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康熙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一半, 自己又收起来。

    当今不过他一个皇帝罢了,他自己和自己比,然后把自己给比赢了, 所以说他在皇帝里面排第一。

    “在你认识的人中,朕排第几。”他追根究底的问。

    弘晖撅着小嘴巴,乐呵呵的看着他,软乎乎道:“你知道吗?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非得要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他病一场,更会气人了。

    康熙生气了。

    然而看着他水润润的双眸, 还是有些舍不得凶他,直得惆怅一叹:“惯会气人。”

    弘晖笑的眯起眼睛,窝在康熙怀里, 软乎乎的蹭着他撒娇:“皇玛法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呀~”

    康熙瞬间被他哄好了,开心的不得了。

    “好吧好吧,朕勉强也爱你三分。”他说。

    弘晖鼓着脸颊, 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笑吟吟道:“只有三分吗?”

    康熙正要点头, 就见弘晖眨巴眨巴眼睛, 乐呵呵的望着他, 软乎乎撒娇:“能不能多一点点。”

    “好。”他说。

    两人说笑着, 一边又往冲,弘晖就笑,他贴着康熙, 软声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

    康熙:……

    他就病了五日而已,说的像是五年一样。

    “哪来的这些年。”

    “做梦呀。”

    弘晖理直气壮。

    梦特别真,他真的过了很久很久。

    康熙揉揉他的小脑袋, 没有反驳,笑眯眯道:“你梦里过了几年,现在岂不是已经十岁了,半大小子可以随便使了。”

    “给朕拉磨。”他高傲抬头。

    弘晖呆住,这个角度是他不曾考虑过的,怎么还有拉磨这回事。

    “什么梦?什么几年?”他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软乎乎道:“我不过是个55个月的宝宝罢了。”

    “很小哦。”他说。

    康熙也跟着呆住,为了显示自己年岁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属实令人想不到。

    “小宝宝吃起来肯定很嫩吧。”康熙侧着眼睛笑。

    弘晖:QAQ

    打不过打不过。

    玩了会儿,御驾又开始前行,弘晖撅着小嘴巴:“什么时候上船啊?”

    他在陆地上已经看腻了,真的很想换换口味,去体验一下别人腻歪的船上人生。

    “再有两日,差不多就到了。”康熙道。

    这一路其实也挺有意思,但是弘晖一直病着,一直都耽误,不曾好好的去玩,才觉得很没意思。

    “等回程的时候,你腿好了,再好好玩。”康熙安慰他。

    弘晖不由得期待起来,笑眯眯道:“好滴。”

    他很好被安抚了。

    他让苏运抱着他,躺在一旁的马车上,昂着头,望着蓝天白云,闻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舒服。

    这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再次拥有,心里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以前他总是心里很没有安全感,经过这次梦境,属实是开心极了。

    他整个人都沉淀下来。

    那些一直没有安全感的东西,突然就变的很有安全感,他不确定的东西,梦境中,阿玛都给了他最真切的答案。

    自此,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介意的了。

    就算历史上弘晖的处境不大好,结局也不好。然而事在人为,现在的弘晖不是以前的弘晖,现在的胤禛也不是以前的胤禛。

    事情在变,过程在变,结局怎么可能不变。

    如果他对胤禛一直心存防备。

    那他定然会有感觉。

    人心经不起猜忌。

    他决定轰轰烈烈,好好的爱阿玛。

    如果结局不好,最起码他曾经争取过,而不是碌碌而为,什么都没做。

    弘晖想着,就站着车辕上,大声的对着后面喊:“阿玛阿玛我爱你!长长久久不分离!”

    他双手搭成喇叭状,奶里奶气的小声音传出去很远。

    众人都听见了,就探着头出来看他。

    胤禛觉得有些丢人,不肯看他。

    谁知——

    “阿玛阿玛你听到我说我爱你了吗?阿玛阿玛你爱不爱我呀~”

    胤禛从未觉得自己有社恐,然而此刻,他觉得,他社恐极了。

    竟有些羞于见人的意思在。

    乌拉那拉氏用锦帕捂着脸,也觉得有些丢人。

    然而胤禛不应声,弘晖颇有些要一直喊下去的意思在。

    “爱!”他压低声音回。

    然而弘晖到底离得远,有些听不大清楚,就又大声问:“阿玛阿玛你到底爱不爱我!爱的有几分?”

    胤禛心力交瘁。

    这么一瞬间,康熙竟然有些心疼胤禛。

    “爱!十分!”胤禛愤怒低吼。

    心想等弘晖病好了,定然要揍他一顿,狠狠的把他的小屁股给打肿,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

    “阿玛我也爱你~你乖乖的哈~”弘晖大声喊。

    胤禛:?

    这是什么鬼交代。

    弘晖喊完,顿时心旷神怡,天知道他憋了多久,当初想好好的跟自己阿玛说这句话,却一直没有办法说,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又开始摆烂,瘫在马车上,看着外头的风景发呆。

    等他腿上的伤开始发痒结痂的时候,弘晖已经耐不住想要下马车出去玩,他颠颠的要自己走路,却被康熙给阻止了。

    非得要抱着他,还说这马上就要上船了,到时候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得养好身体才是。

    弘晖就悻悻然窝在皇玛法怀里,心想他真的很想出去溜达,这一次南巡,弥补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又给他添了些新遗憾。

    等下次南巡,他身体一定要养的好好的,不让自己再这么可怜巴巴的什么都玩不了。

    实在是太惨了。

    上了船,刚开始他还觉得很是新鲜。毕竟晃悠悠的水波,有水鸟,还能看见运河里的鱼。

    然而——

    三日过后,弘晖直接不好了。

    这可比在陆地上无聊多了,睁开眼睛是在晃,闭着眼睛还是在晃,无聊的他一直在睡觉。

    从御驾睡到四贝勒的房间,连连睡了两日,才算是到目的地。

    “呜呜呜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弘晖试探着踮着脚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感动的一塌糊涂。

    “再也不想上船了,这活动不太适合我。”何止是不适合,简直就是禁锢天性。

    康熙哈哈大笑,看着他这幽怨的小表情,笑的不能自己。

    “行了行了。”他安慰的拍拍弘晖的肩膀软声道:“接下来两个月,都不用上船。”

    这一路,因着弘晖的事,康熙也无心玩耍,出来后心里总是担忧的,担心他的劫数,担心他水土不服。

    出行在外,意外真的是太多了,多的数不胜数,就像上次的蝴蝶事件,后来经过他问询,才知道是四福晋提了一嘴喜欢蝴蝶,然后弘晖就看见了蝴蝶,自己去追了。

    明明他说过自己对山林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却在森林里迷路了,还碰上了怀孕的母猞猁,这种原本不会攻击人的小动物,却因为怀孕而凶性大发。

    也幸好是猞猁,两人才能逃出生天,但凡换个凶一点的动物,他们就可能真的应了劫数。

    后来在山林里到处窜,因为身上的血腥味,而引来很多小动物,幸好有小老虎拼死守护,才能高热起来的弘晖没有噶在山林。

    小老虎晕船晕的一塌糊涂。

    整只虎都不好了。

    它蔫哒哒的躺在笼子里,就算看见弘晖,也是无力的抬了抬爪子就作罢。

    弘晖给他喂了块肉,小老虎也没什么精神吃,蔫哒哒的躺着,恨不得直接厥过去。

    “好了好了,等明儿你就缓过来了。”弘晖甜滋滋道。

    这么说着,小老虎听不懂,只知道自己很难受。

    弘晖伸手进笼子,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好了好了乖乖哦。”

    说着就走了。

    好不容易到陆地上,当然要好好的玩耍一通,他就算能跑一圈,心里也是舒坦的。

    到了江南小镇上,弘晖走在街道上,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什么都不一样,跟京城处处不同。

    好像真的像是古诗里那样清丽婉约。

    他还挺喜欢的,觉得很有意思,当然跟面前这成片成片的竹笋没什么关系。

    好吧,关系很大。

    “快挖快挖,都是新鲜竹笋,肯定可好吃了。”弘晖兴奋的不得了。

    他忍不住亲自拿着小铲子,可劲的挖。

    胤禛勾起勉强的笑容,试图跟旁人解释,这是弘晖放荡不羁爱干活,他是个接地气的。

    后来决定摆烂。

    “这崽都是跟爷学的。”胤禛长身玉立,面不改色道:“就喜欢侍弄庄稼。”

    县令:……

    你别这样说,我害怕。

    堂堂皇阿哥说自己喜欢侍弄庄稼,这让他该怎么说。

    “四爷果然爱民如子,一心为民生计。”县令捋着胡子,笑吟吟道。

    弘晖:……

    和县令比,他那点子嘴巴甜根本不值一提。听着两人对话,弘晖表示学到了很多。他昂着头,认真倾听。

    县令又忍不住夸:“世子爷真是生的俊秀可爱,性子也乖巧懂事,真真让人艳羡极了。”

    胤禛一脸与有荣焉的点点头。

    “确实。”

    弘晖:?

