽,还有额娘肚子里的小宝贝,我们都是最爱你的人。”
“嗯。”
“那阿玛能给我买个糖葫芦吗?”
他馋了。
“不能。”胤禛毫不犹豫地拒绝。
弘晖:QAQ
男人,总是能一边说爱你,一边连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你买。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先前你吃了那么多,现在要缓缓了,等过几日再吃,要不然会坏牙。”
弘晖蔫哒哒的点头,他才不怕坏牙,反正他还有乳牙要掉。就像是有种冷叫你额娘觉得你冷,有种掉牙叫你额娘觉得你会掉牙。
众人没回府上,在街上转悠,盖因乌拉那拉氏说,她想卖些胭脂水粉,赚点家用补贴。
现在她的嫁妆里头带的铺子已经经营的很稳定,手里也有闲钱,就想再折点事做做。
全靠胤禛一个人养家,属实艰难,毕竟每天都有几百口人要养着。这也算是很大的责任。
“你如今双身子,操这个心作甚?”
胤禛无奈,其实他也挺有钱,毕竟之前孝懿皇后给他留了不少,现下佟家也有进献,并不怎么缺钱。
乌拉那拉氏就掰着手指跟他算,这从选到装潢,中间的事情多着呢,等坐完月子能开张都是快的。她怀孕了,但反应不太大,该做什么还是得做。
三人在街上转悠半天,也没想好选哪里,索性先去酒楼用膳。
“坐窗边吧,能瞧见外头,怪有意思的。”乌拉那拉氏提议。
三人就靠窗坐了,弘晖饿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额娘。
先给他点了蛋羹,又点了些招牌菜,这才笑着问他还想吃什么,弘晖没什么想吃的了,就摇头。
胤禛静静地看着俩人点菜。
“爷,你想吃什么?”乌拉那拉氏兴致勃勃的问。
胤禛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手:“随意。”
他俩点的好多,这会儿挺有雄心壮志,等膳食一上来,两人吃几口,瞬间什么也不是。
果然,弘晖捋着袖子开始吹牛:“我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特别饿。”
乌拉那拉氏摸摸自己扁扁的小腹,赞同点头:“我也是。”
上了三道菜,两人的雄心壮志就灭了,开始慢悠悠地吃着。
弘晖小嘴巴鼓鼓的跟松鼠一样,他还贴心的喂胤禛,奶里奶气道:“阿玛吃,阿玛长高高。”
只要胤禛吃的多,这里就剩的少。
这样显得他也吃的多。
胤禛瞥他一眼,别开脸懒得搭理,自己细嚼慢咽。
“阿玛阿玛这个好好吃,尝尝?”
“阿玛阿玛这个也好好吃,快来吃一口尝尝。”
“阿玛阿玛这个味道也绝了,这烤鸭肥而不腻,细嫩醇厚,快来尝尝。”
弘晖卖力的想要哄阿玛开心,颤着脸上的嘟嘟肉,十八般武艺都给使上了。
胤禛摸摸他的头,温声道:“自己吃,不必管阿玛。”
胤禛心里暖暖的。
他吃着醋溜藕段,又想起来德妃提起他病了那漫不经心的神色。胤禛垂眸,不想吃些这酸涩的东西了。
胤禛又吃枣泥山药糕,甜甜的滋味瞬间让心头舒服很多。
人心里苦的时候,就想多吃点甜的。
第36章
弘晖见阿玛一直没什么精神, 就不闹他了,乖乖的窝在他怀里,肉肉的小手不停的拍着他, 一边笑着道:“阿玛阿玛乖乖, 快来快来抱抱。”
随着他软软的声音,胤禛也拍他, 轻声道:“阿玛无事。”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他就早出晚归,整日里忙的不见人影,乌拉那拉氏问了,就说自己有事要忙,让她不必等他。
弘晖好几日不见阿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穿着小披风, 抱着暖炉, 就坐在门口等着。
就连额娘叫他回去,他也不肯。
乌拉那拉氏就陪着他一起等,夜色渐沉, 凉气下来, 索性叫奴才把炭盆端出来, 就在门房会客厅里, 一边烤火一边等。
炭盆里埋了地瓜, 等会儿还可以吃。
弘晖到底精神短些,到了点就想睡觉, 终于等到胤禛风尘仆仆的回来,他顿时精神起来,乐呵呵的冲过来:“阿玛阿玛!”
“弘晖。”胤禛俯身, 单臂将他抱起来,看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福晋。”
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不可察觉的疲惫和温柔。
“阿玛阿玛亲亲。”弘晖撅着小嘴巴,兴奋的过来亲胤禛,乐呵呵道:“等到阿玛真好,好想你哦。”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侧眸:“你呢?”
“也想。”乌拉那拉氏望着不远处的宫灯,她轻轻说着。
胤禛这才抬步往前走,漫不经心地声音随着风消散了。
“嗯,爷也想。”
乌拉那拉氏猛然抬眸看向他,小脸晕红,抿了抿嘴,眸子亮晶晶的,她停在原地,心里滋味难言,又快步追上,昂着头,试探性的去碰他手背。
紧接着就被一个温热的大掌给握住了。
胤禛抖了抖微红的耳根,施施然的回了正院。
小宫女们赶紧捧上铜盆给他们洗漱,洗过后,又脱掉靴子给他泡脚。收拾的舒服后,这才喊着摆膳。
今天晚上口味有些辣,弘晖一边斯哈斯哈的吸气,一边埋头苦吃,呛到嗓子就喝点碗碗奶压一压。
没一会儿鼻尖就冒出细汗,胤禛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边的油渍,这才看向弘晖,轻声道:“少吃些,仔细闹肚子。”
到底是小儿,肠胃要弱些,哪里敢这样吃。
晖晖崽就哼唧唧的撒娇:“好吃嘛,想吃。”
胤禛受不了他哼哼,就捏捏他小脸,轻声道:“皮。”
乌拉那拉氏见他小脸都被捏红了,有些心疼:“你轻些,他爱吃就吃吧,难受了他自己知道。”
弘晖疯狂点头。
瞥了有靠山就支棱起来的小崽崽,胤禛冷冷的瞥他一眼,警告意味非常浓厚。
弘晖丝毫不怕,他小手叉腰,见胤禛伸手要夹菜,故意把碟子给推远了些。
阿玛用膳我转桌成就达成。
胤禛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弘晖。
他抬了抬手。
弘晖慌的一下窜出去,挨着乌拉那拉氏坐下,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吃饱了,跑了。”
他哒哒哒的跑进内室,摸了摸塞着汤婆子暖和的被窝,又哒哒哒的盘出来,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胤禛:“要抱抱睡。”
“这几日都是我自己睡的,都感受不到温暖了。”
他满眼期待。
胤禛点点头,让他玩一会儿就自己去洗漱。
熊猫崽崽很喜欢睡觉,一听说能睡觉,比谁都勤快,他乐呵呵的让小太监带他去洗漱。
撒着玫瑰花瓣的香汤,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晖晖崽扑通一声跳下去,热情的邀请阿玛和额娘和他一起沐浴。
结果被无情的推远了。
汤池很大,弘晖还能在里面扑腾着游泳,先前是用的浴桶,还是弘晖说洗着不舒服,要用浴池,这才用汉白玉砌了浴池。
胤禛不舍的他再失望了。
“那个漂亮姐姐呢?”弘晖趴在浴池的沿上,歪着脑袋问。
胤禛一时有些茫然,皱眉:“什么漂亮姐姐?”
乌拉那拉氏也望过来,她平日里都跟他在一处,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弘晖鼓着小脸蛋,轻笑:“就那个坏姐姐。”
从来没听见他们提过。
胤禛心里一紧,他低声道:“发配宁古塔为奴了。”
他没说实话,那女人被处死了,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罪,他把她凌迟处死的心都有了。
但孩子心里纯净,他担心吓到他,就委婉了些,至于过些时日再问,那就说她在路上病了,没了,随便扯个由头就过去了。
弘晖乌溜溜的眸子看着他,有些纠结,他内心觉得欺负他的人就该发配宁古塔,一边又觉得她也没做什么。
“她有罪。”胤禛哄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别想了,出来擦擦睡觉了。”
小崽崽的脸蛋被热气蒸腾的红扑扑,呲着小米牙嘎嘎乐,他水淋淋的扑腾的就往胤禛怀里扑。
“咳。”胤禛清了清嗓子。
弘晖顿时老实了,乖乖的停在他面前,摇头晃脑,试图把水痕都给甩下去。
甩到胤禛的锦袍上尽是水点子,他一巴掌拍在那肉嘟嘟的小屁股蛋子上,啪的一声脆响,弘晖顿时安静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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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揍了。
他窝在被窝里,殷勤的拍着床榻一侧,奶唧唧唤:“阿玛躺。”
“爷去洗漱。”胤禛转身离开。
弘晖挨着枕头,就困的俩眼皮打架,他用小手手揉了揉眼,乖乖的等着。
好在胤禛知道他在等,就来的很快。他披着寝衣,腹肌上的水迹尚未擦干净,正在往下淌。
晖晖崽看见阿玛瞬间精神起来,他昂着小脸,奶唧唧道:“抱!”
他娇气的不得了。
若放在从来,胤禛定然要板着脸训斥两句,但现在弘晖经历这么多事,他也有些舍不得。
养孩子不在一时半会,他平日里虽然娇气,但是在正经时候还是比较厉害的,小小的孩子,下雪的冬日能跑那么远,属实难得。
就算是成年人,遇见他这样的境地,也不会做的更好了。
“好,阿玛抱抱。”胤禛拥着他,男人冬日身上的味道滚烫,而幼儿也跟小火炉一样,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把脚伸在外面。
而乌拉那拉氏一进被窝,就满足的喟叹出声,这实在是太暖和了,两个火炉在身边的感觉。
她抱着弘晖。
乌拉那拉氏身上凉凉的,要是她自己一个人,脚根本暖不热,要胤禛给她暖,或者是弘晖给她暖。
有时候汤婆子半夜还要换一遭。
“额娘,香香。”弘晖枕着她胳膊,有了额娘瞬间把阿玛忘了,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大掌盖在他脸上:“睡觉。”
弘晖不情愿的嘟囔:“不睡。”
嘴里说着不睡,眼睛却忍不住一个劲往一起合,话音刚落,他就睡着了。
“真羡慕他睡这么快。”孩子心里不存事,可不是说睡就睡了。
胤禛轻轻的嗯一声,大掌一捞,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手掌覆在他肚腹上,这才轻声道:“闹你没?”
乌拉那拉氏被他摸的有些痒,就摇头:“没。”
这孩子乖巧的厉害。
许是个格格。
她翘了翘唇角,眸子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生个漂亮软糯的姑娘,爷可喜欢?”
胤禛轻嗯,摸摸她的头,温声道:“睡吧,都成。”
只要是嫡出,他都喜欢。
乌拉那拉氏抱着弘晖,被揽在胤禛怀里,就这样睡着了。
他看着娘俩的睡颜,眸子在黑夜中像是融不开的墨,胤禛伸出大掌,轻轻的摸了摸,别的不说,他是要保护他们再不受这种委屈。
胤禛在努力。
他闭上眼睛,想着还有的忙,在脑海中演练一番。
想要纠集一队人马,还不能被上头察觉厌倦,那就得好生的想个由头,他琢磨了半晌,想过自己养一个庄子,都放在庄子上,自然也得会种地之类的才能好掩盖他真实的目的。
想了一圈,却不得其法。
弘晖丢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手足无措,想要用人,手里却一个都没有,只有府上的几个侍卫,放在偌大的京城中,像是水滴入海,毫无作用。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连福晋孩子都保护不了,他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等第二日一大早,他把弘晖薅起来,跟着他一道往宫里去,结果弘晖想看看上朝的样子,被他拒了,就颠颠的去找康熙了。
“皇玛法,你上朝的样子是什么样?是不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特别的从容不迫,肯定好看极了吧?”
弘晖小嘴叭叭的开始夸。
康熙被他夸的身心舒畅,谦虚道:“倒也没有。”
“可是皇玛法平日里就极有威仪,传说中升旒综万机,端扆驭八方。盈虚自然数,揖让归圣明,让晖晖崽真的很想看看这样的皇玛法。”他糯叽叽开口。
康熙想了想,不能出现在殿中,可以给他在屏风后加个小绣凳,让他看看。
于是——
众人就发现屏风后有个影影绰绰的小团子。
第一反应都是金屋藏娇,必然是万岁爷耐不住带着小妃嫔上殿,后来想想不是,成人不可能有那么小的影子。
只有胤禛眼神一凛,自家的孩子,各种形态都见过,这看着真的很像。
太子也很惊诧,因为这肯定不是他宫里的孩子,那就有意思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就忍不住抿嘴。总觉得猜的很对。
等到下朝后,他没有立马走,而是躬身禀报说自己还有事,康熙就直接传召他过来,一边起身去屏风后头抱起睡的香甜的崽。
说是要看他,结果睡着了。
他倒要看看这崽睡醒了怎么圆。
太子眸色深了深,所以汗阿玛对弘晖真的不一样,儿时,便是他也没受过这样的优待。
他扬声禀报完,康熙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不错,如今越发进益了。”
胤礽高兴了些,他转身走了。
看一眼瘫在康熙怀里睡觉的弘晖,心里又不免思量万千。
弘晖睡了一会儿,没有那种嗡嗡嗡的说话声,他又醒了,见在康熙怀里,有些诧异:“咦。”
见康熙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弘晖就笑:“我跟你说,我做梦了。”
他满脸深沉的开口。
“梦见什么?”康熙似笑非笑,他等着他圆。
“那是飘雪的深夜,霞光万道,仙乐飞鹤,突见一长须老者,脚踏祥云,缓缓降下。”在康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他面不改色,接着说道:“他就说,皇玛法未来会做明君的,叫我好好追随你。”
“那你是什么?”康熙轻笑。
弘晖一脸无辜,他要是说他是个小废物,康熙不会抡着拳头揍他。
“是皇玛法的小跟班小可爱。”他甜滋滋的撒娇。
康熙拧着他的耳朵揪了揪,轻笑道:“吃点东西上课去。”
弘晖撅着小嘴巴,背着自己的小书包,颠颠的跑去上课了。
上课也好,有十四叔玩。
谁知道胤禵瞧见他,就觉得自己手疼,迈开脸走的远远的。
弘晖:?
“十四叔,我是弘晖啊,晖晖崽啊。”连他都不认识了,别是傻了吧。
胤禵无奈,又凑过来,小小声道:“小爷不能罚了,再挨罚就要被你皇玛法揍了。”
他自诩已经长大了,但是没有成婚,就还是会随时被打屁股。堂堂大清巴图鲁,被扒掉裤子打屁股,这忒离谱了。
“我不会捣乱的。”弘晖信誓旦旦。
胤禵信了。
他信了弘晖,却忘了自己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
课间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和弘晖一起玩,还絮絮的说着话,玩的特别开心。
然而等开始上课,侍讲叫他背书的时候,他懵了。
他忘了。
没背。
玩弘晖这个小崽崽实在是太开心了,他有些爱不释手在里面,结果就造成这种局面。
又被罚了。
惨。
弘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呲着小米牙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胤禵冷笑,指节捏的叭叭响,小小声威胁:“等会儿揍你。”
弘晖看到他身后缓缓走近的高大人影,不由得安静如鸡。
胤禵还当他是怕了,更加大放厥词,冷笑道:“把你拎起来揍。”
弘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低沉稳的声音:“揍谁?”
胤禵被吓的一个激灵,他僵硬的回身,就看见康熙正冷冷的盯着他。
他呆住。
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汗阿玛。”他讨好的笑了笑,特别能屈能伸的抱住弘晖,轻拍着他的背,软声道:“最爱晖晖崽了。”
弘晖正要说话,被他一把捂住嘴。
康熙清了清嗓子,胤禵就恭敬的把崽崽递给他。
“您请。”他一本正经道。
属于变声器的公鸭嗓也能听出几分恭敬来。
弘晖伸手搂住康熙的脖颈,软乎乎的撒娇:“不凶十四叔,他也是宝宝呀。”
康熙:?
胤禵疯狂点头:“对对对,是个十几岁的宝宝。”
康熙一噎,很想让他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转身走了。
弘晖牵着康熙的手,施施然的走在宫道上。他昂着小脸,奶唧唧的看着康熙,笑着问:“玻璃研发的怎么样了?可以做一批玻璃砖出来吗?要通透的,想给额娘做个妆奁出来。”
康熙挑眉:“怎的不叫你阿玛给你弄?”
弘晖一脸无奈:“他心中只有忠君爱国,哪里肯为我做这些。”
康熙听着高兴,闻言拍着他的小脑袋,温柔道:“那皇玛法给你安排。”
透明的玻璃砖,放在以前,他要是开这个口,必然觉得他太过奢侈。可现在,玻璃都是他提出来的。区区玻璃砖,谈何挂齿。
“还要什么?”他问。
弘晖摸着下颌琢磨:“再打制一套透明的妆奁,收纳盒都是玻璃的,然后把夜明珠磨成粉,埋在凹槽处,想必很好看把。”
康熙:……
你这么敢想,你阿玛知道吗。
但是光想一想,好像确实挺好看的,最起码他都想给心爱的后妃给安排一套了。
“成,安排。”康熙想想,他给画图纸不合适,就喊胤禛过来,没说是给谁的,只说让他设计图纸,然后让匠人做出来,且不许告诉别人。
胤禛琢磨片刻,问给多大年岁的,就听说是跟福晋差不多,他心里就有数了,回去认真画图,当真不叫福晋看见。
弘晖也不说,他保守秘密的能力比胤禛还好。
乌拉那拉氏倒是有些疑惑,爷俩作甚,竟然这么忙活。一回来就忙去了,也不陪着她了。
她惦记了好几日,什么都想过了,最后决定相信弘晖,毕竟胤禛会负她,弘晖不会。
等这折腾出来,人看着打制好的妆奁,康熙不住口的夸:“不错,弘晖这想法好。”
弘晖也高兴,他呲着小米牙,想说额娘肯定喜欢,最后觑了胤禛一眼,什么都没说。
而胤禛看着爷孙俩的说辞,心里突然有了疑惑,总觉得这像是中间有事的样子。
然而弘晖就颤着肉嘟嘟的小脸颊乐,并没有其他说辞。
最后还是康熙慢条斯理道:“这既然是弘晖想出的主意,这妆奁便赏给老四媳妇儿。”
胤禛慢慢的皱起眉头。
他一脸怀疑的看向弘晖,总觉得这主意从头到尾都是他定的,再者给妇人做妆奁,怎么也轮不到他来。
如此想来,倒是明白过来,他看向弘晖的眼神就有些危险。
弘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眨巴着水润润的双眸,歪着小脑袋,乖乖的看着他。
胤禛带着赏赐和自家崽回去了。
一进正院,直接就把他拎到墙角,眉眼凌厉:“你为甚要如此?”
