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康熙看了胤禛一眼, 轻笑:“你要相信你阿玛。”
他一直都相信的,但是在空中的时候不太相信。若是啪叽摔在地上,那就不是熊猫崽崽, 而是大熊猫饼了。
胤禛稳稳的兜住他, 恭谨的向康熙请安告退。
“皇玛法挥挥~”
康熙摆摆手, 示意两人赶紧走,免得他等会儿舍不得。
胤禛把弘晖扛在肩头,施施然的往外走,弘晖小嘴叭叭的说:“今天学了岳飞的诗。”
满江红和小重山实在喜欢。
胤禛清了清嗓子, 就听弘晖道:“那你学这诗的时候什么感觉。”
“没感觉。”历史罢了。
回不去的过去。
弘晖就不说话了,等走了段路, 他这才发现不对, 昂着小脑袋, 乖乖道:“去哪?”
不是回家的路。
“城郊的梅花开了, 带你去玩。”胤禛将他放下, 施施然的往前走,在弘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道:“你把时间拉长看, 一切都不值一提。”
弘晖笑了。
就想问问阿玛,这世间一切都不值一提,那你何苦要夺嫡。
“弘晖!”乌拉那拉氏温柔的声音响起。
他回眸, 就见乌拉那拉氏坐在马车上, 素手撩着帘子,粉白的小脸上满是喜悦。
两人上马车,挨着乌拉那拉氏坐了,胤禛侧眸望着她莹润的脸颊,轻声问:“可有什么不舒坦的?”
这话放在以前,乌拉那拉氏都是摇头的, 但此刻她点头了,惨兮兮道:“方才未出府,吐的厉害。”
原以为这孩子是个乖的,不曾想也这般磨人。
“现在腿还软。”她软声道。
胤禛轻嗯一声,安抚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辛苦了。”
“额娘辛苦啦。”弘晖也跟着说,他贴着乌拉那拉氏,软乎乎的撒娇:“亲亲。”
“啾。”他乖乖亲。
三人说说笑笑的,很快来到梅园,梅园很漂亮,梅花凌霜傲雪,一片红的在枝头。
点点雪花飘下,那皑皑白中红,让人眼前一亮。
弘晖乐呵呵的跳下马车,跑到梅花树下,张开双臂欢呼:“花花真好看~”
等后面马车的奴才开始往下拿炊具,他就更快乐了,原来是要在此处烤肉吃。
“阿玛,你说我要是天天吃肉,多久能长的和你一块高啊?”弘晖若有所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高的那天。
胤禛看了他一眼,将他薅起来放在一旁的树上,温声道:“好了,比阿玛高了。”
弘晖眯着眼睛笑。
“能和额娘一起吃饭真幸福。”他晃悠着小腿腿,小心翼翼地靠在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一旁并肩而坐的阿玛额娘。
“下来。”乌拉那拉氏满脸担忧。
她埋怨的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皙白的指尖掐了掐他:“快去摘下来。”
一人高呢。
胤禛被掐的起身来抱他,弘晖反而不下来,他趴在树杈上觉得还挺好玩的。
正说着就听远远的有马踏声响起,紧接着是胤禵欢快的声音:“四哥!”
他乐呵呵的冲过来,满脸欢喜。
弘晖眼睛也亮了,他举着一根树枝笑:“十四叔。”
两人正打招呼,后头又出现一匹马,就见胤禔坐在马上,笑眯眯的冲众人打招呼。
“老四,十四、弘晖、四弟妹。”他挨个叫了一遍示意,又说方才瞧见胤禵高兴的冲着下值,他就问一句,说是老四在此处烤肉吃,他就跟着来。
胤禔的意思很简单,跟兄弟拉拉关系,不说支持他,到时候别背刺就成。
几人相对而坐。
弘晖正忙忙碌碌的寻宝藏,三个男人聊天,乌拉那拉氏觉得有些无聊,正要起身,就被胤禛给摁住了。
“雪天路滑,这也能烤火。”他低声道。
乌拉那拉氏轻嗯一声,这就坐下,她闲不住,索性给几人烤肉吃,见她动手,胤禛又把她摁住了。
“十四,弘晖,过来烤肉。”反正乌拉那拉氏不可。
胤禵:?
弘晖倒是高高兴兴的过来陪他们烤肉,就是技术比较一般,不是手忙脚乱的撒调料,就是忘了翻面而糊了。
他看着这卖相不佳的烤肉,左右看看,最后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阿玛:“阿玛吃。”
胤禛有些无从下嘴。
他生这么大,最苦的日子就是给皇额娘守孝的日子,从来没有吃过卖相这么差的烤肉。
正说着,不远处少年牵着马缓缓的走过来。
“十三叔!”弘晖挥着小手打招呼。
胤祥走近,含笑跟几人打招呼,坐在弘晖身边抱起他,然后接过他的活,帮着一道烤肉。
他手艺很好。
烤起肉来喷香,不像弘晖,整个是很复杂的味道,有肉被烤焦的糊味,也有调料撒在火上的味道。
“这个虾不错。”胤祥温柔的说了声,他烤好了再剥了皮,这才递给弘晖,笑着道:“吃吧。”
“真香。”弘晖乐呵呵的接过,喜欢的不得了。
胤禛淡淡的瞟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另外一串虾,慢慢的剥着,弘晖正馋,他咽了口口水,好像已经能感受到大虾到嘴里的滋味了。
鲜嫩弹牙。
然而——
胤禛慢条斯理地剥完,在众人都以为要给弘晖的时候,他递给了乌拉那拉氏。
“快些吃,一会儿凉了。”冬日里的食物,总是见风就凉,凉的特别快。
弘晖歪着小脑袋看,也跟着剥虾,但是他小孩子肌肤很嫩,刚烤好的虾外壳特别烫,揪掉虾头的时候还有汁水溢出来。
他也不惧,慢慢的剥着虾,剥完就殷勤的递给正在吃烤肉的乌拉那拉氏,软乎乎道:“额娘吃。”
“好。”四福晋笑的温柔。
爷俩赛着给她剥虾吃,而胤祥忙着给弘晖剥虾吃,一旁的胤禵看着,心里不得劲,他才是他亲叔!和四哥一母同胞的人是他。
他也要给弘晖剥虾吃,烤肉吃。
少年顿时忙活起来,一会儿烤肉,一会儿剥虾,忙的不得了。
“啊呜呜呜,十四叔太好了叭,真好吃。”弘晖吃的腮帮子鼓鼓,差点没空给额娘剥虾吃。
胤禔看着几人形成完美闭环,而自己面前空空如也,他看了看,决定自食其力。
好在烤肉大家都会的。
等吃了垫垫肚子,胤禛就叫奴才温酒,胤禔倒酒的时候顺便给乌拉那拉氏也倒上了,又被胤禛给摁住了,说福晋不能喝,等会儿跟着弘晖喝奶就成。
弘晖不由得笑:“我的碗碗奶分额娘一半。”
胤禔眯了眯眼睛,他看向乌拉那拉氏若有所思,从胤禛又是护着,又是剥虾,又是不让喝酒的态度来看,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但是他大男人总不好问是不是有了,这时候就有些棘手,若他有福晋,完全可以让福晋问。
可惜他的福晋没了。
胤禔沉默着喝酒,当初他也很是疼爱福晋,嫡子都让她来生,平日里鲜少往妾室那去。这个薄命的女人。
胤禔又灌了口酒,他慢吞吞的喝着酒,看向一旁正在细致擦手指的胤禛,轻声道:“今儿怎的想起来出来?”
“带福晋孩子出来玩。”胤禛将帕子递给一旁侍立的小太监,又洗了洗手,这才轻笑着道:“毕竟我是天下第一闲人。”
胤禔眸色深了深。
看着他重新又在腕上缠上佛珠,瞧着还真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嗯。”胤禔淡淡的应了,又灌一杯酒,看着乌拉那拉氏捂着嘴往一旁去,心里就愈加笃定了。
几人吃吃喝喝,外面冷极了,但是围着火炉烧烤,倒是觉得热乎乎暖融融的。
弘晖捧着碗碗奶吨吨吨的喝,没一会儿鼻尖就冒出细汗来。他撅着小嘴巴用锦帕擦了擦,这才趴在胤祥腿上,奶唧唧道:“能帮我个忙吗?”
胤祥垂眸:“什么?”
说着他就抱着小奶团走了。
几人都好奇,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又回来了。
“额娘,送你个礼物。”弘晖这才转过身来,露出被他藏住的花束。
一束梅花。
被他小小的手握着。
乌拉那拉氏含笑接过,脸上的笑根本止不住。
“真好看。”她眸子亮晶晶的夸。
这种花束看着就让人心里悸动的紧。
胤禛审视的看着弘晖,自打这孩子长大后,福晋是越来越难哄了。小小的孩子,哄起福晋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原本他多看福晋两眼,对方就小脸晕红,羞涩的不得了。现在不成了,她听多了甜言蜜语,又有弘晖体贴作为。
这有了对比,自然有优劣。
弘晖是那个优,他自然是那个劣。
突然想揍娃。
没来由的手痒痒。
可是看着福晋愉悦的笑脸,他又觉得现在也挺好。
女人露出娇媚晶亮的笑脸,全心全意又崇拜的看着你,那种眼神也让人特别的受用。
胤禔也表示学到了,他挑眉:“胤祥、胤禵学着点,到时候有了心上的姑娘,这法子好用的紧。”
两个没开窍的少年只觉得女人厌烦,根本不想听。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风雪也大了。
几人吃饱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说这些日子身边发生的趣事,再隐晦的聊聊政见。
等天色黑了,就各自散了。
弘晖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觉得他还能玩,最起码能再嗨一会儿,但是往阿玛怀里一窝,他瞬间就蔫了。
马车还没走两步,他就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小孩子睡着的时候,像是个可爱的小精灵,叫人喜欢的不得了。乌拉那拉氏脱掉身上的披风,盖在弘晖身上。
胤禛看了看他,就挥动披风,将娘俩都裹在里面,他低声问:“困吗?”
四福晋轻声回:“不困。”
她靠在胤禛结实的胸膛上,不仅不困,还很精神。
小手不老实的摸摸胸肌,她在胤禛反对之前,又收回手。
反正她觉得还挺精神。
胤禛没动。
他闭目养神,怀中是嫡子绵长的呼吸声,身旁是福晋香软的气息。
等回了正院,把弘晖放在床榻上,让他睡好,胤禛这才转身看向福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嘶,困了。”乌拉那拉氏掀开被子,往弘晖身旁一躺,就当自己睡着了,也不肯面对意味深长的胤禛。
灯熄了。
她被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睡吧。”低沉磁性的男音响起。
乌拉那拉氏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有些睡不着,她埋头在他颈窝,坏心眼的用牙齿叼他脖颈上的细肉。
等他反应过来,她又乖乖的躺着,一脸我好累我马上就睡着了的表情。
胤禛拍拍她光洁的后背,没说话。
两人到底累了一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弘晖醒了,就见胤禛已经上朝去了,而额娘正坐在炭盆前,不知道在拨弄着什么。
“额娘~”他奶里奶气的唤。
乌拉那拉氏听见,就笑着走过来,从被窝里把他抱起来,轻声道:“醒了?”
说着就拿来熏好的衣裳过来给他穿,小儿的没有熏香,但是要熏热,穿着才暖和。
弘晖乖乖的张着小手,让乌拉那拉氏给他穿衣裳,一边奶唧唧问:“阿玛呢。”
他知道上朝去了,但是问问才安心。
果然听额娘说阿玛去上朝,还说晚上会早些回,现在都知道弘晖在万岁爷跟前得宠,每隔一天就要进宫去上书房读书,晚上又要贝勒爷亲自接,这点卯都变得准时很多。
弘晖慢吞吞的哦一声,胤禛走了,就没人来陪他玩。乌拉那拉氏怀有身孕,这出门频率呈断崖式下降。
他自己去翻小金库。
现在已经非常丰厚,有皇玛法赏的,有叔伯送的。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屋子。他今天就要寻宝藏,看有没有是他没发现的好玩意儿。
熊猫崽崽撅着小屁股,忙忙碌碌寻宝藏,这能当宝藏的小玩意儿实在太多了,有先前的蒸汽小汽车,由于他忘了直接收起来,已经许久没骑了。
还有永动机铁珠,弧形的小装置,就能让铁珠不停的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
再有重心检验器平衡的竹蜻蜓,一个小尖尖就能顶住竹蜻蜓。还有上了发条就自己往前走的小木车。
东西有很多,他玩的不亦说乎。
乌拉那拉氏忙完了过来寻他,就见他正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脸若有所思。
“做什么呢?”她笑眯眯问。
弘晖举着手里的小玩具,奶里奶气回:“玩玩具呢。”
他自己无事,前些日子都在认真读书,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好生的往一场。
乌拉那拉氏牵着他往外走,见他小脸跟小猫一样,又蹲下身子来给他擦拭脸颊,一边轻笑着道:“手玩的还是脸玩的?看这小脸,跟小花猫一样。”
弘晖就呲着小米牙嘿嘿笑。
“额娘亲亲。”他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巴来亲自己额娘。
乌拉那拉氏被他闹的没法子,就把他抱起来。
两人正在说笑,就见外头有奴才禀报,说是三福晋来访。
乌拉那拉氏哑然。
每次都是,这老大见了贝勒爷,老三家的就要再过来一趟,反正你休想厚此薄彼。
“请进来。”她笑着道。
等三福晋董鄂氏进来,就见弘晖坐在窗前玩华容道,她就笑着夸他又长高了又聪慧了又乖巧了。
好听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堆。
乌拉那拉氏失笑摇头,本想说孩子调皮,后来想想,弘晖就在边上坐着,他听见该伤心了。
“乖乖弘晖。”她也跟着夸了一句。
弘晖顿时高兴了,呲着小米牙,乐呵呵道:“我给三伯娘、额娘倒水喝。”
说着他就颠颠的忙去了。
“真乖。”董鄂氏满脸艳羡,自家府上那些小崽子,婴儿时期卡卡卡的哭,长大了就嗷嗷嗷的哭。
就没给她什么好日子过,偏偏爷还说,她读过书,叫庶子都养在她跟前,旁人背地里都说她霸道。
虽说掌权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这确实还有些问题,那就是生活都被孩子环绕,她都能听出来孩子不同哭声之间所代表的不同含义。
“你府上人少,又简单。”董鄂氏随口说了一句,温声道:“怎么不把庶子养在跟前。”
一般都是这么操作的。
到时候庶子和嫡子亲,这做兄弟的也能拉一把。
“实在精力不济。”乌拉那拉氏端起粉釉茶盏,慢悠悠的啜饮了一口。
董鄂氏便闭嘴不谈,每个人府上情况都不一样,她是羡慕这个四弟妹的,和郭络罗氏的善妒名声比起来,明明四贝勒府的妾室也少,但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就很好。
整日里就说她贤惠大气。
但是把爷们把的死死的,又有嫡子傍身,还能有这样的名声,属实就他一个。
也有原因是四贝勒那张冰山脸,很难想象他温香软玉满怀的样子。
现在倒是符合他的人设。
“有时候真羡慕你。”董鄂氏一脸温柔道。这有时候又觉得,伺候这么个冰冷的男人。
乌拉那拉氏知道她的意思,没说话,
人就是羡慕别人,再被别人羡慕。
董鄂氏过来聊了会儿天,这就施施然的回了。
弘晖一脸茫然的看着额娘:“三伯娘就是来聊天的?”
乌拉那拉氏点头。
“离谱。”就因为昨儿跟胤禔一道吃烤肉了,他今天就要来一趟。
有时候他觉得都是皇子,这竞争起来属实能想得到。
有时候又觉得,这太子储君地位稳固,再不济还有长子胤禔,这胤祉跟着凑什么热闹。他聪慧绝顶,光是修书的功绩就够他青史留名。
但是他作啊,这敏妃百天他剃头被降爵,这大阿哥有点什么动作,他都盯着,要跟人家比。
等到晚间胤禛回来,随口道:“三福晋今儿来了?”
弘晖顿时一脸惊叹,吃惊道:“阿玛什么都知道!”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深藏功与名。
他什么都知道。
正说着,就听乌拉那拉氏道:“明儿就是腊八了,宫里会赏粥下来,到时候爷怎么处置。”
“按往年的例。”各府都分些,幕僚再分些,这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腊八粥在宫里是香甜软糯,这大冬天的经历各种颠簸,送到各人府上,再去吃的时候,不是凉了就是坨了。凝结成粥块,凉凉的,每次都当糕点吃。
过年对大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是对孩子来说,却最为好玩不过。
就连空气中属于烟花爆竹的硝烟味,都带着过年那振奋人心的味道。
弘晖头一次过年,搓着小手手兴奋的不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躺在胤禛怀里,就奶唧唧问:“阿玛,那过年有压岁钱吗?”
胤禛低声回:“有。”
弘晖眼睛亮了,那他又要攒一大笔钱了。
光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胤禛大掌蒙住他小脸,温声道:“行了,睡吧。”
弘晖乖乖睡觉。
他躺了一会儿有些睡不着,胃里梗的慌,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有点凉凉的闷疼,说不清楚。
“难受。”他缩成一团。
胤禛就看向乌拉那拉氏,就听她说,晚间就吃了馅饼和虾,旁的都没吃。
“请太医来。”胤禛道。
若是他自己,顶一顶也就过去了,弘晖才多大点,肯定扛不过去。
“吃虾吃多了?还是馅饼。”他也不确定。
“我没事吧。”弘晖软绵绵的撒娇。
太医不是针灸就是苦药,他什么都不想要。
胤禛却没搭理他,平日里撒娇也就罢了,这生病了就得吃药。
等太医来了,诊断过就说吃的虾多了,给他开了药方子,这才叫奴才去煮药。
弘晖蔫哒哒的,他不光难受,还得喝苦药。
难受加倍。
好惨一崽。
昨儿吃虾的时候,他只顾着给额娘剥,自己吃的少就有些馋,今天特意又做来吃,谁知道就难受上了。
他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哼唧。
实在难受的厉害。
胤禛把他抱在怀里,喂着他喝药,又轻轻的给他揉肚子,看着他蔫哒哒的小样子,就有些心疼。
“老祖宗食不过三的道理还是有的,你瞧瞧,咋有人把自己吃坏了。”
弘晖轻轻的嗯一声,连跟他对嘴的力气都没有。
胤禛也就舍不得说他了。
半夜里才折腾人,上吐下泻,胃里折腾的没一点东西,这才安生的睡了。
第二天还得早起。
天刚蒙蒙亮,弘晖就被从被窝里挖出来,穿了衣裳洗漱,等着宫里赏腊八粥出来。
他实在没力气,软软的窝在胤禛怀里。
来送腊八粥的是魏珠,他一看小阿哥脸色苍白,登时慌了:“这是怎的了?”
胤禛摸摸他小脸,低声道:“肠胃不舒服。”
可是你再不舒服,这万岁爷恩典来了,那是爬也要爬起来的。
魏珠不敢多待,还想着回去复命,就低声道:“您快把小阿哥抱回去,仔细吹了风。”
到时候万岁爷问起来,他也好交代。
万一说因为他的事,而导致大阿哥病情变重,那挨锤的就是他了。
胤禛点头,叫苏培盛送他离开,又特意赏了红封。
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弘晖,乌拉那拉氏坐立难安:“还不如我病了,也好过看着孩子难受。”
胤禛拍拍她,安慰道:“肠胃不舒服罢了,小孩娇嫩,原就如此。”
有时候会恐惧没有到来的将来,会惋惜已经过去的未来,这才让人心里难受的紧。
福晋就是如此。
不了解,所以更加忐忑。
乌拉那拉氏沉默片刻,她转身就捧着医书读,不说看诊开方,最起码做到心里有数。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经大亮。
赏下来的腊八粥变成漂亮的糕点,只不过凉凉的,他原就脾胃不舒服,这下更是不能吃。
乌拉那拉氏叫人重新放在锅里煮过,这才拿来给他吃。
弘晖吃的香甜。
“怎的和你的不一样?”他看着乌拉那拉氏的腊八粥笑着问。
“因为你跟你皇玛法吃的一样。”
就算赏粥,等级也各不相同,很显然,弘晖的这份就是顶级恩典。
“哦。”弘晖没觉得有什么。
他在宫里的时候,时常跟皇玛法吃的一样,甚至还会抢他吃的。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等用完后,乌拉那拉氏又端着苦药汁子过来给他喝,弘晖苦着小脸,捏着鼻子把药灌了。
这补气血的中药隐隐会带着药草特有的香味,但是治病的中药,那就味道各异了。
一个字——难喝。
哦,是两个字。
弘晖慢悠悠的吐槽,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把药味压下去。
他发誓,他再也不想生病了。
他想做个身强体壮的熊猫崽崽,不想做喝口凉水就噶给你看的人类崽崽。
乌拉那拉氏递给他一块蜜饯,温声道:“今儿要是不难受,明儿就不用喝了。”
毕竟是小孩,哄一句又高兴起来。
弘晖又高高兴兴的去玩了,他掰着指头算,昨天放天假,今儿放天假,过年真好。
然而等下午他就知道了一个词。
调休。
今天休了,他要连上两天课。
在他看来离谱的很,康熙却还觉得不够,觉得他上课的频率太低,浑然忘记聪慧的崽今年才三岁半。
第二日,他就蔫哒哒的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番穿衣洗漱后,手里端着碗碗奶,他不用睁开眼睛,就能把奶喝到嘴里。
等进了乾清宫,康熙想趁着上朝前跟他说说话,就收货一只雷打不动的崽。
任你推搡、大喊,他自岿然不动。
稳得很。
康熙没舍得再叫他,就让魏珠把他抱龙床上睡,自己上朝去。
谁知等下朝,他还睡着。
康熙担心的摸摸额头,见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下来。他看着他睡,自己就在一旁批折子。
过了一会儿,庶妃王氏走进来,先是给康熙奉茶,又立在一旁给他磨墨。
“醒了?”他问。
王庶妃娇羞的嗯了一声,特别羞赧道…“近来不知为何,竟困乏的厉害,早间明明觉得自己醒了,谁知竟还睡着。”
她软软的看着康熙,撒娇:“万岁爷见谅。”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梁九功:“去请御医来,千金少儿都请。”
王庶妃不吭声了。
殿中一时又恢复宁静,过了会儿,弘晖才哼唧着醒过来,他软软的喊:“额娘。”
“眼睛都不睁开,先找娘。”康熙笑骂一句,叫奴才过来给他洗漱。
正好御医来了,又叫御医给他诊脉,得到已经好了的消息,康熙这才放心下来。
“给她也诊。”康熙道。
面前的王庶妃一怔,软着嗓道…“万岁爷,嫔妾没什么不舒服的。”
今儿是叫她醒了过来伺候,谁知道醒这么晚,属实有些过意不去。近些日子夜里睡不好,这白日就起不来。
但万岁爷既然交代了,她也就好生的坐在绣凳上,等着御医诊脉。
“恭喜皇上。”
康熙挑眉,他就是心里想着了,才会叫御医来。
“小主儿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御医笑呵呵道。
他就喜欢这种差事。
弘晖仔细回想,在脑海中提速关键词。王庶妃,康熙三十九年冬有孕,生出来就是来年八月。
他不禁瞳孔地震。
原来他见证了胤祄的诞生,这个和他一样八岁夭折,用一己之力拉下储君的小阿哥。
传说康熙极为喜欢他,不管去哪都要带着。
但是以弘晖的观察来看,皇玛法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对谁都是一副偏爱模样。他手里有很多糖,他每个人都会给。
而且以他对人性的把握,还会给到你心坎里,觉得自己就是他心里最不一样的那个存在。
实际上,他对谁都挺好。
见谁都给糖。
弘晖看着王庶妃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喜不自胜:“先前也想过了,又觉得嫔妾都这个年岁了,属实不敢多想。”
好在结果还挺好。
他有孕,就上报到佟佳贵妃处,让她多照应些,也派小太监去太子妃处支会一声,这有孕该有的优待,都给她安排上。
王庶妃美滋滋的走了。
弘晖用完膳,他凑过来,盯着康熙看。
“看什么?”康熙把他捞到怀里,笑呵呵问。
还能有子嗣,他心里也高兴。
弘晖摇头,从他怀里下来,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奶唧唧道:“那我读书去了。”
他该去上书房了。
古文晦涩难懂,这隔了两日才来,估摸着听课又是云里雾里的状态。
弘晖一到,胤礼的眼神就亮了,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小侄子来,他却一直没来。
他吃饭都不香了。
胤礼握着弘晖的小手,可怜巴巴的撒娇。恨不得直接贴在弘晖的身上。
“我要是你同胞兄弟就好了。”那样就能一直在一起。
弘晖:……
你别这样。
“男孩子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
“那能先跟你做兄弟再做巴图鲁?”
弘晖摇头,无奈的拒绝了他,两人永远不可能是兄弟,但胤礼有朝一日会成长为巴图鲁。
站在高台上的侍讲清了清嗓子,两人登时不敢造次,乖乖听课。
等下课后,就见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手牵着手,一起去解手,一起回来喝水吃点心。
胤礼羡慕的不得了。
他也想要这样。
可惜他没有。
弘晖不怎么粘他,平日里事情也多,根本做不到这样亲昵的形影不离。
弘晖也羡慕,他的小弟弟现在才几个月,会抬头翻身就要被夸好厉害。
两人选择不看,他们决定背书,用实际行动卷的他俩没时间一起去解手,一起去吃点心。
搞不到亲兄弟只好搞内卷,让他们兄弟没什么交流。
哼。
弘晖昂着小下巴,他这就把书读烂。
随着他的内卷,大家的压力瞬间飙升,他是最小的,你不能比他表现的差吧,你要是比他表现的好,那就得比他聪明比他卷。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被卷的苦不堪言,甚至萌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狭隘嫉妒想法。
他们都大了好几岁,却卷不过一个三岁半的崽。
而胤礼已经被卷蒙了,他弱小无助的夹在中间,上比不过团队中流砥柱卧龙凤雏,下比不过晖晖崽的内卷。
他昂着小脑袋,努力的听侍讲讲课。
而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已经折服,纵然年岁大一点,也乖乖的上前来请教学习方法。
弘晖太厉害了,他们眼馋。
“读两遍就会背了,听两遍就理解了。”弘晖糯叽叽的回。
他的学习方法就是没有方法。
十五十六更崇拜他了,从自己额娘宫里拿着糕点茶果来,一本正经的奉给弘晖,说是要认大哥。
“达者为师。”十六一脸认真道。
弘晖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那你叫我大哥。”
十六纠结一下,觉得有些不对,额娘让叫弘晖小侄子来着。
但是十五阿哥已经痛痛快快的喊了声:“大哥!”
胤礼看着有些懵,他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十五和十六试图挖他墙角,抢走他的晖晖崽。
“大哥!”他叫的比十五还响。
这抢到十六面前了,他哪里能忍,也脆生生的喊:“大哥!”
等康熙来查岗,想看看崽在上课是什么情形,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大哥声。
他笑着上前,还想问在玩什么小游戏,就见弘晖听着肉嘟嘟的小胸脯,正一脸慈爱的摸摸十五、十六、十七的脸。
他们跟雏鸟一样,拼命的伸着脑袋。
康熙:?
“在做什么?”他问。
弘晖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小奶音带着自豪:“给你介绍一下我刚认的小弟,就是他仨。”
三人又脆生生的喊了大哥。
康熙皱眉。
他拎着弘晖出来,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熊猫崽崽满脸无辜。
等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康熙无语,收掉十五桌子里的水浒传,想想他们要凑齐梁山好汉,康熙就觉得压力好大。人已半百,生不出那么多崽给你们玩梁山好汉。
这是真会玩,他在刚听见的时候,甚至没反应过来。等知道后,真的想揍他们一顿。
他拎着弘晖走了。
弘晖的三个小弟眼巴巴的看着他。
“兄弟萌,等我回来。”弘晖颇有大将之风的挥了挥手。
他觉得这个还挺好玩。
弘晖试探性的觑着康熙的神色,见他正在认真批折子,他一口干掉碗碗奶,仔细打量着康熙。
他如今是权利最盛的时候,这权利养人,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不怒自威。
“皇玛法,喝茶。”
“皇玛法,我给你捏捏肩。”
“皇玛法,我给你捶捶背。”
弘晖殷勤的不得了,康熙就斜着眼睛看他:“说吧,什么事?”
“就一点小小的要求。”弘晖接着给他捏胳膊,小手却被大手给捏住了。
“免谈。”康熙直接拒绝。
上次的红袖添香事件,他还记着呢。
“真的就一点点,一句话的事。”弘晖伸出三根手指,奶里奶气道:“这么小。”
康熙沉吟,见他眸子实在认真,就点点头:“说。”
乾清宫中很寂静,带着淡淡的果香,还有康熙身上的冰冷雪松味。
属于幼崽独有的小奶音缓缓响起:“皇玛法,你能认我当大哥吗?我也会护着你的。”
康熙能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合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还不如聋了。
正在此时,外头小太监禀报说四贝勒爷来接大阿哥。
康熙看了一眼还在征求他意见,想当他大哥的崽崽,轻笑着道:“这样,你能让你阿玛喊你大哥,朕就认了,如何?”
弘晖纠结的抠着小手手,他知道康熙看似温和实则没有阿玛好说话,但是面对温和笑脸的时候,总是觉得比冷脸成功率更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逆着光,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肩上还有落雪,带着沁凉的味道。
那双眸子,和外头的雪一个温度。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您万安。”
弘晖听着他请安的声音,就连声音都是冷的。他求助的看着康熙,对方给他一个鼓励催促的眼神。
胤禛静静地看着爷孙俩眉眼官司,他皱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玛坐。”弘晖觑着他的神色,踮着脚尖用自己的小手帕拂掉他肩上落雪,这才奶唧唧开口。
“今天十五叔、十六叔、十七叔都认我当大哥了。”晖晖崽想想就呲着小米牙乐。
胤禛:?
他清隽摄人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错愕,忍不住抬眸去看御案前的汗阿玛。
康熙抿着唇轻笑一声。
胤禛就觉得这许是孩子玩闹,连汗阿玛都没放在心上。
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家崽眼巴巴的看着他,捏着他的衣角,软乎乎的撒娇:“阿玛,您能喊我声大哥吗?”
弘晖在康熙鼓励的眼神中,努力的鼓足勇气,为自己收小弟的进程添砖加瓦。
胤禛:?
不得了。
他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
第42章
他决定祸水东移。
胤禛恭谨的看着康熙, 温声道:“汗阿玛觉得如何?”
球又踢回来了。
康熙挑眉,见弘晖这个小憨子正期待的的看着他,他伸出大掌, 照着他那肉嘟嘟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
“胡闹!”他轻嗤。
弘晖被惯性拍的小屁股都晃了晃, 他惨兮兮的挪着脚步,贴在墙站,一脸戒备的看着揍他小屁股的皇玛法。
“怎么能打大哥呢?”他糯叽叽道。
胤禛双眸微敛,他决定闭上眼睛, 不去看挨揍的崽崽。只要他没看见,他就不用护着。
揍吧, 趁孩子还小。
弘晖鼓着小嘴巴, 脚步慢慢的往外挪, 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
康熙温柔一笑:“你做大哥?”
“不做了。”他惆怅一叹,昂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奶唧唧道:“那你做我大哥?”
说着就康熙。
眸中满是期盼,这俗话说得好, 如果不能做对方的大哥, 那就让对方做大哥。
胤禛:?
你喊汗阿玛为大哥,爷算什么。
他无语。
康熙看着他稳不住面上神色,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儿女都是债, 让他尝尝债的滋味。
“回家吧你。”他笑骂。
弘晖鼓着小脸蛋, 满脸都是不乐意,正要说话, 被胤禛捂着嘴抱上走了,快别说话了,再说一会儿, 他老父亲估计也要挨揍。
两人施施然的走了。
康熙看着两人的身影,有些愣怔,都说胤禛脾气差,但是护起弘晖来,他却温柔极了。
高大的身影,牵着小小的小豆丁,还会停下脚步等他,哪里有什么冰山模样。
康熙不由得笑了,所以这一物降一物,所言属实不假。当初他也是老四这年岁,养胤礽的的时候,真是手足无措。
弘晖跟着阿玛一出宫门就听他问为什么要认大哥,他就回,说是他们老了水浒传,觉得当大哥很厉害。
所以他就到处找着要当大哥。
胤禛拎着崽崽上马车,他三岁半的时候在想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但万万不会是到处找人当大哥,等很多年后,必然会被人再翻出来嘲笑一通。
承载他幼时记忆的人,如今已经黄土一培。
“阿玛亲亲。”弘晖踮着脚尖来亲他,乐呵呵道:“阿玛不哭不哭。”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
“爷不是你。”他俯身捏捏他鼻子,轻笑:“爱哭鬼。”
弘晖呆住。
他好心好意的哄他,他却反过来嘲笑他是爱哭鬼。
他气鼓鼓的自己坐在一旁,趴在车窗上,掀开帘子往外看,被风雪糊了一脸,自己又乖乖的坐回来。
等回贝勒府,踏着夜色,他软糯糯的跟乌拉那拉氏告状:“晖晖想哭,晖晖要额娘亲亲抱抱。”
他张着小胳膊,鼓着肉嘟嘟的小脸蛋,软软的哼唧。
胤禛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
乌拉那拉氏挑起细细的柳眉,温声问清楚,没有安慰弘晖,而是趁着夜色旁人看不见,踮着脚尖去亲了亲胤禛的下颌,浅笑吟吟。
正等着被亲亲的弘晖瞬间呆住,他落寞的转身就走,这家他是待不下去了。
他一走,乌拉那拉氏就抿嘴轻笑。
胤禛也眉眼柔和,看向一旁的福晋,低声道:“逗他做什么。”
乌拉那拉氏昂着头,双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妾身时时刻刻都把孩子放在心上,相公亦是。”
她说完,眉眼盈盈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要去哄弘晖。
胤禛登时怔在原地,半晌才轻轻的笑了,他在原地踱步两下,慢慢的往书房走去。他突然就明白什么叫夫妻,什么叫孩子。
他要护着他们。
弘晖哒哒哒跑进正院,没见人过来追,就立在门口,伸着小脑袋往外看,等看见额娘了,就赶紧摆好姿势,昂着小脑袋望天,一脸忧郁惆怅。
面前出现一只玉白的小手。
手里捏着一颗琥珀样的糖果。
正散发着香味。
弘晖抿了抿嘴,他快绷不住要笑出来了。
“呀,小糖果会被那只小可爱吃掉呢?”温柔的女音响起。
弘晖努力的忍着。
“闻着就这么香,吃在嘴里肯定很甜吧,这么大一块,要甜上好久呢。”
乌拉那拉氏闷笑。
弘晖再也耐不住,笑着扑进他怀里,乐呵呵道:“我!我!”
他张嘴让乌拉那拉氏喂他吃糖,甜滋滋的味道让熊猫崽崽愉悦的眯起双眸,刚才为什么假装生气都忘了。
“额娘贴贴。”弘晖奶唧唧的蹭蹭额娘,乖乖的用膳。
等乌拉那拉氏张罗着用膳,而弘晖趴在书桌上吃糖,他突然支起身子,哒哒哒跑到额娘跟前,奶唧唧道:“今天有没有跟你讲,弘晖好爱额娘的!”
“现在讲了。”乌拉那拉氏笑。
天天有人跟你说什么爱啊爱的,她心里也跟着胀的满满的。
她喜欢这种感觉。
“额娘也爱你。”乌拉那拉氏搂着他,狠狠的亲了两口,轻声道:“用膳。”
两人一道用膳,胤禛在书房忙,忙完自己用了。
弘晖撑着想找阿玛,结果挨着枕头抱着被子就睡着了。
他跟只小猪一样,睡的雷打不动。
乌拉那拉氏给他点了盏小灯,这才去外室坐着做针线,她现在有些睡不着,习惯了被抱着睡,形单影只的时候,被窝都暖不热。
她坐着打盹,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是飞起来了。
等第二日睡醒,她怀里抱着男人的寝衣,而胤禛早已上朝去了。身边是睡的摊着小肚子的弘晖。
肉嘟嘟的小脚伸在被子外头,白白嫩嫩的泛着粉。
乌拉那拉氏把他小脚丫给挪进来,刚塞进被窝里,那小脚脚就又伸出被窝。
她摸着嫩嫩的小脚丫,轻笑着吓唬它:“再伸出来我给你吃掉。”
小脚瞬间乖了。
乌拉那拉氏懒洋洋起身,她立在衣柜前有些怔然:“这是?”