    时下都讲究谦虚,鲜少有这样直接夸的,给县令直接整的不会了,他凝滞片刻,这才压低声音道:“四爷所言极是。”

    几人慢慢的在县令府上活动,等看到康熙的时候,弘晖正要去喊人,就听见康熙直接开口:“大阿哥。”

    弘晖:?

    你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看着还挺可怕的。

    康熙面不改色:“万岁爷交代,等会儿您忙完了去寻他。”

    弘晖就笑:“成。”

    县令:……

    看来弘晖大阿哥确实得宠的紧,竟然会如此找万岁爷惦念。

    “我们该走了。”胤禛道。

    他没敢说爷。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昂着头,温声道:“走了哦。”

    等走出县令的视线,他才有些好奇道:“为什么不在他面前展露身份?”

    康熙眸色幽深:“你不知他是谁?”

    弘晖摇头。

    就听康熙给他解释,说是这县令虽然只是个小人物,在江南的地位却很超然,因为他有个很厉害的师傅。

    “李煦?”弘晖若有所思。

    胤禛有些意外,却还是点点头:“他这处,还有个说法,叫拜庙门。”

    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是旁处来的,管你是什么钦差大臣还是各地总督,是龙是虎都得盘着。

    都得先来拜拜,他心里高兴了,众人才能拿到通往李府的敲门砖。

    这小小的一个县令府,又是在镇上,却修建的很是奢华,门第不高,内里所有能用上的奢华物件尽数都用上了,可以说非常的厉害。

    而弘晖看来看去,甚至还看到了很多宫里没有的好东西。

    他不禁若有所思。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好像明白点意思了。

    但是他装作没有看懂的样子,笑的一脸天真可爱,还张着小胳膊要抱抱。

    胤禛抱起他,看向一旁的县令,带着些许的歉意道:“这孩子被宠的,略微有些无法无天了。”

    县令就笑,睁着眼睛说瞎话:“令郎龙章凤姿,少年英才,一看就知道是绝妙的栋梁之材。”

    弘晖都想给他鼓掌了,夸的那么好听,当然是要多夸一点。

    等几人走出县令府的大门,回头看着略微有些寒酸的陈设,不由得笑了,谁能想到,这么简陋的大门,内里竟然如此奢华。

    比之皇帝行宫也不遑多让。

    胤禛眸色深了深,等走远了些,这才看向一旁的康熙,低声道:“怎的突然想起来……”

    毕竟这李煦向来得他看重,最为受宠不过,哪里有如此试探的时候。

    康熙不由得笑了,他温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胤禛沉默了。

    先前这些事,他根本就不沾边,现在是因为有晖晖崽,这才带着他来处理这些事。

    康熙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用难过。”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罢了。

    “儿臣不难过。”胤禛眉眼平平,他温声道:“汗阿玛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康熙就拍拍他的肩,施施然的往前走。

    弘晖就往康熙怀里拱,笑眯眯道:“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品行还是要考察的。”

    如此一来,看看倒是无妨。

    再者皇玛法什么身份,这县令又是什么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袒露。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康熙就摸摸他的小脑袋,笑吟吟道:“你少想点。”小小脑袋,竟然想这么多,属实没必要。

    “好。”弘晖应下。

    他看着侍卫提着的篮子,里面摆满了白白胖胖的笋,不由得笑了。

    “今天要吃糖焖笋,还要吃糯米笋,还要吃笋尖炒肉。”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据说猫熊喜欢吃笋,你是猫熊托生的不成。”康熙随口道。

    平日里喜欢吃笋,也喜欢猫熊。

    弘晖疯狂点头。

    他昂着小下巴,软乎乎道:“对啊,你说的特别对。”

    他就是大熊猫崽崽。

    这辈子成了小小的弘晖。

    猜的实在太对了。

    可惜真话没有人相信。

    他昂着头,小脸上挂着笑容,甜滋滋道:“真话已经告诉你了,就看你信不信了。”

    胤禛敷衍:“信信信。”

    康熙跟着敷衍:“信信信。”

    弘晖:……

    自古真话无人信啊。

    他一脸小爷有秘密你们不知道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信,还是小爷最厉害的表情。

    康熙眼睛微眯:“你再这样,朕亲你了。”

    弘晖乖乖抱好。

    可怕。

    他刚洗的香喷喷,一亲就是一脸口水味。

    龙口也不行。

    康熙一见能威胁到他,顿时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道:“怎的,跟朕亲,委屈你了?”

    说着连亲两口。

    弘晖一脸生无可恋,他幽怨道:“刚洗香香呀。”

    以前在宫里,皇玛法亲他了,他回去洗洗就好了。现在出门在外,到底没那么方便了。

    康熙抱着他,大摇大摆,一点都不介意。

    竟然敢嫌弃他的口水味。

    真是胆子大了。

    胤禛目不斜视,装没看见弘晖眸中悠悠的幽怨。

    毕竟这皇帝他也刚不过。

    别看你爹,你爹也拿你爹他爹没有任何办法。

    康熙装没看见父子俩之间的眉眼官司。

    等回营地后,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带着几个小宫女在挖蒲公英,她听弘晖说的,这东西喝了比较下火。

    胤禛远远的就看见她了。

    总觉得她特别的瞩目,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福晋。”他低声唤。

    康熙:……

    你这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和他说话的时候可不这样。

    男人,你有两幅面孔。

    乌拉那拉氏闻言抬眸,看向一旁走过来的几人,轻声道:“妾身给万岁爷,给四爷请安。”

    她这些日子跟康熙熟了,倒是没那么拘谨,可以如常的请安问礼,没有以前那种战战兢兢心惊胆战的感觉了。

    康熙随意的摆摆手,因为弘晖的缘故,他看乌拉那拉氏也很顺眼,虽说没有一直夸赞,却也对她温和几分。

    弘晖直接挣扎着下地,冲向一旁的额娘,甜滋滋道:“好想额娘呀。”

    他撅着小嘴巴就去亲乌拉那拉氏,软乎乎撒娇:“今天弄了很多笋来吃,我们中午一起吃呀。”

    乌拉那拉氏点头,看着康熙和胤禛走远了,这才笑着道:“给你薅了许多蒲公英来煮水喝。”

    “好的,谢谢额娘,好喜欢你啊。”他直接贴贴。

    把乌拉那拉氏哄的眉开眼笑。

    他昂着头,软声道:“走,回去。”

    弘晖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在人多的时候,额娘根本施展不开,瞧着就觉得愁人的紧。

    “额娘额娘爱你呀。”他不停的发射小心心。

    乌拉那拉氏搂着他,自打弘晖病一场后,看着就格外的黏她,娇气的愈发厉害了。

    而胤禛先前拒绝他一次就格外后悔,她更加舍不得。

    弘晖又乖又甜,不过是爱撒娇了些,我不值当什么。

    再者他也是挑人的,在外头的时候,他比谁都稳得住,接人待物都让人无可指摘。

    在自己阿玛额娘跟前爱娇天经地义,要不然跟谁撒娇。等再长大些,你便是想让他撒娇,他怕是也懒得理你了。如此想来,隐隐中,竟然还有些期盼。

    “走,回去。”她说。

    弘晖嘿嘿嘿的笑。

    等两人回去,弘晖先让苏运打水洗脸,这才凑上去亲着乌拉那拉氏的脸颊,笑的眯起眼睛:“真香。”

    乌拉那拉氏:……

    他可真像个急色的登徒子。

    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崽,她真想一巴掌糊上去。

    弘晖搂着额娘的脖颈,没忍住又亲了亲,想想梦中没有额娘的日子,他就恨不得贴在额娘身上,挂着不下来了。

    乌拉那拉氏:……

    她无奈的把弘晖给撕下来,用皙白的手指给他顶住,不让他靠近,一边柳眉倒竖,压低声音道:“你现在长大了,可不许再凑这么近。”

    弘晖:“我才五岁。”

    “你都五岁了。”乌拉那拉氏冷声道。

    弘晖叉腰,挺着依旧肉嘟嘟的小胸膛,软乎乎道:“我是个五十八个月的小宝宝。”

    小崽崽罢了,要求别太高。

    乌拉那拉氏猛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的时候,这才忍不住笑了。

    “五十八个月?”她仔细一算,好像还真的是。

    “是吧?”弘晖笑的一脸得意。

    所以他要好好的跟额娘贴贴,粘住那种。

    乌拉那拉氏被他击败了。

    两人说笑着,就听见外头有小太监来传召,说是万岁爷请大阿哥过去用膳。

    他方才挖的笋做好了。

    弘晖眼前一亮,屁股一拍就要跑路,就有些犹豫:“想给额娘也吃。”