弘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奶唧唧的看着他,软声道:“想送额娘礼物。”
玻璃妆奁漂亮又时兴,是最好的礼物。
而他知道,以胤禛守礼克制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他这才去寻康熙。
“你不能因为自己接了差事,就不让家里用玻璃了。”弘晖双手叉腰,奶里奶气道。
胤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站着好好想清楚。”
他知道孩子小,很多道理不懂,但是他必须将这些道理给他掰碎了讲给他听。
比如他有玻璃差事在身上,他动一分,让人就觉得他有一百分,别人的嘴巴他堵不住,想要有廉洁的名声,他就什么都不能碰。
“可你现在要廉洁名声做什么?戳二伯的肺管子吗?”弘晖满脸无辜道。
胤禛猛然眯起眼睛,看向眼神清澈的小崽崽,他的眼神中可以映照出你所有的身影。
清澈的让你无所遁形。
“你说的对。”胤禛冷冷的看着他,扭过他的小身子将他摆正,慢条斯理道:“爷依旧要罚你。”
嘴上说着狠话,他还是把妆奁送给乌拉那拉氏,看着她惊喜的眼神,不由得眉眼柔和起来,他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被揍一顿的弘晖:……
你刚才跟我不是这么说的!
乌拉那拉氏满怀欣喜,她昂着小脸,因为感动,眼尾都带上几分晕红,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胤禛。
弘晖:?
这主意是我想的,我还挨训了呢。
然而阿玛毫不犹豫的占据了他的功劳,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看着额娘羞涩而喜不自胜的神情,弘晖也跟着抿着小嘴巴笑,谁送的不打紧,额娘开心就好。
他喜欢额娘笑的甜甜的,很开心的样子。
弘晖想,阿玛现在很喜欢额娘,现在她肚子里也有崽崽,到时候他噶了,额娘会伤心,却有继续好好生活的动力。
一切都很好。
如果他不用噶的话。
胤禛一把把他揽在怀里,眼神中带着恳切,一边低声道:“弘晖乖。”
乌拉那拉氏将自己的脂粉全部挪到妆奁上,看着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眸光愈加晶亮起来。
人玩了一会儿,这才洗漱摆膳,等用膳的时候,就见乌拉那拉氏心情很好,她不停的给两人布菜,一边乐呵呵道:“今儿跟八福晋一道去逛街,看中了个赤金的项圈,原想着给晖晖崽买,后来一想,赤金的到底不够贵重,还是得镶宝的,就又拿去镶了八宝,过几日就可以戴了。”
她絮絮的说着话,显然心情极好:“又看中块布料,雪青色的,给妾身和弘晖都做了套衣裳。”
胤禛一直安静的听着,听到这里撩了撩眼皮:“谁?”
“妾身和弘晖。”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弘晖欢呼:“要和额娘穿母子装。”
他琢磨这个说辞,确实比较形象,就慢悠悠道:“没有一家装吗?”
弘晖呆:“亲子装?”
“对。”胤禛喝了口汤,眸光紧紧的盯着乌拉那拉氏。
她比他还兴奋:“可以吗?”
毕竟谁都知道四爷守规矩,这穿一样的衣裳,显然是不够规矩的,但是他愿意,那就更好了。
她自然希望昭告天下。
等洗漱过就睡下了,第二日是休沐,刚用过早膳,就见墙头趴着一颗锃光瓦亮的大头,正呲着牙打招呼:“起床了崽。”
胤禛抬眸,就见十四挂在院墙上,登时想揍他一顿。
“作甚?”他黑着脸。
很有威慑性的眼神让胤禵赶紧从墙上下来,老老实实的敲门请安,规规矩矩的站在胤禛面前请安。
“四哥安安。”
“嗯。”胤禛掀了掀眼皮看他。
“十四叔?”弘晖端着小碗冲出来,扒拉掉最后一口粥,这才奶唧唧道:“想你辣!”
没他在,都没有乐趣了。
胤禵狞笑:“小爷来报仇的。”说着就伸出双手来抓他。
“啊啊啊快跑。”弘晖扭头就跑,小短腿拼命的倒腾,这才窜到胤禛身上,冲胤禵吐舌:“略略略抓不到。”
胤禵没理他,坐在胤禛边上,侧眸看着他:“翰林院的名单出来了。”
他说了一句,起身就去追弘晖。
两人笑闹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胤禛眸色幽深的望着他,果然在宫里,大家会披上各种各样的外衣,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最终为了包裹住那颗七窍玲珑心。
“走吧,出去玩!”弘晖兴奋的哒哒哒跑过来。
胤禛看了胤禵一眼,这才看向弘晖:“去哪?”
“会宾楼!好吃好玩哒!”弘晖趴在胤禛身上,揪着他一点衣角奶唧唧的撒娇。
胤禵沉吟片刻,在弘晖期待的眼神中,起身:“好。”
他应了。
熊猫崽崽顿时高兴疯了,哒哒哒又跑回去,牵着胤禵的手一道回来,说完出去玩。
胤禵和胤禛的眼神在上方交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人施施然的往外走,刚踏出门槛,胤禛就有些心慌,他回头,叫侍卫们跟紧些,他就知道,那次弘晖失踪,受伤害的不止崽一个。
他心里,也有阴影。
几个侍卫跟着,他终于放心下来,一行人往会宾楼赶去。
到的时候,就见门内熙熙攘攘,许多年轻书生正在高谈阔论,听着他们激昂文字挥斥方遒,不由得觉得好玩。
弘晖各处看着,这会宾楼出现个漂亮的奶娃娃,也属实引人耳目,众人都看过来,有喜欢小孩的,还专门过来打招呼。
“你们也是今年的进士?”有个求生问。
他生的端方,颇有谦谦君子的味道,瞧着和胤禛差不多大,但是眉眼间带着凌厉和凛然正气。
胤禛眸色深了深,摇头淡淡道:“下期才去。”
“鄙人乃湖广年羹尧,不知兄弟如何称呼?”他一躬身,笑着作揖。
胤禛漫不经心道:“不才姓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胤禛很快就不动声色的把他所有家底给问出来。
弘晖一直捧着小脸蛋在听,当听到年羹尧的时候,眸子亮晶晶的。
他们不知道,但弘晖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一种羁绊的宿命感,最后年羹尧死在了雍正手里,他还有个妹妹叫……小年糕还是什么,据说是雍正一生所爱。
但是现在,两人之间充满了试探,谁也不相信谁,还在打太极,一句话恨不得加八百个心眼子。
但帝王之术终极玩家雍正,到底厉害些,就算是少年版的也打不过。
“年哥哥,你可有妹妹?”弘晖奶里奶气的问。
年羹尧一怔,他听过很多问题,唯独没听过这个。
“家中有个妹妹,今年四岁了。”他说。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他其实有些呆,但仔细算算年纪,好像又差不多。
他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
看着年羹尧充满心眼的话语,他想说你别挣扎了,早晚得进雍正的口袋。
“柳先生大才,不才受益良多。”年羹尧被说的五体投地,躬身谢过后才离开。
胤禛望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半晌又摇头,湖广巡抚家的公子,只能往前途无量上走。
等路过育婴堂的时候,就听弘晖软声道:“育婴堂里的孩子好可怜哦,怎么还有穿甲胄的?”
胤禛猛然抬头。
穿甲胄的。
那自然是父辈中有人当兵卒,这才能获取。
他心里突然有了目标。
那些孤儿。
胤禛摸摸弘晖的小脑袋,解决了一桩心事,突然就高兴起来。
今天这一趟,属实没白跑。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办,如今倒是有了更好的解决法子。
年羹尧当选翰林院庶吉士,这往后熬着的时间长着呢。他心里有些遗憾,倒是一步闲棋。
而胤禵脚步一转,走进一家酒楼,在靠窗的地方一坐,就不肯动了。
“还要吃?”这家都是小炒菜风格,吃着好吃。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也喜欢。
胤禛见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心底一软,就点点头。
然后他就后悔了。
“铁锅炖大鹅!地锅鸡!烧鸡公!糖醋小排!”
胤禵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大菜,今天有人请客,他要把舍不得吃的全部都给吃掉。
这样想着,不由得更是快乐。
胤禛:……
他嫌丢人。
但还是坐下,让小二上菜,还给侍卫也点了菜吃。
几人一坐,小店中就占了一大波位置,众人见他们这打扮,就不敢靠近了。
只一个女子,聘聘婷婷的抱着琵琶,慢慢的走进来,坐在中间的空地上,就开始弹琵琶。
她弹的很好听,眉心紧蹙,带着细细的哀愁,瞧着就惹人怜惜。
胤禵还不知男女,尚未开窍,他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别开脸。
而胤禛也是如此,外边的女人,他总是抱着很大的戒备。
而弘晖紧紧的盯着女子瞧,半晌才转回脸,等过一会儿,又盯着看。
“这。”他迟疑片刻,这才盯着她脚腕上的铃铛,凑近胤禛,压低声音道:“那个漂亮坏姐姐,跟她一样有铃铛。”
他是近距离接触过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胤禛心中一凛,他过了会儿才慢悠悠的盯着琵琶女看,半晌都没有回神。
胤禵:?
这不合适吧。
他试图拦住他视线,压低声音道:“你家里头有四嫂了,四嫂那么好,你整这么个玩意儿她该多伤心。”
胤禵年岁尚小,心中一片赤诚。
胤禛别开脸上下打量着他,唇角勾起一个不可察觉的笑意,板正了神色,冷笑着道…“若你挨揍,许是伤心的人就是你了。”
胤禵呆住。
他好好的挨什么揍,简直无理取闹。
而胤禛正冷冷的的看着他,他只得闭嘴消音。
胤禛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自己身后的侍卫,众人也不用膳了,扭头就走。
琵琶女依旧在弹着琵琶,但是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眉头蹙的更紧。
失去了闲逛心思的胤禛,直接转身回府,他提笔将琵琶女画下来,一旁的胤禵紧张了:“四哥,这可使不得。”
胤禛:?
你在想什么。
他把画纸递给苏培盛,示意他送出去。
正在此时,乌拉那拉氏过来给他们送茶水点心,就见苏培盛就在卷卷轴,就随口问是什么。
她并没有面色大变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心,只是静静地看着。
胤禵登时不明白了。
在他心里,女子就是不讲道理,就是胡闹,哪里有这般冷静的时候。
然而四嫂就很冷静,她随口问了一句,不等回答一次就转身走了。
那画像是为了找人,不是为了画美,想必四爷自有其思量。
弘晖看着画像,看着看着就有些懵:“她和坏姐姐长的一样?”
他有些不确定。
这样的漂亮姐姐,非常人可见,而他自诩记性还不错,这会儿看多了面前的画像,也有些记不清原本坏姐姐的样子。
而胤禛笃定,这不是先前那小姑娘,因为先前小姑娘的脖子,被他亲手拧断的,他还记得那温热血液喷在手臂上的触感。
他也见过原主。
和胤禛在画像前观摩片刻,弘晖突然恍然大悟:“是骨相差不多?”
皮肉是不同的,前头那个坏姐姐要精致些,而她棱角更鲜明些。
甚至往细了说,那个坏姐姐声音娇媚,惯常做些妩媚动人的姿势,而这个姐姐却是那些含羞待放的欲拒还迎。
看似内敛,实则眉眼间在勾人。
“他们是什么人?”弘晖好奇问。
胤禛面色凝重,先前把山头都快翻出来,也没见其他异常,今天见了这女子,瞬间明白过来。那个弘晖口中的坏姐姐,怕是其中一个,并不出挑。
“其中具体事宜还要接着查,你这些时日不要独自出去,得阿玛查清楚了你再出去。”胤禛殷殷叮嘱。
他不想再尝一遍失去弘晖的滋味了,实在是太疼了。
弘晖乖乖点头,保证自己不出去。
而胤禵看着两人打哑谜,好奇问:“说什么呐?”
不带他玩的感觉糟糕透了。
弘晖不由得笑了。
两人相识一笑,没再说别的,弘晖乖乖的待在内室,而胤禛已经出去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斩草除根了,但是今天那女子的出现告诉他,他可能只是修剪了无关紧要的小纸条罢了。
胤禛先去禀报太子,但太子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提点他,说是这来年开春时,京中又要热闹起来了,让他早做准备。
“是,臣弟遵命。”胤禛躬身离开。
看了毓庆宫的方向一眼,有些失望,现在是找到了绑架弘晖的一些小证据,但是太子不以为意。
他又去了乾清宫,接着由头又说了一遍,康熙倒是上心,给他放了权限,让他自己去查。
胤禛又回去跟太子说,他现在名义上是跟太子好,这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一声,就说他要调查琵琶女的事。
“那你查慢些,这人手在你手里,许多消息都灵通,倒是可以为来年开春做准备。”太子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脸认真道。
胤禛应下,这才告退离去。
等走出毓庆宫,他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等回到正院,看见弘晖欢喜的扑过来,跟乳燕投林一样进他怀里,高兴的眼神亮晶晶,他就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他真的爱弘晖,会毫无条件的宠他,其他人并不会如此。
弘晖却乐呵呵的。
他奶唧唧的凑到胤禛跟前,握着小拳头给他捶腿,笑着道:“力道如何?”
胤禛闭着眼睛感受片刻,这才温声道:“不错。”
正玩着,胤祥过来了,他提着一兜小鱼,笑着道:“在河里钓的小鲮鲫鱼,用来炸小鱼最好吃。”
说着他把小桶递给苏运,笑着道:“看弘晖都瘦了,给他弄点东西吃。”
正说着,就见隔壁八爷府也来人了,说是送了个野兔子,今儿八福晋去打的,惦念着弘晖,就送来给他吃。
弘晖美滋滋的:“吃!兔兔这么可爱!是麻辣还是红烧啊?”
乌拉那拉氏惆怅一叹,她刚才还在想怎么哄弘晖,让他好好的不要哭。
结果人家还不挑,要俩口味。
没过一会儿,就见院墙上又出现一颗大头,胤禵在外头蹦着喊:“吃糖不吃?今儿新出的花样。”
弘晖就在院里蹦:“吃吃吃,快拿来。”
胤禵一翻墙进来,就对上胤禛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他登时摸了摸鼻子,从腰间解下荷包,放在弘晖手里,小小声的说悄悄话:“全部都给你带来了,吃完了再去给你买。”
光是拿着,就能闻到糖果香甜的味道。
弘晖眼睛都亮了。
“好喜欢十四叔的。”他奶唧唧的撒娇。
胤禛:“咳。”
他还在呢,你们说悄悄话吵到爷的耳朵了。
胤禛立在廊下,穿着一袭雪青色的长袍,上头绣着几根青竹,暗色的看不大清楚。
弘晖却高兴极了,哒哒哒跑过来,挂在胤禛的身上,乐呵呵的念叨:“阿玛竹子?竹子阿玛!”
他陶醉的吸了口气,可怜巴巴道:“要不阿玛再做个竹子的香包?”
胤禛疑惑的看着他。
“那样阿玛就是全世界最爱的阿玛了。”弘晖笑的眉眼弯弯。
“谁能拒绝竹子味儿的阿玛。”
直接把buff叠满。
第37章
胤禛把他从身上摘下来, 拎在手里,轻轻嗯了一声,这熏竹叶香也可。
“阿玛, 为甚总是拎我?”弘晖晃悠着四肢,懒洋洋问。
胤禛把手里的崽妥善放下, 他沉思片刻,在弘晖满眼期待中, 沉静开口:“因为衣裳会皱。”
弘晖呆住。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
因着衣裳会皱, 所以拎着他后脖领, 这跟掐着螃蟹盖有什么区别。
弘晖气滚滚。
可是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竹子,他又忍不住上前和阿玛贴贴:“要竹子味的熏香嘛。”
这样他简直要爱死了。
一旁的胤禵闻言, 顿时心中不忿,他看向身着新衣的胤禛, 正要出口嘲讽, 就见乌拉那拉氏也穿着雪青色的衣裳出来了, 上头绣着典雅的兰花。
胤禵哑口无言。
而弘晖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来,就见额娘是这个衣裳,阿玛是这个衣裳,独独他没有。
“也要。”他眼巴巴的看着。
先前还说是亲子装,怎的成了他一人有他没有。
乌拉那拉氏就又叫苏运捧出来一套小小的长袍, 让弘晖进屋里换上。
夕阳西下,柔和的光线让万物都染上温柔的光辉,胤禵看着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裳,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一起。
他从前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福晋,在这一刻,瞬间就明白过来,原来这样的就好。
就在此时, 弘晖穿着雪青色的长袍走出来,上头绣着可爱的大熊猫崽崽,听到动静的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回头,不约而同的柔和了眉眼。
这幅画面,对胤禵的冲击力很大。
“晖晖崽也有~”弘晖转了个圈,扑进胤禛的怀里,奶唧唧的撒娇:“爱阿玛!也爱额娘!”
他嘴巴甜甜。
胤禵静静地看着,方才还说最喜欢他的崽,这会儿笑的露出小米牙。
“给十四叔也穿上。”弘晖殷勤道。
既然已经穿了,当然不能遗漏其他人。要不然十四叔一人,会显得很尴尬。
胤禛长身玉立,眉眼清朗,眸中光彩湛湛,带着舒缓的笑意,在乌拉那拉氏眸中,像是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
随着宫女又捧一套衣裳出来,胤禵回去换了,他临踏入门槛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四嫂抬着头,眸光晶亮的看着四哥,他恍然间发现,原来有四哥在的地方,鲜少能瞧见四嫂的正脸。她总是望着他的,满怀情意,满心满眼。
他抬步走了进去。
弘晖昂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冲着乌拉那拉氏嘿嘿笑:“我想飞飞~”
他拉过阿玛额娘的手,让他们交叠在一起,然后钻进中间的空档,努力示范:“这样这个手往上,那个手往下,就能翻跟头,然后架住腋窝,就能飞飞了。”
胤禛点头:“可。”
按着他说的,一手向下压,一手往上抬,弘晖借力,瞬间稳稳的翻了个跟斗,他顿时兴奋起来。
“飞飞飞~”
等胤禵穿着胤禛的长袍出来,就听见弘晖嘎嘎乐的声音,他有些羞涩的挽着袖子,清了清嗓子。
乌拉那拉氏回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小孩偷穿大人衣裳,是这种感觉。
少年身量清瘦,和胤禛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姿比起来,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倒是穿出几分弱不胜衣来。
胤禵清了清嗓子,骄矜的抬起下颌:“走吧。”他知道衣裳不合身,却还是不肯脱下来,强行融入三人中,骄傲的不得了。
“走。”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并肩走着,弘晖跟在后头攥着拳头拼命的倒腾小短腿,而胤禵在小心的护着他。
等坐上马车的时候,弘晖和胤禵可怜巴巴的缩在小角落,努力让自己不太占位置,因为胤禛说,如果他的腿伸不直,那就让他们坐车辕上。
弘晖看了看窄窄的横杠,觉得那地方绝对硌屁股,并且对坐姿有着较高要求。
这个时候,他就有些遗憾,阿玛实在是太高了。那大长腿,随便摆摆就能占满车厢。
“阿玛抱腿腿。”弘晖抱住胤禛的腿,小心翼翼的挨着他。
胤禛没搭理他。
乌拉那拉氏有些心疼,想躬身抱起来他,却被胤禛给拦了:“男孩子,别娇。”
胤禵用胳膊肘戳了戳弘晖,压低声音道:“你阿玛说了,让你别娇。”
熊猫崽崽一点都不娇。
他挺着小胸脯,努力的把肚子上的肉往回缩,一边也低低道:“不娇,我是巴图鲁。”
“圆滚滚的巴图鲁?”胤禵嘲笑。
弘晖点头,熊猫崽崽当然要圆滚滚,并且丝毫不影响武力值,成年后打三个巴图鲁都不成问题。
胤禛淡淡的瞥了一眼胤禵,说归说闹归闹,嘲笑弘晖就是不成。
接受到凌厉的眼神,胤禵面皮子一紧,他立马坐端正了,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哥哥。
有这个冷面哥哥,真是他的福气。
吱呀。
马车停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在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像是朦胧的雾。
弘晖缩在胤禛怀里耍赖,奶唧唧的撒娇:“要抱抱。”
方才还说不要娇,这会儿又开始闹。
胤禛一甩披风,将他护在风雪外,而胤禵瞧着,也跟着闹:“四哥我也要。”
胤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在他以为要拒绝的时候,披风被一只素白的大掌抬起,厚实的布料隔绝了雪。
几人走进茶楼,同色的雪青衣裳和那股子闲庭信步的养尊处优,瞬间让很多人都望过来。
等披风放下,就出现两张灿烂的小脸,
弘晖乐滋滋的呲着小米牙,看着一旁的胤禵,不停的用小手手去戳他。
胤禵就忍不住笑着躲。
一旁过来伺候的店小一也跟着笑,乐呵呵道:“两位小公子真是活泼机灵。”
胤禵:?