一旁的小宫女躬身,笑眯眯道:“回福晋的话,昨夜贝勒爷叫人送来的,说是得了好料子,就给福晋做些衣裳送来,说叫您每日换着穿。”
乌拉那拉氏素手纤纤,拨弄着满柜子的衣裳,她脸上是绷不住的笑意,心里暗暗在想,等到来年开春后,肚子显了,就该穿春装了,倒是差不多。
只不过冬装需要的皮子的多,相对来说昂贵些,她有时候舍不得做这么多。
“不重样能到过年了。”小宫女挨个数数,乐滋滋道。
“您再看看这个。”小宫女打开一旁的帘子,边上衣柜被腾空,里头重新布置格局,变成了头面柜。
各种点翠、镶宝、烧蓝、珐琅钿子,整整齐齐的码着,在晨光中散发着夺目光彩。
她从来没有拥有这么多头面。
乌拉那拉氏红了眼眶,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拥有这些,她纤手缓缓滑过,抿着唇想,贝勒爷做这么多,一句都没跟她提。
他总是这样,一腔热忱的做事,却从来不知什么叫炫耀邀功。
叫人心疼死了。
等晚间胤禛回来的时候,就见乌拉那拉氏满眼柔情,温柔的看着他,手里捏着锦帕,含情脉脉的眸子带着水意。
“爷。”
她声音缱绻。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皱眉:“作甚?”
乌拉那拉氏樱唇轻抿,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软声问:“好看吗?”
他想说不好看的,但是对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轻嗯一声。
乌拉那拉氏顿时笑开了。
她捏了捏指尖,小脸红红的望着他,低声道:“我喜欢。”
那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也不知是喜欢首饰衣裳,还是说的喜欢他。
胤禛眉眼不动,耳根子却悄悄红了。
而弘晖这会儿忙的厉害,他正吭吭哧哧的在院中练习翻跟斗,忙的汗流浃背也在所不惜。
他口渴了就自己哒哒哒跑过来喝水,喝完水接着去忙。
“弘晖,你练习这么勤快做什么?”乌拉那拉氏好奇的问。
弘晖抿着小嘴巴不告诉额娘,还轻轻嘘了一声,软乎乎道:“这是秘密哦。”他觉得阿玛额娘要是知道了,皇玛法肯定也会知道,这和他的主旨不同。
“好哦。”才三岁半就有秘密的崽,真了不得。
“那饿吗?”该用膳了。
弘晖摸摸自己扁扁的小肚子,乖巧点头。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饭最大。
方才累的好饿,他连连吃了两碗饭,啊呜啊呜的吃了好些菜,看的胤禛直皱眉头,叫他少吃些。
吃相太丑了,他不愿意看。
弘晖这才慢条斯理的吃,他吃饭前立下雄心壮志,等用完膳再练一会儿,然而小肚子吃的饱饱的,实在太舒服了,他瘫在软榻上,根本起不来。
“还不去练?”乌拉那拉氏斜着眼睛催他。
弘晖试图起身,但软榻封印了他。
不去了。
“雄心壮志呢?”四福晋问。
“已灭。”弘晖一脸深沉回。
别问,问就是吃饱困了,他要睡觉觉。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温软的小脸,颇有些无奈,轻声道:“行,玩吧。”
胤禛啜饮着茶水,淡淡的瞥他一眼,轻嘲:“就这点能耐?”
弘晖腾的坐起来。
两人都以为他要发愤图强了,结果他扑通一声又坐下去,懒洋洋道:“对。”
真诚才是必杀技。
他无人能敌。
胤禛一噎,懒得搭理他。
三人静静地各做各的事,胤禛在琢磨最近忙的事,他打算召集部众,已经凑了些人,但是没有个好名义面世。
乌拉那拉氏在皱着眉头想名字,这头一个嫡子会被皇帝赐名,第二个就拿不准了,说不定没这个恩赏。
她拿着笔,冥思苦想。
而弘晖正在消食,他想的特别简单,明天吃什么。
吃饱了他就困,迷迷糊糊的往阿玛怀里栽,奶唧唧道:“睡觉觉。”
胤禛就抱着他放在床上,乌拉那拉氏拿着锦帕给他擦拭小脸蛋、手脚等,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不由得笑:“跟只小猪崽一样,被抱跑都不知道。”
那真是雷打不动。
胤禛摸摸他温热的小手,软声道:“在贝勒府,谁敢抱。”
那是要命的。
上次被天地会给抱走了,整个山头都被平了一遍,尚不能平息他心头之恨。
随着腊八的过去,好像距离过年就特别近,天气暖和几日,在要过年的时候,快速的又冷起来。
年前时,宫里就热闹起来,弘晖、胤礼几个小孩就放假了,不再去上课,整日里在宫里玩耍就成。
弘晖就彻底的嗨起来,隔日还进宫来点卯,但是不用去上课,整日里在乾清宫疯玩。
他甚至爱的不行。
过年时节,宫里的好东西是真多。
弘晖吃着什锦糖,手里举着糖葫芦,乐的不可开支。他还主动给康熙喂,乐呵呵道:“皇玛法也吃,吃糖心里甜,日子甜。”
康熙不怎么碰甜的,被他说的也喜欢起来,但是他总压着弘晖漱口刷牙,说吃糖可以,但是及时处理。
要是坏了牙,就给他的糖给彻底掐了。
弘晖很认真的保护自己牙齿,吃口糖喝口水,糖没吃完,先灌了个水饱,还委屈巴巴的看着康熙。
逗的人很无奈。
临近过年,胤禛也忙起来,他忙忙碌碌的整日里奔波,有时候来不及接弘晖,就让胤祥给他送回去。
为此,胤禵狠狠的闹了一通。
他好多天都没搭理过自己的好四哥,任是谁问了,都冷哼一声别开脸,谁都知道,老四和十四这对兄弟不合已久,还没和好就又闹崩了。
胤禵觉得,他才是弘晖的亲十四叔,凭什么叫胤祥接送,这是看不起他。
然而胤禛没解释,就冷冷的看着他。
那种爷有苦衷爷不能说,你为什么不能理解爷,像是看无理取闹的小孩的眼神,让胤禵心里的烦躁蹭蹭往上涨。
想想就气,越想越气。
他哪里不如胤祥。
想想两人从小到大都形影不离,胤禵就更气了。
胤祥就闷着不说话,他没办法说,该怎么跟胤禵解释,他就是比他大些罢了。
接送孩子干系甚大。
说什么都不对。
胤禵的愤怒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不高兴了,德妃也不高兴,面上虽然带着温柔的笑意,但对四贝勒府的不满日益见长。
是日,弘晖在御花园中玩。
康熙拿着蹴鞠,扔出去后,就叫弘晖再拿回来,遛娃当然要怎么省力怎么来,反正不能把遛娃给玩成被娃遛。
他对这个还挺有经验的。
看着弘晖闪转腾挪,还会假动作骗他的眼睛,他就觉得厉害。
自家崽,怎么看怎么喜欢。
康熙摸摸他的小脸蛋,慢慢的真的喜欢上他了,他已经不记得刚开始叫弘晖进宫来的本心了。只知道这会儿把弘晖当成自己最爱的崽,瞧着就欢喜。
弘晖玩累了,他已经来回跑快一个时辰了,一屁股坐在康熙怀里就不肯起来。
“皇玛法,饿饿。”他奶里奶气道。
康熙摸摸他的小肚肚,确实软软的,就叫奴才给他备吃的,还笑着问:“你要吃什么?”
“笋!肉!”
他的回答不会变。
“好。”康熙应下,摸摸他温热的小脸,轻声道:“等晚间你阿玛把你接回去,明儿就不必来了。”
等过完年再续上。
说出这句话,康熙心里生出淡淡的不舍,他像是冬日暖阳一样,照亮了他的心,一说让走,心里就酸涩的很。
小家伙劲儿还挺大。
弘晖握着康熙的大掌,奶唧唧道:“皇玛法你别担心,等过了年我立马来宫里看你,你要是想我了,就传召我进宫,反正我总是闲着,你总是忙着。”
“我走了你要好好吃饭,香香的吃,然后好好穿衣裳,暖暖的。”
“呜呜呜,真的舍不得皇玛法。”
康熙被他哄的笑的不行,乐呵呵的搂着他,温柔道:“开了年就好了。”
他一时也舍不得。
弘晖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他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跟康熙比了比,若有所思:“你的跟阿玛的一样。”
“那到时候我的一样吗?”
他好奇的问。
康熙没关注过,他不知道胤禛的手长什么样子。
“应该是一样的。”他说。
弘晖顿时笑了,乐呵呵的举着自己的小手手:“我也要宽大修长的手掌。”
这样说着,弘晖不由得笑了。
康熙也跟着笑。
他很喜欢怀里搂着这么个奶团子的感觉,幼崽总是很治愈的。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弘晖奶唧唧的叮嘱,奇奇怪怪的小话都说不完。
康熙被他哄的不时朗声大笑。
佟佳贵妃听说这御花园中有梅花开了,便乐呵呵的凑过来,恭谨请安。
“弘晖。”她笑着打招呼。
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温柔道:“先前听说弘晖长的跟小仙童一样玉雪可爱,臣妾还在想,三岁半的崽能长什么样,现在见了,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真的有人能长的跟画出来一样。”
她笑的很甜。
弘晖也对着他呲着小米牙笑。
“咦,你还有一个酒窝。”她很好奇。
弘晖不由得笑了:“对,我独有的。”
康熙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可不是他独有的,他那不爱笑的阿玛,也是右边脸有一个。只不过他平日里都面无表情,看不到罢了。
佟佳贵妃把荷包递给弘晖,示意他打开看,就见是一个漂亮的小竹笋,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都会宝石雕刻的。
这么鼓鼓囊囊一荷包,个个不同,看的出来是精心准备的。
“头一次见,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这小石头玩意儿就都做了些,你喜欢就多玩玩,不喜欢出手也是小零花钱。”
同佟佳贵妃歪着头笑的温柔:“想要什么跟娘娘说,都给你置办了。”
康熙:?
他还在呢。
两人很快就搂在一处,看着乖巧又可爱。
“怎么这么好看,臣妾也想生个这么好看的崽。”佟佳贵妃眼巴巴的看着康熙。
她年岁小,什么都敢说。
康熙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成。”
佟佳贵妃顿时乐滋滋的,她挨着康熙坐了,笑的眉眼弯弯:“那今天晚上万岁爷去臣妾那?臣妾的猫会后空翻。”
康熙往边上挪了挪,离她远些:“翻你绿头牌。”
弘晖一听绿头牌,顿时兴奋的搓手手:“我能翻吗?”
“不能。”
他冷淡拒绝。
想都别想。
弘晖蔫哒哒的坐着,他想了想,挨着佟佳贵妃坐,小小声道:“漂亮姐姐生孩子很痛的,不给皇玛法生,他都不给我翻绿头牌。”
佟佳贵妃小小声回:“那是我要生的。”
弘晖呆住。
那他岂不是没有任何筹码了。
他轻哼一声,又坐的离佟佳贵妃远了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
康熙险些就答应他这无理取闹的要求了。实在是瞧着就可怜的紧。
佟佳贵妃看着他玩小宝石,琢磨着给他打个宝石项圈璎珞,衬着他雪白的肌肤,肯定好看的紧。
再做套云锦衣裳,过年的时候穿。
她有钱没地花,可以随便造。
等胤禛来接弘晖的时候,佟佳贵妃登时眼前一亮,她故作矜持的走过去,乐呵呵道:“老四,叫声额娘听听。”
胤禛表情都裂了。
这小姑娘他小时候还带过,小时就揪着他的辫子把他按着锤。他不跟小姑娘计较,她就变本加厉。
还没他年纪大,到他肩头,尚有些青涩的小姑娘,依旧胆大包天。
“贵妃娘娘。”他躬身行礼。
佟佳贵妃摆摆手:“要叫额娘哦。”
胤禛抿着嘴不说话。
弘晖呆住。
“阿玛要叫额娘,那我叫什么?玛嬷?”他掰着手指理关系,越想越乱。
佟佳贵妃也呆住,她扭头看向康熙,算算他的辈分,好像说的没错。
她成了玛嬷辈的人物。
她哑口无言,闭上嘴巴不再逼胤禛叫她额娘。
好没意思。
她还是豆蔻少女,怎的就要做玛嬷了。
胤禛赞扬的摸摸弘晖的头,干得漂亮。他拿这小姑娘真没办法。
康熙不由得朗声大笑,看着佟佳贵妃道:“一物降一物,你也有没法子的时候。”
佟佳贵妃惆怅一叹:“谁叫我喜欢他呢。”
她真的好喜欢弘晖。
就算让她自己坑自己,她也觉得弘晖可爱的要命。
等胤禛抱着弘晖告退离开,佟佳贵妃还有些舍不得:“总算见到了,可惜过年了,他不来了。”
康熙无语。
“你若喜欢,把胤礼抱去养。”
佟佳贵妃插着小细腰,柳眉一挑:“臣妾要自己生。”
她和老四见过挺多面,她在宫里头陪着姐姐的日子,都有老四这个“哥哥”的存在。她以前分不清,总是喊哥哥,不让喊还会哭鼻子。
后来老四年岁大了,为避嫌,姐姐就不肯叫她进宫了。
她扭头看着康熙,轻声问:“万岁爷,时间为什么过的这么快?”快到记忆中年轻貌美的姐姐,转眼间就记不清模样了。
康熙沉默,示意她坐着喝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去问老天爷。”
他只是万岁爷,不管这个。
佟佳贵妃一噎,颇有些无言以对。
而回贝勒府的父子二人,现在也在讨论关于时间的问题。
“马上就要过年了,阿玛要送我什么礼物?”弘晖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收礼物了。
“没有。”
“你说什么?”
“没有礼物。”
然而他心爱的阿玛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
弘晖蔫哒哒的挨着胤禛坐了,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看着看着,突然眉头一皱。
他来回摆弄着小玩意儿,仔细的看着,半晌捏着里面的一只弯角小羊,静静地看着。
“怎的了?”弘晖好奇问。
“你拿着这只羊,去城东卖羊肉的铺子,可以支现银三千两。”胤禛神色复杂。
看得出来,佟佳贵妃确实很喜欢他。
这应当是属于佟佳贵妃的,因为小羊是碧玺做的,粉粉嫩嫩的,但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旁的上头去。
根本不知道这作为信物,可以支银子。
这一把宝石是障眼法,真正的礼物是这个小羊。
胤禛解开腰间荷包,给他看他的小羊,羊脂白玉雕刻的小羊,弯弯的羊角,正昂首挺胸。
“哇,你这个多少两?”弘晖好奇问。
胤禛轻笑:“三万两。”
弘晖手里的小羊顿时不香了,这差别也太大了。
他的三千,他的三万。
但是粉色碧玺小羊莹润剔透,真的好好看。
“哼,没钱问阿玛要。”他想想又高兴了。
胤禛想想也是,还真能让嫡子缺钱了,不可能。
“收好吧。”胤禛道。
等两人回了正院,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在手忙脚乱的包饺子,她母爱泛滥,非得想让弘晖吃吃她亲手包的饺子,等到时候生孩子,她有两个月不能跟弘晖亲近。
想想就觉得亏欠,她现在拼命想补上。
弘晖看着那露馅儿和打补丁的存在,有些纠结。
“我陪你。”他洗干净小手,学着额娘的样子,慢慢的包饺子,然后就发现,露馅儿和补丁的情况加剧了。
乌拉那拉氏都不会,他一个小崽崽更加不会了。
两人包出一桌惨烈的饺子来。
胤禛忙完过来,看着就沉默了半晌,最后他低声道:“爷想吃蒸饺。”
只要不下水煮,就代表着饺子是完整的,一切还来得及。
弘晖眼前一亮,奶唧唧道:“阿玛真棒!好聪明?”
胤禛:?
聪明为什么用疑问的语气。
看着两人打闹,乌拉那拉氏红着小脸,腼腆道:“我想象中,是一个个肚子肥肥的白饺子。”
包出来就成了小乞丐饺子,她也不想的。
胤禛温声道:“这就是。”
只要不下水,不被煮成一锅面片菜汤,这就是一顿好饺子。
乌拉那拉氏被哄高兴了,叫苏运把饺子端下去蒸了,她抿着唇不说话,只看着胤禛笑。
熊猫崽崽也呲着小米牙笑。
胤禛想了想,这时候不笑就显得不礼貌,他就也勾唇笑了笑。
“爷笑起来真好看。”她夸。
胤禛就收了笑。
蒸饺很快端上来,等吃的时候,几人又沉默了。
没有撒面粉在箅子上,所以饺子都粘在上头,吃一个留个白肚皮,这样看着还挺整齐。
“好吃。”胤禛面不改色的夸。
若小厨房敢呈上这种品相的饺子,怎么也要吃挂落,然而这是福晋辛辛苦苦忙碌出来的,他还得绞尽脑汁的夸。
弘晖吃的小脸蛋鼓鼓,他吃着自己特意做好记号的饺子,一脸陶醉:“自己做的就是好吃。”
“额娘尝尝,阿玛也尝尝。”
他挨个喂。
骨碌碌叫的小肚子瞬间被安抚,他心满意足的慢慢吃。
胤禛瞥了他一眼,拿走他的小碗。
“你吃饱了。”他说。
弘晖呆住,他都不知道自己饱了。
“阿玛阿玛给我再吃两口。”他可怜巴巴的伸出两根手指。
乌拉那拉氏见他又逗弘晖,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胤禛把碗又给他退回去。
年节时,弘晖穿着大红的小马甲,整日里被拉着出去见客,他最近脸都笑僵了,说的最多的话是:谢谢,读过几本书,谬赞了。
这些类似的近义词礼貌用语,他是学了一箩筐。
他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客人,有很多听都没听过的,什么七舅姥爷和他七舅爷前些年是堂兄弟。
别说一表三千里了,八百里还是有的。
若是女客多了,他难免被捏脸,总是被捏的小脸红红。
弘晖快速的长大了。
等听小太监说,康熙传召的时候,他恨不得八百里加急跑回宫里去。
只要不让他在客人堆里窜就行。
刚开始他还骄傲他自己记性好,等人多后,他就不敢这么自大了。
实在是记不住。
弘晖火速逃离贝勒府,愉快的去找自己的皇玛法,美滋滋的想,今天他要给自己的眼睛放假,一个人都不记。
然而事与愿违。
他刚踏入乾清宫,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里老人属实有些超标,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宗室来了。
这都是红带子黄带子,祖上都显赫发达过,有些年过古稀的老人,便是康熙也不能放肆。
他尊老。
但是有时候他也嫌耳朵闹的慌,他就把太子推出来顶缸,发现更吵了以后,就决定用幼崽试试。
社牛弘晖成了不二人选。
当弘晖了解完来龙去脉,不管谁喊他,他都乖乖的抬头向声源望去,再露出小米牙笑着打招呼。
这乖巧的样子,和康熙想象中会发生的事情也事与愿违。
众人更吵了。
还馋。
口口声声弘晖多好看,性子多好,真想抱回家自己养。你一句我一句的夸,乾清宫就吵的厉害。
康熙生无可恋。
他又不让赶出去,毕竟是过年呢,他自己组的局。
有些弘晖认识,毕竟他整日里在宫外,平日出门,也能接触到。就算这样,他也记的脑仁疼。
求救的看向康熙,但是对方为了拯救自己,决定牺牲他。
等忙完开宴,弘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蔫哒哒的靠在康熙身上,小小声道:“皇玛法,好累。”
“朕不累。”他能有什么忙的。
都被弘晖给承担了。
来参加宴会,大家也无聊,得有东西聊才成,这时候承接载体成了弘晖,那关于孩子,更有的说了。
说说自家孩子,再说说长大后,再说说老一辈的辛苦和经验。
弘晖满脑袋都是这些的回音。
康熙用手碰了碰他。
他用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凉凉的小东西挨着手。
弘晖瞬间眼前一亮,是一把糖,他都能闻见香甜的滋味了。
是枇杷糖。
估摸着还加了薄荷,凉凉的。
很好吃。
弘晖瞬间满血复活,觉得自己还能再战。
康熙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眸中尽是欣慰,叫他来,除了祸水东移之外,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认识宗亲的机会。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就可以拿着今天的局作为开端。
弘晖也知道,所以他在认真的应酬。
等众人走之后,熊猫崽崽瞬间倒在康熙怀里,奶声奶气道:“我睡着了哦。”
他说完,闭上眼睛就睡了。
康熙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又给他盖上薄毯,这才抱着往乾清宫正殿去。
把他放在龙床上,又交代奴才去四贝勒爷说一声,就说弘晖已经睡下了,叫他们安歇。
临到过年前两天,宫里头又出了喜事,说是四贝勒福晋和八贝勒福晋双双有喜。
此等双喜进门的事,康熙也喜欢,他觉得是吉兆,就很是赏了一通。
轮到自家阿哥的时候又为难了。
老四福晋素来贤惠,他倒是叮嘱对方养好身子,而老八福晋素来拿捏胤禩,他就想着给他赏两个格格。
后来都作罢。
倒是众人又赏了一轮两人,都喜气洋洋的,过年就爱听喜事。
胤禔听说了,当即就提着酒瓶进了内室,他想伊尔根觉罗氏了,然而斯人已逝。
而太子亦是如此,听罢就提着酒坛去喝,他和太子妃成婚至今,膝下育有一女,倒是无子。
三贝勒胤祉倒是无所谓,他扫视着体态微丰的董鄂氏,懒洋洋道:“你倒是再生个。”
董鄂氏白了他一眼,轻嗤:“牛不好别怪地不肥。”
胤祉一噎:“怎的如此粗俗。”
董鄂氏扬长而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总体来说,大家都高兴,生活很有奔头。
最高兴的是胤禛,孩子聪慧懂事,福晋怀有身孕,他已经幻想好第二个孩子和弘晖一样乖巧懂事了。
“明儿是家宴,该早起了。”
乌拉那拉氏找衣裳,她这时候和八福晋爆出有孕,就是为了规避过年时的繁文缛节。
“有多繁?”弘晖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好奇的问。
“脑门磕秃噜皮那么繁。”乌拉那拉氏捏捏他的小鼻子,温柔道。
弘晖摸摸自己光洁整齐的小脑门,迟疑道:“明儿去……”
不会也如此。
乌拉那拉氏点头,该来的走不掉。原先还好些,许多规矩不明朗,时间久了,制定的齐全了,人就开始累。
弘晖怀着满腹忧愁,在床上来回翻身,他不想磕头磕秃噜皮。
等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还要点灯,弘晖就被挖起来了,身上穿的红彤彤,织金撒花的云锦短袄,外头罩着深蓝色的马褂,很好的压着红衣的颜色。
而四福晋穿着石青色礼服,搭着弘晖的手,施施然的往宫里去。
一到交泰殿,两人就分开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和熟人寒暄,毕竟她是皇子福晋,众人都殷勤的上前。
还有人又捏捏弘晖的小脸蛋,不住口的夸赞手感很好,捏着很舒服。
弘晖乖乖的立着,甜甜的打招呼。
他越是这样,越招人稀罕,众人越要来招惹他。
“大阿哥,万岁爷有请。”好在有个小太监过来,拯救了他。
弘晖看了两眼,笑着问:“你在何处伺候,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笑着回:“奴才是梁爷爷手底下的小徒孙,平日里安排在外头洒扫庭院。”
弘晖若有所思,打量着小太监。
过年时,宫中收拾的极为繁华精致,到处都是宫灯和漂亮的绢花,交泰殿外绕了几圈,弘晖就静静的看着小太监。
等到了一个地方后,小太监跪在地上道:“大阿哥,您请里面去。”
弘晖眸色深了深,看着周围这人迹罕至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对,若真是皇玛法传召,那就该像上次一样,身边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群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冷清的不像话。
他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看了小太监一样,弘晖慢慢的笑了,他天真的歪着小脑袋,笑的甜甜的:“我想出恭,你带我去。”
小太监不肯,笑着回:“您忍忍,见了万岁爷再说,奴才回了话才安心,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这吃了挂落性命不保可如何是好。”
谁知道弘晖捂着自己的小屁股,惨兮兮道:“你若是再不叫我去,我就要拉裤子了。”
说着他就有些害羞的说:“那你在此处不要动,帮我看着人来,我去草丛里解决一下。”
弘晖强调:“很快的。”
小太监眸中隐有不耐,见弘晖很明显不高兴了,垮着脸,这才勉强道:“那您快些。”
弘晖点头,态度又好起来:“那你给我拿纸去,快点哦。”
他说着,慢慢的往灌木丛中去。
等走到宫灯找不到的地方,他缓缓蹲下,取掉头上的小帽子挂在树枝上,又动作幅度很小的脱掉外衫围在树枝上。
他透过缝隙看着小太监匆匆离去,他这才顺着假山慢慢溜走,他不是宫中长大的孩子,对宫中的熟悉度明显不够。
很快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走。
而此时他也听见了小太监呼喊的声音。
“大阿哥您在哪?”
“大阿哥,奴才看到你了哦。”
“大阿哥你快出来吧。”
第43章
冬日的风, 总是带着凛冽的呼啸。
弘晖屏息凝神,一动不动,静静地呆着, 他心跳如鼓,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最终停在他附近。
圆圆的脑门出现在假山洞口, 小太监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大阿哥,跟奴才去吧。”
弘晖盯着他上面一点, 据说人在被看到的时候,是能感觉到视线的,所以他选择用眼角余光。
他不确定小太监看见他没有。
但是他已经确定小太监确实有问题,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样找他, 早就禀报出去, 让侍卫来找了。
弘晖静静地立着。
小太监这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如果是真的看到他, 绝对会直接来捉。
他静静地等着,暗自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过年事情很多, 这宴会许多孙辈连来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他缺席,那么在众人感官中就会变的特别差。但是这对他又能有什么影响,一个贝勒家的嫡子罢了, 连世子都不是。
弘晖百思不得其解。
他蜷缩在假山狭小的缝隙中, 一动不动。
小太监找了许久找不见人,慢慢的就散了。
但是接着,宫中沸腾起来。
四贝勒家的大阿哥不见了。
说是万岁爷传召,然后被小太监带走了,但是康熙并未传召, 当得到消息后,他就皱起眉头,审视的思考着到底是谁。
所为何事。
弘晖除了是四贝勒家的小阿哥之外,还是他最喜欢的孙辈,谁敢动,就是不把他康熙放在眼里。
他生气极了。
大张旗鼓的派了许多侍卫去寻,往他消失的地方去找。
此时,就听司仪说:“马上到了皇孙献礼的节目了。”
康熙稳稳的坐着,并没有表现出对弘晖的不悦,而是挥挥手:“都等着。”
而在此时,门口出现一只穿着舞狮服的小小狮子,一只又一只,闪转腾挪来到台前,锣鼓便开始敲起来。
五只小狮子憨态可掬的抖手抖脚抖屁股。
康熙一眼就看出来领头的就是弘晖,他不由得叫好起来:“好!”
乌拉那拉氏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她坐在桌子上,稳稳的开始喝着茶水。
一旁的八福晋笑:“还是弘晖这孩子有心,瞧瞧这小狮子多可爱。”
乌拉那拉氏面色苍白,看向郭络罗氏的时候,却勉强勾起唇角,压低声音道:“他就是小想法比较多。”
下面叫好声无数,大家看的都是两个成人的舞狮,这两个小肉团子真是见都没见过。
瞧着小小一只,实在太可爱了。
康熙看着看着就笑了,乐呵呵道:“快给他看赏。”
胤禛坐在台下,看着小孩努力的样子,不由得薄唇紧抿。
方才那消息,吓的他都有些软。
他经历过弘晖失踪,实在经历不起第二次了。想想方才听见汗阿玛说没有传召弘晖的时候,他真的冷汗瞬间湿透脊背。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着精神的小晖晖崽,他在心里想,这要是受点伤,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等表演完了,几个小狮子踉踉跄跄的就下了台。
胤禛再也耐不住,起身来看孩子。
他刚要脱掉他身上的舞狮服,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给摁住了。
胤禛心里一紧,赶紧领着他往内室去,压着嗓问:“不舒服吗?”
声音中有压不住的担忧。
弘晖没说话,等进了侧殿,没有旁人,他这才脱掉外头的舞狮服,就见他身上漂亮的小袄这会儿灰扑扑的,小脸蛋上也全是脏污。
“怎么弄得。”胤禛喉咙一紧。
他细细的讲了前后发生的事,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这是在宫里,纵然过年这些许宽松,但是也不至于发生小太监敢弄死皇孙的事。
再乱也是有章程的。
各个地方归谁处置,都登记造册,记录的清楚明白。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太监搅风搅雨,背后必然有人。
这也太大胆了。
胤禛冥思苦想,他生平机关算尽,这次却属实没什么章法。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满脸慈爱,眼神却冷漠的人,后来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再就是兄弟们了,可彼此间的关系,尚未到水火不容的时候。
弘晖和胤礼打过架,却彼此都没受伤,油皮都没蹭破,这属实算不得什么。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他就有些不敢想了。胤禛猛然绷紧了唇线,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颌来维持冷静,看着弘晖脏兮兮的小脸,他一点一点的用锦帕擦拭掉。
“乖,以后都没事了。”胤禛柔声安抚。
弘晖乖巧点头,他软软道:“阿玛也没事。”
他不喜欢看阿玛不开心的样子。
正说着,就见乌拉那拉氏疾步走进来,见弘晖狼狈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额娘的乖崽。”她上前紧紧的搂着弘晖,有种失而复得的失重感。
弘晖拍着额娘的脊背,奶乎乎道:“额娘乖乖。”
娘俩搂在一处。
胤禛看了看,上前轻轻的拥住两人,一触即分。
他轻声道:“好了,给弘晖更衣,再换套衣裳出去,都高高兴兴的,什么都别表现出来。”
有时候幕后黑手越不像某个人,就越可能是某个人。
宫里头能插手交泰殿的实在太少了。
他都不想去想了。
等出侧殿门的时候,他又顿住脚步,大掌揉着弘晖的眉眼,给他揉的通红,看着都要掉眼泪一样,这才低声道:“也不用太懂事的。”
他看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低头道:“回话的时候恍惚一点。”
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三人对视一眼,等出了侧殿的门,神情就各有不同。
康熙看了一眼弘晖,就见他眉眼额头都有些发红,不由得心疼了。还记得他当初兴高采烈的跟他说,他要跟阿玛额娘一道穿亲子装,什么一样的布料一样的暗纹,但是不一样的款式。
他听了心里艳羡,还叫织造局给他和崽也做几套出来,闲时穿来玩。
康熙讲究节俭,但是在弘晖身上,他不想节俭。
他此时已经了解来龙去脉,见弘晖这样,赶紧冲着他招手,让他立在自己跟前,伸手摸了摸胳膊腿,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你既然不舒服,这节目可以不表演的。”康熙没忍住,把他抱在怀里,温柔说着。
弘晖昂着小脑袋,乖巧道:“因为说了要给汗阿玛一个惊喜,晖晖崽想让汗阿玛高兴。”
他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有星星。
康熙心中感动酸涩,他摸摸弘晖软软的小脸,温柔道:“朕知了。”
他看了一旁的梁九功一眼,在弘晖不注意的时候,低声道:“严办。”
大人间你来我往,也就罢了。朝着孩子下手,未免太过下作。
梁九功躬身应下,下去传达皇帝的旨意。
礼官还在认真的唱礼,这个送了这个,那个送了那个,都是些奇珍异宝。
康熙眉眼不动。
他作为皇帝,坐拥天下,很难再为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而感到喜悦。
反而是一些心意更难得。
人在高处,心里也是渴望着暖的,来自幼崽满心满眼的反馈过来的爱,令人治愈暖心,又毫无威胁感。
他刚开始——
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看着他玩罢了。
甚至隐隐的把弘晖当成太子的替身,透过他可爱的眉眼,好像能看到太子儿时。
然而弘晖就是弘晖,太子就是太子。
他当不了他的替身。
也舍不得。
如今在宫中出事,明明整个人害怕的要命,却还要强撑着给他表演舞狮,只为了一句承诺,想让他高兴。
其实,他说这些,他就很高兴了。
康熙俯身摸摸弘晖的脑袋,心想,这次幕后主使,他定然要狠狠的惩罚。
弘晖乖乖的窝在康熙怀里,看着宫中妃嫔、皇子献礼,看着那些奇珍异宝出神,他失策了,原来大家这么卷。
好像就他的礼物比较草率简单了。
“皇玛法喜欢这些吗?”弘晖抠着小手,羞赧道:“那我去备一个,皇玛法值得最好的。”
康熙不由得笑了,捏捏他的小脸:“朕喜欢你的礼物。”这些他库房要多少有多少,可以有最顶尖的品质。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心想以后定然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他要自己的小礼物备上,再来个奇珍异宝。岂不是完美。
他可真是个聪明崽。
过年的氛围是非常轻松愉悦的,康熙捏住弘晖再次伸向糖果的手,警告:“再吃朕揍你小屁股。”
说完他就觉得失策,过年的时候不能凶孩子,他明明告诫过自己。
弘晖乖乖的放下糖果,捧着白水喝。
皇玛法说他吃的太多了,连碗碗奶都不肯给他喝了,说仔细积食了。
讲个笑话,只要清醒都要啃竹子的大熊猫崽崽会积食。
等献礼完,就到了喝酒的时候,台上台下都是歌舞,而妃嫔、皇子、皇子福晋、宗室等,个个都举着酒杯,向皇帝送上祝福。
弘晖听的叹为观止。
他坐在高台上,能完美的观察到每个人的举止和言论,学到很多东西,这么多人送祝福,鲜少有语句重复的,这是真厉害。
把祝福玩成飞花令了。
弘晖昂着小脑袋,懒洋洋的捂着嘴打哈欠,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这会儿又累又困,身心俱疲。
康熙看了他一眼,把他打横抱起,熟练的拍拍哄睡,看着他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不由得笑:“小猪崽,贪睡。”
众人不由得惊呆了。
一直以为弘晖在宫里受宠,也不过是能进宫陪着万岁爷膝下承欢罢了,不曾想竟这般受宠。
众人惊住。
胤禛倒是看惯了,他眉眼微垂,静静地吃茶。
而乌拉那拉氏没有见过爷孙俩相处的场景,见此也有些怔忡,昂着头,静静地看着。
弘晖睡的很香。
太子看着他的睡颜,他离得近,甚至能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红晕。
他眸色幽深,垂眸敛下阴沉的神色。
老四家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更加受宠些,当年他也有这样困顿时分,汗阿玛从来不曾搂着他哄睡,而是叫他去用冰水洗脸,或者出去吹冷风,说吹过就不困了。
胤礽心情复杂,他年岁大了,原不该跟孩子争宠,心里却酸涩极了,好像属于他的东西,却再也回不去得不到了。
那种翻涌的情绪,让他白皙俊秀的面孔上添了一丝阴翳。
康熙扫过,复又平静的挪开视线。
等家宴过去,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告退,康熙看着太子,又看向胤禛,低声道:“老四,去送送。”
胤禛躬身应下,到门口送客去了。
太子身子一僵,他故作不在意的抬眸,轻松道:“老四快去,也该锻炼锻炼。”
八福晋和乌拉那拉氏临走前,有些担忧。
以前乌拉那拉氏从来不担心,毕竟宫里虽然危险,但弘晖一个三岁半的崽,又是在乾清宫,能遇到什么危险。
他只是个皇孙罢了。
等长大后能当个世子都不得了。
但是现在,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宫里头倾轧严重,有时候并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还是碍了别人的路,可能仅仅是因为你的存在。
她忧心极了。
胤禛亦是如此。
他有些不相信汗阿玛了。
心爱的崽,当然要放在跟前才放心。
而康熙也对他有些担忧,专门点了几个小太监服侍他,这样就不会出现上次的问题。
弘晖睡醒,就见自己躺在明黄的龙床上。他慢慢的爬起来,奶里奶气的喊:“皇玛法~”
喊了两声,就有四个小太监过来跪在他跟前,躬身请安:“奴才给大阿哥请安,谨遵万岁爷口谕,往后奴才们专门服侍您,有什么尽管吩咐。”
弘晖点头。
他昂着小脑袋,软声道:“鞋。”
小太监赶紧来给他穿鞋,一边笑着道:“您喝水吗?”