    小太监默默地奉上食盒。

    弘晖懂了。

    他跟额娘挥挥手,软声道:“额娘走了。”

    等回到御驾,就见康熙正立在一棵杏花树下,昂头望着满树杏花。

    “江南的春,比京城里头的略微早些。”

    康熙说。

    弘晖乖乖的昂着头,跟着他一起看,软声道:“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玛法,足风流。”

    康熙听他那甜甜的小奶音,还有把少年改成玛法,倒也不必如此严谨。

    “没你风流。”他随口道。

    弘晖不由得笑了:“我是可爱。”

    他这么小,要是就风流了,等长大了,还真是九亿少女的梦了。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见胤禛立在帐篷口,喊两人用膳。弘晖抬眸看向自己阿玛,这是生生的把自己混成了御前总管。

    “来辣!”一听要吃饭,弘晖跑的比谁都快。

    他乖乖的坐在膳桌前,看着面前的糖焖笋,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想要流口水了。

    他赶紧起身,给康熙拉凳子摆餐具,还给他递湿帕子擦手。

    康熙没逗他,赶紧收拾妥当,自己夹了一筷子,这才轻声道:“快吃吧。”

    “好滴。”弘晖应了一声,给康熙和胤禛夹了菜,这才笑眯眯道:“我吃了哦。”

    他馋嫩笋馋的要命,一顿风卷残云,吃的小肚子鼓鼓的。

    康熙见他吃的香,也跟着多吃了些。

    “揉肚肚。”弘晖瘫在阿玛怀里,软软撒娇。

    康熙指尖动了动,心想他想给他揉肚子。

    胤禛给他揉着,轻声道:“先前是因着你不能走路,所以才顿顿给你揉,现在你行动自如,怕是有些不方便了。”

    弘晖昂着头,他软声道:“那我找皇玛法给我揉。”

    想给他揉肚子的人多着呢。

    胤禛一噎,他看向康熙,心想汗阿玛总不至于惯着他,谁知道对方直接点头,很是赞同。

    他垂眸敛神,当自己看不见。

    罢了。

    摆烂了。

    反正弘晖一直都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有什么紧要,不过不重要罢了。

    正说着,就听见后头说胤禩求见,康熙这会儿吃饱了有些困,闻言就摆摆手:“朕没空。”

    外头侍立着的胤禩,听见说汗阿玛不见,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方才他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几人的欢声笑语,这会儿就说困了,见都不见,他神色有些落寞,却还是笑着道:“汗阿玛安歇,那儿臣赶明有空再来。”

    听他这么说,门外的小太监点点头,轻声道:“您请。”

    胤禩回去,想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没有等来汗阿玛的传召,倒是先等来李煦的示好。

    他说请他去吃饭。

    放在以前,他肯定是不搭理的,但是如今,他应下了。

    在汗阿玛面前,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在李煦面前,他是主子。全心全意的讨好他,不会拒绝他,不会把他摆在第二位。

    他应邀而去。

    面上说是自己要出门逛逛,实则是要见李煦。

    他摇着折扇,施施然的踏入县令府。

    天色昏暗,将人的身影都照的有些看不大清楚。

    县令正躬身候在一旁,笑吟吟道:“您来了,快请进。”

    等胤禩踏入房门,就瞧见一个中年美男子正立在晶帘下,听见脚步声,就回眸来看:“奴才给八爷请安。”

    “起。”胤禩打量着李煦,白皙俊秀的容长脸,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瞧着还不到四十的样子。

    看着很是年轻。

    “八爷青年才俊仪表堂堂,早就听说八爷的贤明,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比传闻中更甚。”李煦笑吟吟的躬身。

    他引着胤禩往后院去,笑着道:“春日露重风寒,但月色凄美,银辉洒下,最适合赏月了。”

    胤禩心里有些许别扭,转瞬间又消散一空,他昂首挺胸,心想他不为自己谋划,便没有人为自己。

    “李大人客气了。”他笑的如沐春风。

    两人缓缓的走到亭中坐定,轻纱香幔,流水潺潺,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

    胤禩眸色幽深,侧眸看向一旁的李煦,不置可否。

    李煦一见他这眼神,连忙道:“盛名之下,难免叫奴才心生仰慕,盼着能见您才好。”

    第102章

    就见水幕之下, 宫灯摇曳,映着烛火光芒,身着玲珑纱衣的少女款款而舞, 踏着月色,足上铃铛轻响,是京城女子不曾有的妩媚婉约。

    胤禩慢慢的品着茶,他抬眸看向一旁的李煦,笑吟吟道:“李大人好雅兴。”

    两人品茗赏月,面前的小美人不停扭腰摆胯,姿态妙曼至极, 偏偏神情冰凉, 这般反差之下, 更显得勾人的紧。

    胤禩转着酒杯, 听着李煦在耳边絮絮而谈。

    两人借着夜色,密谈许久,方才散开。

    而同时,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京城, 车上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胤禩慢慢的在河边踱步,看着月亮的银辉撒在河里, 他勾着唇角, 心情很好。

    然而——

    郭络罗氏迎面走来。

    她昂着头,月光撒在她精致的面孔上, 素来张扬肆意的眉眼被月光映的分外温柔。

    她眉眼盈盈的望过来,浅声道:“八爷。”

    听着她唤,胤禩的眉眼闪烁片刻,他温声道:“夜寒露重,你怎的出来了?”

    郭络罗氏和他并排走在小河边, 身旁有侍卫巡逻的声音,她看向身旁风度翩翩的胤禩,闻着他身上不熟悉的香味,神色不由得复杂。

    “你知道吗?”她抿着唇,轻声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如同你身上的香味,根本遮不住的。”

    在胤禩拧着眉尖,望过来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轻声道:“妾身理解你,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长鼻子长眼的不仅仅是妾身一人。”

    胤禩抿唇:“就是跟人喝酒罢了,什么都没做。”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郭络罗氏蹙着细细的眉尖,她看向胤禩,心里有种无力感,她整日里往四贝勒府去,看问题的角度和胤禩截然不同。

    她理解四贝勒的如履薄冰,也知道他的日子难过,自然也知道旁人的强大。

    胤禩握住她的手,抚着她鬓角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轻声道:“爷知道,可底下的盘这么多,有时也……身不由己。”

    哪里能事事都由他。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要做什么,或者旁人要做什么,而是对他来说,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所带动的力,根本不是个人所能左右。

    “爷,妾身只想让你好好的,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她眸光如水,在月色下澄澈如洗。

    胤禩温柔的摸摸她的头,“爷知道你一片心意,旁的你不用管,有爷一分好,便也有你一分好。”

    两人走在小河边,万籁俱静,明明手牵着手,郭络罗氏还是有些冷,她昂着莹白的小脸,看着胤禩沉静的双眸,轻轻的点头。俗话说的好,这夫唱妇随,她劝来劝去,最后还是和他风雨与共。

    两人慢慢的回了帐篷。

    夜色寂静,银辉洒下。

    月色漂亮的不像话。

    乌拉那拉氏蹑手蹑脚的从弘晖的帐篷里出来,她这边一动,另外一旁的胤禛也跟着出来。

    两人在小河边汇合。

    “爷。”乌拉那拉氏笑吟吟的看着他。

    胤禛侧眸望着他,轻声道:“明澜。”这些日子在外头,两人一直都淡淡的,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今天总算是腾出空来,打算好好的聊聊天。

    两人漫步在小河边,牵着手,慢慢的散步。

    乌拉那拉氏有些害羞,她清清嗓子,大胆道:“爷,妾身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胤禛挑眉。

    这个开场白,他熟悉。

    “嗯?”他骄矜的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赶紧说。

    乌拉那拉氏抿唇浅笑,在胤禛急急的催促中,轻笑着开口:“弘晖整日里说,有爱就要大胆的说出口,妾身……”

    她有些羞赧,眉眼间带着晕红,看了看左右,整个人都害羞起来,软声道:“妾身爱你。”

    说完她害羞的都要烧起来,捏着自己的手指,扭头就要走,却被胤禛紧紧的攥住手,他眸光沉沉的望着他,垂眸望着她的样子,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

    “明澜。”他沉声唤。

    乌拉那拉氏眼巴巴的抬眸,心里慌的不得了,这些年,胤禛整日里宿在正院,从未去偏院一次。

    她觉得,她可以勇敢一次。

    如果结果很好,那不辜负她的努力,如果结果不好,那么努力过就不算辜负。

    看着胤禛炽热的眼神,她眉眼羞赧,唇瓣蠕动下,正想说什么,却连胤禛薄唇紧抿,眼神恨不得把她烧个洞。

    攥着她的手格外用力。

    “走。”他牵着她回帐篷。

    明明月色很美,他眼里却不及乌拉那拉氏万分之一。

    眸中只有她,再容不下其他。

    他走两步,觉得太慢了,用披风将她一裹,直接打横抱起,大踏步的回了帐篷。

    乌拉那拉氏羞的脸快烧起来。

    “爷……”她声音软的不像话:“把我放下来。”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径自放下床帐。