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是小爷的兄长。”他骄傲的挺起胸膛。
店小一迟疑的看向一旁的弘晖:“那这位小仙童一样的小公子?”
“他崽。”胤禵皱眉。
店小一躬身请罪,看着一脸不悦的胤禵,赶紧把人往包间里请,谁知胤禛拒绝了,他说要坐在窗边看风景。
弘晖顿时乐呵呵的往窗边坐,托腮看着外面的风雪,雪会带来一种静谧的意境,好像悠远的梦。
乌拉那拉氏温柔的摸摸他的头,笑着问:“你想吃什么?”
“吃额娘想吃的。”弘晖软糯道。
平日里都是按着他的口味点菜,今天他想按额娘口味点。
胤禛也跟着点头。
三人看向胤禵,他下巴放在桌子上,毫不在意道…“我不挑食。”
除了很奇怪的味道,特别辣特别咸之类,他都不排斥。
甚至有特色也会想尝尝。
当达成一致后,乌拉那拉氏这才迟疑着开始点菜,她有些犹豫,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弘晖和胤禛爱吃的菜。
在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她爱吃什么,好像他俩爱吃她就爱吃了。
弘晖想想,又添了一道辣椒小炒肉,他歪着小脑袋,软乎乎道:“额娘喜欢吃辣椒。”
就换辣的斯哈斯哈,但是眼神是晶亮的。
胤禛这才转头看向乌拉那拉氏,低声道:“喜欢?”
她点头。
胤禵正在给几人倒茶,他自己灌了一杯,懒洋洋道:“想吃都点,小爷请客。”
他有钱。
身上的钱根本花不完。
胤禛斜睨他一眼,轻笑:“好。”
他笑的很少,偶尔笑一次,就会让人有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弘晖登时趴在他怀里,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巴亲他,一边乐呵呵道:“快,给崽笑一个。”
胤禛又收了脸上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单臂将他拎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阿玛阿玛。”
他扑腾着小手往他怀里钻,胤禛想拒绝,却舍不得他奶香的小身子,只虚虚的搭着。
胤禵看了一眼,有些愣怔。
他在想方才被披风护住的温暖感觉,他没被汗阿玛抱过,从他出生,宫中已有十三个阿哥。
而他,出生的平平无奇。
恭敬侍立着回复,是他最常有的状态。
而弘晖,可以随时爬进四哥的怀里,也可以随时爬进汗阿玛的怀里。
他羡慕他了。
他轻而易举的拥有他没有的一切。
得不到的人,永远在骚动。
他内心压抑着无法压抑的汹涌又必须压抑。
少年心中百转千回。
面上却淡淡一笑:“仔细摔了。”
胤禛看了他一眼,在胤禵猝不及防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
温热的大掌隔着厚厚的衣裳,明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却仍旧让胤禵心中滚烫。
他垂眸,装作喝水,来掩盖自己微红发热的眼眶。清瘦的少年肩膀单薄,有了大人模样。
他艳羡哥哥的腹黑霸气严肃张狂,却没有匹敌这一切的能力。
只剩下一颗翻涌的心。
他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
胤禵故作不在意,却还是会为了偶然的温暖而心中滚烫。
而弘晖小嘴叭叭的:“等会儿我要啃一头牛,一大头牛,超大。”他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努力想要比划出自己心目中的大牛。
看着他画出一个小小的圆,胤禵噗嗤一声笑出来,把他的指尖往外拉一拉,轻嘲:“叔帮你。”
弘晖鼓着小嘴巴不高兴。
乌拉那拉氏就笑着捏他的小脸蛋,温柔道:“好好好,看等会儿你能不能吃一头牛。”
弘晖不由得笑了。
“能。”
他响亮的回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渐渐地天地间都成了一片雪白,入目所见,白雪皑皑,好看的一塌糊涂。
弘晖歪着头,趴在窗户上,风雪把他的小脸蛋吹的通红。
“冷不冷?”胤禛随手给他披上披风。
等用过膳,胤禵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踏在雪上,留下一串轻轻的的脚印,在片刻间,就被大雪覆盖。
胤禛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没说话。胤禵的年岁,正是迷茫和探索的年岁,同为刺猬,他又如何不知他现在内心的痛处。
曾经,他也想要阿玛关注,想要额娘爱护。
不过,现在他都不要了。
当你放弃后,才发现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希望胤禵能走出来。
成长到强大冷漠,波澜不惊。
胤禛收回视线,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温声道:“困不困,回吧?”
弘晖不困,还很精神,他觉得他能去雪里狂奔三百圈。
“嘤嘤嘤,放我下来。”
他挥舞着小手小脚。
被胤禛提溜着后脖领起飞的弘晖,很不开心,却根本反抗不了,最后耷拉着小手小脚,放弃了。
乌拉那拉氏不由得笑了,用帕子挠了挠他的小脑袋,温柔道:“天黑了,回吧。”
等再出门的时候,胤禛的披风下,就成了福晋和嫡子。护着两人上马车,苏培盛把背后的伞拿出来,默默打开给自己打着。
有伞不打,非得淋着。
这就是有媳妇儿的男人不成。
可怕。
等到回府,苏培盛又把伞收起来,还不等他想明白,要不要递出去,就见自家爷跟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将福晋和大阿哥都护在屏风下。
哦,老鹰。
老母鸡略有不雅。
等走进抄手游廊,乌拉那拉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拒绝了胤禛再为她护着,而是自己扶着小宫女的胳膊,慢慢的走着。
雪很大。
她很高兴。
等回了正院,就听见苏运说,宫里头来人了,给大阿哥送了一包糖炒栗子,是万岁爷吃着好,特意送来给他吃。
一兜糖炒栗子,还带着蜂蜜的甜香味,大雪天送过来竟还微烫。
胤禛一颗一颗的剥给弘晖吃,但是弘晖心疼额娘,就喂给自己额娘吃。
“咳。”胤禛清了清嗓子。
弘晖瞬间会意,从胤禛手里接过栗子,又转手喂给他,奶里奶气道:“阿玛吃。”
可香了。
他喂了一遍,这才乐呵呵的自己吃,开心的眯起眼睛,软糯香甜,好吃极了。
吃完了就被赶去洗漱,弘晖乖乖的听话,等洗白白后,一点都不怕冷,在内室乱蹦跶。
被胤禛强势镇压了:“睡。”
他板着脸,眉眼凌厉。
弘晖就怕他这表情,小声嘟囔:“明明是眼尾上挑的风流眼,偏偏整日里都严肃。”
这是什么老干部做风。
“能熬个通宵吗?”在胤禛凛然的眼神中,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手,试图为自己谋取福利。
“睡。”胤禛把他头往枕头上压。
刚才还强撑着要嗨的崽,被强行闭上眼睛以后,睡的比谁都快。
乌拉那拉氏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笑的一脸温柔:“他现在有阿玛陪着,很少魇着了。”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她心里觉得如何都值当了。
胤禛点头,大掌温柔的轻抚着他小脸蛋,轻声道:“慢慢就好了。”
却不知——
弘晖还是会梦到以前,但那些阴翳暴戾的梦境,会有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手持利剑,将一切他害怕的东西都撕碎。
所以还来不及害怕,他那些噩梦就消散了。
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没睡,两人洗漱过,乌拉那拉氏正在给胤禛通头,再慢慢的给他按摩。
胤禛按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别忙,坐着吧。”
两人相对而坐,胤禛自己慢慢的用棉巾给自己擦头发,问她孕期可有不适,听她说没有才放心下来。
“等年前快过年的时候再上报你有孕,就不必各处跪着,也能舒坦些。”胤禛淡淡道。
过年的时候,繁文缛节特别多,这跪下没有一个时辰受不住,好好的尚且疲累不堪,更别提怀有身孕。
到时候折腾出个好歹来,后悔的妥妥是他,他不愿意后悔。
乌拉那拉氏点头:“都听爷的。”
“啥?”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眸,就见弘晖闭着眼睛游荡过来,说了个啥后,倒在胤禛怀里睡着了。
“这孩子。”乌拉那拉氏要伸手接,她觑着胤禛的神色。
“无事。”胤禛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又用毯子裹着。
“睡吧。”他说。
他轻松的抱起巩固,和他一道躺在床上,看着他乖巧的缩成一团,不由得眉眼柔和起来。
乌拉那拉氏吹熄蜡烛,也跟着过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开口:“弘晖如今情况特殊,等他好些了,您再瞧着往别处去,也算是给孩子些温柔了,您看如何?”
胤禛闻言没说话。
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能听到门外风声呼啸。
乌拉那拉氏心里顿时有些忐忑,她捏着自己的手,能听见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着,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爷。”她嗓子发紧。
很担心他会拂袖而去,或者是斥责她心机深沉。
谁知,低沉磁性的男音从身侧响起:“别多想,睡吧。”
乌拉那拉氏睡不着,刚开始她还稳得住,胤禛来了就来了,左右都要走。
世间男儿多薄幸,她都懂,也能很好做自己。可胤禛来的多了,她就有些贪心,想要的更多。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努力的开解自己,心里酸涩的像是拧了酸汁子。
“睡。”男音短促低沉,不容拒绝。
乌拉那拉氏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
半晌,她还是有些睡不着。
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从她脖颈下穿过,将她搂在怀里。脉搏就挨着脖颈上细软的肌肤,声声震耳。
她更睡不着了,就伸出小手去勾胤禛,声音软的像水:“爷。”
那胳膊抽走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惊,眼角就沁出泪来。
紧接着,她发现弘晖被抱到里面,她被拢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随着胸膛震动,耳边传来低沉的男音,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畔:“乖,睡觉。”
乌拉那拉氏红了脸,闭着眼睛被箍在怀里,肌肤相贴,带来无尽的慰贴。
她睡着了。
胤禛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也跟着睡着了。
等第一天早上,乌拉那拉氏醒了,就发现怀里抱着自家爷的寝衣,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而一旁的弘晖就睁着乌溜溜的双眸看着她,还奶里奶气问:“你抱阿玛衣服作甚?舍不得吗?”
“问这作甚,想挨揍吗?”乌拉那拉氏柳眉一挑,拧了拧弘晖的小脸,故意吓唬他:“额娘打人可疼了。”
弘晖皱巴着小脸,可怜巴巴道:“晖晖崽饿了,能吃完再打吗?”现在打他的话,又疼又饿,也太惨了。
以前经历的苦多了,现在有些吃不得苦。
总得让他占一样。
乌拉那拉氏在他忐忑的眼神中,认真的思索一下,才浅笑着亲亲他的脸蛋,哼笑:“额娘先记在小本本上。”
弘晖还来不及笑,就听额娘补充:“有空再揍。”
弘晖:QAQ
有些话,说了争如不说。
他不想听。
见他这样,乌拉那拉氏没忍住浅笑出声,伸手将他抱起来,一道去洗漱,温柔道:“晖晖崽这么聪慧乖巧,额娘怎么舍得揍你。”
弘晖这才笑开了。
不用挨饿也不用挨揍,真的好棒。
他吃东西,都忍不住笑的弯起眼睛。
看着他可可爱爱,乌拉那拉氏心情也极好,想想夜里她自己的小情绪,让她觉得她肯定是被夺舍了。
她怎么会患得患失。
肯定不会。
“走吧,今儿该给你玛嬷请安了。”她换着衣裳,轻声道。
弘晖乖乖点头,软声道:“走吧。”
娘俩又穿上雪青外袍,披上披风,这才往宫里去。
神武门处的侍卫一见是四贝勒府的马车,哪里还敢拦,赶紧打开门叫人进去。
等到了永和宫,德妃已经备好茶点,好生的等着了。她笑吟吟道:“早盼着你们来。”
说着她温柔的拉住弘晖的手,笑的非常慈祥:“好乖的孩子,又长高了。”
她一边夸着,一边从手腕上捋下手镯塞到弘晖手里,轻声道:“拿去玩吧。”
乌拉那拉氏盯着那手镯,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笑吟吟道:“额娘,弘晖还是个小孩,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值得。”
说着就拿过手镯,双手捧给德妃,盯着她眼睛道:“他男孩子皮实,戴不得这个。”
说完她就往德妃手里递,不等德妃接住,她就松手了。
手镯叮里咣啷的碎了。
碎了一地的渣。
乌拉那拉氏眸光闪了闪,唇角微翘,在抬眸的时候,却又恢复成手足无措:“儿媳手脚粗笨,竟连手镯都拿不住,赶明再赔额娘十个,也算是四爷的孝敬了。”
她一番话,连消带打,气的德妃面色铁青,偏偏又说不出话来。
弘晖看着气氛不对,就往乌拉那拉氏身前一站,隐隐挡住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她的手:“额娘没扎住吧?”
他心疼的鼓着小脸蛋呼呼。
“没事。”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脑袋,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慢条斯理的啜饮着茶水。
德妃气的心梗。
偏偏如今弘晖日日在万岁爷跟前,让她不敢有动作。
往常都是乌拉那拉氏坐冷板凳,但是今天,德妃终于体会到冷板凳的滋味,好不容易熬过一盏茶,乌拉那拉氏说要告退,她就迫不及待的挥手,恨不得说你赶紧走吧。
出了永和宫,乌拉那拉氏还绷得住,等再远些,她就忍不住笑出来。
弘晖昂着小脑袋,牵住额娘的手。
“弘晖快有额娘高了,晖晖崽会保护额娘的。”他奶里奶气道。
乌拉那拉氏点头,温柔道…“好。”
两人还未走到御花园,就被小太监给截胡了,说是万岁爷听说小阿哥进宫,特意来叫他去玩。
其实进宫来都应该给康熙请安,但康熙没空见,所以都选择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礼问安,就算是去过了。
弘晖被小太监抱走了,乌拉那拉氏就自己慢慢的走回去。
“皇玛法~”熊猫崽崽蹬蹬蹬的奔过去,扑进康熙的怀里,软糯糯撒娇。
康熙赶紧护住他,板着脸凶:“这么滑的雪,跑这么快做什么。”
弘晖嘿嘿笑:“因为想皇玛法了。”
众人:……
你们爷孙俩别这么腻歪。
众人就见弘晖呲着小米牙,躺在万岁爷怀里,美滋滋的吃着点心,还有帝王喂奶服务,这简直是众人不曾想过的场面。
由此可见,弘晖到底有多受宠。
这个四贝勒府的小阿哥,要比想象中还要得宠些。
弘晖吃口点心,腻了就着康熙的手喝奶,舒坦的不得了。
康熙陪他玩着,一边听众人汇报,这里有问题哪里有问题,听的他心头火起。
“照你们说,这黄河水患,竟无法子可想?”
康熙手一抬,愤怒的想拍桌,对上弘晖软糯的眼神又放下了。
众人松了口气。
弘晖认真的听他们议政,黄河水患的问题太久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马上要过年了,代表着春天快来了。春天来了,这水患也就近在眼前。
等众人退下,康熙揉了揉眉心,惆怅的叹了口气,水患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到时候比现在还头疼。
弘晖给他递了杯茶喝。
“水患终究是会解决的。”他软声安慰。
康熙点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眯眯问:“最近功课怎么样?”
弘晖呆住。
我安慰你你却问我功课。
杀人还要诛心。
他别开小脸,当听不见,窝在康熙怀里,奶唧唧问:“皇玛法,你说人这一生应该做什么?”
康熙盯着他的眼睛,轻笑:“朕也一生,所求不过仁君罢了。”
可是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枷锁。
“那你能疼疼阿玛吗?”弘晖掰着自己小手指,奶里奶气道:“我心疼阿玛。”
康熙捏住他脸蛋上的肉,揪了揪:“你心疼你阿玛,你怎么不心疼朕?”
“心疼呀。”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拱了拱,瓮声瓮气道:“皇玛法坐拥天下,还有晖晖崽真的乖的孙孙,又羡慕又心疼。”
他这话把康熙逗笑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康熙搂着他,索性叫魏珠把笔墨纸砚备好,他一笔一划的叫着弘晖练大字。
塞了一脑袋烦心事,陪孩子好生的玩玩才好。
弘晖被逮着写了一上午的大字,小手都摁出痕迹来了,当康熙说他要忙。他属实松了口气。
崽崽不易。
等到用膳的时候,他又快活起来。
“哇哦,好多好吃的。”如果说皇宫有什么让他流连忘返的,那必然是御膳房,实在有太多好吃的,根本吃不过来。
弘晖小嘴巴圆圆,吃的非常开心。
而康熙就喜欢他这逮着什么都快活进食的样子,也能跟着多吃些。
看着他就高兴。
弘晖吃完就趴在康熙怀里玩七巧板,努力的拼出各种图案。
而康熙在批折子,累了就玩玩他软乎乎的小肚子。
弘晖一骨碌爬起来,突然想起来:“皇玛法,这不对啊,您为甚不传召个貌美小妃嫔,红袖添香,娇香满怀?”
他奶里奶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康熙:?
你在说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弘晖,看着他无辜清澈的眼神,冷笑:“魏珠,去传召老四进宫。”
弘晖:?
你在做什么。
突然传召阿玛作甚。
等胤禛急匆匆赶来,他看了一眼弘晖,这才躬身请安。
“啪。”一折子被扔下来。
胤禛心里一跳,以为是有人弹劾,说的过分了汗阿玛才这么生气,他还在琢磨,难不成他刚开始就败露了。这不可能。
然而汗阿玛就是把他叫过来骂了一顿。
“红袖添香?娇香满怀?”康熙一拍桌子:“四贝勒倒是好享受!”
胤禛:?
他最近抱着怀孕的福晋,连亲吻都要小心翼翼,什么时候红袖添香娇香满怀了。这就算风闻奏事,也太离谱了。
弘晖也呆住,这关阿玛什么事。
简直无理取闹。
但康熙就认为是胤禛教坏了,还很生气,冷声道:“你倒是会以退为进。”
先前胤禛说府里不必进人了,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想着老四额娘已经去了,和德妃又不大亲近,无人替他张目,这次选秀便多给两个。
“这次选秀,你府上朕看不必进人了。”就守着府里的女人过日子。
他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弘晖听见不进人就高兴了,这样额娘就不会生气了。
康熙越想越气:“滚滚滚。”
胤禛告退滚走,他临走前没看弘晖一眼,就担心给他带来麻烦。不过府上不进新人倒是挺好,也算是歪打正着,他挺喜欢这个处置的。
弘晖狗腿的给康熙捶腿,一边软乎乎撒娇:“皇玛法不气了,你气啥呢?”