这刚开始伺候,彼此间还不太熟悉,难免有些摸不清脾气。就得问清楚些。
弘晖点头。
他睡醒要喝水的。
正在伺候,就见康熙大踏步走进来,见他醒了就笑,抱着他起身,施施然往外头走去。
就见殿中跪了一串的小太监,让弘晖指认到底是谁假传圣谕,都是身形瘦弱的洒扫小太监,长的也有些像。
显然是根据供词专门挑出来的。
弘晖挨个走过去,他仔细的观察,最后却摇摇头,皱着眉头道:“没有。”
根本没有他熟悉的那个小太监。
虽然一面之缘,但是记忆深刻。
康熙不禁皱起眉头。
他让所有太监集结给他认。
弘晖依然摇头。
“小太监鼻尖有颗小小的痣。”他说。
康熙皱眉,乾清宫中的小太监,好像没有鼻尖带痣的,他不确定,看向一旁的梁九功,对方也摇头。
看来是真没有。
那就是有伪装了。
“还有其他特点吗?”康熙问。
他怎么也要把人给抓出来。
乾清宫中出这样的事,属实让他难以接受。
然而就听说交泰殿死了个小太监,鼻尖有一颗黑痣。原先也是要进乾清宫的,但是面有瑕,被退回去了。
康熙想让弘晖去指认,又觉得小儿不可看见死人,不吉利也不好。
他魇着的毛病刚好。
虽不知成因如何,却又舍不得他再经历一遭。
事情陷入僵局。
但康熙打算从另一方面破局,没跟弘晖说这些。
他遣人把弘晖送回去。
弘晖在前头走,后头跟着长长的车队,他看了看,低声道:“不用这么多人送,应当无事。”
好像有点夸张。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但笑不语。
等回到四贝勒府的时候,弘晖就知道,光被人送,并不夸张。
夸张的是,一堆人送你,带满了礼物。
这些车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东西,从平日里用的挖耳勺或者是牙刷,到布料毛皮,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可以说,就算现在他被赶出家门,靠着这些,也能吃喝不愁了。
这。
他捧着礼单,厚厚的册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完。
为首的大太监躬身道:“万岁爷交代了,这些都给您使,若是有什么缺的,进宫的时候尽管跟他提,到底是每个人想法不同,爱的也不同。”
弘晖点点头,矜持道:“替我谢谢皇玛法。”
他真的感动了。
给吃给穿就是男菩萨。
要好生的供着。
弘晖喜气洋洋的回府,瞬间忘了白日里的烦心事,他扑进乌拉那拉氏的怀里,小小声道:“我不用,都给额娘。”
说完还小心眼的看了一眼阿玛,想想吃独食不好。就跟他说,也会给他分一点。
一点就真的是一点。
掐出一点点的距离。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等进了正院,关上门,乌拉那拉氏再也绷不住,抱住弘晖就哭,惨兮兮道:“担心死额娘了。”
她担惊受怕,真的很担心弘晖会出现什么事,那真是要了她的命。
弘晖反过来拍拍她的背,努力道:“额娘不怕不怕哦,晖晖崽会没事的。”
他可是大熊猫崽崽。
这个世界上天敌很少的存在。
当然他的天敌之一——人。
毕竟人们不讲武德,并不一碰一,会拿着很多武器,还会一群人上去揍他一个。
他打不过。
但是拿这种底气来哄额娘,他觉得还是可以的。
乌拉那拉氏樱唇轻抿,眼眶都红了,多懂事的孩子,简直叫人爱到心坎里去。
胤禛板着脸进来,一见弘晖正娇娇的撒娇,眉头皱的更紧。
“不许凶孩子。”乌拉那拉氏柳眉倒竖,把弘晖护在身后,一脸沉静的盯着他看。
室内寂静起来,弘晖往她拱了拱,奶里奶气道:“肚肚饿饿。”
“在宫里……”没吃?
乌拉那拉氏收住要说的话,赶紧叫奴才上膳,说是叫他多吃些。
弘晖捧着比他脑袋还大的海碗有些懵,多吃也不是这个吃法,瞧着就恐怖。
“吃多点长高高。”四福晋笑着哄。
弘晖捧着碗吸溜吸溜的吃鸡丝面,小嘴巴一撅一撅,一根面条就消失在嘴巴里,看着可可爱爱的。
他吃饱,带着洗漱过后,就说要睡觉。
胤禛原想着去忙,踌躇片刻,还是没去,而是回来搂着他睡。
他担心他魇着。
果然。
他刚睡着,就皱着眉头开始晃脑袋,满脸惊恐。不过片刻功夫,眼角就开始往下掉眼泪。
“别,不要。”
梦里是一片暗无天日,他被关在两尺见方的小笼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不知人们在讨论什么,只知道,好些日子都没有给他吃喝,也不让他见光。
梦里再经历一遭,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心脏怦怦怦的跳起来,小儿骨头软胸腔薄,从胸脯到软软的小肚子都能看到震动。
那一瞬间,胤禛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他好害怕,害怕他经不住这么剧烈的心跳。
胤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紧张的时候,心跳可以猛成这样。
“晖晖。”他哑着嗓喊,喉咙都有些收紧。
梦魇着的弘晖听见阿玛声音,迷迷糊糊的往这里凑,却跟被禁锢住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他更着急了。
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胤禛把他箍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心里恨极了,有什么事,冲着大人来,对着孩子属实太下作了。
光是想想,他就难受的厉害。
弘晖闻到阿玛身上熟悉的熏香味,神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乖乖的缩成一团,小手攥成小拳头,被胤禛窝在手心轻轻揉了揉,他才放松下来。
等弘晖陷入睡眠,胤禛这才狼狈的起身。
他神色阴沉极了,看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低声道:“欺人太甚。”
把他这个当阿玛的脸面、自尊,都扔到地上踩。
不过是笃定他毫无办法罢了。
胤禛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深冬的夜,他立在庭前的石榴树下,一夜未睡,风雪寒霜,吹的他脸颊通红,胤禛却一动未动。
长长的睫毛上凝了一层白霜。
他揉了把脸,满脸憔悴的进宫去了。
康熙一看他这样子,压低声音问:“魇着了?”
没多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胤禛点点头,面上都是遮不住的疲惫:“您别担心,弘晖挺好的。”
康熙担忧极了,他板着脸道:“那也是朕的孩子,你别瞒着朕。”
老四爱板着脸,整日里一副木头模样,但他真的很注重规矩,收拾的很是齐整。
他身上的吉服估计是昨儿的,很多地方有褶皱,再看他憔悴的面色也就知道,定然是一夜未睡。
昨儿那么累还不睡,定然是弘晖闹腾的厉害。想想也是,才三岁半的崽,经历这些,便是大人也会慌的留下阴影。
他心里的怒气值又添了些。
“你放心。”康熙拍拍他肩膀。
胤禛敛神,唇角勾了勾,显然是想笑,最后却茫然的又放下那些许弧度,歉意道:“嗯。”
爷俩相顾无言。
康熙想了想,低声道:“你在户部管那几项差事不错,等翻了年开始上值,你就全管着,先跟着尚书试试。”
胤禛袖手而立。
拿孩子换来的差事,他不想接。
康熙看他一眼,低声道:“两码事。”
确实是两码事。
胤禛轻轻的嗯一声,手里拿的权利多了,确实能更好的保护弘晖,他没办法拒绝。
“谢汗阿玛。”他轻声道。
康熙挥挥手,示意他自去忙,这才低声道:“你要给犯错的机会。”
胤禛猛然回眸。
他攥着拳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喉咙都有些疼:“汗阿玛,怎么给?”
康熙沉默。
他懂他的心。
“他到底年轻,被底下人蒙蔽,处置了就好,你们兄弟……”康熙说着,看见胤禛笑容憔悴狼狈,眼下有深深的青黑,眼眶微红。
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将心比心,当初太子出花,他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若是人为,他怕不是真把对方扒皮去骨。
“真不是他授意,底下人瞒着他,想着拿到他跟前邀功。”
康熙别开脸,不敢看胤禛。
“汗阿玛,儿臣知道了。”胤禛扶着太师椅起身,身子踉跄了一下,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他语气平平。
康熙却心疼了,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朕心里都有数。”
胤禛点头:“汗阿玛素来公允。”
他素来公允,他胤禛是公,太子胤礽是允。
这做兄弟的都知道。
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跟火烧油煎一样火辣辣的疼。
就连给弘晖讨个公道,他都得卖惨,收拾的还是对方手下人。
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了。
他转身离开。
康熙看着他踉跄的身影,又想想弘晖该多难受,他不禁抿着唇,轻轻叹息,他揉了揉眉尖,顾不得是在过年,叫奴才传召太子过来。
“太子。”康熙坐在高堂上,手里把玩着弘晖最爱的竹笋摆件,为了不让他冰手,上面套了一层棉布。
胤礽躬身行礼,温声请安。
“这次弘晖的事,你怎么说?”康熙冷淡的声音响起。
胤礽皱眉,低声道:“此番出事,非胤礽心中所愿,那奴才敢如此行事,不若杖责一番,丢出去便罢。”
是生是死,全凭自己本事。
他也喜欢小弘晖,那么个小小的崽,会替代他的位置,坐在汗阿玛的怀里。
康熙有些失望,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此事无缘无故怎么会起?那是你的侄子,如何容得下奴才起歪心。几个奴才都应该乱棍打死才是。”
想起胤禛的身影,康熙声音更冷:“包括凌普。”
胤礽心里愧疚极了,也觉得弘晖受罪,但他听说他无事,好好的自己走回来还表演舞狮,可见毫发无伤。
他权衡利弊后还是低声道:“汗阿玛,儿臣也甚是心疼弘晖,他才三岁半,颇得汗阿玛喜爱,毓庆宫亦多有不及,然奴才行事偏颇,于凌普也无干系,他那日跟着儿臣,并没有空去做别的。”
他躬身,声音哀切。
康熙摇头。
“行了,就按朕说的办。”
他不想多说。
今天为弘晖做主做定了。
胤礽觑着他的神色,知道事情毫无转圜余地,然而凌普干系甚大,又是他奶兄,若是被处死,他脸面不保倒是小事,失去心腹简直是自切臂膀。
“汗阿玛,儿时您也曾抱着保成哄睡,但那时候汗阿玛好忙啊,整日里跟保成说,等您忙完。”
“然而日复一日,您都在忙。”
“能陪着保成的只有奶兄一人。”
“儿臣会去跟老四道歉,负荆请罪,只求汗阿玛三思,儿臣看似您亲封的储君。实则孤寡一人,身边属实没个能说说话的亲近人了。”
胤礽言辞恳切,他膝行来到康熙跟前,低声道:“知就是知,不知就是不知,若凌普真的犯罪,儿臣亲自提着他的头去请罪。”
“求求汗阿玛,给儿臣留些念想吧。”
康熙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水意:“除了凌普。”
他面有不忍,却还是低声道:“这次弘晖在宫里吃了大亏,皆是由你而起,只处置几个小的怕是难以服众,你且让些厉害给弘晖才是。”
胤礽苦恼一叹:“儿臣一切皆有汗阿玛处所得,自然由着汗阿玛处置。”
他依赖的看着康熙,声音都软上几分:“幸好孤还有汗阿玛,才不是真的孤。”
康熙越想越烦:“滚。”
胤礽躬身告退离去。
等出了乾清宫的门,他仍旧脊背挺直,看似步伐不紧不慢,实则脊背湿透。
他不信这事因弘晖而起。
怕是底下人的行事早已招惹汗阿玛不满,不过借着这由头收拾罢了。
胤礽一瞬间想了很多,想想弘晖那么小的孩子,还会甜甜的叫二伯,就算有时候看他和汗阿玛相处,心里不痛快,却也没对孩子下手的道理。
这属实太下作了。
他不禁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奴才们觉得他是个这样的人。
他也很生气。
但是凌普不能动。
胤礽揉了揉眉心,这一番唱念做打,属实耗神的厉害。
这一遭,默默的处置了。
毓庆宫重新换了一批奴才,先前的那些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一个都不留。
胤礽望着陌生的面孔,表情空白了一瞬。
而胤禛得到消息后,就知道这事算是翻篇了。
但是在他心里,这篇翻不过去。
弘晖连做两日大噩梦,整个人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无事就坐在一旁发呆。
看的乌拉那拉氏心疼极了。
“走,带你出去玩。”她说。
在府里闷着总不是个事。
弘晖点头,又乖乖的坐着。
胤禛有些担心安全,就带着娘俩出去,走在街上的时候,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我要定亲了。”少女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
“哦。”
少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据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容貌甚伟。”少女低声道。
“恭喜。”少年声音中有些不耐烦了:“你既然喜欢就快些定下!”
“你不留留我吗?只要你说了,我立马跟额娘说不嫁了,我就等着你。”少女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不留,烦都烦死了。”少年转身就走。
少女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哭着笑:“你真的不留我吗?”
“一点点也没有吗?”
少年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把帕子甩在她身上:“没有。”
少女握着帕子,眼泪奔涌而下,扭头就走。
而少年一转身就看到了熟悉的人:“晖晖崽!”
他脸上的不耐烦转成了欣喜。
“十四叔!”
弘晖也高兴。
颠颠的跑过去冲进他怀里,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笑眯眯问:“小姐姐那么漂亮,你为啥不喜欢?”
胤禵挠了挠脸颊:“她光缠着我,她为什么不跟女孩子玩?”
听他这么说,乌拉那拉氏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就是传说中的比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还恐怖的我情窦初开你还只惦记着玩泥巴。
“你真的不喜欢?”她冲着小姑娘的方向点点下颌。
“小爷怎么会喜欢娘们。”他不解。
胤禛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无奈:“她一腔情意,你何苦辜负了她。”
年少赤诚,等长大了,便再也蹬不到这些了。
胤禵不耐烦:“你想要你……”
看着一旁弘晖乌溜溜清澈的眼睛,胤禵把话往回收:“就是她一腔情意,才不能接受。”
他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乌拉那拉氏想想,这么大的少年,确实不懂小姑娘百转千回的情窦初开。
可惜了。
不过胤禵自有福晋来爱,若真有两情相悦的妾室,到时候完颜氏怕是难做人。
弘晖挺着小胸脯,一脸自豪:“我十四叔就是帅,春闺梦里人。”
乌拉那拉氏:?
胤禛:?
胤禵:?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三岁半的崽嘴里说这些话,听着还挺纠结的。
好在弘晖只是随口一说,就挂在胤禵的身上,奶唧唧撒娇:“要吃糖葫芦,要吃什锦糖,要吃酒心糖。”
胤禛斜眸:“大巴掌吃不吃?”
乌拉那拉氏温柔劝导:“近些日子吃糖太多了,不能再吃了,对牙齿不好。”
弘晖蔫哒哒的趴在胤禵怀里,奶里奶气的反驳:“不吃糖对晖晖崽的心不好。”
反正有一样不好,那总得有一样好。
乌拉那拉氏侧着耳朵:“乖。”
她敷衍的哄了一下,就见方才那少女已经擦干眼泪,眼神晶亮的冲过来,低声道:“那从今天开始,我定亲了就不能喜欢你了。”
“我来就是说几句话。”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郎君常健,三愿如同彼岸花,岁岁不相见。”
这首改编自长命女的陈三愿,被她带着哭腔说出来,更是带着几分表面。
就连告别,她也希望他好。
“多好的姑娘。”乌拉那拉氏一脸唏嘘。
胤禛面无表情的别开脸。
少女走了,胤禵若无其事的抱着弘晖逛街,还试图偷偷给他买糖葫芦吃。
被捉住了还狡辩:“这是小爷吃的。”
就算山楂在弘晖嘴里,那也是他吃的。
胤禛冷冷的觑着他。
“好吧好吧,下次再不会了。”胤禵投降。
几人正逛着,就碰见了出来玩的胤禔,他正施施然的和身边男人聊着天。
弘晖乐滋滋的打招呼:“大伯!”
听见他脆生生的声音,胤禔施施然的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弘晖。”
说着从腰间解下个荷包,笑着道:“昨儿去感业寺求的平安符,保佑来年平安喜乐的。”
说着郑重的交到弘晖手里,声音温和:“希望我们的弘晖平安喜乐。”
这平安符送进了乌拉那拉氏的心坎里,她很喜欢,多问几句,发现是里面的高僧,更是欢喜。
“直郡王费心了。”她笑着寒暄。
胤禔呵呵一笑,看着几人笑着道:“那我先走了,你们逛。”
等他走了,胤禵皱眉道:“他身边的男人是谁。”
瞧着一脸文气,像是个谋士。
胤禛若有所思。
看来大家私底下都没闲着,一个比一个忙。这发育起来,越发的猛了起来。
胤禵倒是惦记着吃:“城东那家卤肉可香了,今儿去吃吧。”
他说着就掂了掂弘晖,暗示意味很浓。
弘晖经不起敲边鼓,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阿玛,乖乖道:“晖晖崽也想吃,都没有吃过呢。”
他真是馋嘴。
胤禛有些犹豫,城东有些远了。但是乌拉那拉氏也有些意动,听着就有些馋。
“走吧。”
胤禛能怎么办,还不是顺着。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往城东去,很是期待接下来的卤肉,弘晖一脸向往道:“卤的什么?”
据说是百年的秘方,平日里卖的都限量,也就过年了,才放开卖。
尚未走近,就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肉被炖的酥烂,那些肉质特有的香味飘散在空中,混合着大料的香味,让你肚子瞬间就空起来。
这个味道,再配上一杯小酒解腻,简直绝了。
弘晖耸了耸鼻子,眼巴巴的看着阿玛,豪迈道:“我要吃三只羊!”
胤禛一本正经的点头:“行。”
“吃不完让你抱着睡。”
弘晖想想那可怕的样子,决定要收一些:“三斤吧,不能再少了。”
再少就不礼貌了。
胤禵也跟着点头:“我也要三斤。”
他闻着香味,觉得自己能吃三只羊。
“上酒!”少年豪迈的拍桌子。
胤禛看了他一眼,叫店小二上烧刀子来,他语气温柔的给胤禵倒了一杯,轻声道:“这是甜酒,你喝来尝尝。”
胤禵信了,他拿起杯子,然后就在一瞬间,不禁有些懵。
“闻着有些呛,有些辣。”
这是甜酒的味道吗?
乌拉那拉氏端着茶盏,在胤禵用眼神询问时,很艰难才控制不让自己摇头。
“可甜了。”胤禛眸色幽深:“作为奖励。”
第44章
胤禵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顺着喉管窜到鼻腔, 火辣辣的味道将整个人都烧起来,胤禵猝不及防之下,眼泪都呛出来了。
“好四哥,这就是甜酒?”他擦拭着腮边的水迹, 惨兮兮问。
胤禛慢条斯理地点头。
笑的一脸温柔。
胤禵灌了几口茶, 满脸惆怅道:“您是怎么做到一脸真挚说这些的?”
他信了。
在灌下去的瞬间, 没有任何犹豫。
胤禛一饮而下, 眉眼未动,他将酒杯口朝下给胤禵看, 慢条斯理道:“甜的。”
胤禵:……
他痛心疾首, 竟信了四哥的鬼话。
“弘晖呀, 你要记住,男人嘴里说出的话,千万别信。”他唏嘘长叹。
熊猫崽崽一脸认真的点头, 乖巧的昂着小脑袋,手手拍着他的脊背, 奶里奶气道:“十四叔别哭。”
胤禵一噎, 想想在弘晖跟前哭了, 更是悲从心来。努力在崽面前树立一个英雄形象, 一朝泪流, 什么都不是了。
“四哥啊四哥, 你害的胤禵好苦啊。”他瘪着嘴, 心中悲愤之下, 下筷子更快了。
毕竟这肉真香。
对腹中空空的他来说,简直香的不得了。
两人挨着坐,不停的开始抢,越是这样越觉得香, 弘晖自己吃,还顾着给额娘抢肉,忙的不得了。
胤禛清了清嗓子。
“咳。”
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空碗。
弘晖歪着小脑袋,笑眯眯道:“阿玛你喝甜酒就好。”他咬了咬甜字,一脸乖巧。
“哈哈哈哈哈。”胤禵疯狂嘲笑。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把他欺负到没话说的四哥,终究被自己崽给噎的没话说。
快乐。
胤禵选择庆祝。
他要大口大口吃肉,长的壮壮的。
弘晖不由得笑了。
他小筷子又极速挥舞,乐呵呵的凑到额娘跟前,轻笑着道:“额娘快吃。”
这想想就觉得快活的紧。
乌拉那拉氏被他喂饱了,就笑着拒绝,说自己不吃了。
胤禛一边吃酒一边喝凉风,眉眼温柔的看着面前正大快朵颐的三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属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爱了。
过了会儿,弘晖见阿玛自己不吃,就心疼坏了,凑到跟前,一点一点夹着喂。
“阿玛乖乖,多吃些哦。”
他小心翼翼的哄。
胤禵嘲笑:“四哥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哄着喂饭。”
乌拉那拉氏吃着小羊排觉得好吃,就给胤禛夹了一段。
“嗯。”胤禛淡淡的应了一声,在胤禵得意的目光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傲慢的抬着下颌。
这幅表情,最是气人不过。
胤禵咬着后槽牙,口是心非的哼:“不稀罕。”
看着弘晖肉嘟嘟的小手捏着筷子,他艳羡的不得了,心想,要是也给他喂就好了。
然而弘晖记仇,还记得方才跟他抢肉之仇,他斜着大眼睛,奶唧唧的哼回去:“就不。”
他不喂。
“你未来一个月的糖小爷包了。”
弘晖不是为糖折腰的崽。
“未来两个月。”
区区几颗糖罢了。
“未来半年。”胤禵持续加码。
弘晖有些意动,却还是坚定摇头。他的糖自有额娘给他。
“一年。”胤禵昂首挺胸,这么优厚的条件,一般人很难达到了。
弘晖想拒绝的。
但是一年的糖,想想就让人垂涎欲滴。
“好。”他应下。
紧接着他就乖巧的喂胤禵吃东西,奶唧唧道:“十四叔多吃些,长高高长壮壮。”
这都是平日里乌拉那拉氏哄他的话,被他拿来哄别人,听着还怀有意思的。
“还喝酒吗?”胤禛问。
胤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只是馋嘴,他又不是傻。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用完膳了。
胤禵恋恋不舍的和众人告别,心想明明四哥整日里板着脸,就跟欠他二五八万两黄金一样。
然而一日不看,还觉得想念的慌,属实离谱的紧。
胤禵冲着众人挥手,自己回宫去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唏嘘一叹,如今识得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四十五度昂首仰望天空。
蔫哒哒的回宫。
走在宫道上,他心里有些烦闷,这还未去给额娘请安,若是晚了,她定然要吵的。
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一左一右牵着弘晖,施施然的回贝勒府。
几人走在路上,絮絮的说着小话,说说以前,说说现在,再展望一下未来。
“我以后能建立个漂亮的小院吗?”弘晖昂着小脑袋,可怜巴巴道:“要有竹林,各种竹子,还要养几只小羊。”
“竹林额娘懂,小羊?”乌拉那拉氏迟疑着问。
“我想吃烤全羊,小羊肯定可好吃了吧。”
弘晖吸溜下口水,好像烤全羊的香味就在跟前了。
乌拉那拉氏神色复杂。
“那兔兔呢?”兔兔更加可爱。
“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红烧啊。”他想想就觉得更馋了。
乌拉那拉氏和胤禛对视一眼,突然有些绝望:“你看那只鸟?”
都说孩子的本能比较有意思,她现在就想看看。
“炖汤肯定很香吧。”弘晖昂着小脑袋馋的不行:“明儿能喝吗?”
乌拉那拉氏:……
当她没说。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爱吃,好像他对可爱的定义就有这个。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也有些无语。
等回了正院,他懒洋洋的问:“那你什么不爱吃?”
弘晖沉吟。
他冥思苦想,最后满脸天真道:“晖晖崽不挑食。”
是个很乖的宝宝了。
过年了,到处都红彤彤的喜庆,内室也不例外。
胤禛立在床前,看着大红的锦被有些无言以对,他虚虚道:“倒也不必如此紧要。”
伤眼睛。
乌拉那拉氏却不听:“鸿运加身。”
她叉腰,理直气壮。
都是有好寓意的好东西。
弘晖在一旁敲边鼓,他觑着乌拉那拉氏的神色,可劲坑爹:“据说穿红色的亵裤能辟邪,去除霉运。”
乌拉那拉氏若有所思。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安排。
三人搂着一道睡了,等弘晖睡着,胤禛这才牵着乌拉那拉氏的手,轻轻的摩挲一下,低声道:“睡吧。”
“嗯。”乌拉那拉氏温柔的声音响起。
等第二日,尚未醒来,就能听到欢呼声和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在此时,终于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一大早弘晖就被从被窝里挖起来,他懒洋洋的摊开小手脚,由着小宫女给他洗漱穿衣。
等收拾停当后,才开始拜年。
他很兴奋。
压岁钱!
他盼了很久。
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端坐在正厅,手里端着茶水,就等着众人来磕头。
弘晖是第一个,他跪在蒲团上,奶里奶气道:“阿玛额娘新年快乐。”
“祝额娘永远十八,漂亮美丽像仙女,永远的开心快乐。”
“祝阿玛事业蒸蒸日上,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他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乌拉那拉氏听的满心欢喜,当即就抓了一把金银锞子放在他荷包里,笑吟吟道:“拿去玩,想买什么买什么。”
而胤禛也有些意外,这些词不是他教的。
“送你十本字帖,祝你读书顺利。”
弘晖呆住。
大过年的,阿玛你别这样。
哪有人送礼送十本字帖的。
还不如直接把他打一顿,反而利索些。
弘晖接过厚厚的一沓字帖,有些想哭,但是过年不能哭,小脸皱巴成一团,可怜巴巴的。
他还努力的扯出笑来:“阿玛,晖晖崽很喜欢。”
乌拉那拉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胤禛也忍俊不禁,不再逗他,而是也抓了一把金瓜子放在他腰间荷包,温声道:“弘晖好好长大就行。”
儿孙自有儿孙福,茁长成长就是福。
弘晖的腰带被鼓鼓囊囊的金瓜子坠的向下,他心满意足的捏着,乖乖退到一旁。
紧接着是妾室进来磕头。
以李侧福晋为首,进来几个貌美的妾室。
先是明艳窈窕的李侧福晋,她左手牵着大格格,右手边是抱着小阿哥的奶母,一行人全跪下来请安拜年。
乌拉那拉氏心情很好,她认真的抓了三把金银锞子放进荷包,叫小宫女分别递给李侧福晋、大格格、小阿哥。
李侧福晋带着孩子认真的行三拜九叩大礼,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被精奇嬷嬷挑出毛病来。
大格格年岁大些,那时候府里就她一个小辈,谁见了都宠着,养的娇气包一样。
后来府里有了弘晖,大家的视线都被转移了。她扎着羊角辫,辫子上垂下漂亮的流苏。微微晃动,就有晶莹剔透的光芒。
很可爱的小姑娘,见了胤禛有些生疏,一板一眼的请安问礼。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侧福晋觑着他的神色,又看见乌拉那拉氏温柔的眉眼,她起身跪在地上,昂着脸,小小声道:“小格格年岁愈发大了,养在妾身跟前有些不合适,求福晋怜惜。”
她以前仗着有宠,爷不爱管这些,听信了些孩子要自己养才亲的话,求了恩典把格格养在膝下。
如今年岁大了,明白过来。
当初爷说要把格格放在正院养,实在是抬举了,福晋的眼界和资源,是侧福晋拍马难及的。
她双手奉上小匣子,低声道:“这是做庶母的对孩子一点小小的意思,拿去买些糖吃。”
乌拉那拉氏不肯收。
她如今怀有身孕,这身边还有弘晖个小崽崽,大格格年岁大了,已经开始记事,就算抱过来养,始终记得的是李侧福晋。
换句话说,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多傻才接。
乌拉那拉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一口,这才轻声道:“你把小格格养的很好。”
反正就是不收。
李侧福晋小脸一白,有些无措,她手里捧着的礼金对她来说已经是割骨之痛了,但是对方看不上。
她很想向自家贝勒爷求救,但是他不敢,如果大格格真的放在福晋膝下养,若是当着福晋的面求爷,那就是往爷的银心口戳刀子。
这事她不能做。
李侧福晋跪在地上磕头。
她黯然起身。
大格格有些茫然,嫩嫩的小脸圆乎乎的,被李侧福晋养的很好。
弘晖看着她,忍不住想这时后宅女子的艰难,额娘为难,李侧福晋为难,作为幼崽的大格格为难。
“额娘,要不你养着吧。”他奶唧唧道。
乌拉那拉氏点头:“可。”
李侧福晋求半晌没影的事,被弘晖一句话解决了,她顿时高兴起来,乐呵呵道:“妾身谢福晋、谢大阿哥、谢谢贝勒爷。”
乌拉那拉氏没什么反应。
她愿意应下,并不仅仅是弘晖说一句的原因,还有就是这些日子李侧福晋真的挺懂事,平日里并不来正院缠着。
便是晨昏定省,那也是瞧见胤禛就走,根本不会停留,或者打扮的很娇艳来正院晃,都是没有的。
有时候碰见了,她也是告退离去。
乌拉那拉氏觉得她挺懂事,但不愿意养大格格,显得她比许愿池里的龟还不如,毕竟龟没有有求必应。
但是有弘晖开口,那她就是晖晖崽的龟,有求必应。
乌拉那拉氏心念电转间,面上神色不变,近来和胤禛处久了,她不由得愈发和他像起来。
就连唇角的弧度也有些类似。
李侧福晋愁了好些日子,趁着过年大家都高兴提出来,见同意了,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脸喜气洋洋。
紧接着进来的是宋氏,她穿着新衣,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请安拜年。
前些年年岁不大时,她还有几句话讲,如今年岁上来了,嘴巴却紧了,像是锯嘴的葫芦一样。
干巴巴的说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就盯着弘晖发呆。她好些日子没见过大阿哥了,不曾想如此的好看。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乌拉那拉氏给她抓了一把金瓜子,笑吟吟道:“快起来,宋姐姐不必多礼。”
她说着话,不由得笑了。
宋氏抿着嘴接过谢恩,就垂手立在一旁。
她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弘晖,心里艳羡极了,前些日子额娘进府还在催,说是叫她赶紧生个子嗣出来。
宋氏无言以对。
这青春貌美的时候,都养不下一儿半女,如今人老珠黄,竟如此奢想,哪有这般容易。
她怅然的叹了口气,可是瞧见弘晖,她就觉得,这像是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简直想都不敢想。
紧接着宋氏的是武氏,她年岁倒是不大,才进府没两年,跪在地上磕头说吉祥话,领了赏就出去。
几个妾室都知道,如今福晋得宠,贝勒爷日日都要见她,平日里也是宿在正院,叫人艳羡的要命,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但是她们都在等,等贝勒爷什么时候腻了,就会来后院。
拜年过后,乌拉那拉氏换上吉服,给弘晖也换上,这才跟穿着石青吉服的胤禛一道,施施然的往宫里去。
到宫里,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并不像昨儿,吃吃喝喝看看戏,和妯娌宗亲聊聊天就过去了。
弘晖好奇的扯扯身上的衣裳,一脸担忧道:“额娘不能劳累,你如何使得?”
乌拉那拉氏被他惦记,心里就暖暖的,温柔道:“额娘不会劳累的。”
先前上报有孕,就是防着累着,她会和八福晋一道,陪着几个有孕的宗妇命妇吃茶聊天,然后听着他们忙就成。
弘晖瞬间羡慕了。
“希望膝盖不要跪出茧子来。”他撅着小嘴巴,忧心忡忡。
胤禛摸摸他的头,眉眼温柔:“会磨两个油亮亮的大水泡,你忍着些疼。”
胤禛信了。
他摸摸自己的小膝盖,奶唧唧的拍着哄:“膝盖乖乖,一年就一次,受完罪就好了。”
往后再没有了。
胤禛别开脸,不肯看向自家的小蠢娃。
乌拉那拉氏却忍不住笑,她温柔道:“你阿玛哄你的。”
弘晖呆住。
“阿玛,你不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太唬人了。
胤禛不管说什么话,都天生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态度,很是厉害。
而弘晖屡屡被骗,屡屡相信。
等进了宫门,乌拉那拉氏就跟他们分道扬镳。
弘晖和胤禛要去男客处,最起码要先去给康熙请安,而乌拉那拉氏就要先去给德妃请安。
等都忙完,估摸着天才亮。
“皇玛法!”弘晖声如洪钟,奶里奶气的跟康熙拜年,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样。
“祝新的一年里,皇玛法金瓯永固万朝来贺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国泰民安万象升平。”
他一口气说完,就期待的看着康熙。
康熙不由得笑了,看向一旁的胤禛,朗声道:“叫你阿玛把你方才的祝寿词说一遍,皇玛法就把这个送你。”
是他最喜欢的那套文房四宝。
先前他就看上了。
但是康熙不给,什么这是绝版的好墨,给小孩练笔糟蹋了。
弘晖没想糟蹋好东西,他是想拿来送给阿玛的,但是他没说。
现在有机会,登时眼巴巴的看着胤禛,软乎乎撒娇:“阿玛求求你啦,拜托拜托。”
胤禛薄唇轻抿。
方才弘晖祝寿,有股子俏皮劲儿,他觉得自己学不来。但是看着弘晖眨着水润润的双眸,不由得犹豫起来。
就听康熙加码:“再送你汝窑一窑。”
胤禛板着脸,语气却和弘晖差不多,又把方才的祝寿词说了一遍。
康熙就喜欢看胤禛忍气吞声却又不得不做的无奈样子,他以前想把他性子掰过来,如今再瞧,却觉得不错。
好像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朕赏了。”他哈哈大笑。
胤禛抿着嘴。
他觉得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谁知——
很快康熙就不笑了。
因为他刚赏给弘晖的文房四宝,他转脸就送给自己阿玛,糯叽叽道:“这墨极好,我在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觉得适合阿玛。”
康熙:?
你礼貌吗?
他刚忍痛割爱,还担心不患寡而患不均,特意给胤禛汝窑瓷一窑,由着他的心意去烧。
谁知文房四宝也给他了。
那今天他真的是要快活坏了。
康熙捏住弘晖的小脸揪了揪,作势要打他小屁股:“揍你哦。”
弘晖捂着小屁股,撅着小嘴巴来亲他,软糯糯道:“亲亲呀。”
那小奶音让康熙佯装的生气顿时装不下去了。
弘晖不由得笑了。
他温柔道:“以后有适合皇玛法的小东西,晖晖崽也会留意的。”
“毕竟皇玛法是晖晖崽最最最爱的人。”
康熙斜着眼睛看他画饼:“那你阿玛呢?”
他是最最最爱的人,他倒要看看弘晖怎么圆。
然而对方根本不圆。
“阿玛是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爱的人。”
康熙气笑了。
他拎着满脸无辜的小东西,直接把他往门外一扔,看着他在门口被冷风吹,惨兮兮的站着。
“嘤。”
“皇玛法。”
弘晖奶唧唧撒娇。
康熙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
他才不要妥协。
然而弘晖太甜了,他就软软的笑一笑,他就忍不住想让他进来,不叫他受冷风吹。
康熙选择看向身旁的胤禛冷静一下。
谁知,胤禛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要命。
康熙无奈的又把崽拎回来,絮絮叨叨的骂:“你阿玛都跟你学坏了,以前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给朕气的想揍死他。”
有时候他不想揍他的,一句软话他就不揍了,但是胤禛就梗着脖子跟他硬刚。
气的他当时就让他认识他是谁。
现在学会服软了,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会装可怜,真可怕。
康熙意味犹尽,觉得这样的俩崽,真的要他老命了。
他抱着弘晖,握住他软软的小手,轻声问:“冷不冷呀。”
弘晖软软回:“在皇玛法怀里一点都不冷。”
他捧着茶盏递给他,笑眯眯道:“皇玛法喝水水。”
乖的人心肝颤。
就是太太软了,不够有男子气概。康熙刚一这么想,又想到当初被贼人抓走,他自己从深山密林逃出来,能躲过多人抓捕,在大雪封山的夜里活过来,已经是太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而上次在宫里出事,也是他快速的察觉,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旋,让他免于灾祸之中。
好像又不能说他太软了。
这崽分明是能屈能伸,变色龙一样。
他们耽搁一会儿,就见胤祺、胤祐带着孩子一道过来,又寒暄几句,看着请安拜年。
等胤禩来的时候,就见他满面春风,高兴的不得了。
康熙觑了他一眼:“吃笑果了?”