    第二日一大早,弘晖起床,就见乌拉那拉氏正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他乖乖的窝在额娘怀里不动,等着她睡醒。

    整日里都是她先醒去忙,这能抱着他睡一次属实不容易。他闻着额娘身上香香的味道,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好爱额娘呀。”他笑的一脸陶醉。

    等胤禛过来看两人还未醒,就见弘晖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这软乎乎的小样子可爱极了。

    他眉眼柔和,坐在床沿上,伸出大掌摸了摸弘晖软软的小脸蛋,弘晖睁开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看着胤禛笑的甜滋滋。

    胤禛也跟着勾起唇角,弘晖和乌拉那拉氏很好的填补他内心缺失的那一块。他可以慢慢的,好好的,和他们走下去。

    在爷俩的双重目光盯视下,乌拉那拉氏缓缓的睁开眼睛,和胤禛想象中那娇羞温柔不同,福晋在瞧见他的瞬间,就黑了脸。

    “啧。”她别开脸。

    胤禛:?

    弘晖也跟着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欺负额娘了?”

    他握着小拳头:“额娘我会保护你的。”

    以后不让阿玛近身了。

    胤禛还不知道这小拳头的厉害。

    他看一眼福晋,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还有事要忙。

    而弘晖窝在额娘怀里,在她要起的时候,直接窝进她怀里,压低声音道:“要抱抱睡。”

    乌拉那拉氏也没舍得,抱着他,躺在床上,一脸怀念道:“当初把你搂怀里,小小的一团,都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你。”

    那婴儿软的跟豆腐一样,总觉得一碰就碎了。

    特别的可怕。

    弘晖听着,不由得笑了。

    他乖巧的窝着,心想他要是大熊猫崽崽,他会更小一只。

    现在还属于大的。

    “那额娘现在抱着什么感觉?”他好奇问。

    当初小小一只,拢在怀里特别的舒服,但是一点力都不敢用,生怕把他揉碎了。现在好上许多,搂在怀里沉甸甸的一大坨。

    很有重量。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嘎嘎直乐。

    在额娘暖暖的怀抱里,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星星眼,笑眯眯道:“额娘,爱你爱你。”

    乌拉那拉氏眉眼柔和,摸摸他的小脑袋,心想什么爱不爱的,她都不介意了,就希望他能一直都好好的。

    平安喜乐。

    这四个字,承载着她所有的期盼。

    弘晖嘿嘿的笑。

    两人说笑着,又躺了会儿,乌拉那拉氏就把他薅起来,笑着道:“周围人都在呢,快些起来,省的被人看笑话,说你太阳晒屁股还不起床。”

    弘晖歪着小脑袋,丝毫不慌:“管他呢,我整日里都这么睡,笑就笑,最起码我睡得着。”

    多少人睡都睡不着。

    乌拉那拉氏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轻笑着道:“额娘怕。”

    她还要脸。

    万一有人来拜访,她这就抓瞎了。

    弘晖这才撅着小嘴巴,乖乖起身,软乎乎道:“不能让额娘名誉受损。”

    这么说着,他利索起身。

    还自己乖乖的穿衣洗漱,收拾的特别齐整,昂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脯,软乎乎的撒娇:“怎么样,你家崽是不是特别的可爱。”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忍不住就笑:“嗯嗯嗯,特别可爱。”

    她俯身亲了亲他,软声安慰。

    说完她陪着一道用膳,用完这才出去忙,说是忙,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

    但是离开她还真是不行。

    乌拉那拉氏这些日子也挺累的。

    而胤禛更是忙的找不见人。

    只有弘晖无所事事,偶尔被康熙薅去当驴拉磨,再者就是康熙问政他听政,也是忙的不得了。

    “你这课业也得抓紧时间了。”康熙看不得他翘着二郎腿,一脸悠闲自在的表情。

    见他僵住,这才心满意足。

    “皇玛法,出门在外,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他惨兮兮道。

    康熙摇头:“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啊~”

    弘晖:……

    他懂了。

    捧着书来读,慢慢的读进去了,倒也觉得挺喜欢。他原本就是个容易沉浸的性子,能耐得住寂寞。

    康熙又觉得别扭,他想让弘晖时时刻刻的注视他,最起码能给他倒杯水,捶捶腿,最起码能注视着他。

    然而弘晖一读书,那真的是什么都忘了。

    他昂着头,浅笑着道:“快歇歇眼睛。”

    弘晖身子侧过来,眼睛却还盯着书,乖乖道:“皇玛法乖乖哦,我先背完。”

    容他背完!

    康熙:……

    你倒是看朕一眼。

    然而连着三天,弘晖都忙到飞起,白天忙着背书,让康熙望眼欲穿。

    晚上回去忙着保护额娘,不让阿玛近身,让阿玛望眼欲穿。

    三天折磨俩男人哑口无言。

    想说话偏偏是自己招惹出来的,康熙想说你别读了,但是没好意思,毕竟这以后还要读书。

    而胤禛更加说不出口,他怎么跟弘晖说,乖乖你快让开,让爷跟你额娘亲近一二。

    那他的老脸还要不要。

    弘晖一无所觉,甚至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他立在康熙跟前邀功,笑眯眯道:“皇玛法,看我背的好不好。”

    康熙:……

    背的好极了,下次别背了。

    弘晖立在乌拉那拉氏跟前邀功,笑眯眯问:“额娘额娘,被保护的感觉怎么样!”

    乌拉那拉氏:……

    保护的好极了,下次别保护了。

    弘晖嘿嘿的笑,他撅着小嘴巴看着额娘,甜滋滋道:“我以后长的高高壮壮的,天天保护你。”

    乌拉那拉氏:……

    身后的胤禛:……

    他都快望眼欲穿了,弘晖再这么保护下去,他和福晋和那牛郎织女又有什么区别。

    被一条银河给挡了。

    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弘晖昂着头,一脸骄傲:“呜呜呜我真是额娘的贴心小可爱。”

    乌拉那拉氏虚虚道:“你有这个心就行。”

    胤禛点头。

    前所未有的赞同。

    弘晖却有不同意见,他摇着头,一脸的认真:“额娘,你别怕,我绝对比阿玛更可靠。”

    乌拉那拉氏:……

    你不用这么可靠。

    我也想跟你阿玛贴贴。

    胤禛抿着唇,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家崽那旺盛的保护欲而碰不到福晋。

    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福晋,他连看一眼,都有个小崽子叉着腰凶他。

    胤禛垂眸,心里有话没好意思说,他想福晋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他就觉得有些愁,他觉得自己被弘晖给同化了。

    啧。

    真可怕。

    三人走在小河边,看着河边有漂亮的野花,弘晖不由得笑了,他就蹲下身子,一点点的开始摘,最后汇成花束,举起来捧到额娘跟前,软声道:“给额娘!”

    乌拉那拉氏笑着道:“乖乖,真好看。”

    能够收到花,还是来自自己最爱的崽,她不由得笑逐颜开。

    弘晖看着她愉悦的眼神,也跟着笑起来,软声道:“额娘喜欢就好。”

    他瞧见珍贵花木会给她,瞧见路边的野花也要给她,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要捧到额娘跟前。

    乌拉那拉氏听着感动,她摸摸他小脑袋,温柔道:“额娘最爱晖晖崽啦~”

    胤禛清了清嗓子。

    你俩爱来爱去的,显得我很多余的样子。

    他走过来,强行插入话题。

    “嗯,知道你爱爷。”他一脸骄矜的点头。

    弘晖懵。

    他指着自己鼻子,奶里奶气道:“明明说的是我。”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是吗?”

    三人斗着嘴,一边慢慢的往前走,乌拉那拉氏温声道:“爱弘晖也爱……咳,爷。”

    胤禛长身玉立,立在远处:“可爷是谁?”