他都没看明白。
“你还小。”康熙摸摸他的脑袋,到底没说明白。其实红袖添香不打紧,但是不能教三岁半的崽了解这个。
他不挨揍谁挨揍。
弘晖疑惑的看着他,但是康熙摸摸他的脸,没解释,又忙去了。
还给他布置了滕王阁序来背。
“我才三岁半。”他试图唤醒康熙的良知,然而见惯了能人的康熙无所谓:“两岁半也能背。”
弘晖惆怅一叹,背滕王阁序去了。其实他会,但还是一点一点的背着。好像这样就能陪着以前的弘晖一样。
梦里的弘晖,没现在幸运,皇玛法从未看他一眼,阿玛也只是考校功课的时候能见一面,他都是恭敬行礼,从未靠近过。
而额娘,会温柔的哄他背书,然后他就乖乖的石榴树下读书。
梦里读书声朗朗入耳,他也跟着背。好像有人陪着他一样,也挺有意思的。
康熙忙完了,就过来陪他玩:“外头都是雪,就不往外头去了。”
弘晖持不同意见:“春有百花夏有凉风,秋日丰收冬日飘雪,一年四季,都要和亲人一起玩。”
他拍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膛:“比如您最亲爱的孙孙弘晖呀。”
康熙被他逗笑了,叫小宫女给他穿上厚实的狐裘,这才牵着一道往外走,院子里被扫出一条三尺宽的小道,其余都是白白的雪。
弘晖一脚踩下去,吱吱的声音响起,他顿时兴奋起来。
“看,给你踩个小兔子。”他说。
弘晖蹦蹦跳跳的踩小兔子,康熙含笑看着他,倒觉得他更像兔子一点。
“好看吗?”
“好看。”
“兔兔是不是很可爱?”
“嗯。”
“能吃兔兔吗。”
弘晖有些嘴馋了。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麻辣或者红烧。
康熙一噎,他还以为弘晖是想要养一只,结果发现他多想了个养字,他就想要只兔子,然后拿来吃。
“可以。”他没拒绝。
弘晖顿时欢呼起来,抱着康熙的头,叭叭亲两口,乐滋滋道:“又有肉吃了。”
想想就觉得兴奋,迫不及待了。
“但是你晚上要回去。”康熙故意给他出难题,想看他怎么解决。
“打包用食盒带走,然后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顿,可以做三个吗?我一个阿玛一个额娘一个。”弘晖分配的清楚明白,还掰着指头辅助。
康熙沉默了:“那朕呢。”
弘晖也沉默了:“宫里这么多兔兔,不够吃吗?”他感觉不太可能,就算贝勒府断粮,宫里也会好好的,要是宫里断粮了,那肯定是八国联军打过来烧杀抢掠了。
康熙一拍手:“那不一样。”
但是弘晖用很有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他,想问他到底哪里不一样,康熙又不说话了。
“我想去国子监读书。”弘晖道。
康熙摇头:“你去了跟不上。”
再说他教学并不吝啬,连帝王心术都有,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至于学到多少,那就是各自的本事了,
“那我想去看看。”弘晖很好奇国子监,这个顶尖学府里头,到底是什么样。
康熙想想确实他也很久没去看了,就起身,直接道:“走。”
说走就走。
两人施施然的出发,路上碰见了胤禵,弘晖就兴奋的喊他,想把他也带上一起,康熙没拒绝,众人就一道往国子监去。
雪天路滑不好走。
马车慢慢的走着,弘晖挨着康熙,撩着车帘往外看,不住口的夸赞:“皇玛法,瞧瞧这就是你的万里江山。”
康熙一噎:“别拍马屁,你不会。”
弘晖乖乖的哦了一声,他本来想说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为了贝勒府的性命着想,强行改句子了。
胤禵就压低声音嘲笑:“嘿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啪。”他挨了一巴掌。
对上弘晖幸灾乐祸的笑容,胤禵捂着头,乖乖的缩在一旁。
为甚只打他一个。
“谁是马?”康熙冷哼。
弘晖强忍着笑,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康熙不舍的打小崽崽,对十来岁的小子还是很舍得下手。
又是啪的一巴掌。
胤禵生无可恋,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马车上,生生挨了两顿打。
等到了国子监后,康熙看着门口的柏树一脸感叹:“这还是朕幼时种的。”
那时候为了争学子支持,他亲自来国子监种了棵树,如今已经三十多年过去,长的郁郁葱葱,亭亭如盖了。
“我也想种。”弘晖摩拳擦掌。
这种花家的崽,就没有不爱种地的。
康熙犹豫了片刻,他是想要争取学子支持,那弘晖是为了……还不等他想完,就见弘晖蹲着薅了一棵光秃秃的小嫩苗,可惜就算是嫩苗,根系也发达,是他所无法撼动。
但是他薅这个作甚。
“种到额娘……”他想说种到额娘门前,又想想他若是活不过八岁,那额娘睹物思人,得多难过。
“种到乾清宫,那皇玛法时时刻刻都能想起来,这是晖晖崽在陪着皇玛法。”弘晖软啾啾道。
康熙沉吟片刻,在弘晖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弘晖顿时高兴极了。
胤禵沉默的看着,他发现了,这也是一种本事,他就没办法在汗阿玛面前嬉笑怒骂随心自然,总是心里期待着,自然也是端着。
而弘晖就散漫自由,却有带着一种矜持的你不理我我就走了陪别人玩的气质。
“皇玛法,我能在乾清宫种这个吗?”弘晖睁着水灵灵的双眸,指着地上的一株顽强的歪脖子小树苗。
康熙拒绝。
他方才薅的一看都养不活,种也就种了,现在这歪脖子小树苗已经拇指粗,可惜种活,自然不能接受。
“皇玛法,你看你要是给我种这棵小树,等你老了我就扑在你床头照顾你,哪里都不去。”
弘晖嘿嘿笑,画出的饼又大又圆。
“朕感觉你在骗我。”康熙才不信。
“我不在。”弘晖努力提升自己的成功率。
“我还给你捶腿,给你揉肩,给你端茶给你倒水,还保护你,蚊子来了都得先咬我。”
弘晖握着小拳头,满脸都是信誓旦旦。
康熙觑着他的神色,幻想一下美好生活,果断拒绝。
“再给您红袖添香,娇香满怀!”他画饼。
第38章
如果是现在的弘晖, 没他腿高的小奶包,软糯香甜,让人恨不得啃一口, 这捶腿捏肩,在身边来回折腾,自然是幸福的所在,他会很喜欢。
但是, 他会老, 弘晖会长大。
想想胤禛围着他捶腿捏肩,他大概会忍不住一脚给他踢远。
离他远一点。
看着弘晖期盼的小眼神, 纵然吃不下这玻璃饼, 可终究没再拒绝。
“好。”康熙笑吟吟的应了,看着弘晖珍惜的抱着小树,认真的挖土浇水, 不由得勾起唇角。
这棵歪脖子小树不如其他的树苗, 可由于是弘晖种的, 竟也添了几分别致。
细细看来,好像有一种古朴的风韵。
康熙戳戳歪脖子小树, 和乾清宫中的各种珍奇都不一样。
“等树长大, 就可以在这里支一架秋千,摇摇晃晃的多好玩。”弘晖眸子亮晶晶的, 满怀期待。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康熙含笑摸摸他的小脑袋。
等胤禛来接人的时候,就发现这边上种了一棵小树, 他直觉这是弘晖做的。
“阿玛阿玛,看我的小树,等到时候长大了搭个秋千给你坐!”他今天画饼画的很开心。
胤禛点点头, 表示自己信了。
他躬身给康熙请安,许是见的多了,彼此间少了些许的生分,也能随意熟稔的请安。
康熙撩了撩眼皮,静静地看着他。老四随他额娘也随他,一双眸子沉静内敛,眼尾却是上挑的,胤禛年岁小的时候,眼尾一挑就要发脾气,被他骂喜怒不定后,就改了,时时垂眸敛神,那上挑的眼尾又给他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贵气。
此刻他面无表情,却眼神清澈,气质卓绝,所谓清贵。
就是有点气人。
“儿臣告退。”他干巴巴的说一句,牵着弘晖的手,直接就离开了。
而弘晖这小崽崽还会软糯糯的跟他挥手再见,又是交代他好生用膳,又是叮嘱他早些休息。
康熙面上不耐烦,听的却认真。
等跨出门槛,胤禛在前头大踏步的走着,后面的弘晖颠着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
他一路小跑,也追不上阿玛,索性耍赖,往那一站,小脚脚一跺:“阿玛等我!”
胤禛单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弘晖又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颠颠的往前跑,伸出小手牵住胤禛的大拇指,这才乐呵呵道:“阿玛别跑。”
两人刚出宫,就碰见了胤礽,胤禛带着弘晖上前请安,胤礽含笑摸摸他的头,温声问了几句功课,夸他学的好,这才分开。
弘晖乖乖回答。
等分开了,弘晖就昂着小脑袋问胤禛:“那大人可以问小孩功课,小孩可不可以问大人的差事?”
胤禛沉吟:“你若是不怕挨揍,自然是可以的。”
弘晖想想也是。
两人没回府,而是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胤禛慢条斯理道:“今天可以挑一样东西玩,你随便挑。”
弘晖顿时兴奋了,但是兴奋过,又有些纠结,选择太多,反而无从选择。
他抠着小手手,眼巴巴的望着周围。
玩什么。
“能去玩挖笋吗?”他是剥笋小能手,一边吃一边剥,速度特别快。
胤禛:……
爷带你来城里,你却只想去挖笋。
“走。”胤禛应了,既然说让他自己选,那就尊重他的选择。
胤禛骑马,带着他往先前玩过的那片竹林去,上次去他就挺喜欢的。先前下着雪,这次依旧是在下雪,白茫茫一片,看着很有意境。
弘晖一下地就撒欢了。
相对比繁华精致的四贝勒府,他更喜欢在荒郊野岭自由的奔跑。
他看见什么都快乐。
小奶包到处奔跑,跑着跑着就不见了,胤禛过来看,从雪堆里薅出陷进去的弘晖。
他真可爱,像个小土豆丁。
把弘晖放在一旁,胤禛这才轻笑着道:“怎的,小土豆?”
弘晖:……
他扑通一声躺在雪上,轻哼:“现在是小赖皮。”
才不要当小土豆。
胤禛蹲在地上,捏捏他光滑的小脸,慢条斯理道:“哦,小赖皮土豆。”
弘晖一噎,他干不过胤禛,就气势汹汹的去挖冬笋,挖了几下就摸着鼻子放弃了,因为实在太难。
土地被冻的梆硬。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办法破开,只能放弃。
弘晖摸了摸笋,鼓着小脸蛋满是遗憾:“你乖乖的在此处,到时候长成嫩竹也是能吃的。”
在幼年崽崽时期,他也是很挑食的,要箭竹的笋或者嫩竹。后来就不挑了,后加就死了。
胤禛提溜写他,和他一道走在漫天风雪中,和他一起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回家吧,想额娘了。”弘晖软软道。
两人辛辛苦苦跑出来挖竹子,什么都没挖到,又懵懵的跑回去。
乌拉那拉氏正在书桌前看账本,见两人回了,就赶紧叫宫女伺候着洗漱,随口问:“怎的天快黑才回来?”
弘晖就哒哒哒跑到她跟前,甜滋滋的回,说是一道去挖笋了。
“笋呢?”
“在地里。”
去挖笋不代表挖到了。
看着他无辜的眉眼,乌拉那拉氏不由得笑了,把他搂怀里亲了亲,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这才轻笑着道:“给,这是今儿你八婶送来的,原以为你会回来,不曾想你去玩了,你八婶等不到,就走了。”
弘晖接过小怀表,上头有漂亮的纹饰,估摸着是见过他衣裳上有小蜜蜂,就以为他很喜欢,所以上面也有珐琅小蜜蜂。
“有意思。”弘晖看着指针转动,眸子亮晶晶的,抱着乌拉那拉氏狠狠的亲了两口,软糯糯道:“想额娘了。”
听着他甜甜的小奶音,乌拉那拉氏的温柔,她觑了一眼胤禛,就见他正在脱衣裳,双手向后的姿势,显得他愈加肩宽腰窄,看着好看极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
从偷偷看,到光明正大的看。
胤禛感受到她炽热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神情间有些疑惑。
乌拉那拉氏先是把弘晖支出去:“晖晖崽可以帮额娘做个雪鸭子吗?”
弘晖兴奋的窜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两人。
胤禛又要脱衣裳,被乌拉那拉氏给拦了,她笑着上前,替他扯衣服,一边兴奋道:“你今天的腰有点细。”
胤禛:?
借着脱衣裳的空档,乌拉那拉氏狠狠的摸了一把,这才意犹未尽道:“最近是不是疏于锻炼?”
胤禛:?
你听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在他没想好怎么反击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已经坐回去,紧接着是门吱呀一声开了,弘晖兴奋的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雪鸭,递给坐着的额娘。
“哇,弘晖真棒。”她笑吟吟的看。
侧眸望着胤禛的眼神又充满了挑衅。
胤禛换上长衫,坐在桌上喝茶,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愈发放肆的福晋没说话。
弘晖又转过来扑进他怀里,小脚丫非得翘他腿上,一边奶里奶气道:“明天又要上课了,阿玛会不会想我?”
看着孩子清澈如露珠的双眸,胤禛俯身,凑近了他,这才捏捏他小脸:“不想。”
半日不见就想的慌,如此儿女情长,怕是难成大事。
弘晖:……
当他没问。
他又转身扑进乌拉那拉氏的怀里,糯叽叽问:“那额娘呢。”
“想。”
在额娘处,得到了肯定回答,弘晖顿时心满意足,颠颠的玩去了。
“砰。”
碰撞声响起。
胤禛皱眉,就见内室门口又出现个一瘸一拐的小身子,见了额娘,眼泪刷的就掉下来。
“呜呜呜额娘,好疼啊。”
乌拉那拉氏赶紧给他抱起来,撩开衣裳一看,磕的青了一块,就软声哄:“额娘吹吹哦。”
弘晖乖乖的趴在她怀里,抽泣着撒娇:“额娘亲亲就不疼了。”
胤禛看着觉得牙酸。
“下来。”他冷声道。
未免太娇气了。
然而对上弘晖朦胧泪眼,他也有些心疼了,却还是严肃的示意他下来。
毕竟福晋还怀有身孕,哪里能抱这么重的崽。
弘晖不下来。
胤禛只好去抱他。
到了他怀里,弘晖就委屈的不像话,小手拉着自己额娘,软乎乎的撒娇:“嘤嘤嘤不想离开额娘呀。”
乌拉那拉氏心有不忍,也过来抱他,软声道:“腹中是孩子,他也是孩子,怎能重此薄彼?”
谁知弘晖一听,自己就不缠了,乖乖道:“别累着额娘了,让阿玛抱。”
胤禛沉默:“阿玛也累。”
弘晖装听不见,男人累点也好。
等第二日,他背着小书包去宫里上学,刚出正院的门,在乌拉那拉氏看不到的地方,胤禛提着他扔到一边,眯着眼睛威胁:“你若是再皮,爷就揍你。”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一直乖乖的不说话,等进了宫,瞧见康熙,眼圈在瞬间就红了,他扑在皇玛法的怀里,糯叽叽的哼:“皇玛法,我昨天晚上被碰了个大包。”
他伸出两根短短的小胳膊,用尽全力撑开画了个大圆。
惨兮兮的昂着小脸蛋:“然后阿玛还说要揍我。”
康熙皱眉:“为甚?”
“阿玛说因为是我阿玛,闲着也是闲着,揍就揍了。”弘晖眼巴巴的看着康熙,暗示的意味非常浓。
康熙皱眉,视线转向胤禛。
“朕是你皇阿玛,现在也很闲。”他冷声道:“可以揍你不?”
胤禛抿嘴,冷冷的看着弘晖,他真的想揍他了。
“可以。”他垂眸。
想揍就揍,他不会还手,也没办法告状。
康熙冲着他冷笑,转身看向弘晖的时候,又低声道:“你阿玛揍你,也就揍了。”
弘晖:?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张目。
结果你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这揍还是要我自己挨。
胤禛也有些意外,他看向康熙,就见他眼神温和,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跳,又恭谨侍立。
“儿臣告退。”男子的声音响起。
康熙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他昂首阔步的走出去,临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下,却还是扬长而去。
冬日里,乾清宫烧着地龙,暖的像是春天,弘晖被康熙压着,看他写先前教的大字,见练的挺好,这才满意点头。
“不错,还要再继续。”
弘晖被梁九功带着往上书房去,等到了,看着他安生坐下,这才转身离开。
他自己也能来,但是被带着过来,和自己来,是两码事。只要梁九功出现在他身边一日,就无人敢欺他。
“十四叔。”弘晖看见胤禵,就眼前一亮扑过去,奶唧唧道:“想你了。”
胤禵斜着眼睛冷笑:“你见谁不想?”
说着自己又绷不住笑了,把晖晖崽搂怀里揉:“小爷也想你了。”
两人说了两句,就看见侍讲的死亡眼神,两人想想会告康熙,瞬间安静下来。
认真听课。
弘晖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跟着读,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摸他。
他低头一看,正对上小十七胤礼呲着小米牙的尴尬笑容。
“你作甚?”他问。
偷偷藏到桌子底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胤礼抱着他的小脚丫,一问就掉眼泪:“额娘打我。”
他哭了。
弘晖顿了顿,想安慰他,又想起来他以前欺负人,不安慰他,又觉得他哭的有点惨。
“为甚打你?”他面无表情的问。
小肉包脸满是严肃,看着有几分像胤禛,胤礼更委屈了,眼泪汪汪的开口:“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外头突然喧哗起来,好像是知道他不见了,特意在各处找。
胤礼又缩成一团,不愿意出来。
“十七阿哥呢?”有宫人过来问侍讲,侍讲没见到就摇头。
人正要走,弘晖站起来:“在这。”
说着他把胤礼揪出来。
胤礼:?
我把你当兄弟才投靠你,结果你转脸把我给卖了,这简直离谱。
弘晖也觉得很离谱。
门口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可算是找到了。”但凡出星点意外,他这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胤禵皱眉望着胤礼,目光沉甸甸的。
这么放肆的事,还真不能帮。
很快陈庶妃就急匆匆的赶过来,她抬着巴掌又要揍胤礼,却听见胤禵一声轻咳,顿时不敢动弹了,只安静的等待着。
胤禵一把拽过胤礼,冷声道:“这么多人看着,陈氏你想做什么?”
被指着鼻子骂,陈氏躬身,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果真要摆皇帝妃嫔的谱,也不是不能拿皇帝压皇子,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她往后就废了。
她还年轻,不想废。
胤礼红了眼眶,躲在弘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
正僵持着,康熙施施然从远方走过来,见陈庶妃在,就忍不住皱眉:“作甚?”
后宫小妃嫔跑上书房作甚。
陈庶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尖冒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半晌才抿着唇道:“侍讲遣小太监来说找不到十七阿哥了,后来派很多人寻不见,在四贝勒家的大阿哥这里找到了。”
胤禵皱起眉头,这话猛一听来,感觉好像是平平的陈述句,但仔细听,就会发现有一定引导性。
“是吗?”康熙淡淡反问。
“回万岁爷的话,如有虚言,嫔妾万死难辞其咎。”陈庶妃伏身。
康熙冷冷的看着她,又看向一旁的弘晖,胤礼正可怜兮兮的躲在他后头,两个小崽崽都昂着小脑袋看着他。
“陈氏心不静,抄写佛经百遍。”康熙说了一句,这才看向胤礼,随意的摆摆手:“回去上课。”
胤礼舍不得松开弘晖,又不敢忤逆皇帝,急的又开始掉眼泪。
“你说呀。”弘晖催。
“说啥?”胤礼呆。
“你为什么挨打?”弘晖提醒。
说起这个,胤礼的委屈又翻上心头,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康熙,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陈庶妃面色苍白,已经不敢去看康熙了。
果然见康熙眸色黑沉,抬着下颌问:“怎么回事?”