胤禩点头:“汗阿玛,您是不知道,这京郊发现了祥兆,都是上天赞扬您的功德……”
弘晖:?
对不起他以为他都够夸张了,听听这个,他觉得他还需要再练。
等胤禩把所谓祥瑞呈上的时候,他沉默了。
这不就是一个葫芦吗。
还是变形了的。
但是在胤禩怀里,这不得了,属实上天给的恩赐。葫芦是精致的人形,隐隐的连眉眼都有。
弘晖看出模子的痕迹,但他什么都没说。
康熙原本有些不以为意,等仔细看过后,也跟着有些惊讶,好像还真的有点东西。
毕竟这看着确实像人形。
他高兴了。
一高兴就赏了好些东西。
胤禩心满意足,他并不吝啬,还可劲的给兄弟们说好话,从有勇有谋的大哥,到德才兼备的三哥,还有认真负责的四哥,都被他夸了一遍。
弘晖听的叹为观止,表示学到了。
怪不得皇玛法说阿玛是锯嘴的葫芦,跟个木头一样整天板着脸,要是这样比的话,确实有这个意思。
胤禛眉眼低垂,静静地听着胤禩吹。
等他发挥完,众人这才告退。
还有祭天等各项任务等着,早上出来都是精致神气,等一轮大礼过后,一个比一个蔫吧。
弘晖也蔫了。
他老老实实的窝在阿玛怀里,抱着碗碗奶吨吨吨。
实在好喝的不得了。
他都饿了。
等中午的时候是家宴,殿中就坐着几个亲王和皇阿哥,再有几个皇孙。
弘晖是特例。
他就坐在康熙身边,另一边是太子,他方才喝了奶垫垫,这会儿不饿,就乖乖的坐在旁边,不时的给康熙布菜。
他很有眼色,把一旁布膳小太监的活都给抢了。
康熙吃的心满意足,反而心疼他:“你自己吃。”
太子眸色闪了闪,笑着道:“弘晖生的好看,眉眼间隐隐有些像阿玛。”
康熙顿时感兴趣了,叫人拿西洋镜来,他要照着和弘晖比对,看看果然如此,他顿时高兴了。
“眉眼鼻唇都带相,这孩子有福气。”他笑着夸。
过年了都高兴,笑声不绝于耳。
弘晖高高兴兴的,摸着自己的脸,歪着小脑袋道:“都说我和阿玛像,如今也和皇玛法像,那岂不是说阿玛和皇玛法也像?”
胤礽微怔。
他随口一夸,逗康熙开心罢了。
康熙就又拿西洋镜来,和胤禛比对。
“不像。”他说。
他才不是胤禛那张脸。
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带相。
一时间皇阿哥神态各异,而胤禛一句话,就让众人神色又放松下来。
“都是汗阿玛的子孙,带相理所当然。”
如果没有相像的地方,反而麻烦了。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示意弘晖赶紧用膳。
吃着吃着,众人喝了几杯酒,气氛就被炒热了,众人互相敬酒,闹的不可开交。
等康熙回神,却发现弘晖没动静,他心里慌了一下,赶紧来看,就见弘晖嘴里叼着肉,睡着了。
他不仅松了口气。
叫梁九功把他抱回去睡觉。
众人不由得笑了,乐呵呵道:“这么吵,也就孩子睡得着。”
弘晖睡的香甜,康熙摸摸他温热的小脸,这才放心下来。
胤禛正和身旁的胤祺闲闲聊天,偶尔应几句胤祉。
等酒宴散了,天色已经擦黑。
众人大清早的出来,吃酒看戏,闹到天黑才回去。
胤禛立在乾清宫门口,想把弘晖搬回去,被康熙拒了:“他睡的香,不必吵他。”
主要他舍不得他走。
晖晖崽抱在怀里可舒服了,一般人拒绝不了这种快乐。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经黑了,外头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
康熙见他醒了,就坐在床头,笑着问:“醒了?”
弘晖乖乖点头,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乐呵呵道:“皇玛法安安。”
“晖晖崽安安。”康熙笑。
他起身,撅着光溜溜的小屁股,努力在床上找自己的衣裳。
“怎么还脱了?”他不解。
康熙就看他,笑着道:“你自己脱的。”
虽然人睡了,但是精神醒着。
弘晖呆住:“我做梦下温泉洗澡呢。”洗的可美可舒服了。
他很是怀念。
作为大熊猫崽崽,他一出生就奔波在路上了,没有属于自己的竹林和温泉池子,做梦都在想好事。
如果能有就好了。
康熙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笑着道:“那你亲亲皇玛法,带你去泡温泉。”
弘晖:!
他赶紧甜甜的喊了好多声皇玛法,踮着脚尖乖巧的来亲他,亲完左脸亲右脸,不停地啵唧啵唧。
康熙被他亲的心花怒放。
当即就叫奴才给弘晖穿衣洗漱,说是等会儿去小汤山玩。
弘晖兴奋的直蹦。
坐在马车上,行走在黑夜里,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有种冒险的感觉。
康熙摸摸他小脸,温柔道:“你开心就好。”
两人连夜来到小汤山泡温泉。
弘晖一看见,就剥掉身上的小皮袄,扑通一声跳进温泉。
吓康熙一跳。
这水可不浅。
就在他要跳下去捞的时候,就见弘晖伸出自己的小胳膊盘在一起,小脑袋往后一靠,美滋滋的依着。
他飘在水上一样。
“你会游泳?”康熙疑惑问。
三岁半的崽都教这个技能了不成。
弘晖懒洋洋道:“我不会,我就会飘着。”
种族天赋,没办法。
熊猫崽崽就是这么厉害。
康熙下水,听着弘晖的指示,深深的吸口气,在身子后倾的同时,舒展双臂。
他也飘着了。
厉害。
还能这样。
康熙表示学到了,他试着用各种方法去实践飘着,最后发现挺管用的,不由得快乐起来。
“你怎么会的?”康熙问。
“洗澡的时候用各种姿势试。”他随口道。
两人静静地飘着,等着奴才送吃食进来。
弘晖懒洋洋道:“皇玛法,我四岁了哦。”
又长大一点点。
康熙侧眸:“三岁半。”
离四岁还有些时日,他别想了。
弘晖才不管:“四岁四岁四岁。”
他就喜欢做四岁的崽,谁也管不着。
两人斗着嘴,一边吃着水果点心,再喝着奶茶,舒坦的不得了。
泡了一会儿,康熙就把弘晖揪起来洗澡:“再泡要皱巴了。”
弘晖就伸出自己皱巴的小手给他看,说已经晚了。
康熙给他穿好衣裳,披着大氅养外走,就见院中正燃着火把,还有炭盆。
“哇哦。”弘晖吸溜下口水:“烤全羊哦。”
不等他说完,就听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阿哥们求见。
康熙皱眉,他没跟旁人说他来了。
然而胤禵趴在墙头,冲着他傻笑:“汗阿玛!”
休想摆脱小爷。
你不带我,我自己来。
康熙闭着眼睛装看不见。
然而墙头出现一个个熟悉的大脑袋,从胤禔到胤禵,一个不少。
就连太子也在其中。
康熙:?
你们人心挺齐啊。
“开门。”他忍俊不禁道。
众人进来,每人手里都捏着对联,笑眯眯的拜年。
轮到胤禛,他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就拉过弘晖,一拍他屁股蛋子:“笑!”
弘晖条件反射的扯出笑。
胤禛就开始念拜年词。
等一轮折腾下来,康熙就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用膳吧。”
他的烤全羊,哪里够这些崽吃,一人一口一只都没有了。
冤孽。
大过年的还追过来抢他肉吃。
康熙忍不住笑。
“嘿嘿。”弘晖也跟着笑。
当康熙问他笑什么,他就说是自己偷偷的放鸽子告诉阿玛他们,让他们拿着对联来拜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
康熙揍他的小屁股,骂他自作主张。
“嘿嘿。”弘晖呲着自己的小米牙笑。
和康熙想象中一样,一只烤全羊,每人分些肉,瞬间就没有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群男人,那是要把家里的粮给吃空,给他的酒喝干净。
康熙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见底了,他平日里还没舍得喝。
从来没觉得阿哥太多的康熙沉默了,这下头还有一堆小的,到时候怕是两只烤全羊都不够分。
简直都不敢想。
他还是高兴,他是皇帝,再多的阿哥也养得起。
弘晖吃的小嘴巴满是油,他撅着嘴要来亲康熙,就见胤祉拿笛子出来,说给他奏乐,让他卡点亲。
然后康熙就看着几个皇阿哥都拿出自己擅长的乐器,而胤禛和胤禵手持长剑,给他现场表演了一番。
夜色朦胧,灯火辉煌。
康熙畅快的大笑声不绝于耳。
今天晚上,康熙亲眼看见了想象中的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诸位阿哥合在一起,给他织了梦。
康熙笑的合不拢嘴,酒都多喝了几杯。
他实在高兴。
夜渐渐深了,众人就告退离去,一路把康熙又护送回宫,这才各自回府。
刚才还精神的乱蹦的弘晖,上马车一晃,瞬间睡着了。
胤禛护着他回府,远远就看见熟悉的牛角灯,他温声道:“往后不必再等。”
毕竟夜里凉,她还怀有身孕。
乌拉那拉氏樱唇都染上几分苍白,她搓了搓手,抬起盈盈眉眼,浅笑着道:“喜欢等着爷。”
她可太喜欢了。
那种满心欢喜满心期待,走过来的马车里头是她男人和她孩子,她光是立在这吹冷风,心里都是高兴的。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
“福晋。”他轻唤。
乌拉那拉氏昂着头来看他,疑惑道:“什么?”
胤禛低低的轻笑一声,单臂控着她后脑勺,俯身来吻她。
“真可爱。”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在耳边。
乌拉那拉氏倏地红了脸,唇齿间还有他独特的味道,霸道的侵袭而来。
“爷。”她娇嗔的轻唤。
胤禛轻轻的嗯一声,望着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深沉的欲。
乌拉那拉氏脸都快烧起来,她不敢再去看左右的奴才,只低声道:“快回吧。”
喝了酒的胤禛,脸颊带着薄红,眼尾的却多了几分红,他和平日里严肃的样子不一样。
捏着她的下颌亲:“爷不回。”
乌拉那拉氏唇瓣都被他咬肿了,有些无奈:“爷,弘晖等会儿醒了。”
胤禛低笑:“苏培盛。”
他把怀里的弘晖递出去,示意他抱回正院去,自己掐着福晋的腰,单臂用力,像是抱弘晖那样抱起来。
“灯,别晃。”他说。
乌拉那拉氏努力的稳着手,不让灯晃,然而趁她注意力在灯上的时候,她下颌又被啃了一口。
她又羞又气。
胤禛低低的笑了,眉眼间带着轻佻的无赖:“别挣扎了。”
第二日弘晖醒了,他摸摸左边没人,摸摸右边没人。
“阿玛呢?额娘呢?”
他觉得自己昨夜是一个人睡的。
苏运快速的出现,他赶紧上前伺候,一边乐呵呵道:“您醒了,快起吧。”
听小主子问阿玛额娘,他就如实回,说是在书房。
弘晖鼓着小脸蛋,穿好衣裳后,气势汹汹的冲进书房,他吭哧吭哧的爬上大床,硬是挤进阿玛额娘中间,把自己摆好。
看看阿玛,看看额娘,这符合他关于早上睡醒的想象,顿时高兴起来。他好奇的摸摸阿玛的胡茬,又亲亲额娘的脸,这才老老实实的躺在两人中间。
等胤禛睡醒,就对上弘晖乌溜溜的眉眼:“你怎么在?”
弘晖:……
“我不能在吗?”
两人一说话,乌拉那拉氏也醒了,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把弘晖抱在怀里蹭了蹭,温柔唤:“晖晖崽呀。”
弘晖也温柔的蹭回去,他这才转身看向阿玛,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不抱着晖晖崽睡,要背着晖晖崽睡书房?”
乌拉那拉氏故作镇定,小脸还是红了。
胤禛老神在在,他看着咄咄逼人的小崽崽,捏住他的脸蛋掐了掐,满脸深沉道:“昨夜,你说你要睡整张床,让爷不要去烦你。”
“弘晖,你为什么要背着阿玛睡。”
他倒打一耙。
弘晖信了,顿时愧疚极了,努力的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左边搂着阿玛,右边搂着额娘,奶里奶气道:“我睡着了不知道,下次再这样,把我喊醒就好了,肯定是梦里的晖晖崽比较傻,连阿玛额娘都不认识。”
他赶紧撅着小嘴巴来亲阿玛额娘,试图安抚两人。
胤禛轻叹:“你不知阿玛这一路是怎么从正院走到书房的。”
“你是丝毫不知啊。”
第45章
弘晖心中的愧疚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撅着小嘴巴去亲胤禛, 乖乖的坐着,奶唧唧道:“以后天天跟你睡, 一刻不分离。”
胤禛一噎, 他是演过了。
倒也不必。
他若日日陪着,他还得自个往书房来。
胤禛捏了捏眉心,他喝多了酒, 纵然醒酒了,但是头隐隐作痛。
“再去睡会儿?”乌拉那拉氏试探着问。
“喝些解酒汤。”胤禛摇头,今儿还有应酬,怕是还要喝酒。
过年对孩子来说, 兴奋又热闹,可以尽情的做一些平日里不让做的事情。但是对大人来说,就是无尽的麻烦。
一到年节, 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他也想千杯不醉,饮酒如喝水,但现实条件不允许。
他喝酒会醉, 醉了会头疼。
弘晖牵着胤禛的大掌, 昂着小脑袋:“解酒汤是什么?”
乌拉那拉氏笑着解释, 说是喝酒了,再喝点解酒药才会舒服些。
“既然喝酒不舒服,为什么还要解酒?”他奶唧唧的问。
胤禛摸摸他小脑袋,温柔道:“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问题很难给孩子解释, 他选择糊弄过去。看着他清澈的双眸,胤禛俯身亲了亲,这才轻柔道:“阿玛出去了,你在府里陪着你额娘玩。”
弘晖乖乖点头。
他挥舞着小手和阿玛拜拜, 一边奶里奶气道:“和额娘贴贴,舍不得额娘。”
乌拉那拉氏被他哄的眉眼弯弯,也跟着亲弘晖的脸颊,软声道:“那额娘陪你玩。”
刚说完,就见苏培盛匆匆回来,说是要带着小阿哥一道去。
见弘晖牵着乌拉那拉氏的手不愿意动,苏培盛就补了一句:“在竹林。”
弘晖眼睛亮了。
这竹林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他简直想飞着去,实在太过喜欢竹林。
“好哒。”他应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乌拉那拉氏,有些犹豫:“额娘咋办?”
他还记得。
“额娘也有事情,去吧。”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能记着她已经很孝顺了,她心里就高兴。
弘晖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苏培盛一起走了,胤禛正在门口等着他,拎着他一道上了马车。
“阿玛阿玛,去哪里啊。”
“闭嘴。”
胤禛冷冷的说了一句。
素日里温柔的阿玛,让弘晖忘了他冰冷的样子,猛然间听到,还挺稀奇,他凑近了些,软声道:“再说一句。”
胤禛:……
他是试图镇压他,不是在逗他玩。
显然效果不是很好。
弘晖翻开马车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糖果,含在嘴里,看着皱着眉头的胤禛,歪着脑袋问:“阿玛头还疼吗?”
胤禛点头。
还疼。
那种头两侧一震一震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胤禛头靠在马车上,微微抬着下颌,闭目养神。
“睡吧。”弘晖伸出小手捂住他的眼睛,奶唧唧道。他一说话,就带着甜甜的奶香味。
胤禛羽睫轻动,到底没睁开。
弘晖护了一会儿,自己累了就下来趴在胤禛身上,把玩着他身上的流苏。
“到底去哪个竹林?寻常去那个吗?”
他在心里暗暗猜。
还没到就能看见路上有马车不停的走过,但是瞧见四贝勒府的马车后,就又默默的放慢了。
弘晖看着比较好玩,歪着小脑袋问:“都来的有谁啊?”
胤禛温声道:“是正红旗旗人。”
他作为正红旗的旗主,今日是给部下恩典,也是给部下认认主,带着弘晖的意思,也是叫旗人看看,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弘晖才三岁半的崽,也是像模像样的,跟在胤禛身后,一点都不怵,乖巧的厉害。
在胤禛给他介绍完以后,他能迅速的记住名单,让众人不由得惊叹,说他记性好,众人自叹弗如。
弘晖就笑的矜持:“诸位谬赞了。”
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笑,夸旗主会养孩子,养出来属实乖巧又懂事,厉害的不得了。
胤禛笑的骄矜,摸摸弘晖的小脸,心里很赞同,面上却一脸不以为意:“小崽子能看出点什么。”
众人寒暄过,就各自坐下,竹林的中央摆的有戏台,很快就围着坐了一群人。能在胤禛周围坐下,那也是属于正红旗混的好那一波。
一时间熙熙攘攘尽是热闹的人声。
弘晖坐着,自己乖乖用膳。
听着戏曲和众人聊天,他表示学到了很多,有时候说话也是一种艺术,同一种意思,也能翻来覆去的说出花来,听着很有意思。
胤禛就是让他跟着学学,只有看得多,听的多,才能从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人情世故,都是打小学的。
这次属于家宴,他就只管听吃听吃就成,再者就是听胤禛说话,他的话很少,却很关键。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众人都恭敬的听着。
等宴会散了,胤禛这才牵着弘晖的小手,施施然的坐上马车,他这才轻声问:“旗人才是根基。”
弘晖点头。
他吃饱了就有些晕乎乎的,管你什么根基不根基,就是想睡。
困困哒。
胤禛还有一肚子话要说,见此只得把他搂在怀里,轻拍着脊背让他睡。
等回到贝勒府,弘晖已经睡着了,一落地,刚想着抱进屋里,他就醒了。
胤禛:……
他从大门口抱进正院,这么远的路程他都没醒,他这到屋,他就立马醒了,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睡的舒服吗?”他问。
弘晖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可怜巴巴道:“抱。”
等两人回正院,就见乌拉那拉氏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四哥!晖晖崽!”
粗噶的声音响起,就见胤禵提着礼物,从墙头跳下来,他乐呵呵道:“给四哥拜年!”
胤禛冲他招招手,大过年的,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些:“来屋里坐。”
几人刚转身要走,就听小太监禀报,说是十三阿哥来了。
胤禵顿时不高兴了,他冷哼一声。
弘晖就牵着他的手晃悠,眸子亮亮的看着他。
“作甚?”
“糖。”
他还欠他一个月的糖呢。
胤禵捂着耳朵不肯听,见胤祥来了,心里酸溜溜的。
几人一道往正院走去,一路上还能听到放鞭炮的声音不绝于耳,弘晖被胤祥和胤禵夹着荡秋千,玩的很是开心。
“阿玛阿玛,以后还要玩。”
“额娘额娘我们回来啦!”
他小嘴叭叭的,一个人都热闹极了。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赤诚活泼。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总觉得四贝勒府的话都被弘晖一人给说完了。
过年很是忙碌,夫妻二人都有数不清的饭局,等忙过消停下来,又到了上值的时候。
弘晖很久没被从温暖的被窝里薅出来,他还有些懵,就听阿玛低沉的声音响起,跟他说今儿该进宫了,他这才坐起身来。
噜噜噜的晃着小脑袋,有些醒不过神。
他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倒在小太监身上接着睡,反正惯常伺候的,都已经知道还怎么让他舒服,根本不愁。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就在康熙怀里了。
晖晖崽有些懵,还摸摸康熙的下颌,软乎乎道:“做梦梦见皇玛法了。”
就是触感有些太过真实。
康熙轻笑一声,大掌兜住他圆圆的屁股蛋,乐呵呵道:“睡醒了?”跟小猪猪一样,在怀里动也不动,睡的特别安逸。
“嗯。”他应一声,对着康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糯叽叽道:“想皇玛法了。”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几日不了,就像隔了好多个春秋。”
弘晖摇头晃脑,甜甜说着。
康熙顿时心都被他的小奶音给哄化了,温柔道:“皇玛法也是。”
这几日,还真想念他忙忙碌碌寻宝藏的身影。他平日里精神很足,这里玩玩那里玩玩,一日就过去了。
康熙就喜欢看他忙忙碌碌圆滚滚的小身影。
他俯身蹭了蹭弘晖的小脸蛋,深深的吸一口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笑着道:“去上课吧。”
弘晖:……
他摸摸自己扁扁的小肚子,惨兮兮道:“皇玛法,肚肚说他饿了,肚肚想吃东西。”
早上起来尚未用膳。
属实饿的厉害。
康熙皱眉,大掌覆在他小肚子上,见软软的就知道肚子里没存货。
皱着眉头骂:“老四都不会照看孩子。”
他若是不看看,直接送去上书房,孩子岂不是要饿一上午。
赶紧叫奴才给他上膳,从蟹黄包到小青菜,给他上了一桌十来样。
“皇玛法吃了吗?一起。”
“好。”
两人一道用膳,主要是康熙知道一个人用膳会孤单,就想着陪弘晖吃两口,然而他吃的香甜,看着就特别的香,他就想也跟着吃两口。
一吃,就吃饱了。
康熙心满意足,他摸摸弘晖的小脑袋,温柔道:“去上学吧。”
弘晖乖乖的点头,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往上书房走去,过了个年,他反而瘦了些,年前的衣裳穿在身上,显的有些空。
等进上书房,就见胤礼正眼巴巴的往外看,见了弘晖来,眼睛瞬间晶亮起来,他疯狂的挥动着双手,大喊:“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这些日子,没有弘晖在,他吃饭都不香了。
“看看,我都瘦了。”胤礼惨兮兮的看着弘晖,他现在是真的喜欢这个侄子,很想让他养在宫里,日日相伴才好。
然而弘晖一进上书房,就被几个兄弟给包围了,不光皇阿哥喜欢他,伴读也喜欢他,都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等侍讲来了,这才消停下来。
弘晖乖乖听课,他翻了年就四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现在大家碰见他,都不问他是不是启蒙了,而是直接问你学了什么。
好卷。
宫里头人人都是卷王,奴才卷,主子卷,所有人都卷。
弘晖惆怅一叹。
他再也不是小孩了。
满脸忧愁维持到见康熙,被顺势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弘晖乖乖窝着,吃着面前给他备着的点心,香香的点心咬开是微微流油的蟹黄蛋黄,好吃极了。
底下坐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正在禀报着什么,弘晖仔细听来,就发现是裕亲王福全,而他正在说关于国子监重建的事。
国子监对大清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新鲜血液输入的地方。
怪不得康熙如此重视。
现在比较有争议的地方就要修多大。
康熙的意思是比原先扩大一倍,这样怎么也够了。
裕亲王的意思是扩大三倍,尽可能的多招生再去筛选。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就僵持住了,这里面还有个钱的问题,国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丰厚,想要扩大几倍,按现有的规制走,所需银两属实太多了。
弘晖听着,若有所思。
就是都想建,但是裕亲王考虑的更偏向一劳永逸。而康熙知道,这要钱的地方多,若是大手大脚,怕是很快就不够了。
现在先建出来,留好空地,以后有钱了再接着建。
“弘晖,你觉得呢?”康熙听的脑仁疼,就转向一旁的弘晖,听听他的小奶音洗耳朵。
“哪个朝廷嫌学校多?”他瞪圆了眼睛。
这时候许多国际名校已经成立了,屹立几百年而不倒,比一个朝廷还要长寿。
康熙想洗耳朵,结果弘晖的答案更偏向于裕亲王,他登时就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认同皇玛法?”
他故意凶他。
晖晖崽却不怕,他窝在皇玛法怀里,呲着小米牙笑:“我都要上学,天天早上天不亮就被阿玛从温暖的被窝里薅出来,那天下的小朋友凭什么睡懒觉,都给我起来上学。”
他淋雨了,要把别人的伞都给撕烂。
康熙一噎。
他想过很多缘由,唯独没想过这个,这种奇特的解读方式,是他没有想过的。
“因为你不能睡懒觉,所以他支持多多的建书院、学堂,就为了让别人跟你共苦。”
康熙总结。
裕亲王福全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呵呵道:“话糙理不糙。”
这么说也对,你的孩子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别人的孩子自然也需要。
康熙沉吟,还不等他思忖出什么来,弘晖就奶唧唧道:“孙儿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他掐了掐手指。
康熙看着他掐,登时沉默了,三岁半的崽,一脸神棍像,很想揍他怎么办。
天干地支掐的像模像样。
他是真的会。
“什么!”他凶巴巴问。
弘晖就奶里奶气道:“大清国运昌盛,皆从此来,文化昌而国运昌。”
说着他神色就有些复杂,在别人拼命发展的时候,大清还在琢磨先前的那点玩意儿,拼命的内耗,最后啥也不是。
他不想噶了。
也不想成为熊猫崽崽后,再被捉走欺负,他想好好的。
做一只快乐的大熊猫,每天啃啃竹子,干完盆盆奶,再上树下河玩一遭,躺在树枝上睡觉。
想想都觉得是神仙也不换的日子。
康熙沉默,此事干系重大,不是弘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他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些皇帝给你来做,你会做什么?”
弘晖挠挠小脸蛋,认真思考。
底下的福全整个人都惊住,对一个三岁半的崽问这个话,真的是叫人没有想到。
“人才。”弘晖学着阿玛的样子,板着小脸,努力做出一脸深沉模样。可惜那小脸肉嘟嘟的,全是肉,说起话来微微颤动,看着就不太深沉。
康熙轻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为甚?”
“你看,大清现在有的这一切,是不是如同空中楼阁。”弘晖插着小腰,奶唧唧道:“感觉周边列国都被清理的差不多,皇玛法功在千秋,平沙俄、噶尔丹,□□,桩桩件件,像是大清马上就成为天邦上国,接受万人朝拜。”
然而他知道的很清楚,在高速发展的时候,大清落后了,落后就会挨打。这打落在大清身上疼,落在弘晖身上疼,落在熊猫崽崽身上疼死了。
康熙略微有些不以为然。
这大清的身份地位,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否定的。
但是一个三岁半的崽,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两人颇为惊讶。
“行,朕会认真考虑的。”康熙想想白晋,想想张诚,今天是两人来,明天可以是船队来,如果他们像倭寇一样,对着沿海线烧杀抢掠,大清的水师可否能应对。
弘晖真的很想跟他说说以后,他看到的那些以后,梦里的弘晖看了大清的历史,肚子里窝着一肚子话,就等时机恰当的时候,再说出来。
这时候的大清繁荣昌盛,人口是全球最多的朝廷之一,而gdp这些更是世界第一。
想要让康熙觉得大清不行,那纯纯就是个自卑帝王,和大清具体的情形都不太和了。
弘晖捏着糖果吃,小嘴巴哈气都是甜的,他奶唧唧道:“反正必须要人才,有钱就建学堂,现在大仗差不多打完了,手里捏着钱做什么?不如拿来建。”
福全见康熙无言以对,不由得笑了,这俗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这弘晖用来降万岁爷,那真是好用。
“臣告退。”裕亲王躬身行礼。
弘晖笑眯眯的和福全挥手再见,看向一旁的皇玛法,乐呵呵道:“这些都是从长计议,您慢慢想,不打紧。”
康熙斜睨着他:“朕谢谢你?”
正说着,就听奴才禀报,说是四贝勒爷进宫来接小阿哥回府。
“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胤禛携裹着风雪,慢慢的走进来。
他身影颀长,穿着神色的长袍,腰间玉带上挂着八件,这样施施然走过来,属实有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当走近了,瞧见那张板着的脸,就知道这不是翩翩公子。
弘晖瞧见阿玛就高兴,呲着小米牙嘎嘎乐。
“阿玛阿玛。”他喊。
正说着,就又听见说八阿哥胤禩求见,说是来请安。
“传。”康熙道。
他不信他单单是来请安的。
胤禛却没管这么多,抱着弘晖,他直接告退离开。
老八素来有主意,在兄弟中属于会办事,这人缘又好的,平日里多来乾清宫请安也是常有的事。
胤禩看着他匆匆离去,又躬身看向康熙,低声道:“儿臣近来有一事不解。”
他含笑开口,风度瞧瞧。
和胤禛是两个极端,胤禛是整日里板着脸,纵然也清隽摄人,倒是少了几分胤禩的温润如玉。
康熙有些出神,等回神过来后皱眉:“你说什么。”
胤禩有些忐忑,他还是朗声说自己今年府上不进人了,福晋知道了不高兴又要闹。
康熙沉默了。
他很烦。
堂堂贝勒爷竟然受制于一个妇人。
堂堂贝勒爷竟然为了虚无缥缈不一定拿到手的好处,去受制于一个妇人。
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懒得管。
“再说。”康熙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胤禩心里有些忐忑,他想要再追问。就对上康熙冰寒的目光,登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越想越气,直接给八贝勒府拨了两个格格。
今年老四也进宫来说了,说是今年府上不进人,但他说的有条有理,为了未出生的嫡子,迟一年也不打紧,反而显得有情有义,拎得清。
而胤禩这么说,跟在他脑门上浇油没什么区别。
等第二日一大早,八福晋刚起身,就瞧见门口立着两个小太监,身后跟着两顶小轿,她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
她赶紧看向胤禩,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推了?”
胤禩点头。
郭络罗氏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小轿进府,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果然。
两个漂亮的小宫女,作为小侍妾送进府来。
郭络罗氏气的心肝疼,她是真的很喜欢胤禩,一想到他要宠幸别的女人,就心肝脾胃肺都烧起来。
但是她没什么办法。
这是皇帝赏的。
她心里苦涩的紧,没办法对小侍妾下手,就只能狠狠的拧着胤禩腰间软肉:“你就来剜我的心。”
郭络罗氏感觉到肚子一紧,登时不敢生气,安抚的摸摸紧绷的肚皮,她赶紧道:“宝宝乖宝宝乖,额娘不生气哦。”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披上披风就往四贝勒府去了。
八福晋现在急切的需要安慰。
近些日子她来的多了,乌拉那拉氏就交代奴才不必禀报,直接往正院带就是。
然而等她到了,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怔住。
只见——
四贝勒长身玉立,穿着一袭苍青色的披风,正立在红梅树下,他神色冰冷,下颌微抬,矜贵慑人。
而乌拉那拉氏施施然的走过来,四贝勒就神色自然的去牵她的手,似是看到什么,就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掌,慢条斯理的给四嫂理着衣襟。
他的脸很冷,眼神却是温暖的。
她立在不远处,看着这幅情景,突然眼眶就湿润了。
贵人俯首。
她立了片刻,就听见晖晖崽兴奋的小奶音响起:“快走快走。”
紧接着弘晖就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扑进四贝勒的怀里,昂着小脸奶唧唧的撒娇。
她最羡慕的场景。
八福晋一直觉得四嫂心里苦,隐隐是有怜惜的,美人四嫂碰上冰山老四,他如何懂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然而她错了。
有些人脸上冷,但心是热的。
有些人脸上热,但心是冷的。
八福晋惆怅一叹,摸摸自己的肚子,温柔道:“我只有你了。”
世人都道八福晋厉害善妒,那是因为,她抓不着那颗飘忽的心,越是抓不住就越是用力,最后伤人伤己。
她有孩子了。
要为孩子打算。
梅花树下的三人抬脚要走,终于瞧见不远处立着的郭络罗氏,见她眉眼间努力的勾勒出笑意,却还是难掩凄风苦雨。
“怎的了?”乌拉那拉氏温柔问。
她不开口还好,开了口,这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四嫂,昨儿八爷往宫里去,说是求汗阿玛今年不进新人,免得起是非,然而昨日傍晚进的宫,今天眼睛刚睁开,门口就侯着两顶小轿。”
她这心里都苦的拧出汁子来。
胤禛皱眉,看了她一眼。
乌拉那拉氏若有所思,她一直也觉得,老八是喜欢自己福晋的,但这么点小事,那个长袖善舞的男人真的办不好吗?
他真是冷血无情,踏着自己福晋的脸面,将自己处在弱势的位置上。
今天万岁爷赏了两个妾室,一个不好,郭络罗氏憋气闹起来,岂不是坐实了善妒。
女人的名声何其重要。
因为女人除了好名声,什么都博不到。
“你这就去街上,撕新布置新衣,再打些鲜亮的首饰,给两个小格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乌拉那拉氏拍拍郭络罗氏,有些话不好明说。
胤禛听懂了,他看了郭络罗氏一眼,就见她满脸茫然,无奈道:“走吧,先出去办事。”
胤禩这厮,属实工于心计。
若今儿她不来,他都不知道里头还有这样的事,如此一来,平日里有些违和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没怎么接触的时候,他很烦郭络罗氏,觉得她整日里靠着娘家旧部试图拿捏胤禩,能被拿捏的爷们像什么样子。
这又是他兄弟,他自然偏向胤禩。
但接触的多了,了解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他就觉得,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受害者。
明明什么利都被老八吃了,他还要占个委屈求全的名声。
弘晖从腰间解下荷包,拿出自己存的糖,踮着脚尖递给漂亮婶婶,奶里奶气道:“吃糖,心里苦吃糖。”
郭络罗氏接过糖,一颗一颗的塞进嘴里,她含了好几颗,又忍不住笑了。
“走,上街置办。”
她冲着往街上去,满腹愤懑渐渐平息下来,她不光给两个新格格买,也给府里的老人买,甚至自己也置办。
她有善妒的名声,若是她生个格格,往后格格如何自处。
所以这名声,她不要。
很快,八贝勒府的福晋、侧福晋、格格等,都穿的漂漂亮亮的,请了会梳妆的老嬷嬷来,给每人设计发型,设计妆容。
争取每人都像漂亮的海棠花一样,走出去就人人夸赞。
就这,郭络罗氏就带着她们行走在各种成衣铺子、银楼,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众人便都知道,这八贝勒府八福晋对侍妾们好的不得了,不曾苛待不说,还给买衣裳买首饰,还让她们挑好的。
谁家善妒是这样大把的撒银子。
慢慢的,有些人口中的八福晋就变了,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乌拉那拉氏听着八贝勒府上的动静,整个人老神在在,她素来有贤惠大度的名声,这其中确实她咽下许多独属于女人的委屈。
但是四爷重规矩,肯听她说话,从不让宠妾在她面前放肆,也未曾在外头说过她一句不好。
这才能让她美名在外。
有时候你做的好不好,没那么重要,爷们说你好。大家就觉得你好,毕竟很多人接触不到后宅妇人。
细思极恐。
乌拉那拉氏眸光水润润的看着胤禛,软声道:“爷~”咬着唇瓣,那尾音就略微上挑,这般娇媚的声音让她有些不自在,后头一截又被吞进去。
“嗯?”胤禛挑眉。
乌拉那拉氏左顾右盼,见无人望过来,就啵啾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眉眼盈盈:“不管未来如何,你我二人之间,妾身得谢谢爷。”
就听身后传来幽幽的小奶音:“又背着我亲亲。”
乌拉那拉氏登时小脸通红,她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在胤禛揶揄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额娘去忙。”
她说完就走。
剩下胤禛面对弘晖。
“崽啊。”他一脸深沉的开口。
弘晖好奇的望着他,就听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下次进正院,能不能敲门?”
弘晖:?
不敲。
谁让你们背着我亲亲。
他还要逮人。
哼。
看着弘晖的小眼神,纵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胤禛就是看出来这么多。
他惆怅一叹,崽大了,该分房睡了。
想到就做。
当即就让奴才把东侧间给收拾出来,给他铺好小床,打包扔出去。
弘晖:?