    乌拉那拉氏就不看他,浅声道:“前头有一处,花开的极好。”

    听他这么说,胤禛就看向苏培盛。

    等几人走到那处的时候,果然见是一片灿烂的花海,弘晖哇出声,回头看乌拉那拉氏,一脸惊叹:“额娘也太厉害了吧,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地方。”

    乌拉那拉氏不由得浅笑出声。

    哪里是她厉害了。

    不过是她做什么,弘晖都觉得他厉害罢了。

    三人走到花丛边上站定,一边看着那娇艳的花朵,一边闲闲的聊着天。

    “话说你知道吗?据说这花呀,都有各自的话语。”弘晖道。

    他期待的看着胤禛。

    胤禛:哦。

    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在乌拉那拉氏也疑惑望过来的的时候,他轻声道:“你闭上眼睛。”

    弘晖好奇的看着他。

    乌拉那拉氏很是期待的闭上眼睛,心想他总算是知道弄点小浪漫了。

    是要亲亲,还是要抱抱。

    然后就听见低沉的男音响起:“伸出手。”

    乌拉那拉氏期待的伸出手。

    略微有些凉和有些扎的触感在手心,她猛然心中一跳,睁开眼睛,就见手心里有一把花,有些凌乱有些歪,然而她心里高兴。

    “爷?”她昂着头。

    乌拉那拉氏眼圈都红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收到胤禛的花,他是个沉默而又内敛的男人。

    她很喜欢,却难免有几分失落。

    现在,这份失落被弥补了。

    她觉得跟过年一年。

    心里不停在炸烟花,炸的他晕乎乎的难受。

    弘晖呆住。

    这男人怎么还学他的招数。

    然而看着额娘的表情,弘晖心里也高兴,他喜欢看额娘这样开开心心的表情。

    弘晖不由得笑了,笑一半,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点多余。

    好吧很多多余。

    特别多余。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蹑手蹑脚的走开,带着苏运又顺着小河走过去,心想这真是有意思的紧。

    他还是比较希望阿玛和额娘能够好好的在一起,感情要更好一点才行。

    看着他俩感情好,他心里就高兴。

    等一回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被康熙捉去批折子。

    “皇玛法,这出门在外,怎么还这么多折子?”他不服气。

    康熙慢条斯理道:“原先朕出门,都有小内阁帮着批折子,现在有你,就没让内阁帮忙。”

    所以还得他俩来忙。

    弘晖垮下脸。

    他皱巴着小脸,软乎乎道:“要不,有些活还是给内阁做?”

    自己闲着也挺好的。

    “嗷呜~”一只幼崽的嚎叫声响起。

    弘晖撩开帐篷走出去,看着一旁的小老虎,戳戳它,蹲下来问:“作甚?”

    小老虎看着他,松开自己肉嘟嘟的小爪子。

    弘晖:?

    就见一只小老鼠被它压着尾巴,推到弘晖跟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大概意思可能是看他整天不出去狩猎,特意给他带的小礼物。

    弘晖呆住。

    一旁的小宫女吓的腿一软,努力想要压住尖叫的欲望,低声道:“老、老鼠。”

    她最怕这蛇鼠。

    弘晖也有些无语,不害怕老鼠,但是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小崽崽,我不吃老鼠。”他一脸无语。

    小老虎歪着脑袋看他,嗷呜一声,把小老鼠往他跟前推了推,好奇的看着他,心想他怎么还不吃。

    这个小主人没有锋利的牙齿,没有粗壮的爪子,又不会出去打猎,真是太可怜了。

    勇敢虎虎,努力的养主人。

    弘晖见它还低着头,示范该怎么咬死老鼠,教着教着还着急了,另一只爪子拍着地面。

    “你吃,我不吃。”这真是太可怕了。

    康熙听见动静出来。

    弘晖赶紧道:“小老虎叼着小老鼠,仔细他……”护食。

    然而小老虎又把小老鼠往康熙跟前推。

    弘晖:……

    这是有点厉害在身上的。

    竟然还知道谁厉害,谁不厉害,属实让人想不到。

    “皇玛法,崽崽辛辛苦苦给你捉的,您还是笑纳了吧。”

    康熙表示自己笑纳不了。

    他蹲下身,拍拍小老虎的脑袋,低声道:“去,把老鼠扔了,咱不吃脏东西。”没到饿的发急的时候,谁也不会吃这些。

    方才弘晖说的时候,小老虎跟没听见一样,这康熙一说,他麻溜的就去扔了。

    回来还乖巧的打了个滚。

    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弘晖若有所思:“小老虎是不是该减肥了?这也太圆了,一点都没有威武的样子。”

    小老虎听不懂。

    康熙摇头,他轻声道:“冬天,储存脂肪。”

    胖了好。

    “你自己都胖。”他随口道。

    弘晖叉腰:“我也要储存脂肪,当然要圆滚滚的才好看。”

    这么说着,他不禁浅笑出声,软声道:“你看看,这多好。”

    他掀起自己的小短袄,露出肉嘟嘟的小肚皮。弘晖使劲拍了拍,这肚肚上的肉就跟着颤。

    康熙看着好玩,也跟着来拍拍。

    小老虎见康熙拍了,也跟着过来拍拍。

    弘晖:……

    “憋拍了。”他生气。

    小老虎的大爪子拍着还挺疼的。

    他俩是真把他肚肚当球玩了。

    康熙拍完,又给他揉了揉,弘晖被揉的很舒服,眼巴巴的看着他:“再揉揉?”

    “嗯。”

    又玩了会儿,这才回帐篷接着批折子,他在琢磨,要去江边看看。

    “走,朕带你去捉螃蟹。”康熙道。

    这江边的芦苇荡中,肯定有很多螃蟹,捉着玩,应该很得小儿喜欢。

    弘晖一听就觉得有意思,他凑过来,一脸忧虑问:“那会被冲下去吗?”

    毕竟这水流涌动,还挺危险。

    康熙就笑:“离远一点。”

    就像黄河边一样,看着坚硬平坦的河岸,可能你一脚下去,就坠入黄河,瞬间被泥沙卷入海底。

    等说清楚了,弘晖纵然有些担心,却还是顶不住可以出去玩的快乐,直接披上小披风,哒哒哒的就走了。

    “皇玛法快走!”弘晖甜甜道。

    走在路上,康熙随口问:“你阿玛呢?”

    弘晖嘿嘿嘿的笑:“跟额娘在约会呢。”

    “约会?”

    “就是甜甜的二人世界了。”

    康熙眯起眼睛,这些兄弟里头,和福晋关系好的不多,老四算一个,老八算一个。

    老四虽然宠着福晋,但是他拎得清,并没有被福晋拿住性子,而是他喜欢所以宠着,而福晋也喜欢他,愿意捧着他。

    是一种互相的,令人艳羡的关系。

    但是老八和老八福晋却不是,他们互相拿捏互相制约,心眼子都比爱意多,让人倒胃口。

    “是吗?”他随口道。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甜滋滋的拍着胸脯,一脸自豪:“都是我的功劳,我哒!”

    “您不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说。

    康熙:……

    “付出多少?”他笑着调侃。

    “要是没有我,这个家早就散了。”弘晖昂着头。

    康熙拍拍他的小脑袋,心想他可真是不谦虚。

    弘晖点头:“有啥谦虚的。”

    他就是这么想的。

    根本没有意外。

    康熙牵着他,骑马往江边去,一路上骏马奔驰,看着□□粉色的汗血宝马,弘晖看着身后跌跌撞撞拼命跟上的小老虎,哼笑:“等我小老虎长大了,比您的汗血宝马还威风。”

    “比皇帝威风,你这小老虎犯罪了。”康熙道。

    弘晖一想还真是,他托腮:“没事,不长大就放走了。”

    这个罪,不可能犯。

    康熙一想还真是,先前就说要放走,结果没有放走,他后来想想,应该也是舍不得的原因。

    现在看来,弘晖确实挺喜欢小老虎。

    “你好生养着,说不定不用放归山林。”康熙随口道。

    片刻功夫,两人就到了江边,看着那太阳在水中照出漂亮的波光潋滟,弘晖不由得惊喜的哇哦出声。

    “哇塞。”他惊叹。“秋水共长天一色。”

    康熙轻笑:“这是春水。”

    江面辽阔无垠,入目白茫茫一片。

    “好看吗?”他说。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软声道:“好看。”

    两人聊着天,慢慢的往江边去。远远的就能看见有螃蟹在爬。

    “这么多?”弘晖吃惊。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螃蟹,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特别特别的多。

    “这得多少?”