胤礼小脸无辜,他摇头。
陈庶妃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康熙已经懒得听了:“把胤礼抱去给德妃,她如今膝下空虚。”
陈庶妃跪着想求饶,偏偏知道康熙的性子,只咬着牙哭。
“嫔妾就是轻轻的拍了十七阿哥的屁股,那是嫔妾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舍得真的打?”她压低声音,努力的为自己辩解。
康熙却懒得听。
不过一个庶妃罢了,闲来无事就想打孩子,那皇阿哥是什么?皇家的尊严又放在何处。
胤礼顿时蒙了,他呆呆的看着流眼泪的额娘和神色冰凉的汗阿玛,只抓着弘晖的衣角,不敢放开。
弘晖拍拍他的小手,笑的无奈:“没事,玛嬷很温柔的。”
对胤禵温柔,对别人就不一定了。反正对他阿玛额娘就挺不好的。
对他也一般,但是他不在意,放弃那些得不到的爱,远远要比努力争取要轻松有趣的多。
康熙挥挥手,瞬间有小太监上前,请陈庶妃回去收拾小阿哥的行礼,她若是养不好,便有更多的人想养。
德妃人在家中坐,崽从天上来,好不容易把孩子都养大,可以颐养天年,结果多了个三岁半迷迷糊糊的崽。
她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叹气。
而康熙冲着弘晖招手,看着他的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你饿不饿?”
弘晖点头。
吃瓜也挺累的。
他想了想,还是转身摸了摸胤礼的小脑袋,奶里奶气的安慰:“叔叔乖,等到时候我去给玛嬷请安,就又能见到了,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而被康熙拒绝了,叫他快去读书,带着弘晖玩去了。
胤禵看了看,颠颠的跟上了。
康熙走了一截,发现不对,一回头,就见胤禵若无其事的望天。
他多看两眼,他就讨好的冲他笑笑。
康熙皱眉:“哪里学的毛病?”
胤禵沉思,少年清俊的脸颊迎着日光,脸上是干净的笑:“跟四哥学的。”
看着眉头皱更紧的康熙,他不由得嘿嘿一笑:“学的厚脸皮。”
毕竟四哥看着不动声色,实则最为厚脸皮。轻易谁都不能撼动。
康熙本来想揍他,想想好像还真是,老四跟个木头冰棱一样,你骂他都没用。
“确实厚脸皮。”他在心里想。
弘晖趴在康熙肩膀上,看着胤禵,不高兴道:“阿玛最好了,不许说阿玛。”
胤禵敷衍:“好好好不讲他。”
等进了乾清宫,胤禵觑着康熙的神色,殷勤的跟他锤肩,一边可怜兮兮道:“眼瞧着就要成婚了,还在上书房跟弘晖晃荡,成何体统?不若汗阿玛给儿臣安排个小差事?”
他两根细细的手指掐出一点点距离。
康熙沉吟。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十四,他作为老四的兄弟,和老八走的很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那你去跟着胤褆,先在兵部历练些日子。”他随口道。
这些日子老大身上的差事多,任务重,但他不如胤礽身上有天然的储君光环,也不如老八心思缜密。
现在他和老三快成孤家寡人了。
胤禵乐呵呵的笑了:“儿臣谢汗阿玛。”
说完他就兴奋的不得了。
弘晖抬眸,静静地看他一眼,又垂眸吃自己的点心。
原先九龙夺嫡这么早就有苗头了,大阿哥占着长,有勇有谋,就被康熙推出来做储君的磨刀石。
康熙一点都不怕他们势力庞大,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这时候,从三贝勒往下,都不被康熙放在眼里。
弘晖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他轻轻笑了笑,温柔道:“这个好吃,皇玛法要尝尝吗?”
“好。”康熙吃掉,含笑揉了揉他的头。
又玩了会儿,康熙就去忙了,他整日里忙着处理政务,鲜少有自己的时间。
弘晖就带着胤禵去看自己的小树苗,乐呵呵给他描绘以后树长大了荡秋千的感觉。
胤禵沉吟,试图委婉:“可是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
弘晖呆住。
他一想还真是,他都三岁半了。
等树长的能挂秋千,那必然是好多年过去了。
失策。
“没事,给我的崽玩。”弘晖叉腰。
反正他辛辛苦苦种的小树苗,还许诺出去许多,必须派上用场。
胤禵想想就有些无语:“给叔的崽玩,你这也太久远了。”
弘晖很大方的表示同意。
两人又手牵手一起回去上课,弘晖就是磨耳朵,而胤禵是必须上。
等晚间放学后,才听说今儿陈庶妃揍胤礼是因为让他背书,教了两遍没背出来,觉得他不认真。
“教的什么?”弘晖好奇问。
总不会是五言。
就听小太监回,说是背的琵琶行。
弘晖:……
陈庶妃挺会望子成龙,一个三岁半的崽,读两遍就想背会琵琶行,那这世间天才多了些。
“琵琶行?两遍都不会?”胤禵也有些愣怔。
他也是打小就读书,背什么都快,而弘晖也是,琵琶行、滕王阁序,这些都不在话下。
“挨揍好像不冤?”他迟疑着开口。
弘晖也不知道,梦里的弘晖背的很快,而熊猫崽崽不用背书,他不知道正常人是怎么背书的。
两人面面相觑。
等胤禛来的时候,胤禵就问他当初背琵琶行的场景,胤禛不明所以,他也不记得了,但是他没为背书发过愁。
“行了,回。”三人一道往外头走去,今天是阴天,冷风一吹,就彻骨的冷。
弘晖伸着两个小短胳膊,昂着小脸,奶唧唧的撒娇:“要抱抱。”
胤禵也跟着张开双臂,学着弘晖的样子撒娇:“要抱抱!”
“滚。”
胤禛选择自己走。
他谁也没抱。
胤禵倒是高兴,他絮絮的跟胤禛说,往后他有差事了,汗阿玛说叫他跟着大哥。
“大哥?”胤禛顿住脚步。
大哥最近接了许多差事,整日里忙的厉害,都是些紧要的实缺,比他的玻璃好上太多。
说句不好听的,玻璃有下面人盯着就成,但是兵部那些命脉差事不行。
胤禛沉吟:“那你好好学,不会就问。”
他琢磨着汗阿玛此举是什么意思,是不满太子,还是单单做个磨刀石。
弘晖见胤禛眸色,就知道他又在想,抱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他决定当个吃瓜群众,毕竟阿玛作为未来的成功者,属实不需要一只大熊猫崽崽来提什么建议。
胤禵却沉浸在马上要有差事的喜悦中回不过来神,乐呵呵道:“请四嫂出来,一道去小院里烧烤,吃锅子。”
“不必喊她。”胤禛摇头。
这福晋怀有身孕,这前几日下过雪,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不好出来。
“那喊上八哥他们。”胤禵兴奋的不得了。
胤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亲爱的八哥还在鸿胪寺熬资历。
胤禩听说十四请客,就跟郭络罗氏说一声打算出来,又听见说弘晖也在,八福晋就也要来。
最后又是一大桌人,有胤禛、胤禩、胤禟、郭络罗氏、弘晖还有老十。
众人见过礼,面对面坐了,弘晖被郭络罗氏搂到怀里,稀罕的亲了一口,这才乐呵呵道:“昨儿去寻你,你不在,那怀表可还喜欢?”
弘晖乖乖点头,奶里奶气的道谢,说自己很喜欢,这会儿在怀里揣着。
“还说呢,有了好东西,都不给爷看一眼,直接送四哥府上,还说什么爷糟蹋好东西。爷说就看看,她还不给,说爷会抢。”胤禩笑着横了郭络罗氏一眼。故作不满:“爷是那样的人?”
郭络罗氏点头:“嗯。”
众人登时笑开了。
弘晖从怀里掏出怀表,给众人看,赤金的怀表,外面有珐琅蜜蜂,确实适合弘晖。
郭络罗氏摸着他的手,一叠声道:“小手暖融融的,还软软的,摸着真舒服啊。”
胤禩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胡闹。”
八福晋当没看见。
弘晖就反握住她的手,也不住口的感叹:“传说中的柔若无骨也不外如是。”
听他这登徒子言语,胤禛登时皱眉,冰冷的望过来。
半晌,弘晖顿住。
他摸住郭络罗氏的脉。
“怎的,弘晖还会号脉不成?”胤禟笑着问。
胤禛摇头,三岁半的崽,会这个就厉害了。
胤禩也跟着笑:“号出什么没!”
“号出来了。”弘晖肯定点头:“喜脉。”
胤禩:?
喜脉。
“你怎么知道?”他甚至有些相信,并且期待起来。
“因为摸过。”弘晖肯定。
额娘就是这种脉相,他也担心自己摸错了,还特意摸摸自己的脉,见跟他不一样,才笃定。
郭络罗氏很难形容心中的激动,她眼神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来,勉强压着激动,却压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去请太医。”
她亲亲弘晖的小脸,乐呵呵道:“若是真的,给你个十色礼吃。”
弘晖乖乖点头。
众人都有些愣怔,只有胤禛听见他那句摸过眸色闪了闪。
太医很快来了,被小太监扛过来的。
快的众人刚支起来锅子,还没吃上。
太医听说是给八福晋号脉,也没说哪里不舒服,心里就有猜测,一摸上脉,心里就有数了。
“恭喜八福晋,脉如走珠,这是喜脉啊。”太医笃定道。
胤禩登时站起来,把郭络罗氏怀里的弘晖拎出来自己抱着,然后挨着她坐,语气都变得温柔很多。
“爷来抱。”
怎么也不能让她受累。
郭络罗氏又把崽抢回来,自己抱着,柳眉倒竖:“别拦着我抱自己的小福星。”她直接把弘晖当成她的小福星,喜欢的不得了。
过门这么久,都没有见喜信儿,但是她见了弘晖喜欢他,对他稍微好一点,送些小玩意儿,她立马就有喜了,可见他真的很有福气。
郭络罗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要对弘晖好。
跟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好。
胤禩看着她凌厉的眉眼,登时有些头疼,福晋是有些倔强在身上的。
犟的很。
锅子咕嘟嘟的冒着热气,里面的羊肉被炖的酥烂,散发着香味,而胡萝卜更是软甜,放在嘴里轻轻一抿,顿时就化在嘴里。
弘晖吃的小嘴巴鼓鼓,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专注。
郭络罗氏认真的给他布菜,弘晖吃饭空隙,她还稀罕的不行要来亲一口。
亲的弘晖脸上全是红红的唇脂。
胤禛看了两眼,觉得不像话,就见苏培盛拿锦帕给他擦拭。
郭络罗氏接过锦帕,要自己给他擦,毕竟这是心肝,自然要好好的宠着。
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送什么礼物了,要孩子喜欢,要比较贵重,要能长远使用。
弘晖吃饱了,也给她夹菜,奶里奶气道:“多吃些。”
胤禩端起酒杯,给众人敬酒,笑着道:“这刚粗率的号脉,没有细诊,许是不大准,还望兄弟们见谅,莫往出说。”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这前头几个月都危险,怀孕的女子何其多,但是能保住的真没几个。所以都要低调行事,免得闹的人尽皆知,最后却没孩子降世。
等用过膳,众人都散了。
胤禛单臂抱着弘晖,施施然的走在街道上,天色已晚,街上没什么人。
有飘零的雪花,有呼啸的北风,有两人的交谈甚欢。
等回府,远远的就能看见门口一灯如豆,正静静地等待着。走近了果然是乌拉那拉氏提着牛角灯,满脸温柔的看着两人。
“先前给你那盏八宝琉璃灯怎么不提?”胤禛长臂一伸,接着夜色将乌拉那拉氏扣在怀里,低声问。
“舍不得。”那是他送的,自然意义非凡。
她告诉自己要清醒,男人的疼爱最不值一提,却总是沉醉在他不经意的温柔里,意乱情迷。
胤禛轻笑。
闷闷的笑声就在耳畔,乌拉那拉氏娇嗔的横了他一眼。
三人施施然的回了正院,一路上絮絮的说着话,说今天胤礼送到德妃处养着,说八福晋有孕的事。
乌拉那拉氏挑眉:“有喜了?”
她抿着唇,没说话。
女子有孕,向来就不是幸运的开始,而是厄运灾难降临的征兆。
你需要在孕期难受的时候,贤惠的给相公纳妾,给他派好谁去伺候,亲自安排洗干净了送给他。
或许不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你就要备着照看有孕妾室,并且安排空闲的妾室顶上。
这中间,你所经历的所有难受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贤惠,是用贤惠大度来抓住爷们的敬重,让他不至于厌了臃肿的你。
乌拉那拉氏摸摸肚子,突然不想要个小格格了,她所经历的一切,在未来某个时刻,她都要再经历一遍,她舍不得。
那必然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
郭络罗氏是一个明媚爽利的小姑娘,希望她能好好的。
等回了正院,三人坐定,乌拉那拉氏又叫小厨房做碗鸡丝面过来给两人吃,在外头吃饭总是吃不好,回来再垫垫,吃口家里的饭菜,才会舒服。
一大一小挨着小几吃面,胤禛望着她微凸的小腹,眉眼温柔:“府里的事,你管的可还吃力?”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紧。
她管的并不吃力,毕竟虽说她是女主人,但贝勒府都长史幕僚在,大事轮不到这边做主,也就是许多小事需要细节调控,才捏在她手里。
她不想把管家权交给旁人,横生枝节。
“还成吧,不知爷有什么想法?”她问。
胤禛没什么想法,他沉吟片刻,才低声道:“你若是累,把长史叫来,叫他安排好给你过目。”
青年眉眼凌厉,下颌线条分明,认真思索时,眸中精光湛湛。
“好。”乌拉那拉氏松了口气。
弘晖吸溜掉最后一根苗条,乐呵呵道:“好好吃。”
胤禛点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他有些睡不着,洗漱过后披着衣裳坐着,过会儿才道:“备几个下酒菜,爷小酌两杯。”
乌拉那拉氏闻言,上前给他捏肩,一边低声问:“爷,有什么烦心事?”
胤禛安抚的拍拍她玉白的小手,没说话,只低声道:“无事。”
他俩不睡,弘晖也不肯睡。
他也盘腿坐着,看着胤禛眉眼间的困惑,不由得托腮,呲着小米牙笑,一直看着乌拉那拉氏。
看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看我作甚?”
弘晖嘿嘿笑,乐呵呵道:“额娘好看,百看不厌。”
他摇头晃脑的吟:“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胤禛瞥了他一眼,冷嘲:“先前你皇玛法说这事,你还说玉贞公主之类,不合适,怎的轮到你就合适了?”
弘晖:?
阿玛今天疯了。
嘴巴真毒。
“嗯,是额娘适合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弘晖叉腰,理直气壮道。
他看向乌拉那拉氏,窝在她怀里求抱抱,斜着眼睛看胤禛,嘴巴里软软道:“额娘,你说是不是呀。”
乌拉那拉氏点头,她觉得崽说的对。
胤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眸中刀人的眼神藏不住,他别开脸:“你额娘自然是极好的,用不着你说。”
“就说就说,我还要天天说额娘有多美,额娘有多好,额娘是天仙儿!春风拂槛露华浓,啧,美着呢。”
弘晖小嘴叭叭的。
在乌拉那拉氏怀里,他气势特别足。
看着他这小模样,乌拉那拉氏有心逗他,就故意松开手,看他该如何是好。
弘晖:?
他回头看乌拉那拉氏用眼神示意她快抱住,要不然他不敢跟阿玛硬刚。
乌拉那拉氏又把他抱住,弘晖顿时开始输出:“咋了,阿玛不觉得么?”
胤禛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精壮白皙的小臂,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
弘晖骄傲的抬起头。
他被放开了。
弘晖赶紧回头看额娘,示意她赶紧抱住。
他顿时又支棱起来。
甚至还挑衅的撅着小屁股:“来打呀,来打呀。”
晖晖崽根本不带怕的。
不怂。
就是硬刚。
胤禛缓缓起身,他身量极高,宽肩窄腰,这样居高临下望着人的时候,压迫感非常足。
弘晖有点慌,但是被额娘抱在香软的怀里,他登时骄傲的挺起肉嘟嘟的小胸脯,丝毫不带怕的。
然后乌拉那拉氏松开了他,闲闲的坐在一旁,捧着粉釉茶盏喝水。
吃瓜看戏就是舒服。
弘晖呆住,看着胤禛冰冷深邃的眸光,他觉得小屁股蛋子真的不保。
但是狠话都撂下了,他现在怎么收场。
小熊猫崽崽很着急。
他看了胤禛一眼,脑海中疯狂想对策,但是那骨节修长的大巴掌还是慢慢的伸出来,弘晖想到了昨天给皇玛法画的饼,但是有些不太好使。
现在的男人竟然不喜欢红袖添香了,离谱。
他眼巴巴的看着阿玛,在巴掌快要成型时,眼前瞬间一亮。
“阿玛,下次额娘赶你出去,我给您求情!”
他信誓旦旦。
乌拉那拉氏娇嗔的看向胤禛,脸颊晕出些许薄红。
胤禛:?
爷谢谢你了。
第39章
为防听见什么惊世之语, 乌拉那拉氏捂着弘晖的小嘴巴,抱着他往内室去,一边无奈道:“快睡觉吧。”
乖乖一孩子,挺会找打。
弘晖躺在被窝里, 殷勤的拍了拍身旁, 甜滋滋道:“额娘一起睡觉觉。”
等年岁再大些, 定是要分床睡的。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软,不想出去面对眼神炽热的胤禛。
她顺势躺下,把弘晖搂在怀里, 就听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等我长大了, 就建很多个小作坊,专门用来给额娘做东西, 这叫私家定制。”
“那额娘需要做什么?”乌拉那拉氏笑着捏捏他的小脸。
“做我额娘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从门外施施然走进来的胤禛听见了,坐在床沿上, 看着露出小脸的母子俩, 挨个拧了拧脸, 这才慢条斯理道:“那爷呢。”
弘晖一提被子,闭上眼睛。
装睡。
刚才还想揍他, 这会儿又要用真爱把他哄回来, 哄不了。
胤禛挑眉,伸手去扒拉他的小被子, 弘晖却未卜先知一样, 直接往额娘怀里一钻, 可怜兮兮的哼:“额娘救救。”
这么软乎乎的的小奶团,真拿他没有办法。
“爷,安歇吧。”乌拉那拉氏伸出纤白的玉手去拉他。
灯熄帐暖。
等再次睡醒,就听小宫女笑着回, 说是爷一早就给他备了礼物,就在书桌上放着,叫他醒了去拿。
弘晖顿时兴奋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他蹬蹬蹬的跑到书桌前,尚未走近,他心里就有不祥预感,等看到后,更是想扭头就走。
一张厚厚的字帖。
他翻来看,果然没猜错,是胤禛精心写的字帖,下面是精致的文房四宝。
再看,还有一沓诗集给他备。
“这是阿玛给的礼物?”弘晖捧着字帖去寻乌拉那拉氏,惨兮兮道:“阿玛觉得这是礼物?”