你们不光背着我亲亲,还把我扔出家门。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无法再忍。
但是新房间好香。
把他的藏品都拿出来摆在了货物架子上,全是他爱的竹笋和大熊猫,还有各种植物摆件。
案头还有两棵文竹。
锦被上也绣着青竹,被竹子包围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他仔细打量,这晶帘也是用水晶竹节串的。
真是串在他的心上。
喜欢。
他当即就老老实实的搬走了。
等到晚间睡觉,他做梦自己成了熊猫崽崽,被一大片竹林包围,抬抬手就有竹笋吃,这样的日子快活的他乐不思蜀。
他快活,有两人不快活。
乌拉那拉氏整日怀里都抱着崽睡觉,这突然没有了,空落落的难受,根本睡不着。
而胤禛也有些不习惯,平日里弘晖总是爱一条腿搭在他肚子上,现在没了。
他也睡不着。
两人躺了半晌睡不着,乌拉那拉氏干巴巴道:“妾身去更衣。”
说着她披上披风,就往东侧间去了。
躺在弘晖身边,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怀里也满满当当是自己的崽,乌拉那拉氏终于快活的睡着了。
真好。
胤禛自己躺了半天,还不见乌拉那拉氏回来,他往东侧间去。
娘俩睡的香甜。
他想想,蹑手蹑脚的上床,躺在内侧,怀里搂着娘俩,顿时安心了。
胤禛也香甜的睡着了。
弘晖的梦,从一堆竹子到被大熊猫坐在屁股下,他拼命的挣扎,却难逃五指山。
等睡醒后,他沉默了。
阿玛和额娘把他紧紧的抱住,箍的他做噩梦。
他略微动了动,胤禛就醒了。
有些心虚的把结实的臂膀拿走,他摸摸弘晖的小脸:“醒了?”
崽崽一脸茫然。
他不是自己在自己屋里睡,怎么夜游跑阿玛屋里了。然而仔细打量,到处都是竹子元素,是他房间没错。
胤禛面不改色道:“你昨夜惨兮兮的说要阿玛抱。”
弘晖狐疑的看着他。
爷俩说着话,乌拉那拉氏也醒了,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啾了两口弘晖带着奶香的小脸蛋。
“额娘,晖晖崽也哭着叫您来陪我睡觉?”
“嗯。”乌拉那拉氏诚恳点头。
作为狡猾的成年人,当然要把小孩子给忽悠瘸。
弘晖懵了。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
身后是阿玛和额娘说悄悄话,很注意压低声音不让他听见。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把弘晖给忽悠住就成。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
三人躺了会儿才起身洗漱,用过膳后,胤禛去上朝,而乌拉那拉氏带着弘晖进宫请安。
每三日请安,都要大清早往宫里跑一趟。
她现在不坐冷板凳了,反而更加的难熬,说多错多想的多,还不如干坐着发呆。
“额娘,这是一批新的料,您拿去开着玩。”
乌拉那拉氏笑吟吟道。
她这才送来的是石头,用来赌石玩的,素来有一刀暴富的石头城买来的,但是她从来没开出来过。
极品玉石是别人出的。
但会想着自己也有。
她隔三差五的送点过来,而德妃忙着看成色,就不会拉着她絮絮聊天,能省不少功夫。
待的时间差不多,她就告退离去。
走在宫道上,乌拉那拉氏牵着弘晖的手,软声问:“渴不渴,饿不饿?”
弘晖噜噜噜的晃着小脑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困。
“哇哦。”那是啥。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墙砖。
乌拉那拉氏陪他来看,就见上面写着胤禛所制。许是刻刀刻的,还有些歪歪扭扭,也没什么力度。
“真的是阿玛?”弘晖兴奋了。
等回去后,他里的期待胤禛回来,等他回来,就眼巴巴的问:“承乾宫边上宫道上的砖,是您刻的字吗?”
反正不可能是他烧的砖。
“爷刻的。”他痛快点头。
说起那次,他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他刚开始刻字,是因为心里难过。
三岁半的胤禛,从奴才口中得知,自己不是贵娘娘的孩子,而是养别人的,他生母是永和宫刚刚晋封的德妃。
一直以为笃定贵额娘是他亲额娘的胤禛,信仰崩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也无处发泄。
就在砖上刻字,他不想被贵额娘丢下。
刻完了,又担心的话瞧见不好,就一点点的刮掉,又重新刻下字。
在有一天,他见到了传闻中温柔的德妃娘娘,她冷漠的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有清幽的香味。
她怀里抱着小阿哥的时候,胤禛才知道,原来德妃娘娘笑起来真的很温柔。
温柔如水。
却从来不曾看他一眼。
一直到生下胤禵,这么多年期间,永和宫德妃娘娘都是会出现在后妃口中的存在,她真的得宠,一连生了六个孩子。
提起来也算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这些都和胤禛无关,因为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
“阿玛,我能在你刻的砖头边上刻一个吗?”弘晖奶里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渴望。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不可以哦。”
“为甚?”
胤禛没说话。
因为那时候他有皇贵妃护着,只要他不上乾清宫的房顶揭瓦,一般的调皮是没人制裁的。
弘晖不同。
他鞭长莫及,就算他挨揍,他都来不及进宫去救他。甚至可能得不到消息。
弘晖有些失落,但片刻后又兴奋起来,他牵着胤禛的手,奶唧唧道:“宫里的砖不可以,那咱家的呢?”
胤禛:?
“不可。”他想都不想的拒绝。
“刻这块吗?”胤禛低声问。
他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一笔一划的在墙砖刻上自己的名字。
而弘晖立在他身侧,拿着刻刀慢慢的刻自己名字,他不太会写字,刻的歪歪扭扭。
每一笔都下在胤禛猝不及防的位置。
“好了。”
并排的三块砖头,胤禛刻在左侧,弘晖刻在中间,右边是乌拉那拉氏。
她好奇问:“你是怎么说服你阿玛的。”
弘晖但笑不语,给额娘个你猜的表情。
乌拉那拉氏猜不到,便愈发好奇,但是当着胤禛的冷脸,她没有接着问。
感觉弘晖分分钟会挨揍。
“阿玛,叫苏运拿三炷香来。”弘晖摩拳擦掌。
“为甚?”胤禛斜眸。
这刻字上香,是直接要把他送走啊。
胤禛觉得自己的大巴掌蠢蠢欲动。
“结拜啊。”弘晖摸着下颌,满脸兴奋,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青砖见证三结义。
胤禛缓缓转身,看着眸光璀璨晶亮的弘晖,觉得他这还不如把他送走。
让他不至于陷于两难之中。
打。
还是不打。
第46章
最终没打。
胤禛的暴行被乌拉那拉氏给镇压了, 她仔细跟弘晖解释,桃园三结义的兄弟情,并不会比父母亲情更好些。
弘晖将信将疑。
“好吧。”他说。
他勉强信了。
乌拉那拉氏松了口气, 看着墙上刻着的名字, 有些失神,这么多年来, 已经鲜少再听见有人唤。
平日里都是额娘、福晋、乌拉那拉氏、老四家的。
“明澜。”胤禛慢慢的念着。
他声音低沉, 带着些许笑意, 立在她身侧。
苍青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乌拉那拉氏倏地红了脸,她抿着唇有些害羞。
弘晖也跟着叫:“明澜。”
胤禛毫不犹豫, 一巴掌拍上去, 冷声道:“是你叫的?”
弘晖被拍的一趔趄,他鼓着脸颊,惨兮兮的哼:“当然要知道自己额娘的名字, 和阿玛的名字。”
放在后世,小朋友记事后, 第一时间要背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和电话。
他那时候就要背,我们的国家是什么, 要背110要背120要背119。
可惜熊猫崽崽不会说话。
现在会了, 当然要好好的记。
胤禛想想也是, 板着脸, 又把他拍的一趔趄,面不改色道:“那再还回来。”
空气一时都寂静起来。
弘晖鼓着小眼泪, 惨兮兮的扑进额娘怀里,奶唧唧的告状:“这不对。”
“你看方才把你拍的往左,这会儿又拍的往右,可是还了?”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 一本正经道:“爷这是为你好。”
弘晖:……
他眼里噙着泪,呆呆的望着自己阿玛,突然泪奔:“阿玛坏坏。”
胤禛望着他悲愤离去身影,唇角勾出微弱的弧度,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娇嗔的横了他一眼。
“逗他作甚。”
胤禛摸摸鼻子不说话。
这结拜,到底是没进行,弘晖惆怅一叹,水浒传和三国演义都是骗人的。
他回去就把书读烂。
哼。
狡猾的大人。
弘晖回去吃了些甜点,捧着书要读,看两页就开始打盹,他这雄心壮志在瞌睡面前,迅速的泯灭了。
他倒在床上就睡了。
等一觉睡醒,天色已晚,胤禛早已出府忙去了,乌拉那拉氏正俯案看账本,过年出账多,现在忙完了要对账。
见他醒了,就笑着问:“渴不渴?”
说着就给他端杯清水给他喝。
弘晖喝了两口就清醒了,他噜噜噜的晃了晃小脑袋,看着乌拉那拉氏就笑,奶唧唧道:“做梦梦见额娘了。”
“嗯?说说?”
“就是额娘有赤兔马,还有方天戟,厉害的不得了。”
乌拉那拉氏想象那画面,不由得噎住,这孩子看三国看魔怔了。她才不是吕布那匹夫。
“好。”乌拉那拉氏浅笑着道。
她见弘晖眸子亮晶晶的,显然是极期盼的。
弘晖醒神后,就起身往外头走去,他坐在门槛上,望着夕阳发呆,红彤彤的夕阳,带着无限美好。
“阿玛该还不回哦。”他想阿玛了。
他短暂的想了一下,转脸间又被小鸟给吸引走注意力。“唧唧复唧唧,明天就垒窝。”他小小声的哼。
过了一会儿,就见门口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宝蓝的长衫,正昂首阔步的走过来。
“哇哦。”他惊叹一声,冲着往胤禛身上挂,乐呵呵道:“阿玛阿玛我想你辣!”
他可真是太想了。
胤禛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皱眉:“作甚?”
“就想你啊。”弘晖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他一个人在府上,颇为无聊,平日里也没个人来陪,能盼着的也就阿玛额娘二人。
胤禛神情缓和了些,摸摸他的脑袋,单臂用力把他抱起来,一起往内室去了,见乌拉那拉氏正在看账本,就凑上前来问:“你身子可还受得住?”
到底怀有身孕,这整日里劳累,哪里能成。
乌拉那拉氏轻笑:“无妨,就坐着看看罢了。”
过年都忙,她也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体,但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立马歇息,好在身子争气,一直都好好的。
胤禛轻嗯一声。
他安抚的拍拍她肩膀,轻声道:“若有不适,你赶紧歇息。”
乌拉那拉氏点头,合起账本立起身来,看着胤禛略显疲惫的眉眼,心中一动。
“你近日忙着……”她试探性的问。
胤禛摇头。
“嘘。”他修长的指尖竖在唇前,示意她别问了。
乌拉那拉氏懂事的点头。
而胤禛一垂眸,就看见弘晖用一种我知道你小秘密的眼神看着他。
胤禛皱眉,他揪着弘晖的后脖领把他拽起来,举着问…“什么眼神?”
弘晖讨好的笑了笑。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了很多,比如说会被知道秘密的老爹揪去弄死,然后秘密报丧。
那他真是没地方哭去了。
“看阿玛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眼神。”晖晖崽一脸无辜,奶唧唧的看着自己阿玛。
胤禛狐疑的看着他。
乌拉那拉氏赶紧上前打岔:“摆膳吧?”
这忙碌一日,想必也饿了,这会儿用膳倒是正好。
很快就摆膳,今儿特别丰盛,从大盆的炖羊肉,到清蒸螃蟹,全是大鱼大肉,丰盛的紧。
弘晖举着筷子,惨兮兮道:“想吃小青菜。”
就那种清炒的,嫩嫩的小青菜。
弘晖一个肉食爱好者,在过年期间吃肉吃到腻,现在非常想吃青菜。
乌拉那拉氏:……
“去,炒几道来。”
最后又上了圆葱拌木耳、清炒时蔬、清炒土豆丝等,弘晖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素菜真好吃。
看着他吃的快乐,胤禛瞥了他一眼,将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你是不是高了?”他若有所思。
以前还能看出来孩子高了,现在整日在跟前,反而看不出。
“量量?”乌拉那拉氏迟疑着道。
说量就量。
两人带着弘晖来到柱子前,在地上铺薄薄的一层绒毯,让他站着,背对着柱子,仔细的跟以前比对。
“高一寸了。”
三岁半的小豆丁,站着还没他腿高。
弘晖兴奋的蹦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下,心满意足:“很快长的比阿玛还高,我要把额娘偷跑。”
胤禛:?
你在说什么胡话。
“偷你额娘做什么?”他好奇问。
乌拉那拉氏也有些好奇。
弘晖抿嘴不言,阿玛以后会有很多侧福晋、格格、侍妾,但额娘只有阿玛一个。
他也会有很多孩子,而他只有阿玛一个。
哼。
不公平。
所以他要好好的保护额娘,偷跑我方额娘。
弘晖振振有词。
听他这么说,胤禛皱着眉头沉默,乌拉那拉氏心中隐隐生出些许她自己都不敢想的期待,在他的沉默中,慢慢的又失落下来。
她心里酸涩难掩,以前不敢想,如今依旧不敢想。
“现在没有。”胤禛道。
俗话说论迹不论心,但这贷款未来,属实离谱了。
乌拉那拉氏:“嗝?”
她悲伤到一半,哽住了,说来也是。
弘晖挠了挠小下巴,他有些犹豫:“男人的话不能信,那阿玛的话能信吗?”
“能。”胤禛大掌拍在他肩上,拍的他又是一趔趄。
弘晖歪着小脑袋,往乌拉那拉氏跟前凑了凑,小小声道:“阿玛他打人,您可不能学。”
到时候男女混合双打,晖晖崽的日子该多难过。
他得防患于未然。
又玩闹一会儿,弘晖被揪着去洗漱,洗漱过后,他光着小屁股蛋儿就从浴室冲出来,一边哆嗦一边道:“都春天了还这么冷。”
“倒春寒倒春寒,哪里这么容易。”乌拉那拉氏无奈道。
“快躺好,仔细着凉。”
弘晖呲着小米牙,摸摸自己的屁股,乐呵呵道:“不凉,热乎乎的小屁股。”
他掀开被子,热情的邀请:“来呀,来摸摸。”
乌拉那拉氏没忍住,啪的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轻笑:“惯会胡闹。”
想想就想把他揍一顿。
弘晖拱了拱被子,哼哼唧唧的推销:“软软的,弹弹的,可舒服了。”
他喜欢被额娘摸摸的感觉。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背,轻声道:“崽崽乖,别闹。”
弘晖就乖乖的躺着让她摸背。
等胤禛洗漱完出来,就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而福晋正在给他摸背,那小表情看着舒服极了。
“怎的?”
他走过来问。
乌拉那拉氏摇头,轻声道:“估计这两日见的人多,他有些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想让摸摸。
胤禛往床榻上一趴,松松垮垮系着的寝衣登时有些松,缓缓的从身上滑落,露出肌肉线条明晰的脊背。
“爷近几日见的人有些多,心中很是惶恐,还望福晋……”
他剩下的话,被乌拉那拉氏给捂在手中,她无奈道:“别说了,给你捏。”
四爷近来脸皮越发厚了,信口胡说,面上表情都没动,属实让人想揍他。
然而乌拉那拉氏舍不得。
她把手上抹了些面脂,慢慢的在他背上轻捏,看着他闭着眼睛,很快就陷入沉沉的睡眠中,不免有些心疼。
自打弘晖出事,他整日里就忙的厉害,就连空闲时也在思考。看着他疲惫的神色,乌拉那拉氏抿嘴,轻柔的把锦被盖在他身上。
她轻柔的躺在一边,看看熟睡的爷俩,心里就胀胀的很满足。
乌拉那拉氏闭上眼睛睡了。
明澜。
她又想起今日胤禛在墙上刻的名字,她自己都快忘了。又想起来弘晖呲着小米牙快乐的眉眼,她也跟着快乐。
等第二日睡醒,弘晖醒来就在康熙怀里,他试图打商量:“您看我如今就算来了,那也是整天在你怀里睡觉,不若下次晚点来。”
他想多睡回。
睡觉长个子呢。
康熙沉吟,在弘晖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慢条斯理地摇摇头:“那要不你醒早点?”
想当初,胤禛那辈,那真的是二更就起来背书了,等他下朝就检查功课就好。现在弘晖不肯醒,他抱着他睡,他反而说想下午来。
康熙笑的一脸和善:“那你想挨揍吗?”
弘晖:?
QAQ
“昨儿被阿玛揍一顿,又被额娘揍一顿,今儿见皇玛法还以为隔辈亲,结果你又要揍一顿。”
哭晕。
弘晖小脸皱巴巴的,惨兮兮的看着皇玛法。
“既然大家都揍了。”康熙轻笑:“那朕也不能落后。”
弘晖:?
他把小脑袋埋在康熙颈窝,可怜极了,心想他可真是小白菜,晖晖崽这么乖,为什么都想打晖晖崽。
“我不乖吗?”他皱着小眉头,疑惑。
康熙摸摸他的头,见他眸中确实有忐忑,就知道孩子容易相信话,轻易分辨不出玩笑和真的。
就赶紧哄:“逗你玩呢,皇玛法如此爱你,如何舍得揍你?”
但是他的小屁股蛋儿,看起来很好打的样子。康熙蠢蠢欲动。
弘晖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扭头就跑。这个眼神他熟悉,阿玛还是和皇玛法有点像的,最起码想揍他小屁股这个眼神,一看就是。
“我去上书房了哦。”他扒着门框,乐呵呵的往里面看。
康熙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等弘晖走了,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康熙就忍不住笑,这孩子真可爱,又机灵。
如今倒是喜欢的厉害。
最重要的是,玻璃这东西是真赚钱,目前缺口很大,他在定价上,就遵循一般人可用原则,并不高。
买的起的多了,这销量特别大,收入简直让他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胤禛比他想象中还要懂事好用,这么多银钱摆在他脸上,他眉眼不动,尽数都带给他了。
康熙派去的卧底,反而显得他心胸狭隘,旁人什么都没想。
他在心里给了胤禛万分的肯定。
能在银钱面前定力十足,就是常人所不能及。
而这玻璃,还是弘晖透出来的。
他坐享其成。
康熙在想,要怎么赏两人一道,既要平衡众人之间的关系,又不让胤禛吃亏。
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赏两个美人。
又想着乌拉那拉氏如今有孕,这胤禛一早就说,府里不进人,免得她伤神。
啧,挺会护福晋。
康熙笑了笑,他当初要是这么会护着皇后,事情是不是就会有不同。
不赏美人,那就只能从银钱差事上赏,康熙在琢磨,到底用什么来。
而弘晖到上书房后,再次被胤礼拦住,他眨巴着眼睛,跟只小奶狗一样哼哼唧唧的撒娇:“好想你呀,你咋才来,能不能每天都来,能不能早点来?”
他每一句话都在弘晖的雷区蹦跶。
“不可能。”
“想都别想。”
他巴不得不来,若不是被皇玛法揪着来上课,他现在可能在床上躺着睡懒觉,可能在门口玩泥巴,也可能在堆雪人,唯独不会早早的被揪起来。
哼。
胤礼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他侧着脸看他,试图商量,被弘晖一下捂住嘴。
“憋说了。”
这话真不礼貌。
弘晖见他还要说,把书摊开摆在他面前,直接道:“背。”
胤礼:……
你这话不太礼貌哦。
这样想着,他就往边上挪了挪,要离弘晖远一点。
弘晖松了口气。
很快侍讲就开始讲课,两人就认真听课。
随着课程进度的加快,现在讲的愈发高深起来,弘晖琢磨着,他得更认真的听。因着他隔一日来一次,有时候听的课又不连贯。所以和大家的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他还能苟。
弘晖抱着书死啃,一边听侍讲,一边自己复习。
这些梦里的弘晖都会,他听听就能回忆起来,所以并不吃力。梦里弘晖把课业基本上都学完了,他现在就是查漏补缺罢了。
康熙过来巡视,他对课业很看重。
连连挑了好几个问题去问,问题越来越刁钻,让十五十六有些回答不上来。还是陪读的胤礼更是小脸白白,什么都不懂。
康熙没抱什么希望,看着一旁的弘晖,他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早上都起不来,然后这课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估摸着还没胤礼学的好。
他能看见的大家都能看见,因此都没抱希望。
然而——
弘晖丝毫不怵,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的小样子可爱极了。
康熙不由得意外,为了测试他是不是瞎蒙的,便又多问了几句,谁知他都一一答上来,厉害的不得了。
这和他印象中的崽不一样。
真的完全不一样。
“你背着朕偷偷补习了?”他狐疑的看着他。
弘晖挺着小胸脯,一脸自豪:“梦里补习哒!”
睡觉时,梦里的弘晖就会教他。
康熙不禁朗声大笑,摸摸他的小脑袋,默认他会的这些都是胤禛教的,不曾想他整日里挺忙,还是会关注孩子的读书。
不错。
康熙在心里夸了一下,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等下午的时候,众人都知道了,万岁爷考功课,大家都不会,就他会。
弘晖并不是小脸白白,腹中空空。
等回去后,胤禛就在跟乌拉那拉氏说,弘晖今日在宫中出风头了,许多旁人不会的,他都会。
而对弘晖来说,他不觉得有什么,若是梦里的弘晖在,想必回答的更为妥帖。
看着乌拉那拉氏自豪的挺起胸脯,弘晖就撅着小嘴巴去亲他,乐呵呵道:“额娘额娘。”
“走,带你出去玩。”怎么也要庆祝一下。
三人这就出去,天色已经擦黑,不早了,就说要去茶楼听戏,据说城东早春楼唱腔好,每每座无虚席。
弘晖乖乖的牵着胤禛的手,不敢再松开。
等进了茶楼,就能听见沸腾的叫好声,戏楼装修的很是漂亮繁华。台上正唱着秦腔戏,秦香莲正怒气十足的骂公主。
胤禛:……
这戏对皇家有些不太友好。
但是他还是耐心听着,弘晖听着听着就生气,他一拍桌子:“天下男儿供公主选驸马,怎的就选了这个……”
说一半,他哑然无言。
显然对大清的公主来说,并没有天下男儿供挑选。
要抚蒙的。
乌拉那拉氏摸摸自己的肚子,也跟着皱眉。
三人听的生气。
弘晖也是。
明明是来寻乐子,但是听戏听的不高兴,三人就又出来,去隔壁酒楼用膳。
弘晖点了一碗虾仁馄饨。
他突然好想吃。
乌拉那拉氏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很有意思。
“你看有些人笑容满面,一看就知道今天很开心,有些人眉头轻皱,但面容舒展,就知道他可能遇见什么烦心事,不过问题不大。”
“还有的眉头中间有深深的折痕,这种一看就是日子不顺。”
人生百态,真有意思。
胤禛赞同的点头,轻声道:“你和弘晖要开开心心的。”
弘晖正在埋头喝汤,闻言就笑了:“我开心着呢,有这么好的阿玛,有这么好的额娘,做梦都能笑醒。”
乌拉那拉氏想想,也赞同的点头:“有爷这么好的男人,我也跟高兴,做梦也能笑醒。”
不可能。
他烦人着呢。
胤禛听的很高兴,他抿着唇,故作骄矜道:“你们这么想,是对的。”
看着弘晖和乌拉那拉氏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也觉得高兴的紧。
“来,喝两盅。”说完他又叹:“罢了,爷自己喝。”
乌拉那拉氏有孕,显然是不能碰的,而弘晖年岁小,自然也不能沾酒。
如今看来,只剩他一人。
然而他正端着酒杯,故作深沉,就见底下有人闹起来。
原来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参加来年的春闱,但是这京中住宿吃饭,都相当费钱,他伙食费花完了,就有些无力为继。
想着卖卖字画笔墨,但一个穷困书生的笔墨不值钱,平日里也就读读信,赚几个大子罢了。
弘晖也趴在窗前看,听着书生困窘羞赧的声音响起:“再给几日,再下必凑齐了银两。”
乌拉那拉氏动了恻隐之心,正要起身去帮,就被弘晖给拦住了:“再看看。”
他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小脑袋瓜并不能很好的理解。
胤禛倒是一脸赞许,他看了看弘晖冲他竖起大拇指。
看着书生被推搡着离去,乌拉那拉氏有些茫然。
“为甚不帮?”
一把大钱罢了,贝勒府不缺。
弘晖却笑:“额娘,你我能到之处,是京城奢华之处,他即没钱,城郊哪里不能住。”
偏偏住在最奢华的地方。
没钱,应该的。
家里有多少银子,才能经得起这样造。
乌拉那拉氏茫然的眼神瞬间变的明晰,她怒气冲冲。
却又无可奈何。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
弘晖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被胤禛一巴掌糊在脸上:“什么怪模怪样。”
乌拉那拉氏顿时心疼了,她娇嗔的横了胤禛一眼,轻声道:“你且轻些。”
胤禛:……
他是在护着她。
三人一道施施然的往贝勒府走去,抬头望着星空,还能看到繁星点点,特别的漂亮。
弘晖摇头晃脑的吟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就这个吗?”
他故意问。
胤禛拎着他后脖领把他拽起来抱着,懒洋洋道:“对。”
他简简单单说了一句,就不肯再说。
而弘晖就故意亲他:“啾啾啾~我是可爱的小啾啾啾~”
他的小嘴巴被两根手指捏住了。
“吵死了。”
他说。
弘晖乖乖的趴在胤禛肩窝,看他那表情,真的很像要把他丢掉一样。
他惆怅一叹。
“碧海青天夜夜心啊。”
胤禛一巴掌拍在他屁股蛋子上。
“胡闹。”
他说。
弘晖安生了,半晌没说话,胤禛还在等他接下来说什么,结果没音了,顿时心里有些慌,还当他是伤心了,别开脸一看,登时沉默了。
睡着了。
很香。
胤禛把他放下来,打横抱起上马车,直接回府。
第二日还没醒,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弘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抱着小脑袋晃了晃,慢吞吞的起身。
“动了动了!”
“吃了吃了!”
“哇哦粉色的!”
一应声音连绵不绝,他好奇的推开门来看,随着一阵冷风,就听见十四叔粗噶的声音最响。
“真是个小可爱。”
弘晖探头看,一眼就惊住。
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很小很小一只,走路还不太稳,细细的四肢举着圆滚滚的大肚子。
呲着没有牙齿的牙床,正对着众人喵喵叫。
看着还挺凶。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哒哒哒的跑出来,珍惜的看着小奶猫,试探性的用手摸了摸,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小奶猫推了个跟头。
看着十四叔凶巴巴的眼神,他不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熊猫崽崽见面了,就是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掀对方一跟头。
这是他最崇高的礼仪。
“不许欺负崽!”胤禵捂着小奶猫。
弘晖乖巧点头,温柔道:“好吧好吧不欺负。”
他伸出手指,在胤禵的虎视眈眈下,轻轻的抚摸着小奶猫的脊背,这毛绒绒的触感,让他几欲落泪。
他想熊猫崽崽了。
“嘤,太好摸了叭。”弘晖很喜欢,珍惜的抱在怀里疼。
胤禵这才放心下来。
“它吃什么?”弘晖好奇问。
胤禵摊手。
他也不知道,是出去玩,在街角捡的一只小奶猫,估摸着是主人不喜欢花色,就把它丢掉了。
估摸着尚未满月,这看着就可爱的紧。
“你要吗?”胤禵问。
宫里头不许养外头的宠物,便是寻常花鸟房里头的有时候都会被反对。他还记得,当初四哥有只哈巴狗,后来不说也罢。
“要。”弘晖崽疯狂点头。
他可稀罕死了。
但是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养猫算什么,养大猫才厉害。
“你说,我跟皇玛法要个小虎崽养,他会不会给?”弘晖道。
胤禵:?
你可真敢想。
明时有豹房,所以汗阿玛深恶痛绝,不肯叫兄弟们玩物丧志,当然对儿辈和对孙辈的要求肯定不同。
这说不得会答应。
弘晖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当即就进宫去了。
听见说弘晖求见,康熙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听他说完来意,康熙想直接把他叉出去。
“你想养老虎?”康熙眯着眼睛,满脸危险。
弘晖却沉浸在大只毛绒绒的快乐中不可自拔,他痛快点头。
康熙轻笑:“朕没有。”
他是真没有。
大清没有豹房之类,也不养大型猛兽,最危险的也就是海东青了,但这在天上飞,并不影响什么。
弘晖顿时失落的鼓起小脸蛋,可是他真的很想养只毛绒绒。甚至想养只大熊猫崽崽,但是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不可能答应。
“这样,朕给你只海东青养。”刚孵化出来一窝,这送他一只也无妨。
弘晖搓了搓手。
觉得海东青也不差。
这可是大清有名的鸟。
“行叭。”他一脸勉为其难的应下。
康熙看着他那小样子,不由得轻笑,上前来抱着他往鹰房去。
鹰房说是房,其实是一片饲养海东青的空地,只有一排排耸立的树。
而地上有个窝,窝里有几只幼小的扑棱着翅膀的海东青崽。
“这样鸟他妈还认吗?”弘晖担忧的问。
康熙回:“肯定不认。”
这也是阴差阳错,那只海东青不要蛋跑路了,他这才捡到的。
“你挑一只给你喂养,但凡幼崽出星点问题,你往后就不要提什么养崽的事。”康熙道。
还养老虎呢。
若是伤人,他这一生的名声就废了。
弘晖摸摸小海东青,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他乐呵呵道:“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区区一养鸟罢了。
他肯定行。
康熙早就料到他不行,拨了两个小太监跟着。
等到他捧着海东青崽崽回去,就见胤禛已经回来,见此就问:“哪来的?”
就听弘晖一顿叭叭,说什么他想养只小老虎,结果皇玛法不准,就给他只鸟玩。
胤禛:……
他不免想起当初,他为了养只狗,被骂成狗的样子。
他想养小虎崽,就给了海东青崽。
胤禛神色复杂。
他酸了。
“那你养着吧。”他坏心眼的什么都不说。
等到晚间,弘晖就知道厉害了。
这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刚躺下睡着,就被小太监叫起来说喂小鸟吃食。
刚喂完,躺下也不知道睡没睡,就又被小太监叫起来。
一晚上几次,简直苦不堪言。
第二天被抱进乾清宫,他睡的人事不省。
康熙挑眉:“他自己喂的。”
胤禛一脸深沉的点头。
他跟弘晖说,这海东青打小认主,要自己亲自喂才成,他就强撑着起身去喂,一次又一次,平日里雷打不动的人,这只要喊喂鸟立马醒。
“喂鸟了崽。”
胤禛故意道。
弘晖腾的坐起身来。
康熙赶紧拍拍他,示意他睡觉,皱眉看着胤禛:“你想挨揍是不是?”
胤禛:……
你护孙子不护崽,你了不起。
他这么说着,在康熙冷冷的视线中,赶紧告退离去。
他觉得再待一会儿,康熙说不定真的会揍他。
离谱。
弘晖睡的昏天黑地,颇有些昏迷不醒的味道在,康熙也没舍得叫他,一直到中午用膳,他都没醒。
在叫还是不叫间徘徊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让他睡。
等太子过来禀报的时候,就见康熙怀里搂着弘晖。而他正睡的香甜。
“汗阿玛,您……”他神色怔然。
他以为,喜欢弘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不曾想这么久过去了,喜爱与日俱增。
太子皱着眉头,突然心里有些不妙,但是他没表现出来。
等出宫见索额图的时候,他忍了忍,还是将此事揭开,问他关于弘晖得宠对储君之位的影响。
他是有自信没影响的,但是看着弘晖在汗阿玛怀里,他不喜欢看。
索额图捋着胡子,指着一旁跪着的男子道:“这位是高士奇,生的丑陋不堪,恐污了尊颜,固让他跪着回话。”
“你来说。”索额图冷冷道。
“叫他抬起头来。”胤礽道,他说了一句,看向跪着的高士奇,不由得皱起眉头:“罢了,你低着吧。”
“瞧的人眼睛疼。”胤礽漫不经心道。
高士奇眉眼未动,压低声音道:“回太子爷、索相的话,这皇孙得宠倒是正好,放出流言去,就说皇孙貌若仙童,文武皆备,乃不世之材。”
胤礽皱眉。
“此等胡话,如何使得。”
“回太子爷的话,此计乃捧杀也,若世人信了,毁掉一个三岁半的皇孙且相当容易,到时候太子爷再以菩提降世之态,大方表示喜欢皇孙,既能拉拢四贝勒爷,又能除掉心腹大患。”
一个在万岁爷跟前得宠的皇孙,那就是多了条上达天听的路。
高士奇懂得,索额图懂得,胤礽亦懂得。皇孙不足为惧,若他日日说阿玛的好话,这便不妥了。
胤礽皱眉:“弘晖那小子,孤很喜欢。”
聪慧伶俐,生的也好看。
“是,万岁爷也喜欢。”高士奇趴在地上。
索额图起身,打从他手上踩过,还冷冷的骂了句蠢材。
胤礽摇头:“此事往后再议。”
小甜崽,确实舍不得下手。
索额图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了:“太子爷人善,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福气,亦是奴才的福气。”
胤礽轻叹口气:“你再想想法子。”
高士奇跪在地上,等太子走了,就听苏德图怒骂:“蠢材!”
对于高士奇,他动辄打骂,口齿间连其父母妻儿也一并侮辱。此次建议未被太子听取,索额图心里一阵邪火,就冲着高士奇去了。
而太子走在路上,耳畔还回放着高士奇的话,他不仅邹起眉头,如今弘晖得皇帝宠爱。连整个永和宫、四贝勒府都变得格外不同些。
可让他下手,他是真没有这意思。
一个三岁半的崽,会甜甜的叫他二伯,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
而茶馆中的索额图,眯起了眼睛。
弘晖乖乖在家喂鸟,他都快急死了,这鸟是真的能吃能拉,一个时辰就饿了,就要喂一点。
喂完没多大一会儿,就啾啾叫着饿。
弘晖:……
罢了,毁灭吧。
活着还要喂鸟,属实没意思。
然而他看着手里的小海东青,用手掂了掂,有些不确定的想,好像重了点。
“快快长大,我不想喂你了。”喂鸟的事情实在太繁琐,他雄心壮志已灭,这会儿就是凭着一腔爱子之心来的。
胤禛凑过来看,他用手指戳了戳小海东青,小家伙就张着嘴来吃他手指。
“它饿了?”他不确定道。
弘晖现在有点经验了,见此就笑:“没事,还早。”他方才喂过,嗉子都是圆的,定然不饿。
两人对着海东青看了半晌。
而在此时,胤礽已经得到消息,说是汗阿玛的海东青已经送出去了。
送给了弘晖。
他就皱眉。
当索额图试探着问可否开始的时候,他就摇头拒绝:“莫想此时,孤不会拿弘晖做筏子。”
还不到那一步。
就算风闻奏事,也是得风闻,而不是去找三岁半崽的事,说你对我有威胁,孤要弄死你了。
这离谱。
胤礽下不去手。
然而慢慢的,京中还是出现流言,说是四贝勒府的弘晖阿哥,乃天降紫薇星,生来便气势不凡,此乃紫气东来之兆。
再有就是弘晖如何聪慧,如何会行事,都说的一板一眼,跟自己瞧见了一样。
消息很快传到宫里。
康熙听说了。
他很生气,不过是三岁半的崽罢了。多在他跟前呆了两日,他们就受不了,就要来攻击一个孩子。
那些阴谋阳谋,他完全不想理。
直接带着弘晖起身,在御花园中溜达几圈,逢人就乐呵呵的夸:“弘晖这孩子聪慧,不管教什么都是一遍会。”
“弘晖这孩子深得朕心。”
“再没有比这孩子更好看的了。”
康熙索性把这些优点给坐实了,他就是有这么优秀的皇孙。
很快乌拉那拉氏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不禁忧心忡忡,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弘晖才三岁半,翻了年说是四岁了,然而这小孩差一天都不一样。
她知道了,胤禛也知道。
胤禛把自己关在书房半日,还不等他出去,就听说康熙到处夸弘晖的声音,这自己夸,到底坐实了。
他想了很多,最后决定,弘晖有多高调,他就多低调。
明儿就打猎去。
将天下第一闲人给坐实了。
他在想,汗阿玛慢慢已经老了,对身强力壮的皇子定然心生戒备,但是软软一小团除了撒娇什么都不会的崽,定然是让老人心中欢喜。
然而等他上值去,就见有官员笑眯眯问:“进来都说四贝勒家的孩子聪慧伶俐,学什么都快,四贝勒你怎么看?”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那沉重的压迫让官员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爷的长子,你说好不好。”
他面容冷素,又把问题抛回来,见那官员面有尴尬,胤禛唇角微勾,露出个冰凉的笑意。
“那你家孩子呢?”他问。
第47章
那官员面色僵住。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嘲弄起来, 有人就促狭道:“你那长子素来游手好闲,对花街比对书还了解,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还是管管自己吧。”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那官员抹了把脸,故作大方的笑:“大家都别五十步笑百步, 光儿幼时也是个会让梨的好孩子。”
胤禛冷冷的瞥着他:“孔融让梨?好典故。”
孔融纵然让梨, 不影响他成为贪官。
那官员败退。
胤禛目光冰凉, 满脸严肃的转身离开。
那官员心中一凛, 平日里都已经彼此了解, 知道老四的小心眼, 如今逞一时口舌之快,他心里无限后悔,可没有丝毫法子。
旁人提他儿子,也是看出门道,给他敲响警钟了。
这次也是, 光儿被人设局仙人跳,骗了好些钱财,他实在没办法,才冲到四贝勒跟前挑衅。
要不然他才不敢说他。
那官员忍不住想哭。
但是众人嘲弄的眼神,让他明白,这事确实有问题。
他得罪了四贝勒,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可那是他儿子,他焉能不管。
胤禛临走前, 又看那官员一眼,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崽,不容许任何人诋毁。
他若毫无动作,旁人反而觉得他软弱可欺。
不过隔日功夫便有言官弹劾那官员, 说的就是他纵子纨绔,治家不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那官员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左右已经没希望,索性冲过来厉声道:“昨儿多言两句,今儿便被弹劾,四贝勒爷您这都不避人吗?”