    康熙就笑:“抓小螃蟹玩。”

    大的也不能吃,又会夹人,不如小的有意思,说着就逮了一只给他看。

    “你看他肚子,密密麻麻都是小螃蟹崽。”

    弘晖一看,还真是。

    “这么小,还是透明的?”他呆住。

    作为熊猫崽崽,还真是没有这个经历,现在觉得很有意思。

    他撅着小屁股,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见没有危险,这才自己去捉。

    “小老虎,来捉螃蟹。”他喊。

    小老虎用爪子拍了拍,嗷呜一声叫起来。

    弘晖昂着头,软声道:“小老虎,怎的还不去抓。”

    两小只都小心翼翼,看着螃蟹有些无从下手的样子。

    “你捏住他的壳子,这样就好了。”康熙示范,怎么正确的去捏螃蟹。

    弘晖学了一下,发现很有用,这才高兴的笑出来。他一连捉了好几只。

    他挖了个小坑,把自己的螃蟹放进去,示意小老虎好好看着,别让螃蟹跑路了。

    小老虎虎视眈眈,认真的执行任务。

    小爪子不停的把螃蟹扒拉下去。

    弘晖抓了一堆,想想额娘应该没见过这小玩意儿,他就叫奴才用草杆绑了几只,送回去给额娘玩。

    康熙:……

    你这看见把泥土都想给你额娘看看。

    “那长大了,你娶福晋了,你福晋不让你给你额娘看怎么办?”康熙故意出题刁难他。

    弘晖完全不在意:“那我给阿玛,让阿玛给额娘看就好了。然后也要给福晋看。只要不厚此薄彼,她又吃哪门子醋?”

    他可懂了。

    康熙挑眉,想想他的平衡之道,又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是一个能够在他们之间混的风生水起的小孩。

    这皇帝、皇阿哥、皇妃没有一个好相处的,他却能拿下,怎么能说是不厉害。

    弘晖歪着小脑袋:“皇玛法你说对不对?”

    康熙点头。

    他就多余问他嘴能解决的问题。

    想想他那张甜嘴,娶了福晋不把人家哄的死心塌地才是。

    然而又一想,这样嘴甜不介意,自己何其委屈,小小年岁给他练成这个性子,真是委屈他了。

    可见当初年岁小的时候,他受尽了失落委屈。每一个懂事的孩子背后,都是掉够的眼泪。

    “晖晖崽。”康熙心疼的要命,赶紧把他搂在怀里。

    “不哭不哭。”

    弘晖:……

    我好像没哭。

    “哭啥?”他一脸疑惑的问。

    康熙回过神来,狠狠的捏着他的小脸蛋:“疼不?可以哭了。”

    弘晖:……

    “嘶,疼疼疼……”

    他为啥突然被揍了,简直无理取闹。

    “皇玛法。”他惨兮兮的贴在他怀里。

    康熙瞬间就愧疚了,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哄:“哎呀逗你玩呢,皇玛法手重了吗?”

    他看似一脸愧疚。

    弘晖点头。

    “疼。”惨兮兮的撒娇。

    康熙就抱着他起身,往一旁的芦苇荡走去,示意一旁的侍卫用刀拍击芦苇,笑着道:“给你看看。”

    其实经过一个冬日的风吹雨打,芦苇已经很少了,但是对见不到的晖晖崽来说,应该还是很新鲜。

    芦苇被拍的飘起,像是蒲公英一样,随风飞舞,在天地间游荡。

    “好看吗?”康熙问。

    弘晖目不转睛的盯着,突然大声喊:“别拍了别拍了。”

    康熙满是紧张,赶紧问他发现了什么,就听弘晖道,他想带额娘来看看飞舞的芦苇,她肯定喜欢。

    “你知道你今天要挨揍吗?”康熙冷笑。

    弘晖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什么?”

    他撅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你就满足妈宝男的一点小小请求。”

    就是想让额娘尝他知道的所有好。

    康熙正想拒绝,看着他莹润的双眸,不由得气结,却还是点头。

    “成。”

    弘晖顿时欢呼起来,为自己能为额娘做点好事而觉得快乐。

    康熙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挑眉笑:“妈宝男?”

    弘晖就嘿嘿笑:“对,心里只有额娘,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额娘。”

    “我还是爹宝男,还是爷宝男,不用吃醋。”

    他大手一挥,把自己所有亲人都给捎带上了。

    康熙:……

    感谢敷衍。

    第103章

    这敷衍并没有安慰到康熙。

    “你这都是哪来的理论。”他皱眉。

    弘晖叉腰:“自己想的。”

    “你看我是不是宝宝, 是不是男的,前面再加上和对方的关系,是不是一目了然。”

    康熙点头。

    确实通俗易懂。

    “记住, 你是爷宝男。”

    弘晖点头, 他看着这芦苇漫天, 心想额娘肯定喜欢。

    看着他眸光发散,康熙就知道他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他负手看着面前的长江,心里在想,当时胤祯独自出海,面对这辽阔的场景,也不知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走吧。”康熙道。

    能出来一会儿,就是他挤时间出来了。

    谁知——

    来的时候好好的,等回去了, 却横生枝节,路过村庄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 悲切至极。

    “怎的了?”他问。

    听他口音不似当地, 众人都听不懂,便寻了个读过书的秀才过来,两人用官话交流。

    但是秀才也不敢说,他顾左右而言他:“您过路, 能走就走了,有人哭何其正常。”

    多管闲事是会深陷其中的。

    看着他这还带着孩子, 还是早早的离开为好。

    弘晖昂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秀才。他看着还挺青涩,年岁不大的样子。

    “你尽管说,我们有些好奇。”他说。

    秀才摇头:“别问了, 快走吧。”

    那嚎哭声愈加震耳欲聋起来。

    康熙皱眉,看着周围人眼中麻木的样子,眸色深沉,在他的治下,发生这种事情,是他的耻辱。

    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秀才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向前方,压低声音道:“你们快走,别耽搁。”

    说着就见有男人走过来,小个子,留着山羊胡,看着笑眯眯的:“两位打从哪里来啊?”

    他打量着康熙牵着的马,眸光闪了闪。

    此等神骏,当世罕见。

    弘晖看着他的眼神,皱起了眉头。他这温柔笑意下,是强盗的眼神。

    康熙却不动声色,秀才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道:“快走。”他又转向小个子,笑着道:“您办完事了。”

    见小个子望着两人,他就笑着解释:“他们迷路了,路过问路,但是听不懂乡亲说话,就找来小生问几句。”

    小个子点头,他轻声道:“难得见外乡人,不如留下用饭。”

    他看上这马了。

    等把视线从马移过来,看见康熙和弘晖的时候,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看见高个子男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面对大人物的压迫感。

    那种忍不住想要跪下的感觉。

    而他领着的小孩,更是生的玉雪可爱,小脸白皙精致,那衣裳看着不显,实则是他没见过的料子。

    光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小个子男人笑了,他温声道:“也好叫我尽尽地主之谊。”

    秀才神情紧张的看着康熙,很想让他拒绝,谁知对方真的拒绝了,顿时有些庆幸。

    康熙抱着弘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笑吟吟道:“不劳费心。”若是他一人,说不得还要深入虎穴探探路,但带着弘晖,还是以安全为主。

    “走。”他说。

    小个子男人皱眉,这声走字,显然不是说给他听的。

    弘晖回头,就见男人摆手,周围的村民慢慢的围上来,康熙一甩马鞭,汗血宝马一跃而起,瞬间突出包围圈。

    秀才松了口气。

    而小个子男人神情不悦,他皱着眉头道:“两位贵客,不过吃顿饭罢了。”

    听他这么说,康熙失笑摇头。正要离开,就听见一声嗷呜。

    众人皱眉。

    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然而康熙皱起眉头,弘晖面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的跑向一旁的小老虎叫的地方。

    小个子男人一见两人往他来的地方去,面色猛然间冷下来,也跟着往那处跑去,压低声音道:“两个外乡人,不好在此处乱跑吧?”

    康熙策马走人。

    小老虎猛然窜出来,一脸兴奋的嗷呜嗷呜。

    弘晖心疼的抱起来它,压低声音道:“怎的了?”

    话音一落,他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康熙神情冰冷,踏步走入院子,就见院中躺着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身下全部都是血。

    他身边跪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哭都不敢哭,小心翼翼的捂着他身上的伤口。

    “救他。”弘晖道。

    康熙下马,看着男人苍白的脸颊,掀开他衣裳看看他肚腹间的伤口,赶紧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先撒上去一层,又拿出止血丸塞他嘴里,强迫他吃下去。

    小个子男人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反而不慌了,挑眉笑道:“看见了?”

    见康熙不动声色,他轻笑一声,笑吟吟道:“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小崽子了。”

    看向一旁的小老虎,他皱眉,总觉得能养起老虎的不是善茬,然而都要在这院子里泯灭。

    真是可惜。

    他笑了笑,轻声道:“能长眠此地,也是你的荣幸。”

    “今儿遇匪徒二人,我极力擒拿之下,还是叫二人钻空子,竟杀伤村民,实在叫人心里惋惜。”

    小个子男人满脸悲悯。

    弘晖一脸看大傻子一样看着他,无语道:“你如何能草菅人命,我和玛法不是匪徒。”

    他们身上旗人的标志还挺明显。

    小个子男人丝毫不慌,到时候给他们换了衣裳,谁又能看出来。

    “没什么紧要。”他一脸欣喜地看着汗血宝马和小老虎,这两样献上,他应该能往上升一升。

    弘晖低头,摸了摸男人的脉,压低声音道:“脉搏倒还好。”

    看着惨,实则问题不大。

    这样说着,康熙也跟着摸脉,点点头。

    小个子男人就笑着道:“既然两个匪徒已经伏诛,这骏马自然也要收……”

    看着弘晖那看二傻子的眼神,他皱起眉头,却还是温柔开口:“怎的?”