这爱,属实沉重了些。
太过沉重。
乌拉那拉氏点头:“你阿玛辛苦写了好些日子,就为了你每日都有新的用,很是废了心思。”
“谢谢阿玛。”弘晖干巴巴的道谢。
他有些不是很想道谢。
乌拉那拉氏笑吟吟道:“赶紧用膳吧,过会儿就开始练大字。”
他有些不是很想练大字。
但是幼崽没有选择。
他坐在窗前的书桌前,努力的练大字,小脸上都是认真,阳光撒在他白嫩的肌肤上,看着有些粉嫩的透明。
毛绒绒的小脸蛋像是白嫩嫩水灵灵的水蜜桃。
乌拉那拉氏远远的看着,没忍住笑了,幼崽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治愈了。
她正看着,就见郭络罗氏带着一群奴才,扶着小太监的手,柳腰生姿的走了过来,见了两人就开始笑。
“昨日说要送弘晖礼物,今儿我便来了。”她笑的眉眼弯弯。
长腿一迈,跨过门槛,乌拉那拉氏正要扶她,就听她说:“你我都是武将之家起身,身子骨都好着呢,不用扶。”
“我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就是来谢谢孩子。”郭络罗氏原就喜欢弘晖,这下更是对他有一层滤镜。
说着她拍拍手,面前的宫人瞬间跪在地上捧起托盘,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礼物。
从金银到镶宝,就是一把小匕首,那也要华丽的在阳光下闪耀光泽。
乌拉那拉氏看着就有些犹豫:“他就嘴巴一张一合,哪里值当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着不远处正欢快玩礼物的弘晖,郭络罗氏精致的眉眼上全是欢喜:“我就爱宠着他,心里舒服。”
弘晖捧着一个小车车跑过来,放在郭络罗氏手里,昂着小脸奶乎乎道:“这个送给小宝宝。”
他眉飞色舞的挑了最喜欢的。
郭络罗氏不由得笑了,看着他特别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脸蛋,看着他颠颠的走远了,笑的更加开怀。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可怜巴巴的看着乌拉那拉氏,红着脸小声道:“头一次怀孕,心里实在没底,您能教教我吗?”
这奴才说的,她听了总是将信将疑。
“前三后三莫同房,若有不舒服的立马卧床,别吃山楂别动气,三日一请平安脉。”乌拉那拉氏握着她的小手,盯着她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所有人都会告诉你,你怀有孩子,你不吃孩子还要吃,一切以孩子为主。”
“但是嫂子觉得,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郭络罗氏神情紧张,一脸我马上要厥过去的表情,乌拉那拉氏赶紧安慰她:“也有快乐的,等到四个月的时候,他会胎动了,像羽毛像游鱼,轻轻的碰触,才会让你有做母亲的感觉。”
在此之前,除了恶心呕吐无力腿酸让你难受外,并没有任何怀孕的感觉。
“做母亲的感觉?”郭络罗氏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老老实实道:“除了太医说我有孕,别的还真没感觉。”
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心里还在怀疑,是不是她自己不够称职做个母亲。
“那就对了。”乌拉那拉氏拍拍她的手。
她爱弘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胎儿对母体的掠夺,和对身体的摧毁,生完孩子,她才知道什么叫虚。
乌拉那拉氏犹豫片刻,没有接着说下去,那么多的负面词,不太适合和小姑娘说,除了徒增烦恼,并没有什么用。
她想想有些心软,摸摸自己的肚子,温柔道:“我也两个月了,你无事尽管过来玩,咱妯娌俩坐着做做衣裳聊聊天也免得日子难熬。”
怀孕有太多禁忌和不确定,第一次的时候,她陷入精神内耗,久久走不出来。
好在熟而生巧,生孩子也是。
郭络罗氏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正要走,就见弘晖捧着本书,哒哒哒的跑过来,一脸郑重的递给她。
“什么?”
“你看看。”
弘晖笑的甜滋滋,他是阿玛处学的。
郭络罗氏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沉默了,送人送书也就罢了,还是晦涩难懂的医书。
她回头看向自己送的一堆东西。
“俗话说,与其猜测恐惧,不如直面恐惧,只要您把孕期相关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就不愁啦。”
弘晖振振有词,他发现在阿玛处学来的技能还挺管用。
郭络罗氏表示谢谢他,还想揍他软嘟嘟的小屁股蛋。
“咳,你这孩子。”乌拉那拉氏有些无语,她拉着弘晖的手,示意他赶紧过来,一边歉意道:“不用听他的。”
就听弘晖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额娘,你也得学,不能什么都听老人讲。”
乌拉那拉氏:……
我也谢谢你。
一下子把两个长辈弄的无语,弘晖功成身退,接着去玩自己的小玩具。
等胤禛回来,就见乌拉那拉氏正捧着千金小儿科的医书在读,顿时有些愣怔:“你学这个作甚?”
乌拉那拉氏惆怅一叹,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想想还是不高兴,伸出纤纤玉指,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冷哼:“您教会的好法子,今儿弘晖送了八弟妹一本医书,还说直面恐惧就挺好,然后也叫我学。”
所以她现在捧着医书拼命的背,说什么也要做个好榜样出来。
胤禛:……
他能把睡着的弘晖提溜起来揍一顿吗。
等他洗漱过,想跟乌拉那拉氏温存片刻,对方却只顾着看书,没空陪他的时候,胤禛不由得惆怅一叹。
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弘晖见他送书就垮着脸,没什么开心样子,到底是为何。
他突然就共情了。
“罢了,一道睡吧,明儿起来再读书。”胤禛道。
乌拉那拉氏娇媚的小脸上尽是拒绝,她柳眉一挑,继续挑灯夜战,多背一句是一句。
胤禛干巴巴的躺了一会儿,突然间就想起先前阿玛说的,什么娇香满怀,什么红袖添香。
他这冤啊。
“福晋。”
“过来。”
他冷声喊,见乌拉那拉氏又有敷衍他的苗头,不管不顾,直接起身,把她手中的书抽走放在桌上。
单臂用力,直接将福晋打横抱起。
往床上一放,大掌捂住她的脸,声音清冷冰凉:“睡吧你。”
乌拉那拉氏被他闹的小脸通红,有弘晖在又不敢挣扎,就可怜兮兮的用眼睛瞪他。
偏偏这娇媚带水的模样,属实含情脉脉,红红的眼尾都带着几分勾人模样。
胤禛滚了滚喉结,略带危险的眯起眼睛,他视线在她白嫩晕红的小脸上巡弋,压着嗓道:“如今越发……”
他直接在她精致光洁的下巴上轻划。
等第二日弘晖睡的正香,就被微凉的大掌从被窝里薅出来,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是阿玛,瞬间又闭上了。
随他折腾,他接着睡。
但是他迷糊间知道有人给他穿衣服,就乖乖的伸胳膊伸腿。
坐上吱吱悠悠的马车,他睡的更香了,等到宫里,胤禛抱着他晃晃还不醒,有些无奈的把熟睡的崽交到康熙手里。
康熙一看他睡的小脸红扑扑,无忧无虑的样子,就真的很想把他叫醒起来工作。
“放朕床上去,好生看着,随他睡觉去。”左右未到启蒙时间,每次来听课都是磨耳朵,学会一句是一句,学不会也就罢了。
他收拾好,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床榻,见弘晖正睡的乖巧,不由得笑了。
“这崽真可爱。”他没忍住,俯身亲了亲,带着满身的奶香味,这才施施然的去上朝。
等他下朝,崽还在睡。
康熙皱眉来摸他的脉,见好好的,这才放心下来,一边温柔道:“小猪崽一样,怎的睡不醒。”
弘晖似有所觉,皱着小眉头,往被窝里缩了缩,把自己整个给埋起来。
见他睡的香甜,康熙就批折子去了。
弘晖又睡一会儿才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瞧见一室明黄还有些懵,瞬间闭上眼睛,他竟然做梦中梦了。
梦到他醒了,但是没完全醒。
躺下的瞬间他又坐起来,起身哒哒哒的往外跑,跨坐在门槛上,奶唧唧的喊:“皇玛法?”
咋睡个觉还给他搬家了。
太监听见他的小奶音,赶紧过来伺候,还遣人去前头通知万岁爷。
等弘晖洗漱完,他自己跑到正殿去,殿中有几个年迈的大臣正在议事,见有小阿哥过来还有些懵。
瞧这年岁像是十七阿哥,但是他没这么受宠吧。
“皇玛法。”糯叽叽的声音响起。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老四家的嫡子,果然好看的紧。
弘晖扑进康熙怀里,他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可怜兮兮道:“饿饿。”
“摆膳。”康熙笑着道。
一把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笑着道:“睡醒了?”
弘晖点头,把玩着康熙手上的扳指,上好的羊脂白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给你。”康熙见他喜欢,就捋下来给他。
众人不由得惊了。
扳指素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直接的送给一个皇孙。
众人审视的看向弘晖,心想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了半晌,除了比自己家的痴儿玉雪可爱些,那股子撒娇痴缠的味儿,相差无几。
等膳食端来,众人才知道什么叫帝王服务,原来万岁爷很会喂崽崽吃饭,瞧着一来一往的配合程度,怕不是一次两次了。
弘晖乖乖用膳,一边听着他们汇报政事,当说到欧洲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漫不经心的轻蔑。
大家都没放在心里。
他有些意外。
“可是□□,不是借的荷兰船的势吗?”他有些不解。
小孩奶里奶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并不明显,却让空气一静,大家都看向一旁的小阿哥。
虽然没有明确禁令皇子不得干政,但没有差事的时候,确实没人对此说一句话。
康熙沉吟。
他对欧洲也是有些漫不经心的。
但是荷兰船只的事,也是事实。
见康熙没有反驳,底下汇报的臣子一时也没有说什么。
弘晖歪着小脑袋想,这时候剑桥大学应该已经成立了,牛顿应该已经在苹果树下挨砸了。
他仔细的推演一下前生,梦中的弘晖因为一碗甜汤噶了,然后迷迷糊糊的飘啊飘,又托生成熊猫崽崽。
那他这辈子也会噶,噶完也会飘成熊猫崽崽,这样的话,那他为了不经历前生的惨,就努力不让那些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不许别人高楼大厦,而大清还在提着鸟笼当街溜子。
“那依你之见?”康熙挑眉。
弘晖想想,觉得以前人说的话挺好,师夷长技以制夷,这话真棒。
他就把这个拿出来了。
然后下面的臣子没有绷住,笑出来了。
“元时铁骑足够震慑千年了。”有个老臣颤颤巍巍的站出来,低声道。
弘晖摸了摸下巴,他看向康熙,压低声音道:“对当初的大明帝国来说,女真一族尚不如欧洲半分。”
小奶音说的急了,尾音还有些颤,让众人又忍不住笑。
只有康熙没笑。
他精通西学,自然知道弘晖话中意思,见众人的毫不在意让弘晖急的红了眼眶,他不由得把软软的小身子搂在怀里,轻笑着道:“别着急,朕都知道。”
弘晖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着底下的众臣,突然有些无力,他决定鼓捣出点什么,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时候靠嘴巴说是没有用的。
大家都冷静的厉害。
他窝在康熙怀里,看着神采奕奕的众臣,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共情了阿玛,当初他成婚早,小小少年在这一堆人精中,会不会旁人也是这般恭谨的敷衍,才让他面上清冷一片。
没有表情,自然不会被窥见心思,如此一来倒是平添几分捉摸不透的威势。
康熙听着众人议政,又看向正沉思的弘晖,他心疼的往怀里揽一揽。
正说着,就听康熙道:“你接着说。”
弘晖还在发呆,就被戳了戳腰,他挠挠小脸蛋,认真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心理上轻视对方,又如何能了解?”
这属于天朝上国所有的傲慢与偏见。
康熙认真点头,表示赞同。
他一点头,底下众臣登时开始鼓掌叫好起来,一时间像是弘晖发表了什么重要讲话。
等众人退下,康熙这才看着弘晖的眼睛问:“通过今天这事,你发现什么?”
弘晖不假思索道:“要做一个和皇玛法一样的男人。”
康熙一噎,心头却软了下来,到底是个孩子。
“那朕教你。”他说。
弘晖乖乖点头。
然后每次议政,他都被康熙带在身边,就像是打扮娃娃一样,给他穿漂亮的衣裳,刻画喜欢的灵魂。
弘晖到底不是真小孩,他纵然一直处于懵懂的年岁,却足够聪慧,也能坐得住,跟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
他整日里忙的不得了,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听政,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
有时候胤禛想要找他,还得预约时间,要不然忙碌的小皇孙,众人根本见不到。
弘晖学了一段时日,眼神都清明起来。
康熙看着他明显的变化,不由得笑了,摸摸他的小脑袋,心满意足。
他就喜欢这种养孩子的感觉,养的可可爱爱,乖乖的比什么都好。
胤禛:……
你还我清澈懵懂的崽崽。
几日过去,天色放晴了,宫中也在不知不觉间大变样,该重新刷漆的地方的都刷了,光秃秃的树上也挂上漂亮的绸缎花。
弘晖走在羊肠小道上,一时间甚至于有些迷茫。
“什么时候做的?”他都不知道。
康熙俯身将他抱起来,让他看树上的绸缎花,笑着道:“这花应当是秋天就开始做了,前两日才挂上来。”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自然要好生的装扮一番。
弘晖点头,他摸摸花,心想做的可真像,乍眼一看跟真的一样。
“皇玛法,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节目,你要是笑了,我就算圆满了。”
弘晖奶唧唧道。
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兴奋,搓着小手手,吧唧在康熙脸上亲了一口。
让康熙瞬间期待的不得了。
“能提前说说吗?”他问。
弘晖摇头:“是秘密哦。”
等下午胤禛来接他回去的时候,康熙就好奇问:“你告诉朕,他什么小惊喜。”
胤禛一脸茫然:“儿臣不知。”
谁知道小孩的小脑袋里头想的是什么。
爷俩对视一眼,都去看弘晖,这说话说一半,实在太难受人了。
弘晖骄矜的昂着小下巴:“惊喜不能说的哦。”
康熙皱眉。
胤禛也皱眉。
小崽崽小脑袋中到底装了什么花样,竟然不告诉,可恶。
弘晖当然不说,他歪着小脑袋想,都已经在阿玛面前展现过了,他也说了,可是阿玛还是记不住。
可见说了也没用,他就不说。
又逼问片刻,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康熙这才放弃,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开。
弘晖乖乖的告别,撅着圆溜溜的小屁股去亲康熙,一边乐呵呵道:“皇玛法,我明儿不来了,会想你的我。”
康熙想想他呆胃口就生气,摆摆手懒得搭理他。
看着弘晖颠颠的走了,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跟胤禛分享什么,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权衡利弊和抽刀断水,只有孩子会因着一句好听话,会因为感情而产生情绪波动。
会因为你的快乐而快乐,会因为你的不快乐而不快乐。
康熙轻轻的勾起唇角,若不是干系甚大,他甚至想要让弘晖住宫里一直陪着他。
弘晖牵着阿玛的大掌,他小小的手只能握住两根手指,他快活的说御花园中的绸缎花,说吃到嘴的汤圆。
“喜欢。”他肯定的点点头。
胤禛牵着他,慢慢的走在宫里,红墙微风,勾勒出熟悉的温柔。他也是在宫里长大,这里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的记忆。
“阿玛,也喜欢。”胤禛温声道。
弘晖昂着小脑袋,心里想,不愧是写出朕亦甚想你,和竟不知如何爱你的胤禛。
偶尔来的小甜话,真的是动人。
两人走了一会儿,弘晖就眼巴巴的抬起小脑袋,软乎乎的撒娇:“阿玛抱抱。”
他走累了。
今天陪着皇玛法走了很久,又陪着阿玛走了很久,小崽崽的血槽都空了。
胤禛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不高,在户部里头,他也废了些心思在里头,最近提拔了小官上位,他没什么私心,对他也颇为照看。
可惜,对方似是想站在太子的旗下,而不是他。
喝了些酒,还来和他说,什么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些日子受他照料,心中颇为惶恐,他性子直率又颇为依赖人,故而只能辜负他一片好意。
这人人精一样。
胤禛面色铁青,看着那小官,仔细打量过,甩袖而去。
越想越气。
他真没旁的意思,什么心生依赖……依……赖……重复了这个词,胤禛呆滞,片刻后面色愈加铁青,这是拿他当什么人了。
等回府后,他就叫人找来雪青色的那套衣袍,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心满意足,还特意叮嘱乌拉那拉氏:“明儿早些起,午间带着弘晖去给爷送膳食。”
乌拉那拉氏:?
你发什么疯。
大冷天跑那么远给你送膳食。
“好。”她说。
弘晖反而兴奋,他乐呵呵的冲过来,嘎嘎直乐:“那我要给阿玛送点心!”
胤禛点头,心里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推辞道:“不必辛苦。”
乌拉那拉氏:?
是送膳食,还是送亲手做的膳食。
越发过分了。
等第二日,大清早的弘晖就忙碌起来,他要给阿玛做一份独特的点心。
他磨刀霍霍。
“一份绿豆粉二分糖?二分是多少?”弘晖对着菜谱挠耳朵,最终觉得不重要,漂亮就行。
一旁的厨子目瞪口呆,见小主子做咸点心,有些纠结,又想着可能口味不同,就没说话。
谁说不能吃咸点心了。
弘晖小手忙碌,乌拉那拉氏见他都忙成这样,没好意思站着叫奴才做,也跟着自己开始琢磨怎么奉上漂亮的膳食。
但是她不说五谷不分吧,那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能做这个,只好做个甜汤出来。
切梨,泡百合。
放冰糖。
一份甜汤就出来了。
她放了一块,想想觉得有些少,就又放一块。
至于炒菜,自然给后厨来。
等彻底收拾好,也快到饭点,两人就提着食盒往户部去。
穿着胤禛钦点的那套雪青色衣裳。
她生的白,捂了一个冬天,更是白的厉害,穿着雪青色的小袄,更衬得她几分雅致几分娇。
好看的很。
弘晖不住口的夸赞:“额娘实在太好看了,有这么漂亮的额娘,真开心。”
夸的乌拉那拉氏小脸晕红,更添几分风华。
青棚马车出现在户部门口的时候,下来个女人,门房眉头就是一皱,这种地方,怎么可以有女人涉足。
他厉声道:“来者何人。”
突然的厉喝把乌拉那拉氏唬了一跳,她正在下马车,险些踩空。
这把弘晖也吓了个够呛,额娘怀有身孕要是从马车上掉下来,那可是要命的事。
他登时小脸一板,冷声道:“该死!”
门房在户部守着,平日里见了不知多少人,谁不是客气两句,平白被人骂该死,顿时也生气了。
“户部门庭,哪里是女人和黄口小儿能来的?”
他冷嘲。
“您回吧,不让进。”他不高兴了。
乌拉那拉氏没搭理他,搭着小太监的手下了马车,看向另外一个门房:“劳烦请……”
不等他说完,吵架那个门房就双手一揣:“这户部门槛高,您这不合适。”
身旁的门房捅了捅他的腰,这发脾气发邪火也得看看人。吵架门房这才察觉不对,他定睛一看,扑通跪在地上。
就见那小孩腰间系着黄带子。
就算是宗室,那也是红带子,能用上黄带子的,只有阿哥们的子嗣。
这户部的阿哥只有一位。
“劳烦请一下四贝勒爷。”乌拉那拉氏温声道。
那门房还要上前请罪,她微微一笑,拿过马夫手里的鞭子,刷的一鞭就甩上去。
“放肆!”