众人看向胤禛的眼神顿时变了。
他毕竟是皇子,手里的能量很强,如果他真的要做些什么,他们是很难应对的。
今天的这官员,就是明天的他们。
“你我共事有多少个春秋了?”胤禛单手负在身后,神色冷漠:“你对我儿指手画脚,爷岂能容你。”
“下作东西。”他怒骂。
众人一想,共事这许久,四贝勒爷虽然面冷讲规矩,实则在他手底下办事最舒服,万事有章程,你有理他就不搭理你。
但是这祸不及妻儿,他嘴别人嫡子,别人断然容不下他,那是重规矩,不是窝囊废。
众人看着那官员的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了。
胤禛静静地离开了。
他该做的事做了,该说的话说了。
等回四贝勒府后,他直接在背上捆了荆条,入宫请罪。
乾清宫。
弘晖正在康熙怀里吃点心,小嘴巴鼓鼓的,看着可可爱爱。
而康熙正在认真批折子,听说四贝勒求见,他就传召了,一见这造型不由得皱眉:“作甚!”
这种看似请罪实则逼迫的行为,让他紧紧的皱起眉头。他知道是谁做的,心里也记上一笔,这不仅是在打老四的脸,也是在打他的脸。
但是老四这样来,事态就会恶化到控制不住。
谁知——
“汗阿玛,儿臣以权谋私,卢宇大人乃儿臣不忿他说弘晖,特意把证据透露给言官的。”
胤禛一甩袍子,跪在地上,愧疚道:“实在是儿臣意气用事。”
按着规矩,他应该忍的。
康熙摸摸弘晖的头,见他眼神有些心疼,就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去。
弘晖赶紧上前来把胤禛背上的荆条去了,心疼的不得了:“那下次他们说随他们说去,我有皇玛法爱,有阿玛爱,并不在乎别人的言辞。”
他抱抱自己阿玛,撅着小嘴巴去亲,软乎乎的哄:“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说完又去哄康熙,小小声道:“你看看这算多大点事,不就是捧杀吗?咱自己明白就行。”
他两头哄,忙的不得了,小嘴巴不停叭叭。
让康熙心中一暖,却又更添愤懑,这是他的晖晖崽,特别爱的晖晖崽,如何容得下旁人诋毁。
京郊小院。
太子神色阴翳,静静地看着袖手而立的索额图和跪着满身是伤的高士奇,冷声道:“如今竟学会阴奉阳违了?”
他当初说了不许对弘晖下手,他挺喜欢这个崽崽的,但是如今舆论出来,正巧是几人商量的对策。
他愤怒的一拍桌子。
如今他成小人了,他堂堂大清储君,光明磊落,何须这么下作的手段。
索额图冷静的看着他闹,等他说完,这才躬身上前,轻声道:“太子爷如今只需明面上对小阿哥温柔体贴,私下里杖责高士奇一番,此事就算在四爷和万岁爷那揭过,旁人可不知这其中的讨教。”
所以目的仍旧达成。
在万岁爷和四爷这里,这计策并没有成功,但确实搅浑了京中这潭水,让京中暗潮涌动。
索额图像是在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他温声安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邦每每战败逃跑,率先将妻儿扔下马车,只因妻儿会拖累马车的速度,你这不过侄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
“况且,他也没事,不是吗?”
看着索额图振振有词的样子,胤礽面色冷厉,他压低声音道:“就算如此,往后也不许你再阴奉阳违,若是如此,孤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索额图柔声安抚。
等胤礽走了,便一脚踹出:“蠢货。”
高士奇应声倒地。
胤禛抱着崽走了,满心心疼,而康熙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札,说的是捧杀事件的前因后果。
索额图。
康熙拍了拍桌子,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
他理解索额图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所以要铲除所有威胁,但是他不能认同他对三岁半孩子下手。
并且用这么下作和难以对峙的法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索额图真是个害群之马。
太子不得不罚,老四不得不安抚,这不是没事找事,他便是多疼孙辈些,就碍了索额图的眼睛,往后他做些旁的,苏德图是不是也要想法子使计策。
他这一次,属实犯忌讳了。
胤禛抱着弘晖,一步一步的走回去,往常他总觉得,要顾忌世人目光,不能太过溺爱孩子,故而在外头,从来不肯跟弘晖太过亲近。
便是上次弘晖出事,就是因为他送开了牵着他的手。
他后悔了。
胤禛想,他要昭告天下,他对嫡子的看中。一味的隐忍退让,并不能让四贝勒府变的平安喜乐。
他想了很多。
弘晖在他怀里,馋的流口水,一会儿看见糖葫芦,一会儿看见驴打滚。
他简直快走不动道了。
但是他知道,这会儿阿玛心里不痛快,他不能闹他。
然而——
“想吃吗?”胤禛问。
弘晖呆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温柔道:“您还好吗?”
胤禛顿了顿,拍拍他的小屁股,温柔道:“吃不吃?”
“吃吃吃!”有东西不吃,他又不傻。
胤禛眉眼柔和的看着他开心的吃着糖葫芦。他自己的崽,自己都不疼,还指着谁疼。不就是爱吃这点小东西。
买!
他斩钉截铁道。
弘晖不由得笑了,乐呵呵道:“真好吃,阿玛要尝尝吗?”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回贝勒府,乌拉那拉氏就在门口等着,见他小脸上糊的都是糖,不由得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轻笑着道:“又吃糖。”
年节上吃许多,这年节后又吃。
弘晖撅着自己脏兮兮的小嘴巴就要来亲她,还说什么额娘我好想你。
乌拉那拉氏也是想他的,但是不想亲。
属实下不去嘴。
胤禛抱着他,施施然的往正院去。
乌拉那拉氏有些担忧,当着弘晖的面她没说什么,等弘晖去玩,就压低声音问。
胤禛沉吟。
“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乌拉那拉氏皱眉问。
她第一反应就是德妃。
属实宫里就这么点不和睦的人了,但是她觉得犯不着,毕竟是亲孙子,把他拉下来,她属实得不到任何好处。
第二反应是陈氏,如果非要追究,她被人注意到,和她目前的所有困境,都是胤礼和弘晖打架开始,如今她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却又觉得,不会是她们。
弘晖犯不着她们什么。
胤禛沉吟,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这是索额图做的,你放心,没事了。”
皇族和朝臣之间门的斗法层出不穷,他素来不放在心上,但是对着弘晖出手,他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以前心里隐隐有的念头,如今越发明晰了。
胤禛摸摸乌拉那拉氏的肩,轻声道:“一切有爷。”
乌拉那拉氏点头。
“阿玛阿玛,我跟你说,今天姨姨碰见我了,她还亲我了。”
佟佳贵妃很喜欢他。
胤禛轻轻点头:“你可以亲回去。”
他的这句教导,弘晖记住了。
第二日就实际应用起来,见了宫里的小公主,见别人生的漂亮,就撅着嘴巴亲。
康熙眼疾手快的给他捞起来。
“你在作甚?”他问。
弘晖一脸无辜:“阿玛说了,喜欢就要亲亲,小公主好漂亮,我很喜欢。”
康熙皱起眉头。
哪有老四这样教孩子的,喜欢就要亲亲,这世间门漂亮姑娘那么多,挨个亲亲,那不得乱套。
“回头就揍你阿玛。”康熙板着脸。
弘晖歪头:“为甚?”
康熙捏住他小脸蛋:“那揍你。”
在揍自己和揍阿玛之间门,弘晖选择了阿玛,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嘿嘿一笑,捂着自己肉嘟嘟的小屁股蛋,奶唧唧道:“你打的时候能让我打两下吗?”
阿玛整日里揍他小屁股,他还没有揍回去,平时不敢,这狐假虎威他还是会的。
康熙深沉一笑:“好。”
他也有点期待了。
等胤禛来,他就开始找事,什么你看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弘晖今天说你教的,这遇见喜欢的就要亲亲,得亏才三岁半,但凡大上一星半点,他亲了人家就得负责。
胤禛:……
他一时有些茫然,都忘了昨儿说过什么话。
“不可能。”
康熙看向弘晖:“他说不可能。”
弘晖就振振有词,说自己昨儿被漂亮姨姨亲亲,阿玛就教自己遇见喜欢的就亲亲。
他这么一说,胤禛登时想起来,如果他没记错,原话是“亲回去”。
他哪里说喜欢就要亲亲。
胤禛冤死了。
“儿臣没有。”他的大巴掌蠢蠢欲动,很想揍他的小屁股。
康熙戒备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敢动他试试!”
弘晖就呲着小米牙,骄矜的昂着小脑袋,乐滋滋道:“你打我试试!”
康熙见他这么狂,眉头一挑,直接把他推出来。
和亲爱的阿玛面对面,弘晖整个人都懵了,他讨好的笑了笑,撅着小嘴巴道:“亲亲阿玛。”
康熙就乐呵呵的笑:“怂。”
弘晖就是怂,他直接亲。
“啵啾。”
响亮的亲亲声在殿中响起,他歪着小脑袋甜甜道:“阿玛亲亲,别生气。”
胤禛斜睨着他,冷笑。
他都快挨揍了,还能不揍揍自己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弘晖一脸心虚,他昂着小脑袋,奶乎乎的看着胤禛。
康熙见他这小怂包,不由得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着道:“还以为你真能支棱。”
结果见了自己阿玛,就怂了。
弘晖嘿嘿一笑,窝在他怀里,奶唧唧道:“跟自己阿玛支棱什么,不需要骨气,只需要宠着。”
他说的一脸笃定。
康熙沉吟,他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角度。小孩子有时候还能说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话。
胤禛也怔住,当事人心里暖暖的。
他眉眼柔和的看着弘晖,拍拍他的肩,觉得他说的对,这在自家人面前,一味的端着,并没有什么用。
康熙见两人缠缠绵绵的心里就烦。
“作甚?滚。”
他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这次捧杀事件,倒是真的让弘晖走到人前,原先是小范围传播,知道皇上身边有这么个孩子。
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现在就明确知道,这是四贝勒府的嫡长子弘晖。
养母乃孝懿皇后。
说起来也算是半嫡。
四贝勒府一时间门沸沸扬扬,跟炒热饭一样,谁都想来蹭一下。
然而四贝勒并不出门。
他还和往常一样守着规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门可罗雀到熙熙攘攘再到无人问津,就用了三日功夫。
康熙一直在看着。
胤禛老神在在,莳花弄草一副光阴静好的模样。
而弘晖更是年岁小小,尚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年岁。
乌拉那拉氏被两人沉静的态度所吸引,整日里也是温婉大方,从不会露出得意的神情。
而八福晋上门的时候,就见她正坐在廊下晒着太阳做针线,仔细的打量过,才不解道:“怎么还没显怀?”
乌拉那拉氏摸摸平坦的小腹,努力的鼓了鼓,笑吟吟道:“才三个月,现在小腹微微凸起,等五六个月才勉强显怀。”
她到底生过弘晖,有经验些。
而郭络罗氏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忐忑。
弘晖一出来,就见两人正坐着做针线,就乖乖的上前请安。
听着他奶里奶气的请安声,郭络罗氏就忍不住笑,眉眼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问:“冷不冷呀?”
弘晖摇头。
小孩子手脚冰凉,这身体却是热的。
他还觉得自己冒汗呢。
乌拉那拉氏瞥了他一眼,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就知道他是不冷,含笑道:“醒了去玩吧。”
郭络罗氏看着他圆滚滚的背影消失,她满脸艳羡:“要是生个像弘晖这样的崽就好了。”
她是真的喜欢。
一个是投缘,再者她总觉得,这孩子是弘晖带来的,就对他越发的不同起来。
而乌拉那拉氏又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她属实有些乐不思蜀。
有时候觉得跟四嫂在一处做针线,就算不说话,也比看着八爷舒服,她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抑制不了。
那种自打知道怀了孩子,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对八爷患得患失,满心满眼只有他。
他去后院,她的心比被油煎还难受。
她不想把自己变成众人口中的善妒悍妇,曾经她也是个善良爽利的小姑娘罢了。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只是她有孕,没办法伺候八爷,只能看着他往后院去,她还是很难受很在意,很想让他留在正院。
“四嫂,我有句话说,你别笑话我哦。”郭络罗氏精致的眉眼一挑,轻声道:“有孕期间门,爷们宿在后院,你怎么办?”
乌拉那拉氏垂眸。
“你别难过,我知道这是难免的,但是心里就是不痛快,你是怎么排解这种情绪?”
郭络罗氏问。
她这么说,乌拉那拉氏就有些出神,那时候怀着弘晖,爷对她虽然敬重,却并无甚特别,整日里是宿在后院,并不来正院。
那时候她就想着,她要做长久的贤妻,没必要去计较这些。
但是现在,她尝到了独有的滋味。
再让她去设想,胤禛去东夏园宠幸旁人,她估计并不会比郭络罗氏的表现好。
“我没办法。”乌拉那拉氏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她神态安宁:“我已经做到了最好,他来我就守着他过日子,他不来那就守着孩子过日子。”
她有良田千顷,旺铺无数,再有弘晖,肚子里还揣着崽。
男人罢了。
没那么重要。
有钱有闲有孩子,身边有俊秀小太监,有貌美小宫女,你非得跟握不住的男人死磕,你不难受谁难受。
她看的开。
但是郭络罗氏看不开。
因为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啊。”她神色复杂,眸中有水迹一闪而过。
“我想再争取一下。”她说。
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温柔道:“放手一搏,不后悔。”
她当初,也是使了各种心机手段,试图去勾着四爷。
但是没用。
男人心不在你这。
也不在后院。
他就图个轻松愉快,四爷重规矩,更重自己,她在无意间门发现,四爷不爱女色,他并不重欲。
也不爱财,只要够他办事,并不会汲汲营营的为财折腰。
这样的一个男人,你拿什么去握住他。
她都放弃了。
一切反而好起来。
孩子聪慧伶俐,得万岁爷喜欢,也得爷的喜欢。
因着孩子,四爷整日里宿在正院。
一直没有出去的意思,嬷嬷一直在提醒,让她早日安排伺候的格格,但是她推了。
后来也想过给他安排,结果被四爷给收拾一顿,她就懈怠了。
腿长在男人身上,他若想走,不必你安排。
看着郭络罗氏的身影,乌拉那拉氏惆怅的叹气,而弘晖走过来,恰巧听见他叹气,就笑着问:“怎的了?”
乌拉那拉氏摇头。
想着也不知弘晖长大什么样。
晚间门胤禛回来,乌拉那拉氏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最近胤禩什么状态?”她随口问。
胤禛皱眉,侧眸看向她:“怎么了?”
她不像是会问兄弟动态的那种女人。
乌拉那拉氏轻笑:“没什么,就是八弟妹心里难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啧。
胤禛看着她斜过来的眼神不由得一噎,她在用眼神骂他,他知道。
“怎的了?”老八家的叭叭啥了。
“不告诉你。”女人家的小话,如何能告诉他。
胤禛摸了摸鼻子。
有些无语。
你聊天就聊天吧,还经常误伤他。
他想说她心思不对,你少跟她来往,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福晋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并不会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真的如何。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听听就得了。”
“我知道。”
两人随口说一句,得知胤禛回来的弘晖就哒哒哒的冲过来扑进他怀里,乐呵呵道:“想阿玛了。”
他又蹬蹬蹬的冲进乌拉那拉氏怀里,软乎乎道:“额娘是我的全部!”
胤禛:?
怎么还区别待遇。
“咳。”他清了清嗓子。
这额娘是全部,阿玛也应该是。
他想听到能听到的话。
弘晖歪着小脑袋,奶里奶气开口:“阿玛咳嗽吃药药。”
说着他就兴奋起来,恨不得立马端一碗苦药汁子来喂阿玛喝。
“阿玛阿玛黄连了解一下?”
这个去火特别好。
胤禛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说甚?”
弘晖从他眸中看到危险,他一个闪身跑到额娘怀里,戒备的看着他。
休想揍他的小屁股。
他被打出经验来了,只要阿玛双眸微眯,一脸冷静的看着他,那必然是有事。
“额娘救命。”他当时就是一个求救的大动作。
乌拉那拉氏笑的无奈,他这就是又菜又爱玩,明知道挑衅会挨揍,但还是想要挑衅一下。
“不救。”她把弘晖推出去。
今天第二次被推的弘晖:?
在宫里的时候,被皇玛法推,现在回家了,被额娘推。
“阿玛。”弘晖讨好的笑了笑。
撅着小嘴巴又要来亲他,被胤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
休想亲他。
休想萌混过关。
“呵。”胤禛冷笑。
弘晖能屈能伸,攥着小拳头,在胤禛笔直的长腿上轻敲,笑眯眯的夸:“阿玛的腿,那真是又长又直,真好看。”
乌拉那拉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咳,确实又长又直有力气。”
她随口一夸,小脸却红了,挠挠脸颊就跑路了。
只剩下弘晖和胤禛面面相觑。
救命,他的小屁股。
“阿玛好阿玛妙我的阿玛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
弘晖甜滋滋的拍马屁。
胤禛捏捏他小脸,抱着他出来,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在廊前浇花,不由得笑了:“明澜。”
乌拉那拉氏僵住。
明澜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低沉磁性,像是带着一股令人从尾椎骨升出的苏。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
“嗯。”乌拉那拉氏故作镇定的回眸。
在对上胤禛深邃眼眸的那一刻,却倏地红了脸。
心跳如鼓。
和叫福晋的时候,那种感觉截然不同,也会给她一种错觉。
“爷。”
她轻唤。
放下手中的花洒,回身看向胤禛,眉眼盈盈:“您饿吗?”
胤禛轻笑,素来沉静的眸子亮晶晶的,揶揄的看着他:“饿。”
那视线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转了一圈。
乌拉那拉氏不自在的抿嘴。
她赶紧转身去准备膳食了。
弘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奶里奶气问:“阿玛你耳根子红了。”
胤禛呼吸一滞,淡淡道:“嗯,太冷。”
等用膳的时候,弘晖就发现,阿玛和额娘各吃各的,两人连眼神都没有接触过。
他小小的脑袋装了大大的疑惑,但是什么都没说。
等用完膳,该到洗漱的时候,他才算看出点门道来,这不是眼神不接触,这分明是眼神躲闪。
“你俩在谈恋爱吗?”弘晖好奇问。
“谈恋爱?”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问完视线一触即分。
弘晖不由得笑了。
他乐呵呵道:“就是谈情说爱。”
乌拉那拉氏喝了口茶,纤纤素手拧着弘晖的耳朵,嗔道:“你知道什么。”
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对。”
他说。
乌拉那拉氏红了脸,埋头用膳,不再说话。
胤禛瞥了她一眼,给她夹菜,慢条斯理道:“多吃点。”
弘晖还要再看,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给捂住了脸,他小手要去掰,就听隐隐有啾的声音。
他顿时自己捂在胤禛手上,奶唧唧道:“你们亲,我自己捂。”
不能耽误阿玛额娘培养感情。
这才是人生大事。
弘晖奶唧唧的笑了。
然而他面上的大掌松开,就见阿玛老神在在的用膳。
“咋不亲了?”
“你碍事。”
“哦。”
弘晖忍气吞声,只要父母感情好,他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明儿是元宵节,你花灯可选了?”他问。
弘晖登时又兴奋起来,乐呵呵道:“远了竹笋灯,我就是全世界最亮的崽。”
胤禛:……
喜欢吃竹笋也就罢了。
房间门里要装扮成竹笋的样子,这玩个花灯也要竹笋。
“咋了你上辈子是竹笋?”
喝孟婆汤的时候,被掺水了,所以才这般喜欢竹笋。
弘晖摸了摸鼻子。
“不是。”
他上辈子是熊猫崽崽。
“凡人如何能猜到本座的真身?”他斜着眼睛,满脸骄矜。
那精致的眉眼漂亮极了。
胤禛没忍住,一巴掌糊在他屁股蛋子上。
“怎么不说一声就揍?”
弘晖终究没玩上他的小竹笋花灯,因着作为皇孙,他被邀请着去宫里了。
谁知——
先前给他做的玻璃竹笋,现在又等比放大,做成了漂亮的花灯,大熊猫崽崽憨态可掬的抱着竹笋。
看着可可爱爱。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怎么样?”康熙问。
弘晖不由得笑:“晖晖崽好喜欢哦,谢谢皇玛法,你可真好呜呜呜。”
他喜欢的不得了。
康熙温柔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帝王宠爱是把双刃剑,会给他带来无上荣宠,也会带来危机。
他心疼。
就想着让他能过的好一点,这样他也开心。
“你跟在朕的身边,等会儿有烟花,这个方位肯定更好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帝王服务。
没有例外。
弘晖提着熊猫崽崽的花灯,笑的心满意足:“好哒。”
一旁的佟佳贵妃笑眯眯的牵着他的手,试图偷偷从康熙怀里抢过来。
康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她就立马笑的无辜,软软的撒娇:“万岁爷,给我抱抱~”
康熙见她笑的狡黠灵动,漂亮的眉眼温柔极了,不由得无奈:“你抱不动。”
这晖晖崽重着呢。
佟佳贵妃不信,并且非要试试。
康熙就把弘晖放在地上,让她抱,佟佳贵妃攒足了劲儿,掐着弘晖的腋窝,试图抱起来。
结果就拎起来一节,实在抱不动。
弘晖:……
“漂亮姨姨要不算了吧。”
你抱不动晖晖崽也害怕摔啊。
佟佳贵妃不高兴了。
她鼓着小脸蛋生闷气,一旁的惠妃见了,有些无奈的哄:“你年岁小,他又生的胖,抱不动很正常。”
弘晖:?
你哄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扎我的心。
这让他很没面子。
看着佟佳贵妃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他不禁更是唏嘘,罢了,漂亮姨姨高兴就好。
康熙安抚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把他抱起来。
宜妃打量着肉嘟嘟的弘晖,笑的慈爱:“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臣妾还是头一次见呢,长的真好看,跟小仙童一样。”
被人夸了,弘晖就矜持的抿着小嘴巴,等人说完了,就奶唧唧道谢。
看的荣妃都稀罕。
“怎么这么乖,不吵不闹的。”
越是这贵人家的小孩,就越是娇气霸道,毕竟都是一家子宠出来的。
比如她那小孙孙,那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取掉护甲,轻轻的摸了摸弘晖的小脸,轻声道:“当初胤祉年幼,有一次病了,臣妾也是想抱起来他,结果他真沉啊。抱不动。”
后来她就努力的锻炼,天天提着重物,慢慢的就能抱动。
康熙显然也是回想到这一幕,他眉眼柔和,拍拍荣妃的肩,想了想,吩咐下去,叫各宫带着各自的阿哥公主,彼此间门亲近一二。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来到德妃处,瞬间门离康熙和弘晖很近。
两人打量着在众人中如鱼得水的弘晖,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宫里出事,他们都担心。
毕竟对方有了经验,知道晖晖崽胆大心细又会跑,等下次再犯,必然做万全之策。
“你上次的小狮子极好看,今儿可要再舞一回。”
康熙问。
弘晖摇头:“那是送您的礼物,哪里有重复送的道理。”
换句话说,过去就过去了。
他这许久不练,可能会出问题。
康熙一想也是如此,就不再问了。而在此时,奴才过来禀报说,这马上就要放烟花了,让贵人们准备好。
弘晖一把子期待住了。
“可以许几个愿望?”他搓手手,一脸期待的问。
“还能许愿?”康熙怔住。
这业务不是许愿池里的小王八的任务吗。
什么时候转接到烟花上头了。
“不能吗?”弘晖怔住。
那他都想好愿望,结果跟他说不能许愿,那不是闹的吗。
两人正说着,天边就传来啾的一声,紧接着是巨大的烟花炸在空中。
漂亮极了。
弘晖目不转睛的看着。
心想,就算不能许愿,这烟花也漂亮极了。
虽不像后世那些花样繁多的烟花,但在这古代,能有上天的烟花,实属不易。
弘晖昂着小脑袋。
兴奋的把手都给拍红了。
他趁着正放烟花的时候,大声许愿。
“晖晖崽最爱阿玛额娘皇玛法了,要天天开心快乐啊~啊~”
在他开口的时候,烟花停了。
等他喊完,烟花才开始啾啪。
弘晖:……
这许愿许的震耳欲聋,好丢面。
胤禛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傻孩子,真是。
乌拉那拉氏望着烟花下的弘晖,悄悄的湿了眼眶。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感动的想哭。
晖晖崽说,喜欢额娘。
就是听到的人有点多。
看着大家揶揄的眼神,乌拉那拉氏摸了摸鼻子,好吧听到的人很多很多。
德妃心情也好,她乐呵呵道:“真是个可爱孩子。”
乌拉那拉氏轻轻的应一声,用胳膊拖住德妃的手,温声道:“德额娘仔细脚下。”
一行人在御花园中施施然的走着,烟花在空中不停炸开,漂亮极了。
火树银花,烟花易冷。
最美好的东西总是握不住。
弘晖在康熙怀里可劲蹦跶,他双手搭成喇叭状,对着烟花疯狂许愿。
叭叭的声音就没停过。
康熙被吵的耳朵疼。
“许愿池的小王八也经不住这么许愿啊。”更别提这是烟花。
弘晖不服气,他哼笑:“但是烟花是我们心中最简单也最容易得到的快乐。”
他被偷渡走的那一天,空中就炸满了烟花。熊猫崽崽知道是过年了,然而却再也没有见过故乡的年。
幸好,他如今又见到了。
真好呀。
弘晖拱了拱康熙,见他低头过来,就啾啾啾的亲他。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他一叠声的说。
“少给朕灌迷魂汤,朕不吃你这套。”康熙说着。
然而他却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咳。”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的绷住神色。
然而还是没忍住得意的看了老四一样,你家崽最爱朕。害,你气不气。
胤禛:……
幼稚。
那是他的崽。
打断骨头连着筋。
看着弘晖小嘴叭叭的,他就知道肯定在说好听话,比如什么我最爱你,我和你天下第一最最最好。
哼,狡猾的幼崽。
乌拉那拉氏一直在注意着他,见此不由得笑。
佟佳贵妃试图再次抱他,乐呵呵道:“晖晖崽我跟你说,姨姨今天身上有竹香。”
在康熙危险的眼神中,她声音响亮道:“知道今天你来,专门熏哒!”
康熙:……
在佟佳贵妃兴致勃勃的眼神中,他轻笑:“你抱不动。”
佟佳贵妃:……
两人对视一眼,都冷哼一声。
如今佟佳贵妃作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又是孝懿皇后的族亲,年岁又比康熙小许多,这般多重加持下,让她胆子都大上很多。
偶尔撒娇痴缠,让康熙无从拒绝。
但是抢崽不行。
他分的很清。
等赏过烟花,众人就来到了交泰殿,开始按座位坐了,说是让教坊司的来跳舞。
歌舞总是宴会必然的存在。
但真正炒热气氛的还得是酒。
弘晖一直在等,半晌等急了,还没出现话本中那种舞姬一笑倾城,被帝王看中,然后在后宫中一片腥风血雨。
而现实中是,舞姬在高台上跳舞,远远的根本看不清楚面容。皇帝在忙着听各人敬酒,根本没空抬头看一眼忙碌的舞姬。
失落。
弘晖又把视线转到酒上,刚好阿玛来敬酒,他就歪着小脑袋问:“阿玛,这酒香吗?”
不等胤禛回答,康熙点头:“香。”
“我能尝尝吗!”他真的有点好奇了。
胤禛摇头,冷脸看着他。
而康熙却用筷子沾了沾,抿在他舌尖,看着他被辣的疯狂呸呸呸,不由得哈哈大笑。
能呈给皇帝的酒,那必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酒。弘晖被辣了一下,顿时失去对酒的所有想法。
“这么难喝你们还喝?”他表示不解。
看着阿玛和皇玛法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压低声音道:“你们要不偷偷别喝?”
他举着自己酒杯中的水,提议:“用我的换换?”
看着他那你们是不是傻的眼神,康熙心里一噎,等胤禛喝完,又罚他一杯酒。
弘晖就看着。
等胤禛喝完,他就举起自己杯中水,皱着小眉头一饮而尽,再倒转自己的酒杯。
跟胤禛的动作一模一样。
“像不像?”他眸子亮晶晶的。
康熙含笑点头:“像!”
他没忍住拍弘晖,实在太可爱,到底喝了酒,下手没轻重,把崽崽拍的一晃。
筷碟落地的清脆声音让弘晖一僵。
他的糖焖笋。
第48章
弘晖瘪着小嘴, 努力忍着心里的委屈。
区区一盘糖焖笋罢了。
怎能让堂堂大熊猫掉眼泪。
“还、还有吗?”他问。
康熙摸了摸下巴,有些心虚:“没了。”
听他这么说,弘晖眼圈瞬间就红了, 眸中沁出水意来,他眨巴眨巴眼睛, 望着地上的糖焖笋。
他的。
现在没了。
他甚至还没尝尝是什么味。
康熙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软声道:“乖, 叫御膳房再上一盘。”
“嗯。”弘晖委屈巴巴的点头。
他精致的眉眼含着水意, 康熙低头看了一眼,瞬间觉得, 若是锤他一拳,定然能哭上很久。
康熙的手, 蠢蠢欲动。
谁知道弘晖反过来安慰他:“皇玛法没事没事哦。”
康熙一巴掌拍下去。
这么可爱的崽, 打哭起来肯定好玩。
弘晖僵住。
他眸中那泡泪,终究是没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皇玛法。”他生气。
气鼓鼓的小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咳。”康熙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哄, 压低声音道:“别哭别哭, 朕无意碰到你了。”
弘晖信了。
他反过来握住康熙的手, 奶里奶气问:“手疼不疼?”
康熙微怔:“嗯?”
弘晖就软软道:“我的背疼。”
他鼓着腮帮子给康熙的手吹吹, 糯叽叽的哄:“皇玛法不疼不疼哦。”
康熙心里唏嘘。
孩子的心纯净的宛若清晨百花上的露珠,清澈极了。
你揍他了, 他疼了, 他反而会觉得他疼了你的手疼, 反过来去安慰你。
康熙心里鼓胀胀的涌动着陌生情绪。
正在此时, 又上了一盘糖焖笋,这是独属于弘晖的菜,旁人吃不惯他这个味。毕竟在宫里得宠, 这东西都是时刻准备着,让他在想吃的时候,立马就能吃到。
弘晖吃着糖焖笋,眼睫毛上的眼泪还没干,又呲着小米牙笑的快乐。
一直在关注着的乌拉那拉氏松了口气,她用膳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她拍他一下,他委屈了,定然要扑进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一会儿要亲亲一会儿要抱抱。
这会儿他乖巧极了,心里肯定委屈。
胤禛安抚的从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给她夹了个笋丝吃。
一场膳用下来,又玩了会儿,弘晖就趴在康熙怀里睡着了,他安安稳稳的躺着,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康熙把他往怀里拢了拢,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度。
过了一会儿,担心吵醒他,索性直接抱着他起身离开。
乌拉那拉氏登时有些慌,很想上前去,把弘晖抱回来,然而却还是坐在原地,笑吟吟的和人寒暄。
宫里向来是个由不得人的地方。
胤禛眉眼微抬,看向兄弟几个的反应,见胤礽快步走上前来,伸着手要抱弘晖,还笑着道:“儿臣早就想抱抱他,汗阿玛就给儿臣吧。”
康熙没松手。
不咸不淡道:“你手上沾染了灰尘。”
胤礽眉眼不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沉寂下来。
他跟在康熙身后,等走到偏僻的地方,才惆怅一叹,低声道:“一直想跟胤禛说句对不住,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儿臣御下不严,唉,有时候儿臣心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已经被杖责了,可儿臣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奴大欺主啊。”
胤礽言辞恳切,他看着康熙,一直在猜度着他的意思,一边慢慢道:“还是得跟汗阿玛学,儿臣这差的太远了。”
他絮絮的说着。
又开始夸弘晖:“儿臣一直觉得弘晖这孩子跟儿臣有缘分,生的玉雪可爱,又聪慧伶俐,也艳羡他能得汗阿玛宠爱,不怕汗阿玛笑,有时都嫉妒的慌,多想变成小孩,回到幼时,在汗阿玛膝下承欢。”
元宵的风依旧很冷。
吹在身上,能冻进骨子里,胤礽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弘晖身上,温柔道:“夜里风凉,莫着凉了。”
康熙默认了。
等他进了乾清宫,胤礽就躬身告退离去。
康熙立在门口,看着他茕茕孑立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抱着弘晖放在龙榻上,他也跟着躺下睡了。
少儿有甜甜的奶香。
特别的愉悦身心。
康熙躺了下,又起身洗漱,最后才又躺在软榻上,抱着弘晖睡着了。
他睡的香。
而在四贝勒府正院,乌拉那拉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用手指戳了戳胤禛,小小声问:“你说太子爷什么意思?”
当众要抱弘晖,这般殷勤。
胤禛平躺着,侧眸看向乌拉那拉氏,温声道:“睡吧,没事。”
就是做给汗阿玛看的罢了。
和他属实没什么关系。
“睡吧。”
第二日睡醒,弘晖懒洋洋的坐起来,看着烟色的锦被,他奶里奶气的唤:“皇玛法~”
康熙闻声而来:“醒了?”
说着就拿衣裳来给他穿,一边轻声问:“早膳想用点什么?”
弘晖摇头,懒洋洋的靠在他肩头,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吃。
他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然而当膳食呈上来,他用了几口,瞬间就胃口大开,小嘴巴又开始塞的鼓鼓的,吃的很是开心。
康熙看着他吃,不由得笑:“朕去批折子了,等会儿你自己玩。”
弘晖乖乖点头。
等吃完后,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许无聊,就去书房捧着书来读。
弘晖打开诗经,就见里面夹着一张小像,他拿着正在看,就见康熙走了进来,见此有些愣怔。
“哪来的?”
“诗经。”
康熙上前,他见书面正摊开在寤寐思服上,不由得微怔。
他上前拿着小像,不由得发呆。
“这?”弘晖好奇的看着他。
康熙把小像珍惜的又夹回书里,低声道:“这是朕年轻时的友人。”
他少年登基,白龙鱼服出门,遇见了这个小像主人,他满腔年少慕艾,最终却只是空付罢了。
康熙把书合上。
他还挺怀念当初的。
“行了,换本书看。”他说。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小声嘀咕:“不就是初恋吗?”
康熙:?
初恋。
这个词还挺有意思的。
“小孩子别瞎说。”他板着脸道。
弘晖鼓着小脸蛋,凑到康熙耳边大声喊:“不就是初恋吗?谁没有?!”