    他一脸的十拿九稳。

    弘晖摸摸下巴,也跟着笑眯眯道:“要不,您抬头看看房顶。”

    大家盯的也挺累。

    小个子男人:?

    他抬头,面前的房顶什么都没有,然而他还是抬头看向身后的房顶。就见一群高大的侍卫手里拿着□□,正静静的看着他。

    男人面色一变。

    弘晖笑了笑:“匪徒?”

    小个子男人方才笃定的神情渐渐收起,他一脸凝重看向村民,大家也眼神诧异,显然是没有看出来。

    “原来是误会。”小个子男人能屈能伸。

    他无视背后的□□,而是款款走向两人,只要他能捉住这小孩,问题就迎刃而解。

    然而——

    小老虎挡在弘晖面前,冲着他龇牙咧嘴,低声咆哮。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小男孩的宠物。

    有汗血宝马,有小老虎,有带着□□的侍卫队,看来两人的身份不一般,那更加不能放走了。

    小个子男人试探着又往前走,小老虎已经快做出攻击动作了。

    他这才停住脚步,又往后退。

    “满娘。”他轻唤。

    地上跪着的安静女人名唤满娘,她听见声音抖了抖,哭的一脸泪水抬起头,颤着声道:“两位让侍卫退下,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小孩面前。”

    弘晖:?

    6。

    他第一次无话可说。

    康熙摆摆手,挑眉:“然后呢?”

    这侍卫可不是就这两个。

    四周多的是,他出来玩,安全为第一要务,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弘晖歪着小脑袋看着他,温声道:“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免得我们查了。”

    男人:……

    满娘这时站起来,她看着男人,跪下请求:“放过刚哥好不好?”

    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看到了,这两个人把刚哥救活了。

    小个子男人看了康熙一眼,笑吟吟道:“我不杀人,我待人友善,还想着尽尽地主之谊,请两位用饭呢。”

    满娘顿时懂了,她绝望的看着男人,这面前二人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一个有小老虎护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能撼动的。

    然而满娘知道,也不一定是要她杀了两人,让他们手上沾血,才是他的目的。

    她眉眼一利,看向肉嘟嘟的小孩,他生的真可爱,如果她和刚哥能生下孩子,想必跟他一样可爱聪慧。

    他们救了刚哥。

    而她必须死。

    满娘擦了擦眼泪,她立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

    这话一出,小个子男人顿时眉眼一凝,冷冷的看着她。“满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过来跟我说说。”

    满娘看着地上躺着淌血的男人,慢慢的走向小个子男人。

    她生的娇小,每次刚哥抱她,总是跟抱小孩一样,还说要生个跟她一样的女儿。

    这一切,都没了。这男人不可能放过刚哥,也不可能放过她。如今他被救治了,她想让他活下来。

    满娘一步一步的走向小个子男人,喊出一个让弘晖意外的称呼…“爹爹。”

    她泪眼婆娑:“我知道在哪。”

    小个子男人神情有片刻恍惚,他凝神,看向一旁的女人,示意她凑近了说话。

    满娘回头看一眼地上躺着的,高大的男人。不禁泪流满面。

    弘晖蹲在他头的地方,好奇的伸手戳了戳。

    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啊。

    而在此时,满娘缓缓的凑近了小个子男人,做出有话要说的样子,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有话,我只跟爹爹说,他们都不能知道。”

    男人神情有些许不愉快,却还是压低声音道:“说罢。”

    满娘眉眼一利,在男人侧耳倾听的时候,伸手一捅,然而男人反应迅速,快速的闪过,锋利的匕首却还是将他腰间划出寸长的伤口。

    鲜血淋漓。

    男人痛的惊呼一声,劈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他如此相信她,她却叫着爹爹对他下刀。

    满娘不管不顾的又扑上来,手中的匕首挥舞,恨声道:“我跟你同归于尽!”

    男人神情大变,看向身后的村民,厉声道:“抓住她!”

    康熙皱眉:“满娘!”

    听见陌生男人沉稳成熟的声音,满娘呼吸一滞,不甘心的快速退后。

    她哆嗦着握紧匕首:“爹,你够了。”

    男人捂着腰间,赶紧撕开里衣要包扎,看着满娘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弘晖抱着小老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哦豁,小小的村落竟然卧虎藏龙,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

    他搓着手手,正在吃瓜,腰中却被塞了一个硬硬的小本子。

    弘晖神色冷凝,那触感规格,他实在太熟悉了。他直接打了个呼哨,小老虎也跟着嗷呜出声。

    “怎的了?”康熙压低声音问。

    随着弘晖声音的响起,独属于康熙的海东青盘旋而下。

    马蹄声跟着响起。

    这阵仗,他能听见,众人却有些疑惑。

    弘晖垂眸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他在把小本子塞进他怀里以后,就再次昏迷不醒。

    他方才还觉得有些眼熟,如今想来,先前必然是见过的,亦或者是见过与他相似的亲人。

    男人见他打个呼哨就没动静,一时只顾着自己身上的伤,而没有顾忌其他。

    很快,马蹄声阵阵。

    将整个村落团团包围,在康熙皱眉间,很快又有马踏声响起。

    康熙:?

    在他疑惑的时候,就见院门被大门踢开,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面容冷峻摄人,正冷冷的看着院中。

    “怎么回事?”他冷声问。

    清冷的男音低沉。

    康熙看向弘晖,听他解释。

    弘晖看向小个子男人,小手一指:“把他拿下!”

    男人神情凝重,厉声道:“你们是谁?敢动朝廷命官?!”

    他看向身形高大的男人,从他身上看到养尊处优的压迫感,心里不禁一突。

    “呵。”男人冷嘲。

    胤禛大踏步往内里走,他先是打量弘晖,见他无事,这才放心些许,又赶紧躬身跟康熙请安,压低声音道:“阿玛安。”

    康熙冲他点点头。

    “无事。”他说。

    胤禛顿时松了口气,看着侍卫将那男人压在地上,而周围的村民有些躁动,他冷声道:“官差办案,闲人回避。”

    秀才:……

    他是谁,他在哪,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要保护的弱小,结果来的侍卫比县上的捕快还多,穿的衣裳一看就非富即贵。

    “二位……公子?爷?”他一时有些纠结,很想走人,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觉得留在此处不是什么好事。眼前人的来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多。

    “你在此处不要动。”弘晖奶里奶气道。真走了,混乱中反而有性命之忧,现在在皇帝身边,再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秀才抿嘴,他害怕。

    康熙瞥他一眼,又看向弘晖,皱起了眉。

    第104章

    一阵兵荒马乱。

    但是小个子男人并不惊慌, 他满脸阴沉的看着弘晖,暗自思忖他是什么来头。

    看着康熙、胤禛、弘晖三人气度不凡,他猛然间想到某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近来略有传闻, 说是有天家下度, 哪有这般巧的事,江边偏远村落, 竟恰巧碰上了。

    若真是如此, 他这条狗命怕是保不住。

    弘晖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和一旁哭的不能自已的满娘, 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这么娇小的女孩, 一边嘤嘤嘤哭泣一边拔刀相向。

    性子软, 但是挺聪慧。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事。

    他猜测。

    等人控住了, 弘晖从怀里掏出折子交给康熙,压低声音道:“您瞧瞧。”

    从他手里经过的折子不知凡几,虽然他年岁小,但是他对折子的触感非常的熟悉。

    被人塞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康熙接过折子, 神色凝重的打开看,就见上头写着详细的名册。他大致一扫, 从上头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