她不与他计较,他反而变本加厉。
门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而此时胤禛等不及了,到约定的时间点,福晋竟然没来,他就往这边来。
谁知,刚到就瞧见福晋俏脸含威带煞,愤怒的甩出一鞭子。
他心头火起。
欺负他都成,但是欺负他福晋就是不成。
“狗奴才!”他冷冷的骂了一声。
缓缓的走到乌拉那拉氏跟前,担忧的看着她,见她无事,这才看向一旁的门房,他冷漠的摆摆手,顿时有侍卫上前来,把门房拖下去。紧接着是闷哼声响起。
弘晖吃力的提着跟他一样圆的食盒,奶唧唧道:“我想瞧瞧阿玛上值的地方什么样,就让额娘带我来瞧瞧,结果这门房不等我们下来就吓到额娘,险些摔下去。”
这并不是什么小事。
胤禛想想也愤怒,这青棚马车虽然低调,却是朱辕,寻常人谁敢放肆,那门房也就仗着认识凌普。
“行了进来吧。”他带着二人往内里走。
换任何官员的夫人自然是进不来的,但是贝勒福晋不一样,贝勒家的嫡子也不一样。
想进来看看,谁管得着。
他满意的摸摸弘晖的头,他在门口说的话很是妥帖,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能把额娘给摘出去。
毕竟发生这种事,若是被风闻奏事,怕是有些不好听,福晋寻来当差的地方,这得多缠人。
一路上碰见很多人,胤禛就骄矜的抬了抬下颌,慢悠悠解释:“小儿担心当阿玛的吃不好,特意做了点心来吃。”
这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他心情很好的挨个解释。
坐在凉亭中,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他摊开食盒,就见里头摆着点心,还有一碗百合雪梨汤,其余的都是常规炒菜,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这点心?”
他问。
弘晖愉快举手,眸子亮晶晶的。
“爷尝……尝……”他说了尝字就咬了一口,看起来很甜的玫瑰山药膏,咸的他想打喷嚏。
齁咸啊。
胤禛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咸。
他面不改色,温声道:“爷再尝尝汤。”
胤禛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他害怕。
当品味的时候,他就知道害怕对了。
齁甜。
甜的直冲鼻腔。
黏糊糊的甜。
这对母子的厨艺简直绝了。
他竖起大拇指,对两人表示赞赏,一边面不改色的吃掉几倍盐的点心,和几倍甜的汤。
胤禛夸赞:“做的很好吃,爷很喜欢。”
心里却在想,下次别做了。
乌拉那拉氏温和一笑,把菜碟往他跟前推了推,示意他赶紧用膳。
“那我和弘晖先走了。”她笑着告退。
毕竟来就是为了给胤禛装一把,现在装完了,肯定要走。
“去吧,路上小心。”胤禛温柔的看看她小腹,又默默弘晖的小脑袋,捧着茶盏不撒手。
又甜又咸裹在一起,喝茶都压不下去。
他好有福气。
乌拉那拉氏在门口闹这一场,隔日的功夫就有人风闻奏事,直接上折子弹劾四贝勒,说他管家不严,隐有惧内之嫌。
康熙翻着折子,看向底下眉眼低垂的胤禛一眼,他那不动声色的模样,真想让人把他揍一顿。
但是他更不想让弘晖伤心,昨儿这事一发生,侍卫就赶紧禀报了,毕竟事关弘晖,他们也有保护的责任。
若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会儿听着言官侃侃而谈,他都要信了。什么一个惧内的男人,又如何能在户部立足。
“言官风闻奏事,便是如此捏造?”康熙冷冷的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众人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一波,康熙是要站四贝勒的节奏,众人瞬间开始为他辩驳。
再者,这风闻奏事也太过离谱,自己妻子被门房顶撞呵斥,四福晋能容他自是宰相肚子能撑船,那门房屡次嚣张,被贵人一鞭子下去也无可指摘,而四贝勒帮着惩戒,此等护妻表现,如何能被说成惧内。
自己妻子都不护着,还算什么男人。
康熙听着,就眯了眯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言官,若有所思,
据侍卫所言,那门房的表妹妹是太子奶兄的小妾,平日里多有嚣张,小官敢怒不敢言,这一次被罚,不过是踢到铁板罢了。
康熙皱眉,凌普不会做人,别连累了他的太子。
这一茬很快揭过,连点水花都没有,等下朝后,太子故意等着胤禛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抚:“孤已经骂过凌普,叫他把小妾提脚卖了,你别放在心上。”
一旁侍立着的凌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立马请罪。
胤禛垂眸:“嗯,多礼了。”
说完他拱拱手,这才大踏步离去。
太子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看向身旁的凌普,皱眉道:“管好你自己。”
凌普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太子爷,这是个好机会啊,收伏四爷的好机会。”
“您想想,这若是对您有二心,您这甜枣已经给了,是不是该……”凌普话说一半又收回去,接着道:“再给四爷一个棘手的差事,他若是认真办了,才好表忠心。”
胤礽立在原地,皱着眉头道:“他能有什么二心,木头一样,只有事君至诚的心。”
凌普觑着他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嘴巴说的诚,可从来不算数的。”
胤礽沉吟。
见他露出这个神色,凌普就知道,这是听进去了。昨夜里他那妾室哭的梨花带雨,说他表哥被打的进气少出气多,眼瞧着活不成了。
四爷既然不愿意给奴才脸面,那也别怪奴才们给他些苦头吃。
等康熙下朝后,就见弘晖正端正的坐在窗前练大字,他瞧着字帖很用心,就问了一句:“你阿玛写的?”
瞧着字体有些像。
弘晖一点头,脸上的嘟嘟肉就颤,他乐呵呵道:“阿玛送我的礼物,还觉得我会很高兴。”
他小手叉腰,乐呵呵道:“然后我就给额娘送医书,额娘为了给我做榜样,加班加点的背,然后没空理阿玛了。”
“然后阿玛空闲时间多了,又给我写了一堆字帖。”
“听听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令人沉醉不知归路啊。”
弘晖揉揉肉肉的小脸蛋,鼓着脸颊惆怅一叹,紧接着写自己的字帖去了。
康熙原本满脑袋官司,想想他们这完美的闭环,和老四面色铁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
一物降一物。
被儿子气到了,但是没关系,儿子也有儿子,也挺会坑爹的。
“饿不饿?叫奴才摆膳?”康熙笑着道。
弘晖摇头,软糯道:“我把这张写完。”
康熙呆住。
这个闭环的触角怎么伸到他这里来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胤禛一时兴起送弘晖字帖,弘晖就送额娘医书研读,胤禛闲着再给弘晖送字帖,然后他忙着写字帖,没空理他这个孤家寡人了。
离谱。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康熙想想,苦谁也不能苦孩子,练一种字帖怎么能集百家之长,当然要练他的。
于是开始勤勤恳恳写字帖。
他也要送弘晖。
等弘晖好不容易临完一沓,就发现皇玛法也在努力的给他制造字帖。
倒也不必。
他满脸拒绝。
他选择果断跑路,到了上书房,他就发现十四叔又去兵部当值去了,大班没他的爱了,他选择去小班。
胤礼一瞧见他,就忍不住笑了。
他好想他哦。
自打从陈氏那搬到永和宫,虽然一应待遇都好起来,就连身上的衣裳料子也成了云锦素缎这种素日里他没穿过的。但是他好害怕。
三岁半的崽,身边人换了一轮,一个熟识的都没有,心中恐慌无处能诉。
有时候他问能不能见到以前的乳母和额娘,被告知没有以前,现在的乳母和额娘就是他的。
可他知道,不是。
紧紧的握着弘晖的小手,他眼泪吧嗒吧嗒掉:“我想吃肉。”
弘晖:?
“吃呀。”他歪头。
“想吃你的肉。”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弘晖瞳孔地震,三岁半的崽真可怕,怎么能用天真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我的肉不好吃,要不给你炖个鸡?”
胤礼眼巴巴的看着他,摇头。
“铁锅炖大鹅?”弘晖提议。
反正他的肉不行。
胤礼想想香喷喷的铁锅炖大鹅,乖乖的点头。
德额娘并没有苛待他,反而养的很精细,会督促他用膳,顿顿都是好肉好菜,但是不重样,也不会管他爱吃什么。
都是些模样漂亮的炖菜,那些制式的味道,好像放几粒盐巴都是数过的,吃着好没味道。
他拉着弘晖的小手,眼巴巴的:“还是想咬你一口。”胤礼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自己的忧虑苦闷落寞孤寂。
弘晖:……
第40章
“想啃。”胤礼的眼神中就透露出这个信息。
弘晖踮脚就想走, 后来想想,搂着他轻轻的拍着他后背,压低声音道:“叔叔乖乖, 我陪着你。”
胤礼瘪着小嘴巴, 忍了忍没忍住, 嗷的一声哭出来。
“晖晖崽。”他奶里奶气的哭, 小孩子连哭都是委屈万分,软软的哽咽。
弘晖被他抱了个踉跄, 瞬间有些无奈,他从荷包里掏出糖递给他,奶唧唧道:“吃糖。”
有了糖占住嘴巴,胤礼瞬间什么都忘了,又开始乖乖的听侍讲读书。
他小手紧紧的牵着弘晖, 稍微动一下, 想要把他送开,他眼里就蒙了一层雾,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弘晖耐不住,只得由着他,等下课后,他就要去乾清宫找康熙,胤礼不敢去, 他很害怕自己的汗阿玛, 就蹲在墙角看墙砖, 无聊了就用小棍子抠。
“皇玛法!”弘晖奶唧唧的喊。
康熙正在批折子, 听见他声音就伸了个懒腰走出来:“作甚?”
“想你辣!”他哒哒哒冲过来,张着小胳膊让康熙抱,被抱起来就撅着小嘴巴一通乱亲。
“你怎的见了就要亲?”康熙皱眉。
糊他一脸口水。
“因为要盖章。”弘晖叉腰。
当然要盖章啊, 要不然金大腿会被抢走的。
康熙登时笑了,捏着他的小脸,无奈道:“盖了章,朕还会跑,毕竟长腿了。”
“亲亲从来不是管腿的,是管心的。”弘晖叉腰,凶巴巴的看着康熙:“皇玛法才不会让我伤心。”
康熙轻笑。
“嗯。”
两人说着,弘晖迎着阳光,跑到外头来玩,他乐呵呵的在室内奔跑,还颠颠的回头:“皇玛法抓我呀,抓我呀。”
康熙立在廊下,含笑看着他。
门口探出一只小小的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弘晖也瞧见了,冲着他挥手,乐呵呵道:“进来玩呀。”
胤礼抠着手站着,又把头缩回去。
相对比和康熙呆在一起,他更能忍受孤单。
弘晖就自己玩,跟自己的歪脖子小树说说话,再给他浇浇水,洗脑一下快快长大,好叫他坐秋千。
“饿不饿?”康熙问。
“饿不饿?”弘晖摸着自己软软的小肚子,好像有点饿又好像不饿。
见他这样,康熙就知道了,定是不饿,要不然他比谁都兴奋。
康熙立在廊下,看了外头正在徘徊,偷偷望着内殿的胤礼,皱了皱眉头,他冲他招手:“过来。”
胤礼很害怕,他快步走进来立在弘晖身后,软声道:“给汗阿玛请安。”
说完还像模像样的行礼。
弘晖往边上站了站,给他露出来。
胤礼登时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又想哭又想笑,汗阿玛对他来说跟霸王龙一样恐怖。
“功课可跟得上?”康熙问。
“回汗阿玛的话,能。”胤礼说完,就闭着小嘴巴一言不发。
康熙觑他一眼,没吭声,这小子还不如胤禛,最起码老四不说话他心眼多,这小子要嘴巴没嘴巴,要心眼没心眼。
他又看向弘晖,这小子是要心眼有心眼,要嘴巴有嘴巴,平时就爱笑的憨憨的,让你以为他憨憨的,心里暖暖的。
弘晖蹲在地上,撅着小屁股,正在吭吭哧哧的挖坑。
看着他忙忙碌碌寻宝藏的样子,康熙就觉得无语,自己转身回去忙了。
胤礼还是待不住,对着正殿方向躬身,溜溜达达的就离开了。
“大阿哥,您仔细些。”身边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弘晖昂头,就见是一个漂亮姐姐,审核的花容月貌,唇红齿白,属实漂亮的紧。
“哦。”他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小宫女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他,眸光不时的往门口飘。
弘晖纳闷的看了她两眼。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门口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清隽摄人的面庞迎着光,柔和了凌厉的面部线条。
“阿玛!”他奶唧唧的唤。
身后传来一道娇怯的女声:“奴婢给贝勒爷请安。”
弘晖:?
胤禛眉眼一利,他抱着弘晖大踏步的往正殿走,温声跟康熙请安,这就要告退离去。
康熙沉吟,半晌才缓声道:“晚间留着用膳,把你额娘也叫来。”
听说要叫德妃,胤禛眸色深了深,他是要做天下第一闲人,要做皇帝孤臣的人,他就不能和德妃太亲近了,再者德妃也不喜他,倒也正好。
“十四叔也叫来。”弘晖乐呵呵道。
他今天都没见到。
康熙点点头,示意他去永和宫叫人,胤禛顿了顿,这才施施然的往外头去。
“玛嬷!”弘晖奶唧唧的声音响起,他吭吭哧哧的爬过门槛,看向迎出来的德妃,甜甜的喊了一声。
德妃笑的慈祥:“弘晖来啦?”她看见石青色的靴子踏进来,就猜到胤禛也来了。
轻声问:“来做什么?”
胤禛躬身,压低声音禀报:“回德额娘的话,汗阿玛说今晚留膳,叫您和胤禵一道过去。”
听说她要过去,德妃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是恭谨的冲着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等听说是要十四也去,这才笑开了。
旁的不说,十四能见见万岁爷自然是好的。
“福晋近些日子可是身子不妥?上次她来,本宫赐弘晖的镯子她都拿不住,叮里咣当的掉在地上,摔个稀碎,你无事多关心福晋,请个御医给她瞧瞧。”
德妃笑吟吟道。
胤禛原就面无表情,这下更是双眸直冒寒气,他愤怒的捏紧拳头,正要反驳,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了捏他。
他垂眸,就见晖晖崽可可爱爱的对他眨眨眼睛,眸中盛满了星星。
胤禛就没说话了。
等回了乾清宫,德妃刚落座,就听弘晖软软甜甜的声音响起,就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牵着康熙的手,撒娇道:“皇玛法给我个手镯。”
康熙挑眉,看了一眼德妃,就冲着梁九功点头示意,对方立马回身往内殿去。端着托盘出来,含笑问:“您喜欢哪个?”
弘晖挑挑拣拣,挑中一个和上次成色差不多的手镯,仔细看了看,这才捧着来到德妃跟前,笑的甜甜的:“玛嬷戴。”
“这孩子。”德妃笑的勉强,她险些笑不出来了。
她忐忑的看向康熙,就见对方瞥了她一眼,转而把弘晖给抱在怀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咳。”她清了清嗓子。
弘晖甜甜一笑。
正在此时,胤禵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乐呵呵道:“儿臣给汗阿玛、额娘请安,哥哥安,晖晖崽也安安。”
各自见礼过,他这才坐下,端着茶盏灌了一口,笑的眉飞色舞:“跟着兵丁耍了一下午的拳,舒坦。”
这比在宫里养尊处优有趣多了。
德妃面色发青,只勉强笑笑,以万岁爷的性子,定然会问弘晖为什么突然给她镯子,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她并不能确定这会不会传到康熙耳朵里,会影响她素来的形象。
见众人气氛有些不对,胤禵又喝了口茶,他凑到弘晖跟前,小小声问:“咋了,你砸你皇玛法的瓷器了?还是薅他胡子了。”
弘晖歪着小脑袋:“你看我像调皮捣蛋鬼吗?”
“像。”胤禵一脸肯定的点头。
弘晖一噎,离他远远的,根本不想再挨着他坐。
胤禵跟上,把他挤在凳子边边。
弘晖哼笑一声,他哒哒哒跑过去,坐在胤禛的腿上,挑衅的拍了拍胤禛的右腿,示意你有本事坐过来。
“……”胤禵看着胤禛那张冰天雪地的脸,实在没什么勇气。
会冻伤。
划不来的。
“别让小爷逮到你。”干不掉他,就撂狠话。
弘晖一点都不怕,坐在胤禛腿上晃晃悠悠的硌屁股,他就起来往康熙怀里爬。
“皇玛法抱抱。”他还软软的撒娇。
“摆膳。”康熙道。
在他面前,德妃心里难受死了,也得好生的露出温柔的笑脸。
晚膳有弘晖爱吃的糖焖笋,有碗碗奶,还有炖的酥烂的羊肉,应有尽有,弘晖吃的小肚子鼓鼓。
“太好吃了叭。”他擦着小油嘴,软乎乎道。
康熙看着桌上的奶,挑眉:“你的奶?”
他这小肚子再吃就撑破了一样。
弘晖当场给他表演一个什么叫虽然我吃饱了,但是我还能吃。
他抱着碗碗奶吨吨吨喝完。
嘴上留了一圈奶渍,胤禵看了又看,还是觉得手痒,就那些锦帕过来给他擦干净,一边惆怅的叹:“擦嘴都不会,这要是小爷不在跟前,你可怎么办。”
话刚说完,脑门就吃了一个爆栗:“你在谁面前称小爷?”
欠揍。
胤禵捂着自己的脑袋,梗着脖子想反驳,想想这不是四哥,说揍汗阿玛他是真的掂棍子。
“汗阿玛,儿臣错了。”胤禵能屈能伸,立马改口。
康熙想想,又糊他一巴掌。
胤禵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受了,弘晖拱了拱康熙,小小声问:“我能试试手感吗。”
他很好奇。
康熙看看满脸冰凉的胤禛,意味深长的笑了:“去拍你阿玛脑门,去,皇玛法给你做主。”
胤禛:?
您认真的?
康熙是不是认真的他不知道,但是看着眸子晶亮,蠢蠢欲动在搓手的弘晖,他就知道,自家崽当真了。
他吭吭哧哧的爬上他的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曲起两根手指就拍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德妃笑了。
她没忍住,这恶人自有恶人磨,显然弘晖就是胤禛的恶人。
康熙也笑了,看着胤禛面上带出几分错愕,看的出来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冰块消融。
他舒坦了。
完全没管弘晖的死活。
甚至还坏心眼的在胤禛愤怒的顶点,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
胤禛抱着弘晖就走。
等出了乾清宫,胤禛面上所有的表情都收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乾清宫的方向。
汗阿玛什么都知道。
知道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抿唇,一脸若有所思。
弘晖轻轻的吹了吹他方才被打的地方,依赖的窝在他怀里,软声道:“疼不疼?”
胤禛安抚的拍拍他,温声道:“不疼。”
两人都不说话了。
头一次直面德妃和康熙的偏见,弘晖心疼极了,原来不被爱着的人,旁人根本不会为你做主。
德妃有恃无恐,知道这么点事,康熙根本不会为他张目。
镯子的事,他知道。
他一提他就知道了,并且快速的出手压制德妃。
“阿玛。”弘晖蹭了蹭胤禛的颈窝,声音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胤禛拖着他的小屁股,施施然的往宫外走,慢条斯理道:“不怕。”
他紧紧的抱着他。
弘晖乖乖应下,糯糯道:“我和额娘爱你。”
他伸出胳膊比了个心:“超级爱的。”
胤禛被他逗的眉眼柔和,轻声道:“你在宫中万事小心,除了阿玛额娘,旁人不可太相信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才岁半,该怎么教会他这些人情世故。
“我都知道。”弘晖掰着手指:“阿玛和额娘最爱弘晖辣。”
人生在世,能有爱不容易。
多的是孤单行走在这人世间。
胤禛轻轻地嗯了一声,汗阿玛对弘晖也多有优容,但是他有些看不懂,这宠爱弘晖是不是为了给太子危机感。
就像给胤褆差事一样,只为了做太子的磨刀石。
也有可能是弘晖太过暖心。
胤禛贴贴他小脸,抱着他坐上马车。
等回府,乌拉那拉氏正提着灯在门口等着,一见两人下来,就赶紧迎上前来,轻笑着道:“怎的回这么晚?”