好的弘晖没有,熊猫崽崽也没有,但是不妨碍他吹牛。
康熙被他吵的耳朵疼,拎着他后脖领把他拎远了些,一边冷笑:“你就没有。”
这么小的崽。
比什么不好,比这个。
弘晖不由得笑了。
“哼,你有在哪?”
康熙吸了口气,突然想揍他一顿。
他把诗经高高的放起来,决定不跟小崽子一般见识。
“梁九功,送回四贝勒府去。”
吵的他眼睛疼。
在乾清宫中忙忙碌碌寻宝藏,连御案上的图案他都要研究看看。
弘晖不想走,他还没研究完。
康熙:……
真离谱啊。
但是梁九功给了他两颗糖,他跟上就走了。
回了四贝勒府,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在指使着种花,他就上前帮忙,还试图为自己谋福利:“种片竹林呗。”
这样时时刻刻的竹香,他得喜欢死。
乌拉那拉氏果断拒绝了,这是正院,迎来送往的有接待功能,怎的能种成竹林。
“书房不是有?”那么大片。
弘晖拽着乌拉那拉氏的袖子撒娇,眨着长长的睫毛,奶唧唧道:“额娘最最最好了,求求你啦~”
他眨巴着眼睛装无辜。
乌拉那拉氏沉吟片刻,还是指着后院问:“种那种一丛,不能多了,可好?”
弘晖乖乖点头。
他觉得很可。
只要有就成,他从来不怀疑竹子的蔓延。
等收拾好了,胤禛也就回来了。
他打量一眼正搬着小板凳守着竹子的弘晖一眼,压低声音跟乌拉那拉氏说悄悄话:“怎的那么小一丛。”
“哄他的。”竹子不好打理,总觉得会蔓延刺破房屋之类,故而在狭小的院子里,一般是不种的。
胤禛想了想,就哄弘晖:“这样,咱种花园里头去,叫园林好生的规划出个竹园来,如何?”
也省的抱着一小丛竹子,可怜巴巴。
弘晖想想,觉得这买卖做的,就乖巧的点点头。
说要布置,立马就找人过来量尺,胤禛仔细的看看,和弘晖商议该怎么布置,毕竟是给他玩的,自然要符合他的心意。
“秋千要吗?”
“再弄个滑草的地方。”
“还要弄个壕沟躲猫猫。”
“再留出一片空地,可以烧烤吃。”
“葡萄架来一个,夏日的时候,乘着凉风赏着星空吃着葡萄,舒坦。”
弘晖小嘴叭叭的,安排的明明白白。
“再弄个爬架,没事爬着玩。”
他摸着小下巴,想的可美了。
胤禛一顿,他拎起弘晖放在一旁的地上,挑眉:“这是竹园还是游乐园?”
弘晖戳着小手指:“不都一样?”
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给他用来玩耍的。
胤禛轻笑:“成,成全你。”既然他想要,就给他安排。
弘晖顿时欢呼起来,他哒哒哒的凑到胤禛跟前,撅着小嘴巴亲亲他,软声道:“阿玛果然最最最好啦。”
胤禛见弘晖身后乌拉那拉氏正施施然的走过来,就意味深长的问:“那额娘呢?”
弘晖昂着小脑袋,乖乖的看着他,小手掐腰理直气壮:“额娘是最最最最最最好。”
胤禛:……
乌拉那拉氏登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子聪慧着呢,心眼多的厉害。
但是被弘晖说最喜欢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胤禛冷眼觑着他,凉凉问:“怎的,爷不好?”
他若敢说,必然弄他。
弘晖贴着乌拉那拉氏,有额娘抱着,他本来想放肆一下,但是想起来上次他放肆,被额娘推出来了。
“阿玛最最最好,额娘最最最最最最好,怎的,阿玛觉得额娘不好吗。”
熊猫崽崽昂着小下巴,试图给胤禛挖坑。
胤禛被他说的没脾气。
“好,真好。”
三人说着,就施施然的回了正院。
过了元宵节,年味过去,一切又重新回到从前,弘晖乖乖的坐在学堂读书。
他昂着小脑袋,听着侍讲讲课。
和梦中弘晖讲的那些一一对应,他越听越喜欢。
等下课也拿着书背,梦中确实记得,但记忆并不太清晰,需要他自己沉下心再去背。
康熙把他抱在怀里,慢慢的给他喂点心吃,没有打扰他背书,反而觉得有意思。
三岁半的崽,学的进度这么快,并且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没有很坚持。他有心考他,就要往深了挖,但是他都能絮絮的说上来些。
“你明儿去坐你十四叔的桌。”把他提到甲班去,看他能不能跟上进度。
先前他整日里围着十四转,他以为是去玩,如今看来,他是也能听懂才留着没走。
现在考验一下。
弘晖乖巧点头,他惆怅一叹:“真的想十四叔了。”
他自从去兵部当值,就很少再出现在他面前,好些日子没见了。
“十三叔呢?”他好奇问。
康熙就笑:“他各部都转转,主要还是在户部,你阿玛手下,主要管着人员调度之类。”
有时候会发生很多矛盾,他都负责调停。
弘晖呆住。
这是居委会的工作啊。
看来十三叔也挺忙的,他往深了一想,突然就发现关窍了。
如果阿玛和十三叔是在户部,管着这些的话,那他们对六部官员的熟悉程度,是其他阿玛拍马难及的。
而最后有隆科多这个九门提督,那真是及时雨。
“想他们了。”弘晖鼓着小脸蛋。
康熙沉吟:“那明儿叫他们早点下值,去府上陪你玩。”
弘晖摇头。
“再过几日就休沐了,不急在一时。”他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这想念也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康熙一巴掌拍在他圆圆的屁股蛋上,什么话都被他给说完了。
然而——
第二日时,胤祥、胤禵先后到了。
弘晖一脸惊喜的扑进胤祥怀里,昂着小脑袋乐滋滋的唤十三叔,转脸间就听见院墙上传来凉凉的声音:“崽崽。”
他昂着小脑袋,就见胤禵正坐在院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跳下来的时候,就见他肩上窝着一只小奶猫,正在喵喵叫。
“你养着了?”弘晖稀罕的摸了摸。
胤禵点头。
他最终没舍得送出去。
胤祥正笑的温柔,也跟着来摸小奶猫,胤禵就不开心的侧着身子不让他碰,还用鼻子喷气。
“假正经。”
他凶巴巴的骂。
胤祥望天,他和四哥形影不离,让胤禵很是看不过眼。
但是他不想改。
凶就凶了。
正说着,就见乌拉那拉氏迎上来,笑吟吟道:“胤禛出去了,说是马上回,先进正院坐。”
胤祥说是该成婚了,不过他要守孝满三年,就再往后拖拖,这身边的宫女伺候的倒也不错,每日里收拾的很是齐整。
而胤禵就要随意很多,若是上午来,那必然是穿的干净整洁又好看,等晚间来,就会有一种潦草的感觉。
他没有胤祥沉稳,从衣裳褶皱都能看出来。
乌拉那拉氏扫了一眼,没有多看,叫三人在一起玩,就自己忙去了。
弘晖看着胤禵,不住口的夸:“十四叔如今越发的成熟了。”
以前还是个潦草的小少年,身量单薄,整日里扯着公鸭嗓暴躁的发脾气。
现在都是忍的。
胤禵骄傲的抬了抬下颌,淡淡的嗯一声。
又憋不住想笑,故作镇定问:“真的吗。”
弘晖点头,冲他竖起大拇指,乐呵呵道:“比真金还真。”
胤祥看着弘晖三句两句就把胤禵给哄高兴了,不由得挑眉,他手里正在剥瓜子,剥了满满一碟子,就放在弘晖跟前给他吃。
“嘶。”弘晖呲着小米牙,看着十四叔拿起碟子,把所有瓜子都倒进自己嘴里。
胤祥也怔住了。
他跟弘晖抢吃的。
胤祥无奈的摇摇头,打算接着剥,却被胤禵抢走瓜子,他一点点剥着,攒够了一碟子,就摆在弘晖跟前,骄矜道:“小爷剥的香。”
真是幼稚的小把戏。
弘晖吃着小瓜子,用小眼神觑着胤禵,笑着哄他:“果然香的很。”
胤禵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正说笑着,就见胤禛施施然的回来,见两人在就点头示意:“用膳了没?”
两人摇头。
“摆膳。”他说。
说着还叫奴才拿酒来。
“今天兄弟们喝一杯。”胤禛办成了事,心里高兴,就打算庆祝一下。
见他眸子亮晶晶的,弘晖就笑:“阿玛,什么好事啊?”
胤禛捏捏他小脸,在他满脸期待中,淡淡道:“不告诉你。”
弘晖一噎。
摆膳上酒,说是来陪弘晖玩,结果被截胡了,两人被胤禛截胡喝酒,弘晖就被晾在一边。
胤禛是真高兴啊。
旁人拿弘晖下两次手,他都连委屈都不能诉。
因为没地方诉。
德妃不会听的,汗阿玛不会听的。
能听的人,如今已化成黄土。
但是他还有自己,他是弘晖的阿玛,他要为他做主。
“喝!”胤禛举杯。
胤禵第一次喝这么辛辣的白酒,一口下去,脸就皱在一起。
“你慢慢喝。”胤禛安抚。
待酒散了,弘晖也没问出到底是什么,阿玛的嘴巴紧的厉害,根本撬不开。
他扛不住就睡着了。
等第二日,他就知道了。
天子近臣高士奇告发索额图收受贿赂,纵弟行凶,试图教唆引诱太子谋反。
这个罪名一出,举朝皆惊。
索额图跪在金銮殿中,不由得嗤笑出声,他冷冷的看着高士奇,厉声道:“好你个狗奴才。”
光是这一句,就让康熙眸子冷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他冷声道:“索额图,你可有话说。”
康熙忍他忍很久了,近来他借着太子的势,行事作风愈发的猖狂起来,朝中只有明珠能够弹压他,但两人旗鼓相当,明珠有许多事也得顾忌着他。
索额图跪在地上,恭谨回:“高士奇所指,乃子虚乌有之事,奴才万万不敢认。”
他昂起头,眸光如毒蛇一样盯在他身上,冷厉道:“也不知你是犯了什么邪,竟如此猖狂。”
高士奇跪在地上不说话。
他弹劾索额图,也是忍无可忍,他的小孙女生的玉雪可爱,刚刚及笄的年岁,却被偶然得知她貌美的索额图看上,直接压去了。
高士奇跪求,说是这姑娘要参加今春选秀,却听索额图说,他已经上报内务府,除了这姑娘的名,报了恶疾。
他跪的腿都坏了。
听到了孙女的死讯,那么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说没就没了。
他去找索额图要说法,对方却说,什么他不过是他家的一条狗罢了,这孙女自然也是。
死了也就死了。
赏他二两丧葬费,让他别太胡搅蛮缠。
高士奇不能忍。
他可以遭受一切不公,但是他孙女何辜,刚刚长大。
他跪在地上看着康熙,字字泣血:“微臣乃天子之臣,不是他索额图私蓄的家奴。”
高士奇知道,这事不能往太子身上沾,他就把重点放在纵弟行凶和狂傲蛮横上。
敛财卖官,再就是四贝勒府的事,足够他喝一壶了。
高士奇恨得想生啖其肉。
康熙冷冷的看着索额图,他又看向一旁的胤礽,挑眉问:“太子以为如何?”
这是要断他的左膀右臂。
太子皱眉看着高士奇,冷声道:“先前你出主意,孤断然容不下你,你私下里主张了,孤打你板子,你竟怀恨在心?”
他也愤怒极了。
康熙一看他,顿时有些失落。
“太子,索额图教唆你……”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胤礽愤怒反驳:“在儿臣心里,汗阿玛乃是英明圣主,漫说篡位,便是为汗阿玛即刻死了,心里也是甘愿的。”
他万万没有此心。
康熙叹了口气,胤礽哪里都好,他自小聪慧温柔,向来得他的心,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有时候就成了优柔寡断认人不清。
索额图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偏他觉得是个好的,包括奶母凌普带着毓庆宫的一起子小太监,整日里行凶作恶,猖狂不可一世。
他都看不到。
平日里提点着敲打一二,旁人拿住了他的性子,面上应的好,私下里我行我素,他也不管。
后来被他打杀一批,他哭求着才留下凌普,结果并没有使他收敛,反而被胤礽惯的越不成样子。
康熙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摆手:“来人,压入大理寺,待三司会审。”
有些罪名根本不能摆在明面上说,都是密折,他看着高士奇,也忍不住摇头。
康熙先前宠着弘晖,他们就看不惯,千方百计的要拉下来,几分是为胤礽好。
不过是怕自己的权柄失去罢了。
索额图被抓,这明珠就缩起来了,有人对着干的时候,他尚且敢出头一二,索额图没了,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胤禛也大门紧闭。
他面上谁也不见了。
纵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都知道,索额图的快速被打击,让万岁爷下定决心抓他,跟四贝勒府的嫡子弘晖有关。
因着他屡屡在险境,让康熙很是心疼,都说隔辈亲,他不过是宠宠小辈罢了,旁人敢动手,那就是不把他放在碗里。
这如何能忍。
弘晖却很高兴,这样阿玛就有空天天陪着他了。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闲来无事的胤禛,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看进去书,就来可劲的祸祸幼崽。
一会儿问他读书,一会儿问他练大字。
烦的弘晖苦不堪言。
“阿玛,你什么时候去上值啊?”
快别在家里吵吵了。
乌拉那拉氏含笑摇头,她坐在胤禛身旁,大胆的把玩着他的手,笑吟吟道:“四爷别去。”
她喜欢这种丈夫儿子都在身边的感觉。
至于弘晖的痛苦,她觉得终有一日他会快乐的。
不值一提。
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响。
胤禛皱眉,见弘晖抬头,就板着脸道:“作甚,给爷好好练。”
然后片刻功夫,一片影子来到窗前。
门被敲响了。
“四哥!”胤禵粗噶的声音响起。
胤禛让人去开门,见他满脸风雪的走进来,不由得皱眉:“你都当值的人了,怎么还乱跑。”
就见他小脸白白:“我无意听见大哥和奴才商议,说什么放龙袍的事。”
少年眸中有慌乱,无措的盯着自己的四哥。
胤禛皱起眉头。
“你就当不知道。”他说。
这事不能由他们说出来,毕竟这关乎长子和嫡子,他们羽翼未丰,这时候撕扯,反而不占优势。
“千万别透出去分毫。”胤禛叮嘱。
胤禵点点头。
顶着风雪又匆匆离去。
胤禛沉吟,一回头就对上弘晖的目光,他挑眉:“怎的?”
弘晖眸子亮晶晶的。
突然发现历史也很有意思,在太子府上确实搜出来龙袍,都说是他太子坐久了着急自己置办的。
听胤禵今天的话,很像是被栽赃陷害。
有时候你做没做什么,真的不大重要,而旁人觉得你做什么了,那才是百口莫辩。
胤禛摸摸他的头:“你也什么都不许说。”
弘晖双唇紧闭。
乖乖点头。
他知道的小秘密多着呢,他什么都没说过。
哪里用他叮嘱。
乌拉那拉氏满脸忧心,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俗话说得好,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就是这种感觉。
“阿玛,你有事没事就多给汗阿玛写信,就从分享日常开始,今天吃着羊肉好吃,明儿吃着酸笋臭香臭香的很爽口。再就是你种的竹子长高了,你看见天边有飞鸟。”
弘晖歪着小脑袋,笑的一脸意味深长:“旁人确实盯着权势,你越是要盯着日月轮转,山川湖海,这些平凡的东西。”
恒定的存在,像是永不消失。
胤禛静静地看着弘晖,半晌才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轻声道:“小孩子不要想这个,会长不高。”
弘晖一噎。
他才不要长不高。
这就是四贝勒的策略,只不过他总结了一下,并且再次日常化一点。
人总是舍不得这点人间烟火气的。不会是生命中的所有,但总归少不了。
胤禛捂住弘晖那双清澈的眼睛,这样看着他,会显得大人的心很脏。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害怕了。
想让弘晖一点点聪慧,一点点。
胤禛除了上值,闭门不出,并且在处事上愈发的不留情面起来。
和他关系好的臣子没几个。
康熙都看在眼里,也有些愁,胤礽和胤禛是两个极端,要是中和一下必然极好。
胤礽太留情面,以至于底下人阴奉阳违。
胤禛太不留情面,以至于拢不住人心。
索额图的事,让朝廷又沸沸扬扬的闹起来,接着这个机会,慢慢的有人开始弹劾索党。
索额图翻车,最大的庇护倒下,索党随之土崩瓦解,最重要的是,高士奇的遭遇,不是单单他一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康熙就冷眼看着。
他如今正当壮年,尚且有余力去解决这些事情。朝中被索党和明党弄的乌烟瘴气,让他很是不痛快。
随着事态发展,胤礽发现他真的救不了索额图,不由得有些茫然。
他提着坛酒,就开始往乾清宫去。
“汗阿玛,咱爷俩喝一杯。”他说。
康熙允了。
胤礽乖乖的自罚三杯,紧接着就开始叹气,说自己什么都留不住,说自己怀念过去。
说自己儿时对汗阿玛的孺慕之思,说儿时他坐在汗阿玛膝头,被他捏着手教写字。
他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也是儿臣心思歪了,被他们看出来。”胤礽流着泪:“每次看见汗阿玛对弘晖无微不至,抱着他亲昵的不得了,心里就觉得难受。”
“儿臣嫉妒他。”
这个话题,两人说过了,但远远没有现在来的情真意切。
“这是孤的汗阿玛,凭什么疼着别的孩子。”
他倾诉着自己的父子之情。
“可是汗阿玛喜欢他,那儿臣就也去喜欢他,他们说要动手,儿臣立马就拦了。”
他也是真没想着对弘晖动手。
作为储君,可以嫉妒,但不可以连侄子都容不下,但凡他动上一星半点,头一个收拾他的就是汗阿玛。
毕竟他想看的是兄友弟恭,而不是对兄弟赶尽杀绝。
汗阿玛是有偏爱,对他要多一分,不代表他不爱别的孩子。
胤礽都知道。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然而造化弄人,他现在捞不出索额图,就要跟他划清界限。
康熙也知道他的意思。
“你是大清储君。”
他说。
胤礽哭诉大半夜,这才踉跄着被两个小太监给搀扶回去。
康熙沉默的坐了半晌,终究是抬手烧掉桌上的密折。
索额图必除,但不能伤了玉瓶。
四贝勒府。
弘晖难得起了个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他自己乖乖的穿衣裳,又美滋滋的用膳,最后才被胤禛牵着,施施然的往宫里去。
等快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见路上伫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老四。”他嗓音暗哑的开口。
胤禛一怔,赶紧打千请安:“臣弟给太子爷请安,您早啊。”
他还没拜下去,就给一双冰凉的手给拖住了,就听胤礽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弘晖抬眸,也奶唧唧的请安。
他看见就怔住了,就见太子二伯胡茬冒着,眼下青黑,看着憔悴极了。
“孤自幼被立为储君,生性骄傲,从不肯低头弯腰,先前知道弘晖的事,心里是很过意不去,想要跟你说声对不住的。”
“只是一直拉不下脸。”
“如今成了孤家寡人,孤只有你了,方才知道,这跟自己兄弟讲什么脸面。”
“二哥懂事晚,四弟你多海涵些。”
胤禛听的心中愤懑,面上却淡淡的,轻声道:“没事,兄弟间说开就好了,弘晖是臣弟的儿子,也是您的侄子,这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知道您舍不得。”
他这么说着,胤礽一脸诚恳的点头:“对。”
又寒暄几句,胤礽这才蹒跚着离开。
“立了一夜,有些僵,四弟见笑了。”
胤禛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
弘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很有意思。
大家都挺能屈能伸的。
等到乾清宫,弘晖乖乖的立在康熙面前请安,他不确定会不会被迁怒,当然是要乖一点才好。
“晖晖崽来啦。”康熙声音温柔,将他搂在怀里。
“皇玛法安安。”弘晖乖乖的请安,跟康熙贴贴后,这才分道扬镳。
一个去上朝,一个去上课。
安排的清楚明白。
等走进教室,他才发现人都来齐了,在读书这个问题上,皇子真的是卷生卷死,不仅仅要学习汉学,还要学算学,学天文地理,学西学,学语言。
市面上有没有的学科他们都要学。
一天恨不得上十个时辰的课都不够。
弘晖也跟着卷生卷死。
康熙发现他能跟上后,就让他上全学科的了,等上了后发现还能跟上,就让他跟着寻常进度走。
马上快四岁的崽,真的苦不堪言。
弘晖手里捏着笔,正在认真跟一旁的小叔叔讲课,这是康熙新给他布置的任务,如果小叔叔课上有什么不会,直接来找他。
如果他教不会,连着他一道罚。
“说好的爱我永不变呢?”这么快就变了,简直叫人猝不及防。
弘晖:……
康熙斜睨着他,轻笑:“作业越多,爱越深。”
弘晖:……
听我说谢谢你。
这样卷生卷死的生活,他确实进步很快,有时候听康熙议政,都能在边上引经据典的叭叭一番。
偏偏他说的浅显,但通俗易懂。
不过这个崽属实忧患意识太强了,并且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点子特别多。
比如说用蒸馏酒的容器来蒸馏花朵,这样会有鲜花的精油和花露。
这些在市面上买,都是很贵的洋货,但是他上下嘴皮子一动,跟不值钱一样。
康熙就喜欢看他这小样子。
弘晖乐呵呵的笑。
好在他平日里也不张扬,康熙问了他就说,不问他就静静地听。
多学多看少说话。
胤禛交给他的口诀,他记得很清楚。
康熙愈发的喜欢他了,心里总觉得,他若是皇子就好了。
这般聪慧,必然有大造化。
说到开海禁上,一部分人反对,一部分人赞同。因为从康熙二十年开始,就一直在开。所以反对的人也不多。
但是对倭寇的问题,就很是苦恼。
三五成群的作乱,并且是不定目的地,烧杀抢掠一番就走,闹的百姓苦不堪言。
“那就练水师。”
弘晖提议道。
当初□□过后,这福建水师渐渐地就名存实亡,开始不重视了。然而大航海时代,水师和轮船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因为跳蚤太恶心,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去。
康熙沉吟,如今战事平定,实在没什么穷兵黩武的必要。
弘晖看着白晋和张诚,轻声提醒:“皇玛法,您想想路易十四。”
康熙冷静。
“朕知道了。”
若路易十四来此,也得蜷缩起来。
如果是他,要来的话,肯定会联合周边,那并且打完抢完就走。
这可比做生意发财来的快多了。
康熙若有所思。
慢慢的,在有四贝勒府嫡子深得圣心的基础上,又传出他极多智近妖的消息。
康熙回头,看向身旁传说中那个多智近妖的崽崽。
就见弘晖正在啃甘蔗,他的小米牙才多大,能有多大力。这一口下去,甘蔗皮毫发无损,反而会崩了他的牙齿。
“嘶。”
“好甜。”
他让奴才给他切成块,吃着都有些觉得硬。
他不甘心,抱着大甘蔗啃,一口下去,汁水四溢,皮却不动。
最后乖乖的啃切好的。
小嘴巴周围都糊着一层甘蔗渣,看着可可爱爱的。
很有意思。
“甘蔗为什么不能像橘子一样,软软的,很容易就咬破了。”
而是硬邦邦的。
康熙叫人拿湿帕子来给他擦嘴巴,无奈道:“人家长了难剥的外皮,和坚硬的心。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类吃掉。”
然而人类觉得有独特风味,吃的更加欢实。
弘晖鼓着小脸蛋,可怜兮兮:“啃的腮帮子疼。”
康熙哈哈大笑。
大熊猫崽崽想,若他是以前,一整根甘蔗塞嘴里,他都能咔哧咔哧给他嚼着吃了。
大熊猫的咬合力从来都不是盖的。
然而现在,快四岁的人类崽崽,对着切好的甘蔗使出了浑身力气。
“汗阿玛,那你能跟甘蔗说,让他长软点吗?”
他试图努力一把。
康熙失笑摇头,温声道:“等什么时候朕变成神仙了,又法力了,给你变软甘蔗。”
弘晖想想康熙变神仙的可能性,不由得绝望了。
他拍拍康熙的手,还软声安抚他:“没事,你当不了神仙可以当人。”
康熙:?
朕现在不就是人?
第49章
幼崽的可怜之处便在于, 啃一根甘蔗,累的腮帮子疼。
康熙把他拎着出去,放在一旁的门槛上, 让洒扫宫女进来收拾,他吃的满屋子都是渣。
“皇玛法,你知道吗?”
“嗯?”
“男人的嘴就像是这甘蔗。”
“怎么说?”
“听着都是甜言蜜语最动人,实则全是渣。”
“你又懂了?”
康熙无奈的看着他, 他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真是厉害。
“方才你说关于海禁的事,朕还想听听。”他温声道。
弘晖满脸茫然的看着他, 等反应过来,这才奶里奶气道:“皇玛法,孙儿年岁小, 读的书也少。”
“懂的道理不多, 却也知道,咱大清是怎么起来的。”
“当初的金,对大明帝国来说, 算什么?”
他一脸语重心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皇玛法。”
康熙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这孩子说着说着还上瘾。
弘晖看了他一眼, 欲言又止, 他要怎么说,说欧洲开始发展工业,说未来的八国联军。
这对康熙来说, 都是笑话一样,大清如今在世界上的帝国地位毋庸置疑,不管是人数还是gdp,都是他国难以企及的梦。
“爱咋咋地。”他摆烂了。
历史的洪流, 有时候不是个人能力能改变的。
康熙看着他瘫着的小样子,就把他提溜起来抱在怀里,看着他奶唧唧的撒娇:“想要坐秋千。”
“坐啊。”御花园里秋千多的是。
“皇玛法的胳膊当秋千。”弘晖奶唧唧道。就是要让他弯着腰,用双臂晃悠着当秋千。
康熙允了。
两人玩了会儿,康熙就累了,把他往一旁一扔,这才笑着道:“你在家也是这么混你阿玛的?”
想不到老四这冰山脸,还是有人制的住的。
“我不是这样的人。”弘晖叉腰。
他挺着肉嘟嘟的小胸脯,突然又反应过来,马上就要春天了,这穿上薄衫,他这肉嘟嘟的小肚子就藏不住了。
“我要减肥。”弘晖一脸深沉的开口。
康熙弯腰来看他:“甚?”
减肥。
新鲜词啊。
弘晖拍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苦恼。
“好。”康熙应了。
晚膳的时候,将他面前的糖焖笋拿走,放上清炒笋丝,笑吟吟道:“吃糖容易胖,吃清炒的。”
弘晖闻着香甜的糖焖笋渐渐的离他而去,小嘴巴就撅起来了,他想吃。在闻到香味的时候,什么减肥,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皇玛法。”他讨好的笑了笑。
恰在此时,胤禛过来接他回家,就听康熙立在一旁凉凉道:“他要减肥呢,可不能给他吃。”
胤禛静静地看着他,用一种你再作爷就揍烂你的小屁股的眼神。
弘晖收到视线,果断的捂住自己的小屁股,冲到康熙怀里,试图寻求帮助。
他用眼神喊救命。
康熙笑吟吟的把他推出来,冲着胤禛单掌伸出,做出请的姿势,并且垂眸开始用膳,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弘晖呆住。
他被皇玛法推出来几次了。
胤禛慢条斯理问:“听说你想减……肥?”
这个词也有意思。
弘晖疯狂摇头,他惨兮兮的坐在那里,奶里奶气道:“减肥做什么?糖焖笋这么香。”
他才不要。
刚才就后悔了,是皇玛法不给他吃。
“没事我吸着肚肚就不胖了。”他努力的屏息凝神。
康熙两人坐下用膳,一切事宜等会儿再说。
弘晖面前摆着失而复得的糖焖笋,顿时什么都忘了,快乐的用膳起来。
康熙和胤禛正絮絮的聊着朝政,从六品说到一品,这样交换着信息,康熙若有所思,他拍拍胤禛的肩膀,轻声道:“你也多为弘晖考虑。”
胤禛垂眸:“儿臣作为儿臣,只为汗阿玛考虑。”
“心偏了,处事便难以公允。”
康熙放下筷子,转身看向一旁正埋头苦干的弘晖:“可别学你阿玛。”
弘晖乖乖点头:“学皇玛法。”
等两人告退离去,乾清宫内又恢复寂静,康熙一人立在殿门口,望着外头昏黄的夜色。
宫中寂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
年轻时,身边萦绕着貌美的宫妃,也数不清要处理的政务。
如今一切走上正轨,能陪着他的宫妃没了。朝臣也各有心思。
高处不胜寒。
孤寡难料。
由弘晖带来的些许快乐,就这么消失了。
而胤禛走在路上,弘晖正歪着小脑袋看他:“阿玛,人果然有两面。”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切没有瞒着他,皇家的儿孙,向来容不下天真单纯,温室中养出的花朵,是没有办法面对皇家的诡秘。
弘晖若有所思。
今天聊的一切,他都知道。
等两人回贝勒府,就见门口立着道秀丽的身影,正提着牛角灯,期待的望着路上的行人。
“额娘!”弘晖甜滋滋的唤了一声,松开胤禛的手,哒哒哒的跑到乌拉那拉氏怀里,嘤嘤嘤的拱着她。
“好想额娘啊。”他软乎乎的撒娇。
乌拉那拉氏被他哄的心花怒放,赶紧弯腰要把他抱起来,却被弘晖拒绝了:“不抱哦,弘晖重。”
额娘还怀有身孕,现在小腹微凸,他都记得。
被他这么一说,乌拉那拉氏心中欣慰,摸摸他的小脑袋,软声道:“好,那额娘牵着走。”
一大一小两人施施然的往前走。
胤禛跟在身后,看着弘晖昂着小脑袋,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见闻,牛角灯温润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显得他像是会发光一样。
等回了正院,就问乌拉那拉氏有没有用膳,她摇头说没有,弘晖就赶紧牵着她坐在膳桌旁,软声道:“赶紧吃。”
“下次天色不早,你该吃就吃,不要等阿玛了,不值当。”弘晖凑到额娘耳边,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好。”乌拉那拉氏也压低声音回。
两人关于悄悄话的技能显然不太纯熟,不说震耳欲聋,也差不多。
胤禛点头:“弘晖说的对。”
等用完膳,三人就安稳的坐在软榻上,听着弘晖眉飞色舞的讲一些开心事。
索额图被捕,随着时间的推移,索党剩下的人更加疯狂起来,就连明党渐渐地也开始蠢蠢欲动。
索额图作为太子最大的靠山,素来只手遮天,给他的权柄都添上几分,如今他倒了,树倒猢狲散,就连太子都单薄几分。
不过他名下还有江南的文人,这倒是个棘手事。
而对于康熙来说,这要不要处置索额图,他心里也为难的紧。世人皆知,索额图作为太子的拥趸,这势力范围极其繁茂,将索额图处置了,让太子如何自处。
砍掉左膀右臂,这储君怕是要动荡。康熙想的很清楚,他什么都知道。
康熙轻轻地叹了口气。
寄予厚望的太子,在他幼年时,也是盼着能一生顺遂,好生的做个明君的。
如今架在这里,反而不好办。
朝中暗流涌动,渐渐地有一个人才浮现出来,那就是八贝勒胤禩,他虽然年轻,但处事周全。
一时间众人交口称赞,谁提起来都要夸两声。
胤禛冷眼看着,他时刻在关注着动静。
索额图按下不处置,朝中渐渐地又安静下来,没有离开谁就不转的道理,那些空缺快速的补充上了。
而弘晖每日里上课放学,这些都跟他无关紧要。
只康熙的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里。
等天气转暖的时候,这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弘晖懒洋洋的瘫在床榻上,翘着小脚脚哼:“要穿春衫。”刚做好的春衫,纽扣用的是亮晶晶的水晶,看着很好看。
他稀罕的不得了,想穿,但是乌拉那拉氏不给。
弘晖抱着小被子,眨巴着长长的羽睫,奶唧唧的撒娇。
乌拉那拉氏被他缠烦了,柳眉倒竖:“给你穿!”
她拿出新做的春衫给他换上,打开了大门,示意他出去。
弘晖满脸快活,哒哒哒的跑出去。然后用比跑出去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嘶。”他抖手抖脚。
外面真的太冷了。
乌拉那拉氏樱唇轻抿,绷住笑,直接拎着他的小耳朵往外扔:“快别回来。”
弘晖被小风一吹,透心凉,赶紧投进额娘香软的怀抱,惨兮兮的撒娇:“额娘我错辣错辣!”
快让他进屋。
这天是真的冷,看着艳阳高照,实则没什么温度。
乌拉那拉氏也心疼,赶紧牵着他往内室走,一边轻笑:“好了,把袄子换上。”
没得作一场。
弘晖赶紧冲回去换上自己的白绫小袄,暖和和的特别舒服,他珍惜的把春衫放在柜子里锁好,笑的眉眼弯弯:“乖啊,你还是躺柜子里吧。”
“就憋出来祸害人了。”
他这幅怨念的小样子,让乌拉那拉氏忍不住笑:“明明是你活该人家春衫。”整整齐齐的摆着,突然被拽出来,浅浅的穿一下,又扔回去了。
弘晖一想也是,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门外传来奴才压着的喊声,就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院墙上,正朝院里喊:“弘晖!”
“十四叔~”弘晖眼睛亮了。
他许久不见,属实想的厉害。
“快下来。”他蹦着喊。
胤禵没下来,冲着弘晖伸出手,示意他过来。
弘晖伸手。
一个小玉佩掷了过来。
他低头看,再抬头已经不见胤禵的身影。
小玉佩很可爱,是个小小的大熊猫啃竹笋,看来大家对他的这点小爱好,拿捏的很精准。
他当即就挂在腰间,挺着小肚子,乐呵呵的去找自己额娘:“怎么样?好看叭~十四叔送哒。”
乌拉那拉氏拿起来看看,不由得挑眉:“成色这么好?”关键是啃着的竹笋那点绿实在太巧了,真就画龙点睛之笔。
她朝外面看看,就听小太监说是十四阿哥已经走了。
他走了,有人来了。
胤祥立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奴才通传,等苏运来请,这才恭谨的走进正院,先是跟乌拉那拉氏请安,这才看向一旁的弘晖,温声道:“叔叔带你出去玩。”
“好!”弘晖脆生生的应了。
两人这才转身,施施然走了。
等坐上马车,小风一吹,弘晖就自觉的往胤祥的披风里钻,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十三叔,我们去哪。”他大声问。
胤祥朗笑:“带你去看看你喜欢的东西。”
这春日尚未到,但是有一样东西,定然会破土而出。
弘晖歪着小脑袋,灌了一嘴的风,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但是路越走越熟,他双眸就亮起来。
“庄子上打猎吗?”他兴奋的摩拳擦掌。
“春天不打猎。”胤祥道。
远远就能看到一群人在路边侯着,慢慢的就能看见,其中就有弘晖最喜欢的人。
“阿玛~”他兴奋的大喊出声。
胤禛回身,冲他挥挥手。
等停下,就见直郡王胤禔、三贝勒胤祉、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都在,再有身边伺候的奴才,很是站了一大片人。
他乖乖的请安,软乎乎的小声音甜极了。
胤禔弯腰,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阿玛真的是一刻都离不开你。”
时时刻刻就要带上。
弘晖挺着自己小胸膛,奶唧唧道:“是弘晖离不开阿玛。”
他乖乖的跑到胤禛跟前,抱住他的腿,等抱住的时候,不由得双眸亮晶晶的昂着小脑袋:“阿玛阿玛我是不是长高了?”
以前没他腿长的,现在差不多了。
胤禛怜悯的摸摸他的小脑袋,确实长高了,但没多少。
“对。”
他说。
把你看看你脚下踩着的小土堆这话给咽下去了。
晖晖崽高兴就好。
“嘿嘿嘿长高了。”他开心的不得了。
他哒哒哒的冲到胤祥跟前,奶唧唧的夸:“晖晖崽长高高了。”
众人不由得都笑起来。
“原来身边有个小东西还挺有意思。”以前几人都有些排斥,觉得小孩属实麻烦的紧,如今看来,倒是还好。
“到底作甚?”也不像是打猎,也没旁的风景,总不能来干逛。
众人不语,领着他往林子去。
走着走着,便豁然开朗。
“竹笋!”弘晖开开心心的往竹林扑,兴奋的不得了。
原来这是带他来玩的。
胤禛不由得眉眼柔和,看着他欢快的身影,也隐隐勾起笑容。
“四弟带孩子真有心得。”胤禔笑吟吟道:“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你也太惯着了。”
“闲散宗室的闲散子弟,轻松些又如何?”胤禛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回。
他敢这么宠着弘晖,是发现这小东西特别有主见,该玩的时候就傻乎乎,该学习的时候一丝不苟,那效率高的他自叹弗如。
才不到四岁的小崽,就是刚刚启蒙的年岁,他还不敢让他学太多,担心伤仲永。
所以整日里带他出来玩玩。
省的到时候出什么问题。
小孩子心里脆弱,弘晖又是吃过苦头的。他就想给他快活几日。
弘晖看见竹笋,高兴的眉眼弯弯,恨不得直接扑到竹笋上去。
“这么喜欢?”胤祥问。
他寸步不离的跟着。
弘晖乖乖点头,颤着脸上的嘟嘟肉,奶唧唧道:“这辈子只吃竹笋我也甘愿。”
别问,问就是喜欢。
胤祥点头。
众人围坐在一起,草地上有枯黄的草根和微微冒出头的青芽。
摆上炭盆,架起炉子。
这架势一摆出来,众人登时明白,这是要烧烤。
“要吃肉肉!”弘晖高声喊。
方才还说吃一辈子竹笋都可以的崽,大声的喊出自己内心的需求。
他是真的喜欢吃竹笋。
当然还有肉。
胤禛自然知道,一起都给他备好了。
弘晖一看,就自己忙着去挖竹笋,小孩没力气,却还是努力的挖。
胤祥想给他搭把手,他还不让。
说是自己挖的香。
等会儿回去要给额娘炖汤喝。
很快,烤肉的味道就传来了,弘晖也没心挖竹笋了,赶紧跑到胤禛跟前,乖乖的给他打下手。
“我跟你说我烤肉可好吃了。”弘晖小小声的跟胤祥说。
胤祥信了。
“那等会儿给十三叔尝尝味儿。”
弘晖一脸郑重的点头,表示你是叔叔,不管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他乐呵呵的翻着面,时刻注意着火候,然而等着等着,突然就见烤肉黑黢黢的,显然是糊了。
“唉,怎么会?”
他翻的可勤快了。
胤禛提醒:“你方才看那只飞过的鸟了。”
看的久了点。
弘晖:QAQ.
胤祥却一点都不在意,直接拿过来大口吃掉,轻笑着道:“很好吃。”
他赞不绝口。
要不然唇上还有黑色的印记,胤禛就信了。
“阿玛,我也给你烤一个?”弘晖满脸期待。
胤禛:……
倒也不必祸害阿玛。
“给你大伯烤。”他决定祸水东移。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胤禔,他奶唧唧道:“大伯?”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胤禔想拒绝,但是对上他亮亮的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无奈道:“行,你注意些火候。”
他没胤祥那涵养,不会面不改色的吃掉黑黢黢的烤肉。
弘晖乖巧点头,摩拳擦掌。
第一个糊了,第二串却像模像样,焦黄的外皮滋滋冒油,上头撒着调料,看着就好吃的紧。
弘晖看着都有些馋,他还是依照约定,直接递给自己大伯。
胤禔慢条斯理地接过,尝了一口,忍不住点头:“不错。”
这都是提前腌过的,只要烤熟了,味道定然不错。
胤祥那个属实是一回生了。
他一闹,气氛顿时火热起来,众人也不叫奴才来烤,亲自动手,互相送着吃。
弘晖吃的小嘴巴鼓鼓,粉嘟嘟的小嘴巴油汪汪的,嘴角因为吃串就有一道剌出来的黑印。
众人吃过一回,想想有些腻,又叫奴才温酒喝,是度数很低的浊酒,浑浊的汤汁带着些许甜。
弘晖凑近闻闻,好奇道:“为什么要喝酒?”
胤禛一脸深沉:“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胤禔就直接的多:“小屁孩子懂什么。”
弘晖一噎。
他两手一摊:“小屁孩子不问了。”
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长大,这是两码事,就不委屈自己了。
胤禛摸摸他的头,吓唬他:“再问给你喝一杯。”
弘晖紧闭小嘴巴,他让…“吃肉吃肉。”
众人不免又哈哈大笑起来,胤禛捏捏他小脸,温柔道:“还学会敷衍了。”
众人吃吃喝喝的倒是很高兴,胤禔看着众人,话到嘴边,他看了看胤禩又咽下了。
胤禩作为异军突起,他想问问他的心思,又觉得一切都在不言中。
既然冒出来,那定然是有想法的。
现在一切都没有挑明,还是混沌着来好,要不然到时候这见面就没这么和乐了。
他慢慢的饮着酒,老三、老四、老十三都是跟着太子后面跑,这太子失势,都是兄弟,他不信没点想法。
而他占着长,又被汗阿玛寄予厚望,若太子倒下,头一个就是他。
他慌什么,下头的兄弟们慌才对。
他这么一想,又老神在在。
胤禛喝酒间隙,睁开眼睛看看众人,又双眸微眯,静静地喝酒。
等喝过一轮,肉也吃的差不多。
众人就开始抱着茶盏喝茶。
聊着聊着,就见不远处,胤礽走了过来,他含笑跟众人打招呼:“真巧,在此处碰见了。”
众人也赶紧起来请安。
胤禛见大哥面色有异,不由得心中轻嘲,这是个把太子当对手的。
如今汗阿玛春秋鼎盛,对手从来都不是太子,自古以来,太子能安安稳稳坐上皇位的可没几个。
胤禛恭谨请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胤禔看着胤礽,眸中火药味十足,说话也带着阴阳怪气:“嘶,太子弟弟的胳膊是不是不太舒坦。”
胤礽面色一黑。
这话属实气人的紧。
“大哥的胳膊舒坦就成,可别跟孤一样,突然摔折了胳膊。”
两人短兵相接。
弘晖看着两人,他在人后没说话,先前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大家相聚,还没有这么浓的火药味。
这就过了个年,太子略有失势。
真厉害。
他在心里叹气。
两人说着,胤礽转向一旁的胤祉,乐呵呵道:“修书修的怎么样了?”
胤祉笑着回,说是人手众多,汗阿玛又重视,拨款也利索,所以进展还比较快。
进展快,自然能出成绩。
这样寒暄几句,就听弘晖道:“阿玛,想尿尿。”
他憋半天了。
但是大家一直都在聊天,实在是没机会说,他快憋不住了。
胤禔不在意道:“喏,尿那。”
他随手指的地方,就离众人三尺远,弘晖站过去,惨兮兮道:“不成吧。”
总觉得会弄他们鞋上。
胤祥上前抱着他,往竹林里去。
等解决完,众人还在原地等着,胤禩笑着调侃:“还害羞呢?”
弘晖大大点头。
几人这才施施然的又往回走,初春的风依旧凛冽,但是比冬天到底少了几个刺骨寒凉。
吹在脸上也凉,好歹没有刀割的疼。
弘晖兴奋过,玩过,又吃饱了,在胤祥怀里一窝,就有些昏昏欲睡。
“阿玛,抱。”他伸着小胳膊撒娇。
在众人以为胤禛不会抱的时候,他熟练的接过,兜住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蛋,轻声道:“睡吧。”
实在可爱的紧。
他就闭着眼睛窝在他颈窝,睡着了。
胤禛连说话声音都放低了。
众人各自回府去了。
胤祥一路跟着胤禛往四贝勒府去,走到门口,就看见大门口坐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
“哟,这不是四哥吗?”
他把哥咬的特别重。
给弘晖送完小玉佩后,就往八哥府上去了,谁知道他没找到人,说是出去玩了。
然后他在街上溜达一圈,想想有些无聊,就回来找弘晖玩,这一下不得了,竟然也说是出去玩。
被胤祥带着出去玩。
没喊他。
八哥没喊,四哥也没喊。
他快气炸了。
胤禛看见他,头疼的捏捏眉心。
这个弟弟真的是作孽啊,
这又得哄。
弘晖哒哒哒的跑过去,凑到他跟前,奶唧唧的喊:“十四叔。”
胤禵拱了拱手:“不敢当。”
出去玩竟然不叫他,只叫了胤祥。
他要炸了。
疯狂的炸。
弘晖歪着小脑袋,凑到他跟前蹭蹭,奶唧唧道:“不气不气。”
他其实也有些理解,这阿玛真不能带十四叔玩,两人要是拧成一股绳,首先就成了靶子。
毕竟他手里捏着户部,十四叔在兵部,他要是使劲把直郡王架空,那两人文武双全,在朝中真的所向披靡。
毕竟亲兄弟。
但是这话没办法跟十四说。
之前隐晦的提过,他根本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更是因为没有胤祥的待遇好,而在四贝勒府门口闹。
胤祥抿着嘴不说话。
这就是被宠大的孩子,跟他不一样,他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想想后果。
可胤禵不用。
就算他闹腾的再厉害,也不用考虑任何后果,因为他知道,四哥根本不会对他如何。
至于四哥的冷脸,他显然是当没看见的。
胤禛只冷冷的看着他,压着脾气道:“你如今年岁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任性。”
打人不打脸,闹了别在门口,他这都占全了。
胤禵梗着脖子:“你为什么不叫我。”
他就是难以接受。
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次聚会,不是人人都能凑上的,连老十都没去。
最起码他不能叫。
至于老八为什么没叫他,他也不知道。
他虽然想人前疏远些,但是也不想闹的太难看给别人看。
胤禛面色铁青。
见他真的生气了,胤禵反而软下来,他捏着弘晖的小手,小小声的哼:“为什么不叫,我不是你同胞弟弟吗?”
胤禛看了胤祥一眼,轻轻叹口气。
这真是有恃无恐。
“苏培盛,送十四回去。”整日里在这闹,总归不是法子。
胤禵还以为他会解释一二,谁知结果是这,整个人呆了呆,瞬间更生气了。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
走一半回头看一眼,见胤祥立在胤禛身后,正静静地看着这里,心情愈加复杂。
他得不到的东西,可真多。
胤禵眨了眨眼,心里难受极了。
弘晖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也有些心疼,却没说话。
人生很长,也很短。
换句话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胤祥嘴巴微张,到底没说话。
胤禛捏了捏眉心,低声道:“走吧。”
太师椅被奴才撤下,好像还能看见那上头坐着眉眼桀骜的清瘦少年。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往正院去。
“额娘!”弘晖脆生生的喊,虽然刚出去,但是他想额娘了。
“额娘的缠线蛋回来了。”乌拉那拉氏撩开帘子走出来,见胤祥也在,就笑着打招呼。
“十三爷来了。”她说。
胤祥赶紧躬身打千:“四嫂。”
互相见过礼,乌拉那拉氏这才道:“十四这孩子,没吓到你们吧。”
他知道都去玩不带他以后,气的跟什么一样。
弘晖摇摇头:“不怕。”
他就是求温暖的,并不害怕。
乌拉那拉氏点头,叫苏运上茶上点心,一边招呼着胤祥坐下吃茶,胤禛就说不必管他。
等几人坐定,又说几句话,胤祥这才告退离去。
“十三性子沉稳。”乌拉那拉氏夸。
以前就是个少年老成的,和胤禩那脸上时刻挂着笑让人如沐春风的不同,他相对来说要安静些,但是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好生听着,还会放在心上办到,这就比较难得了。
胤禛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弘晖,方才睡得香,回来了又精神的不得了,在这里玩的兴奋。
“这孩子,平日里他读书习字多催他出来玩。”胤禛叮嘱。
到底年岁还小。
乌拉那拉氏点头,轻笑着道:“知道。”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她也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娃看着就香,还是他真的好极了。
“本来觉得自己的腰围没变化,但是这兜衣的金链子短了,又打长了一截。”乌拉那拉氏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惋惜自己纤细的腰肢。
胤禛看向门外的弘晖,他伸出大掌,在她腰上比划了一下,挑眉:“放了一寸?”
乌拉那拉氏呆住:“你怎么知道。”
这量的也太准了。
“日日丈量,自然准。”胤禛随口道。
乌拉那拉氏登时红了脸,娇嗔的横了他一眼:“满嘴胡说。”
胤禛瞥了她一眼,见她小脸红的几欲滴血,反而凑近了些,用鼻尖蹭蹭她嫣红的脸颊,在耳畔问:“嗯?不知明澜想到哪里去了?”
乌拉那拉氏被他唇齿间的热气喷在耳畔,登时软了身子,她努力的别开脸,小小声的哼:“别。”
她羞的小脸红透。
胤禛用指尖摩挲着她粉嫩的唇瓣,眸色幽深:“爷等天黑。”
乌拉那拉氏抿唇,顶着他深邃的眸光,昂着小脸蛋…“不怕。”
说着不怕的人,等给弘晖哄睡后,便开始拿着针线来做,偏偏她又说做样子,绣绷子拿倒了都不知道。
胤禛走到边上,她就故作认真。
那小样子可爱极了。
胤禛吹熄了蜡烛:“安歇吧。”
第二日,弘晖早早起来,跟着胤禛一道往宫里去,一边奶唧唧道:“往后都如此吗?”
如果他不死,最起码未来十年都是这样的生活。
早出晚归,都是为了读书。
想想就叫人深深吸口气,实在太可怕了。
“对。”胤禛闭目养神,老神在在。
这算什么,还没开始,
等他正式进学后,还有布库等着他,基本上就是读书读累了就去布库,布库累了就回来读书。
每一天的睡眠都特别好。
因为根本世间不够,
不是你在课上听完了就好,而是你要吃透,要应对汗阿玛的考校。
这并不容易。
兄弟们卷生卷死才过来的。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时日,抱着书睡着,就站着背,站着也困就走着背。
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谁是轻松容易的。
弘晖:……
不用说这么细,我还是个四岁的孩子罢了。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
等进了乾清宫,就见康熙正在发脾气,他现在养气功夫已经到家了,但是朝堂上有太多气人的事,这也是难免的。
弘晖赶紧捧着茶盏上去哄:“快别气了,喝口茶。”
康熙见是他,怕吓着小孩,就灌了一大口茶,独自生闷气。
“汗阿玛。”弘晖说着,上前去给他顺气:“别气别气,气坏身体无人替,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这小词一套一套的,康熙被气笑了:“怎么说?”
弘晖一脸无辜。
什么怎么说。
“他们说朕除了索额图是心胸狭隘容不下人。”这些小道消息,慢慢的在京城蔓延。
弘晖歪头:“这不跟当初说我是一样的吗?”
康熙心中一凛。
既然索额图已经倒了,这高士奇也不在他麾下做事,同样的消息又如何传出来的。
康熙眯了眯眼睛。
他想,这背后还挺有意思的。
“不必捂着索额图的罪名,都散发出去。”他压低声音道。
弘晖乖乖的给他捧着水喝。
康熙顺了顺气,又忍不住叹气,他一直捂着索额图的罪名,也是想着给太子一点缓冲,让他脸面上好看些。
如今看来,倒是不太需要了。
弘晖看着康熙,倒真的心疼了,帝王不好做,属实不好做。
“皇玛法吃口糖。”他从荷包里把他今天的糖给贡献出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糖是很难得的,但是对弘晖来说,太过唾手可得,反而让乌拉那拉氏限制他每日吃糖的数。
今天就这一颗,给他。
康熙接过吃掉,他摸摸弘晖的小脑袋,低声道:“你说皇玛法错了吗?”
他没打算听结果。
然而弘晖却说:“没错。”
“皇玛法为国为民为子孙,不会出错。”
仁字成了他的枷锁。
康熙笑了,敲敲他小脑袋,温声道:“人不大话不少。”
弘晖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我的皇玛法怎么会有错,有错也是别人错。”
康熙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读书去。”
弘晖明明在劝人,却被打了,登时气的要命,小脸都圆鼓鼓的。
他扑通一声坐在凳子上,登时吓了胤礼一跳,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软声:“咋了?”
“没事,听课。”他来得晚,侍讲已经开始讲课了。
心里赶紧坐端正。
他现在课业压力非常大。
德妃每日里会考校功课,他要是不会,倒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他害怕那种眼神。
所以每天都认真听。
然而这些对三岁半的崽来说实在太难了。
但是身边的弘晖都会,明明两人同时听课,他都会了,也会背了,他却什么都不会。
小小的胤礼,胤礼有大大的不解。
弘晖下课后,立在瘫在桌子上,等着小太监给他拿水喝。
一转头就见胤礼正捧着书背,就好奇的凑上来:“你怎么这么勤快?”
胤礼惆怅一叹:“话要从你玛嬷那里说起。”
他痛苦啊。
弘晖淡淡的哦了一声,这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至于胤礼的痛苦,那就对不住了。
他不痛苦就好。
他幸灾乐祸的拍拍胤礼的肩膀:“赶紧背吧。”
然而人都是不能嘚瑟的。
晚上下课的时候,永和宫的小太监就过来接人,说是许久不见弘晖了,实在想的慌。
弘晖:……
救命。
没人会救他。
等进了永和宫,请安问礼过后,就听德妃开始考校功课,看得出来,她的文化素养也特别高,什么都懂,在问题上也特别的刁钻。
弘晖一一答了。
德妃说:“答的不错,差点就比得上你十四叔了。”这是她心中最好的赞扬了。
但是弘晖有些不爱听,他鼓了鼓小脸蛋,没说话。
德妃又看向一旁的胤礼,问了一遭,不太满意的皱着眉头:“上课的时候认真听。”
一句话,就让胤礼眼里含了一泡泪。
他有认真听,德额娘这般叮嘱,跟他平日里上课都在玩一样。
弘晖怜惜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吃不吃点心?”德妃问。
弘晖摇摇头,奶里奶气道:“谢谢玛嬷,我不吃。”
正说着,梁九功来了,说是万岁爷传召,叫他领小阿哥过去,有话要问。
德妃点头。
等出了永和宫,弘晖赶紧牵着梁九功的手,心有余悸道:“好爷爷,终于出来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梁九功都知道,却还是温声道:“当着老奴的面可以说,在外头可万万不能说了。”
弘晖点头表示知道。
他进了乾清宫,扑进康熙怀里,惨兮兮道:“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别人比。”
康熙就拍着他的背,轻轻一笑:“朕这不是立马把晖晖崽救出来了吗?”
这个救字,就很有灵性。
第50章
弘晖心有戚戚然点头。
“晖晖崽叩谢汗阿玛救命之恩。”他不住唏嘘。
康熙斜睨着眼睛看他:“你倒是叩。”
弘晖:?
我随口一说, 你不必当真。
“想吃肉肉了。”弘晖肚肚饿了, 刚下课就被薅去问话。
康熙直接叫奴才给他上膳,想吃肉就上肉,现在春笋已经出来了,一口笋一口肉, 吃的不亦乐乎。
五花肉被炸出油, 微微焦黄,吃起来不腻口, 带着嚼劲和咸香,好吃的人口中津水四溢。
而春笋的清香爽口更是让弘晖赞不绝口。
“皇玛法,真的好好吃。”他吃的小肚子饱饱, 窝在康熙怀里睡觉,乐呵呵道:“想盼着春天快点来了。”
时间总是经不起盼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 这风中渐渐的带了温柔。
弘晖疯狂想脱掉夹袄穿上春衫, 然而就算杏花开了, 春风也凛冽的紧, 偶尔还想下点雪。
然而杏花微雨的时候, 确实也让人能闻到春的气息。
“炸香椿鱼!”
把香椿嫩芽洗干净, 裹上鸡蛋面糊, 放在油锅中煎炸, 炸至金黄再捞出来控油, 再过一道油,撒上白芝麻, 如此吃着就极好。
羊肚菌酿肉等等,又鲜又香,好吃的不得了。
弘晖每日里最期待的就是用膳时候,他很喜欢。
而在这个春日, 康熙终于下令,将索额图圈禁在宗人府。如此一来,代表着太子一系的失势。
胤禔彻底的抖起来,有明珠加持,他的势力一时无人能及。隐隐以储君自居,就连面对太子,也是冷眼相看,全不复当初的恭谨。
弘晖倒是一如既往,他乖乖的跟胤礽行礼,平日里就算他冷眼,也没什么反应。
原来还和谐的兄弟情,在此时快速的崩塌,彼此间见了,再不能像往常那样安稳的坐下吃酒喝茶。
贝勒府,正院。
胤禛坐在软榻上,宽肩厚背,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剑柄。细密的汗珠在脊背上汇聚,行成一片水痕,正缓缓的往下淌。
他方才练了会儿剑。
而弘晖正坐在他身旁,捧着小脸蛋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阿玛,奶里奶气道:“我以后要像阿玛一样。”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你努力。”
弘晖听见这三个字,就像是跟他说你可以一样,顿时兴奋的不得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双眸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乐呵呵道:“真的吗?”
胤禛没搭理他,起身披上外衫,施施然的往浴室去。
等快跨过浴室门的时候,这才轻声道:“嗯。”
弘晖欢呼着扑进乌拉那拉氏怀里,搂着额娘的腿,昂着小脸,软乎乎道:“听见了没?”
“阿玛说我以后会跟他一样。”
乌拉那拉氏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嗯,我们的弘晖以后要做巴图鲁。”
巴图鲁定然是做不成的。
因为他这甜甜软软的小模样。
但是不妨碍拿这话来哄他。
弘晖美滋滋的拿着小木剑去耍,一边念念有词:“练剑要从娃娃抓起。”
能胤禛穿上衣裳,收拾好,他这才施施然的往外走去。
在福晋和大阿哥都穿夹袄的时候,他已经穿上春衫,正静静地立在杏花树下。纷纷扬扬漂落的杏花,漂亮的就像是一场梦。
给胤禛冷厉的面色都染上几分柔和。
弘晖坐在小椅子上,正在捡落花,他乐呵呵道:“这是不是可以做鲜花饼?”
想想堂堂贝勒府大阿哥,竟然想吃鲜花饼在地上捡花朵,就有些离谱。索性叫小宫女去园子里摘花来做饼吃。
等摘来一堆早开的玫瑰花,弘晖不由得馋了:“做成玫瑰花饼,肯定好吃的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吃了。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小脑袋,笑吟吟道:“你喜欢就好。”
“哪里有种蔷薇花的?”弘晖昂着小脑袋问。
乌拉那拉氏沉吟,这具体谁家种,她还真不太记得,等八福晋来访,她就帮着问,说是看哪里有。
“家里庄子上就有,盖因我喜欢蔷薇花,每每挑好的移植过来,故而每年都种上许多。”
郭络罗氏就笑着回,说他要是喜欢,今年就揪花给他使,刚好这开了一波。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心疼,毕竟这是她最心爱的东西,不过送给弘晖,倒也相得益彰。
刚说完,隔日的功夫,老八府上的小太监就拉着车来了,直接送过来一车,乐呵呵道:“福晋叮嘱,送来给大阿哥玩。”
弘晖看着满车都是花,顿时呆住,他想想中不过一篮子罢了,如今有这么多,倒是正好。
去酿酒作坊借蒸馏设备来,架着就开始做花露。
乌拉那拉氏将信将疑:“这行?”
弘晖点头:“不拘他行不行,咱试试再说。”如果他没记错,确实是这样,如果他记错了,那当他没说。
等炉子架上,弘晖殷切的盯着,他搓着小手手,开始给乌拉那拉氏画饼,就说这要是到时候做出花油、花露来,就给她开个铺子,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乌拉那拉氏畅想一下京中花露皆出自她手,确实令人兴奋的紧。
“好。”她信了。
并且也满怀期待。
两人盯着看,等胤禛回来的时候,就见晚膳都摆在此处,娘俩紧张的不得了。
胤禛:?
“你们在作甚。”
他皱眉问,方才回正院问了一圈,不见人影,问了奴才找过来,就见娘俩是这姿势。
“蹲未来的钱粮。”靠弘晖发家致富了。
胤禛:……
还不如做梦来的快。
然而——
“你看这是啥?”弘晖一脸惊喜的看着玻璃瓶。
里面汇聚出一滴一滴的水珠。
像是露水,又像是珍珠。
总感觉花露成了。
两人兴奋的不得了。
胤禛:……
你们开心就好。
然而两人真的成了,这么大一车的蔷薇花,真被两人鼓捣出蔷薇露和花油来,比对以往用的,根本不差什么。
“额娘,都送给你,兑水喝或者抹脸使都成。”弘晖乐滋滋的,他还给漂亮婶婶灌了一小瓶。
乌拉那拉氏满心欢喜,捧着玻璃瓶看向胤禛,柔声道:“看看,弘晖弄出来的。”
他可真厉害。
当初弄出来玻璃,现在弄出来花露,真是叫人惊叹不已。
她的崽。
她可稀罕死了。
胤禛带着两人往正院走,捏着眉心有些头疼,这两人的表现,真的是不够端庄稳重。
他没说什么。
孩子高兴就成。
乌拉那拉氏捧着小玻璃瓶,看着里头的花露,高兴的跟什么一样。这是弘晖辛辛苦苦弄来送给她的,自然意义不一般。
胤禛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便神色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你若喜欢,在庄子种上蔷薇花,来年还做。”
今年定然是来不及了。
乌拉那拉氏抬眸,抿着唇露出清浅笑意,神色柔和:“好。”自家爷愿意听她说话,她心里自然高兴。
谁知——
自打弘晖说要花,这四贝勒府就快被花海给淹没了,先是八福晋往这里送,紧接着被旁人知道,胤祥送,胤祥送完胤禵送,特别是胤禵,就像是发誓要把旁人压下去一样。
四贝勒府每天都有收不完的花,天天炉子开着做花露,刚开始弘晖还兴致勃勃的盯着,后来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真无聊。
他说不要花了,已经攒够要用的了,并且连花酱都做上了。
那花露送了一圈,相熟的都送了。
胤禵风雨无阻的送。
春日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下着,胤禵就压着花车,手执青纸伞来送。
“弘晖~”他远远的喊。
氤氲的湿气让天地间都带着一层薄雾,隐隐有些看不大清楚,弘晖立在廊下,兴奋的蹦跶:“我在这里~”
没到春日想春日,到了春日下雨,又念着不如冬日方便。
“看看,花。”胤禵骄矜的抬着下颌。
他想明白了,他和弘晖好,来四贝勒府是来寻弘晖,关四哥何事。
不愿意搭理他。
弘晖也有些无奈,他惨兮兮的抬着小脸蛋:“不做花露了。”
要那么多花,真的要卖花露不成。
胤禵轻哼:“一下子买太多了,不成,你得做,要不然就浪费。”
这么好的花,旁人知道是贵人要的,一点都不敢怠慢,都是给的好东西,现在他说不要了,他根本没地方收拾。
必须要。
弘晖懂了。
他开始跟老牛一样,兢兢业业的开始做花露,等能送的人送一遍,还是累积了一大堆。
“十四叔,你到底买了多少花?”弘晖都快崩溃了。
“零花钱花完了。”他不能输,反正要比十三送的多,让弘晖看看,到底是谁对他好。
弘晖感受到十四叔这满满的溢出来的爱,颇有些无言以对,他琢磨着,以后不能轻易开口了。
耗光十四叔的零花钱这事,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没事,赶明再问额娘要。”反正要多少就有多少,丝毫不慌。
身后跟来的胤禛听见,神色有些愣怔,他以前也曾想过要对额娘好来挽回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一开始就摆烂爱谁谁。
他辛苦攒了些银子,装在小匣子里送去给德妃了,想着尽孝心,结果隔日功夫,就隔日,就瞧见十四抱着匣子,抓着里面的碎银子赏人。
胤禛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伤透了,从此熄了想要和好的心。
有些情意,属实勉强不来。
如今再听来,心中还是有些恍惚。
看着胤禵眉眼微挑,带着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氤氲着无边灵气,不似他整日里死气沉沉。
他是有些艳羡他的。
让小太监把花车拉去处置,三人施施然的往内室走去。
胤禵看着胤禛淡然的眉眼,他轻声道:“八哥来找我了,意思良禽择木而栖,叫我好生想想,说是等以后尘埃落定,便没有这等好时候了。”
“是吗。”胤禛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沉吟片刻,看向少年忐忑的眉眼,终究不忍心,提点道:“这天下终究是汗阿玛的天下。”
而不是储君的,也不是长子的。
真想问鼎皇位,这关于帝心的揣测,就应该放在首位。
弘晖在一旁疯狂点头:“皇玛法如今身体正好,身强力壮,哪里容得下旁人觊觎。”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移话题。
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看我种的含羞草。”弘晖捧着两个小叶子过来,兴奋的不得了。
胤禵没见过含羞草,但是他见过草,迟疑片刻:“你确定这是含羞草,而不是草?”
弘晖:?
你在说什么。
他一脸茫然的昂着小脑袋,总觉得不得了,胤禵这话简直粉碎了他的梦。
“这尖尖的叶子,外头很多。”他近来老是跟花农打交道,见了不少。
弘晖傻眼,他还不信。
他皱着小眉头,迟疑着问:“还有一颗叶子圆圆的,被我给薅了。”
弘晖以为那是草,薅的特别果断。
这。
尴尬了。
“没事我重新种。”
他种子备了好些,就是防备一次种不成功,还要来第二次的情况。
现在就正好,用上了。
胤禵摸摸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轻声道:“没事,若是没了,赶明小爷给你。”
他冲着胤禛骄矜的抬了抬下颌。
胤禛懒得搭理他,转而道:“如今局势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且稳当些。”
这话胤禵不爱听,他要什么稳当,他就要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整日里忙忙碌碌的也不知图什么。
“不管。”
他挑眉。
胤禛也就不再说了,他看着少年身量清瘦,却像修竹一样挺拔,带着锐气。
胤禵踏入雨中,匆匆离去。
弘晖看着十四叔的背影,他沉吟,等到康熙晚期,这兄弟俩就成了最大的竞争者。要不怎么说德妃厉害,生的两个阿哥,最后竟然都是皇位的热门人选。
他看向自己阿玛,就见他眉眼幽深,舒缓的表情下,不知是怎样波涛汹涌。所以历史评价他很冰山冷面,也很闷骚。
弘晖在见证历史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
胤禛见他眼神坏坏的,一巴掌糊上去再说:“怎的?”
弘晖:?
说打就打,老年人不讲武德。
他撅着小嘴巴,在胤禛背后比比划划,哼哼唧唧的凶。在胤禛察觉到异常回首看他,又瞬间乖巧讨好的笑。
两人一道回了正院,乌拉那拉氏正生无可恋的躺着。
“好难受。”就是浑身无力,具体哪里难受,那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难受。
胤禛坐在软榻边上,大掌拽住她纤细的小腿,捏了两下:“软?酸?”
乌拉那拉氏点头。
确实是。
还有种跟发热一样的无力感,她叫太医来看过,说是孕期的正常反应。
就让人很无奈。
其实她也知道,这八福晋比她还难受,整日里吐的不成,头发都白了几根。
看到白头发的时候,她是真的惊了。
不过她向来知道怀孕对身体的摧残,只是看着郭络罗氏格外的触目惊心些。
“唉。”她轻叹。
摸摸微凸的小腹,突然就想着赶紧生下来才好。
弘晖也跟着坐在边上,伸出自己的小肉手给乌拉那拉氏捏腿,一边奶唧唧问:“额娘力度怎么样?”
乌拉那拉氏哪里舍得他动手。
“叫苏运来,你快坐着吃些茶。”她缩着腿不肯叫他捏。
胤禛:……
方才爷说给你捏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冷哼一声立起身来,想想又端杯水递给她,问太医怎么说,就说都是这样,他不由得也有些无奈。
“再有几个月就生了,快了。”这几个月才是真难过。
乌拉那拉氏在劝自己,也在安抚胤禛弘晖,想说生完这个就不生了,想想又不敢说,贝勒府总要出生孩子的,她不生,别人就会生。
“没事,歇一会儿就好,晖晖崽别担心。”
孕期的麻烦,远不仅仅如此。
她说了一声,就神色不自在道:“我去更衣。”
弘晖心疼了。
为了繁衍,生生把天边女神给拉了下来。
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离开的身影,他抬步往外走,弘晖就张开小胳膊挡在他面前,一脸戒备,压低声音道:“都是因着您才如此的,不许嫌弃。”
胤禛满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嫌弃了,他都不知道。
“是要去书房。”
原就是看看娘俩罢了。
弘晖认真道:“额娘已经很难受了,你要好好的哄她,爱护她,不能让她伤心难过了,你可以有很多很多个侍妾,但额娘只有你。”
“人的心只有一个,伤了就没了。”
弘晖说的头头是道。
胤禛不由得气笑了,他挑眉:“小孩子想太多长不高。”
弘晖:?
他揉揉小脸蛋,一脸惊恐,惨兮兮问:“真的吗?”
胤禛一脸深沉的点头。
“对。”
他说的斩钉截铁。
弘晖登时愣住了,他鼓着小脸蛋,惨兮兮道:“呜呜呜我要长高。”
他才不要长不高。
他还没有长高过。
被拿捏七寸的崽,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他扑进额娘香软的怀里,惨兮兮道:“额娘,小孩想太多会长不高吗?”
乌拉那拉氏看着胤禛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她随口应:“对。”
坊间是有这样的说法。
弘晖:QAQ
直接泪奔。
他以后再也不多想了。
他要长高高,很高很高很高,比阿玛还高。
等再进乾清宫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背着胤禛偷偷问康熙这个情况,谁知道他也点头。
弘晖:QAQ
继续泪奔。
他扑在康熙怀里,惨兮兮道:“昨儿想多了,阿玛说我长不高,但是我不信,不曾想,今儿您也这么说,皇玛法是我最信重的人,你说是定然是了。”
康熙了解完来龙去脉,不由得无奈:“偶尔一次没事的。”
弘晖这才放心下来,小嘴叭叭的说吓死他了。
他对长高有执念。
亦或者说对长大有执念。
左右就是想要。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想长高就多动弹,多吃点。”
弘晖的个子并不低,在同龄人中不说是佼佼者的存在,那也是非常高了。
小脸肉嘟嘟,捏着特别软。
康熙有些爱不释手。
两人这样说着,弘晖窝在他怀里,砸吧着小嘴:“想吃葡萄。”
康熙:?
这想法属实有些昏君啊,
他都没敢想过。
“这季节哪来的葡萄,没有。”他直接道。
“我知道,就是馋嘴罢了。”弘晖惆怅一叹。
康熙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有个法子。”弘晖道。
康熙:?
“什么?”他瞬间激动起来。
弘晖就笑眯眯的说,现在玻璃技术已经成熟了,可以做暖房了,这冬日种夏日的蔬菜,轻而易举。
“可是下雪的时候,温度还是不够高。”康熙瞬间否定。
“可以加温,烟道、热水都成。”只不过成本比较高。
康熙若有所思。
“还有呢?”他问。
弘晖两手一摊,他不知道,得农人慢慢试。
康熙就知道,这果然是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
特别不成熟。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听见说太子求见。
等人一走进来,弘晖就怔住了,他还接待头一次见太子,那真的是面若冠玉君子端方,如今眸中不知何时有了阴翳,瞧着就有几分阴郁暴戾的意思。
和以前那种眉眼舒展截然不同。
他静静地看着。
康熙见了他,就板起脸:“所为何事?”
太子想好了说辞,一见他冷脸,和身旁的弘晖,登时有些难堪,他抿着嘴,犹豫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儿臣来求汗阿玛为索额图请太医,他身子实在有些不好。”
从传出来的消息看,许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康熙冷冷的看着他,皱眉:“你二人还有联系。”
胤礽瞬间怔住,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也就是他病成这样,才叫人把消息传出来拔了。
然而看着康熙冷厉的眉眼,他心头梗着一口气,曾经他父子二人,也是可以随意讨论朝政。
如今竟连说一句,也要猜忌暴怒。
胤礽心里有些委屈,却还是认真解释:“儿臣见他病的可怜,实在是不想寒了老臣的心,故而来禀一声。”
“寒了老臣的心,你是在说朕昏庸严苛,不如你太子仁善?”
康熙大掌捏着玉笔,手指都捏出白痕。
弘晖看着不由得愣怔,父子情深,到头来竟然是这样收场,也让他很是想不到。
看着胤礽努力的撑着脊背,在康熙的威亚下,丝毫不退。
索额图已经病重,能救他的只有太子一人,他若是放任不管,那真是含了老臣的心。
弘晖唏嘘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也疯,恨也疯。
那他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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