“汗阿玛留膳了。”
“额娘贴贴。”
两人同时开口,乌拉那拉氏不由得笑了,抱着弘晖,软声道:“晖晖崽呀,”
人肩并肩往正院走,这条路走多了,就显得格外短,四福晋提着灯,看着胤禛单臂抱着弘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不若你去书房睡?”
她怀有身孕,弘晖如今也好了,再压着他住在正院就有些不像话。传出去难听,没得以为她善妒。
她内心里,还是盼着他能留下。
胤禛顿住脚步,他抱着弘晖,居高临下的看着乌拉那拉氏,眉眼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转身就走了。
被栽在地上的弘晖:?
“额娘!”他气急的跺跺脚,压低声音道:“还有把自家男人往外赶的?”
乌拉那拉氏面色木然,咬了咬樱唇,哑然道:“我能留他多久?”
这后院终究会进格格,她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与其等爷们不耐烦走了,不如自己提出来。
弘晖叹了口气,拍拍额娘的小手,压低声音道:“贤惠真是女人的枷锁。”
夸她一句贤惠又如何,后世史书上,她永远都是乌拉那拉氏,连个名字都没留。现今颇受诟病,颇为令人攻讦的八福晋,到了后世谁还说一句。
乌拉那拉氏被弘晖温言哄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牵住弘晖的手,自己擦着眼泪,慢慢的往正院去。
嬷嬷说的对,不能一次把路给走绝了。
她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向书房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回正院。
每一步,都走在她心尖上。
道理她都懂,可还是好难过。
乌拉那拉氏忍着眼泪,强自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如常的陪着弘晖复习,又好生的陪他洗漱,这才坐在床边,哄着他睡。
“晖晖崽乖乖睡觉,额娘一直陪着你。”乌拉那拉氏眉眼温柔。
弘晖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忙碌一天的弘师傅也很累。
等他睡了,漆黑的夜,万籁俱寂,冬日里连鸟虫鸣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令人心惊。
乌拉那拉氏心怦怦跳,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的安慰自己:“睡吧睡吧,睡着了什么都忘了。”
“是吗?”低沉磁性的男音响起。
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看他。
“爷。”她低着头不说话。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缓缓走近,在乌拉那拉氏怦怦的心跳中,一只大掌捏住她下巴,强行的迫使她抬起头来。
“哭了?”
他反而勾起唇角。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拇指恶劣的揉着她唇瓣,凑的近近的,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呼吸喷在脸上。
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乌拉那拉氏眼尾晕红,眸中酝酿着水意,被抬高下颌,一行水迹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没。”她呐呐道。
胤禛放开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她轻粉的脸颊被捏出两个指印,眼尾红红的带着水意,看着惨兮兮的,满脸都是楚楚可怜。
“哭什么?”他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
乌拉那拉氏唇瓣蠕动,还未想出借口,唇上便覆上温热的唇。
第二天弘晖做梦被鹰抓走了,吓的他睁开眼睛,一醒来,就见他被阿玛紧紧的箍在怀里。
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横在他胸前,压的他出不来气。
“重。”他龇牙咧嘴的施力,试图把胳膊抬走。
嘶。
抱的更紧了。
弘晖生无可恋。
他无所事事的躺着,半晌额娘阿玛也没醒,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还睡懒觉。
他等啊等,等的昏昏欲睡。
胤禛这才翻身,紧接着睁开眼睛。
弘晖冲他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奶唧唧道:“阿玛呀。”
胤禛捏捏他小脸,回头看乌拉那拉氏,她正睡的香甜。
“嘘。”他竖起手指。
弘晖瞬间会意,乖乖的闭上嘴巴。
不让说话,就不说。
爷俩眼瞪眼看着对方,都有些无聊。
弘晖就趴在阿玛身上,探头来看额娘,乖乖的不说话。
“你脖子咋了?”他好奇的戳戳。
胤禛神色微顿,懒洋洋道:“被虫子咬了。”
两人说悄悄话的声音,到底吵醒乌拉那拉氏了,她小脸一红,软声道:“都醒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看着似笑非笑的胤禛,她当没看见。
这人惯会欺负人。
说就喜欢听她哭,硬是叫她呜咽半晌,这会儿嗓子还累。
“天色不早了,起吧。”她说。
人起床,一道洗漱用早膳,胤禛就去忙了,他现在领了不太好的差事,在户部这么久,一直管着官员调度,但太子说了,叫他去跟那些被贬的官员谈谈心。
这一个谈不好,就被记恨上了。
胤禛挺烦恼,却还是认真去执行了。
而乌拉那拉氏就拿着针线在做,给胤禛做了,总得给弘晖也做,肚子里的也不能少。
整日里忙忙碌碌都做不完。
而弘晖捧着书读,他认真的在背书,康熙说话惯常引经据典,刚开始还会照顾他的学识,时间久肯定是不成的。
他决定自己先把基础给学了。
在他奶乎乎的读书声中,郭络罗氏踏着朝阳过来了,一见他就笑:“乖乖也在。”
弘晖笑的甜滋滋:“漂亮婶婶~”
他哒哒哒跑回内室,没一会儿就端出来点心茶果,都放在郭络罗氏面前,甜甜道:“漂亮婶婶吃。”
郭络罗氏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真是好孩子。”她夸了句,艳羡的看着乌拉那拉氏,笑着道:“到时候肚子里这个也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有弘晖一半我就满足了。”
乌拉那拉氏摇头失笑:“你生的明艳动人,老八也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生出来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她没谦虚自家的孩子不好。
凡人说自家孩子,总要贬低一番作为自谦,她不愿意,恐孩子听了伤心。
郭络罗氏心中忐忑,闻言不由得笑了,温声道:“没敢想。”
她能好好的生下来,怕是已经不容易了。
两人坐在一处晒太阳,一边做针线,头一个孩子,郭络罗氏满心满眼都是快乐:“我打算做个鹅黄的小肚兜,不拘是阿哥还是格格都能穿。”
“就是没想好绣什么花样。”她苦恼的皱起眉头。
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又朝着弘晖努嘴:“问他去。”
小想法多的很。
弘晖一听,顿时拿出自己心爱的玻璃竹笋,里头那袖珍大熊猫可可爱爱。
“这个。”他强行安利。
在熊猫崽崽的眼里,这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这个。
郭络罗氏点头。
“是可爱。”
她开始画花样,神色认真中带着虔诚,在乌拉那拉氏认真绣小蜜蜂的时候,漫不经心道:“昨儿,我把诉笉开脸了。”
乌拉那拉氏神色茫然的抬眸看她。
就见郭络罗氏笑了笑:“诉笉是我的陪嫁丫鬟,生的貌美如花,原就是……”
她眨了眨眼,没往下说。
乌拉那拉氏就明了了,身边的大丫鬟,原就是也要做通房丫头的。
“你原先……”谁不知道八福晋爱霸着八贝勒,管的特别严,便是看旁的女人一眼都不成。
整日里形影不离,不知有多少贵妇艳羡。
郭络罗氏摇头轻笑,细细的描线笔在她手里特别稳。她轻声道:“我提了,他没拒绝。”
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置了。索性顺水推舟,就这样了。
“那诉笉怎么说?”乌拉那拉氏问。
郭络罗氏神色愈加茫然:“她什么都没说,脸色有些苍白,但行动如常,叫人摸不清楚。”
“不是摸不清楚,是你心里盼着他能拒绝。”乌拉那拉氏神色间隐隐有些怜惜,就像她昨夜一样,说了让他睡书房,却盼着他能拒绝。
当他转身就走的时候,真的心碎的厉害。
她方才知道,什么叫心碎。
郭络罗氏哑口无言,眼圈瞬间就红了:“女人真难。”
乌拉那拉氏点头。
看着她蔫哒哒的,就笑着道:“走吧,带你去转转。”
越是这样闷着,越是会胡思乱想,时间久了,定然是不成的。
“去哪里?我也要去。”弘晖颠颠的跑过来。
“去银楼转转。”乌拉那拉氏道。
人坐上马车,缓缓的往银楼去,如果心情不好,就去买东西,能用银钱买来的快乐,就别自己闷着。
刚走出去,就见不远处两个爷们骑马过来了,定睛一看,就是老四和老八。
“阿玛阿玛!八叔八叔?”
弘晖兴奋的喊,小嗓子差点都劈叉了。
胤禛骑马哒哒哒的走过来,看了两人一眼,眉眼温柔:“你俩作甚?”
郭络罗氏看着身后笑的如沐春风的老八,心头火起:“我俩去玩。”
笑什么笑,真烦。
她冲胤禩勾勾手指,胤禩不明所以,凑了过来:“作甚?”
郭络罗氏看看胤禩那笑模样,越看越不爽,伸出自己的小拳头,对着他的胸口给他一锤。
胤禩:?
他脸上的笑垮下来。
郭络罗氏爽了,看着胤禛平平的面色,甚至别开脸不看,瞬间更爽了。
她压低声音道:“打情骂俏哪里需要理由?”
胤禩:?
你管这叫打情骂俏。
他的心肝脾胃肺都快被捣碎了。
可惜无人为他张目,他的好四哥甚至还假惺惺的装看不见。
胤禩深深的吸了口气。
就见弘晖上前,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婶。
胤禩心里舒服了,还是有人为他张目的。
结果——
“漂亮婶婶动手作甚,仔细手疼,那抽屉里有鸡毛掸子。”
他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胤禩:?
你礼貌吗。
郭络罗氏噗嗤一声笑了,乐呵呵道:“你说得对。”
她撩开帘子看向身后的小厮,笑的明艳:“去府上把我的鞭子拿来。”
胤禩…?
他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他都不知道。
胤禛面无表情,见八福晋作成这样,甚是感同身受,昨儿他若是不从书房回来,今天的胤禩就是今天的他。
啧。
口是心非的小福晋。
一车人,无人为胤禩张目,都在哄不痛快的郭络罗氏。
胤禩淡淡的瞥她一眼,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无奈一笑:“当着四哥、四嫂的面,你说说这是为哪遭?”
郭络罗氏哼笑:“打是亲骂是爱我想你想的狠了。”
众人望天。
胤禩这才品出味来:“诉笉?”
郭络罗氏脸刷的就下来了。
“昨儿她一直在背医书。”那本弘晖给的。
郭络罗氏:?
她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想到这一茬。
胤禩无奈的叹气,当着胤禛的面,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认真道:“她是你得用的奴才,爷收了,你就成孤家寡人了,如今你怀着身孕,什么都没嫡子要紧。”
他没那么重欲。
郭络罗氏一听,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她哼笑道:“谁跟你计较这个了。”
她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见四哥四嫂正在看着远处,胤禩快速的握一下她的手,这才放开。
然后就看见弘晖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两人。
“哇哦~”他还惊叹一下。
郭络罗氏顿时害羞的红了脸,却仍旧强自镇定着,昂首挺胸:“哇哦什么!”
弘晖快速转移话题:“外面有糖葫芦,想吃。”
刚才他瞧见了,正好拿来做借口。
然而车窗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弘晖清了清嗓子,故作无事,他趴在郭络罗氏怀里,看着她精致漂亮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四嫂,去银楼狠狠地买一通。”她骄矜的抬了抬下颌:“让老八出钱。”
一行人进了银楼。
几人穿的好看,又带了两个一身娇奢的女人,掌柜一看就知道来活了,赶紧凑上前来,乐呵呵道:“几位里面请。”
他亲自陪着,妙语连珠的介绍着。
郭络罗氏眼都不眨,瞧见好看的就要买,看的胤禩甚是肉疼。
他家底不丰。
良嫔出身辛者库,家里没什么钱,自然给不了他,他自己也不能做生意,只靠着孝敬,实在捉襟见肘。
手里确实有闲钱,但是买金银珠宝,多少钱够往里头填。
想拒绝,却张不开嘴。
连福晋都养不起的男人,说出来丢人。
他哪里敢收诉笉,根本没钱养。
乌拉那拉氏却知道他的愧窘,主动道:“下个月就是娘娘的册封礼,得多备着些金银首饰,到时候赏人用,宫外怎么都比宫里便宜。”
像德妃家世就不同,虽然是包衣出身,但她祖父做过内务府总管,说起来也是显赫过,人脉金钱都不缺。
而德妃又多年受宠,手里不知道捏着多少钱。
当然,这些都是十四的。
最起码不用他们反过来补贴。
胤禩神色有些复杂,转瞬间又笑着道:“买着自己戴,额娘那里爷来想办法。”
郭络罗氏轻轻嗯了一声。
他能想什么办法。
选了好些,见数量差不多了,装起来满满两大箱,奴才提着都很沉,她这才放心下来。
“明儿就送给给额娘。”郭络罗氏笑着道。
胤禩没有拒绝。
“下个月娘娘的册封礼,刚好快到过年,宫里什么都有,想必热闹极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道。
这明显就是为了给八贝勒脸面才晋封的,由此可见,他在万岁爷处挺得宠。
胤禩想想就觉得心情好,因为额娘的事,他颇受诟病,如今也能站起来说话了。
几人买完东西,这才各自回了。
乌拉那拉氏还有些害羞,坐在弘晖身侧,搂着他小小的身子,不去看胤禛。他身上炽热的体温和澎湃的热气吵到他了。
再者,她想想昨夜都觉得荒唐。
弘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伸出小手,左手握住阿玛,右手握住额娘,然后双手交叠。
阿玛和额娘的手就交叠在一起。
乌拉那拉氏像是有电一样,快速的松开手。
胤禛轻笑一声,没逼她。
等下了马车,他大掌一翻,手心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
“瞧见就买了,你戴上肯定好看。”他温言。
乌拉那拉氏含羞带怯的从他手里接过,她放弃跟自家男人博弈了。
根本干不过。
这一番连消带打,她根本干不过。
惆怅一叹,乌拉那拉氏莲步轻移,脸上是遮不住的甜笑。
“回吧。”她骄矜的抬起下颌:“准你牵着我高贵的手。”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弘晖抱着胤禛的大腿蹦:“我也要抱抱。”
胤禛当没听见。
当然是哄媳妇儿要紧。
等回了正院,到有光的地方,乌拉那拉氏就松开手,施施然的回了内室。
第二日又是被提着去上课。
弘晖生无可恋的想,如果他这十来年都是这个点起,属实太惨了些。然而香喷喷的虾饺进嘴,他又满血复活,觉得自己特别可以。
进了宫,康熙去上朝了。
他就自己往上书房去读书,到的时候,胤礼已经摇头晃脑的在读书,见了他来,兴奋的不得了。
他偷偷的打开自己的抽屉给他看:“给你带了点心蔬果,等会儿给你吃。”
“你哪来的?”弘晖好奇问。
胤礼就小小声回:“德额娘给我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要给弘晖吃。”
弘晖哑然。
犹记得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嚣张跋扈的握着小拳头揍他,可见是被宠的厉害。
但是现在他连出现在皇玛法跟前都害怕。
现在的他,想必就是以后的他。
弘晖就笑:“我吃过了,不吃了。”
胤礼有些失落,他收回手,可怜巴巴的垂着头。
“好了好了,我也有东西给你。”他伸出小手。
胤礼一脸信任的伸出手。
弘晖手一松,掉了空气出来。
不敢置信的晃晃手,发现他真的是骗他的,胤礼顿时呆住。
他生气的别开脸。
弘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侍讲清了清嗓子,两人都不敢再闹,赶紧听课了。
等下课后,还不等弘晖想好怎么解决,就听见说康熙传召。
“来了来了。”
他哒哒哒的就往乾清宫跑。
等到了,就见康熙面前摆着一筐蜜橘,小小的一只,看着就可爱。
“哇哦~”
他顿时美滋滋的大快朵颐起来,实在太好吃了,乐呵呵的问:“皇玛法吃不吃?”
他连上面的白色脉络都给剥掉,干干净净的递给康熙吃,歪着小脑袋问:“好吃么?”
康熙点头。
他没忍住抱住弘晖亲香:“多好的崽。”
弘晖点头:“多好的崽。”
他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康熙登时摇头失笑,拿出自己心爱的字帖,温声道:“来,练字了。”
弘晖想了想,小舌头一伸就想把橘子吐点,被康熙眼疾手快的摁住嘴:“吃吧你。”
一个蜜橘一个大字。
他数了数,瞬间绝望了。
怎么不早说,他就少吃几个了。
康熙就喜欢看他这生无可恋的样子,捏捏他圆滚滚的小脸蛋,随口问:“老八福晋怀了?整天去找你额娘,你额娘也怀了?”
弘晖呆住。
他昂头看着康熙。
“您也太厉害了叭。”他有些好奇:“你咋知道的?”
康熙但笑不语。
“那你知道我昨天吃了几顿饭吗?”
“顿。”
“喝了几杯水。”
“四杯。”
“喝了几碗奶?”
“五碗。”
弘晖震惊了,他目瞪口呆,看着康熙的眼神全是崇拜,他压低声音道:“您这咋知道的,告诉我学学。”
康熙摇头:“朕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显然是假话。
但是这一番插科打诨,弘晖也没说他俩是不是怀了。
不过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最起码在康熙这,他知道的东西远远比大家想象中要多。
弘晖窝在康熙怀里,危机感特别重,他觉得这要是再不努力,他可能被康熙卖了还帮他数钱。
他这就把墨写干,笔写断,书翻烂。
认真读书的孩子,身上像是会发光,看一眼就觉得生机勃勃心里舒坦。康熙捏捏他软软的小脸,去批折子了。
弘晖背书很快,这要感谢当初梦中的弘晖整日里点灯苦读。他现在等于说复习一遍,还挺快的。
康熙看着他读,读完再来考,见他对答如流,不由得见猎心喜。当年太子也是极聪慧的,学什么都特别快。
“好孩子,多认真读书,少不得你的好处。”他眉眼温柔。
把弘晖抱在怀里,一点点的指导。
弘晖乖乖的,听着他侃侃而谈。
等胤禛来的时候,就见两人正在读书,一大一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立在一旁,也认真的听课。
幼年时,他也被阿玛揽在怀里,一笔一划的教写字,皇额娘总是静静地听着,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不时把点心茶水端来给两人吃。
他神色模糊,隐隐的,已经快记不清皇额娘的音容笑貌了。
她走了。
胤禛喉结滚动,眼神慢慢聚焦,看着正奶里奶气背书的弘晖,心中渐渐生出自豪。
这么聪慧的崽。
他的。
康熙一抬眸对上胤禛的眼神,瞬间心里不痛快了。
他揽着弘晖:“今儿别回去了。”
弘晖兴奋:“跟皇玛法睡吗?可以横着睡吗?”
康熙:?
这都是什么睡相。
“不可,你还是回吧。”他起身,拎着弘晖的后脖领,把他扔给胤禛。
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的弘晖吓的啊啊直叫,惨兮兮道:“救命命~”
等落入胤禛结实的怀里,他才松了口气。
“皇玛法,这可不兴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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