    “带走。”他说。

    他往外走的时候, 就扫视着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子,心里有些纳闷。

    尚未走出村子范围, 就听侍卫一脸激动的过来禀报,说是从里正院中发现了金银箱子无数。

    无数二字,被侍卫咬的很死。

    因为真的有很多。

    弘晖一听就挑眉,他琢磨着, 这次属实是捉到一条大鱼。

    三人跟着侍卫一道往里正院子处,大门很是寒酸,甚至有些摇摇欲坠,那撑着门框的木头恨不得腐蚀到自己断掉。

    看着很是清贫,透过大门,也能看到院中空空如也,像是寻常百姓家那样,摆着锄具等,还堆着秸秆。

    弘晖仔细打量着,等众人一打开门,走进正屋,依旧是寻常模样,然后走进卧室,那张破败的床榻被推开,露出底下的暗道,正有侍卫正在把箱子往外运。

    他以为就是个存银子的地方,不曾想还搜出来□□、甲胄等物。

    康熙眸色幽深。

    他看向胤禛,胤禛眉头紧锁,亲自下去探查。小小的村落,比他想象中还要神奇的多。

    箱子被一一打开。

    除了有金银,还有一些珍贵的珠宝古董字画等。

    弘晖皱起眉头,这么大的手笔,怕是朝堂中比较厉害的人才能办到。

    江南啊。

    这地界有两个人最有可能。

    他看向一旁的皇玛法,他懂的东西,康熙只会比他更懂。胤禛沉吟不语,像是影子一样默默跟在康熙身后。

    地下基本被掏空,像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小小的院子竟然不够摆了。

    康熙沉默,他看着那些违禁品,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轻轻的戳了戳。

    “走吧。”他说。

    康熙临走前,看了一眼地上的甲胄。

    江南啊。

    他这一来,心都碎了。

    等回帐篷后,康熙就静静地待着,好半晌没有动过。他甚至有些不想探究这背后代表的意义。

    想着如果能过去,就这样过去了也挺好。

    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悸动酸楚。

    胤禛也将自己关在帐篷里,在他还在为成立粘杆处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旁人已经筹备好银钱和军备了。

    军备。

    这两个字在心中闪过,他就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恐怖的血雨腥风。看着弘晖正小脸鼓鼓的吃点心,他抿了抿嘴,还是没开口问。

    “江南。”弘晖提点,给他吃个定心丸,便不再说话。

    江南是太子隐形的封地。

    康熙将此处交给他,从文人到产出,虽然明面上还是大清所有,但隐隐的,却是太子的后花园。

    众人都清楚这个问题。

    弘晖吃点心吃腻了,就喝口奶,很快把小肚子吃的溜圆。

    “阿玛,你也吃点。”等皇玛法反应过来,这还有没有东西吃,就是两码事了。

    胤禛嗯了一声,他想吃口热乎的暖暖,然而想着等会儿怕是要站岗,便叫人拿牛肉干来,把肚子填饱,能抗住才成。

    弘晖趴在乌拉那拉氏怀里,在跟她说,这江边的芦苇荡很是漂亮,今天皇玛法敲给他看的时候,他都没舍得,说是要留给额娘看。

    “有空再看。”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摸摸他的小脑袋。

    等爷俩刚吃好,就听见消息说,康熙传召。两人出帐篷,就见跟随而来的阿哥都一脸懵的往此处来。

    弘晖看着胤祯手里还拿着个馒头,不由得无语。

    胤祯啃了一口,快步走到两人跟前,随口问:“咋了?说要一起吃烤肉吗。”

    “不知。”弘晖抱着他手腕,踮着脚尖也跟着啃一口,这才笑眯眯道:“好吃。”

    见他笑,众人都松了口气。

    弘晖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康熙心情的风向标。

    他若是高兴,那自然是一切都好,他若是不高兴,那就代表着万岁爷不高兴。

    这其中问题很大。

    但是现在他笑了,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等进了帐篷,众人正笑着要请安,就发现弘晖笑容一收,满脸恭谨。

    众人:……

    你别这样。

    我们笑的正欢实,一时收不住。

    胤禔立在最前,明显能感受到康熙身上压抑的气氛。他神情凝重,瞬间明白过来。

    康熙垂眸不语。

    他望着底下的皇子,神情冰凉,从胤禔看到胤祯,半晌才看向胤祥:“你回京一趟,传召太子来江南。”

    胤祥躬身应下。

    康熙看着他立着不动,轻声道:“去吧。”

    胤祥便转身去了。

    众人心中一阵嘀咕,颇有些不解。

    胤禛却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沉默不语,在众人的盯视下,也岿然不动。

    这老油条撬不动,众人便又看向小油条弘晖,幼崽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一看就带着清澈的愚蠢。

    好骗。

    然而那眼中时而闪过愚蠢,时而闪过清澈,唯独没有他们想要的暗示。

    和胤禛猜测的一样。

    康熙没办法立即明说此事,心中不虞之下,就叫众人陪着站岗。

    弘晖有些心疼。

    他索性上前,依偎着康熙,慢慢的给他捶着腿。

    康熙把他揽在怀里,把朱笔递给他,示意他赶紧拉磨。

    弘晖:……

    不是,咱就是说,悲伤就认真悲伤,怎么还能一边悲伤,一边拉磨。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康熙淡淡的瞥他一眼,捏着他的小脸蛋,轻笑:“怎的?”

    “不想拉磨。”甜甜的小奶音很诚实。

    他就是不想拉磨。

    康熙不由得笑了,轻声道:“不,你想。”

    爷孙俩拉磨,众人立在堂下,敢怒不敢言。刚开始还好,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晚膳的点,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再这样立着,就分外煎熬。

    随着腹鸣声的逐渐增大,康熙听见了,主要他自己也饿了。

    “饿不饿?”他问。

    弘晖乖乖点头,吃的那点点心,喝的那点奶,早已经化为乌有,什么都不是了。

    “想吃糖焖笋,还想吃肉肉。”他软乎乎说。

    康熙点头。

    示意梁九功下去准备。

    弘晖昂着小脑袋,他觑着底下立着的阿玛,捏着朱笔小小声问:“那叔伯们呢?”

    康熙不搭理。

    装没听见。

    但是态度摆出来了,今儿就是惩罚。

    很快就摆膳,小小的几案上摆着四菜一汤,胤禛眸光不经意间飘过,登时怔住,那些都是弘晖很喜欢吃的,整日里念叨的菜品。

    “吃吧。”康熙道。

    说完他自己捏着朱笔又忙碌起来。

    弘晖见他不吃,就知道他心里难受,很多时候,语言格外苍白。他也不多说,就捧着自己小碗夹菜,然后举到康熙跟前给他吃。

    原本不想吃的康熙,看着他盈盈眉眼,到底还是张嘴吃,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

    康熙吃的时候,众人觉得还好,毕竟他用膳礼仪很好,不会发出香甜的声音。

    但是弘晖就不成。

    他吃的时候,小嘴巴会有声音,听着就香甜的紧。

    光是听着,就觉得这膳食很好吃。

    若是自己也能来一口,就更好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在此处罚站,众人心中意难平,却又无话可说。胤禛是知道的,他肚子里装着满满的牛肉干,丝毫不慌,神情镇定极了。

    一直到夜深了,康熙忙完。

    “都回吧。”他冷冷道。

    弘晖在回还是留之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脱掉脚上的小靴子,伸着白嫩嫩的小脚脚让宫女给他洗脚,就直接躺进被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康熙,拍拍身边的空位,软糯糯道:“来,睡。”

    康熙:……

    “这床小。”他说。

    弘晖噶的把眼睛闭上,撅着小嘴巴,小小声道:“哪里小了,你把我往怀里一抱,我又不占地方。”

    康熙看着他这无赖样子,颇有些无语,躺在他身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晚间吃了几口,这会儿饿了。

    遂叫梁九功拿点吃食过来,一桌子的小吃,看的弘晖嘴巴都馋了。

    “你吃的什么?”

    “馒头。”

    “好吃吗?”

    “不好吃。”

    “我看挺好吃的呀。”

    “不好吃,干干巴巴,没什么味道。”

    能捧到康熙跟前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弘晖咽了咽口水,他直接钻进康熙怀里,也跟着拿了个馒头,学着康熙的样子,把馒头掰开,往里面夹肉吃。

    “真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真好。

    这么说着,就听见康熙道:“这是大人吃的,小孩不能吃。”

    弘晖不听,啊呜啊呜吃的很香。

    他不管,他就要吃。

    有人抢着吃,康熙觉得手里的馒头都香了几分。两人吃罢,又捧着甜汤喝。

    等吃的肚子圆圆,弘晖就摊着白白的小肚皮撒娇:“要揉肚肚。”

    他吃撑了。

    “没出息的小东西。”康熙笑骂。

    弘晖呲着小米牙笑的甜甜的。

    “皇玛法的实在太好吃了。”他没忍住。

    康熙看着他轻笑,又转身叮嘱:“去,派人把胤祥给拦截回来。”

    他这会儿怒气已经消散了,想想等太子快马加鞭的跑过来,到时候他也已经回京了。

    有时候一句话没那么重要,就是知道就成了。他原想着让太子跪在他面前请罪,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忖对太子不薄。

    想想他病之前的作风,想来也不可能真正的改变。

    他心中早有预感。

    然而预感这事,素来说不准。

    弘晖看着康熙神色变换,觉得很有意思,能坐上皇帝的位置,真的是没有一个二愣子。

    他这情绪控制的能力,实在是厉害。愤怒成这样,竟然没有在皇阿哥面前透露一星半点。

    他把债都给攒着。

    在突兀的爆发出来。

    “你觉得朕错了吗?”康熙摸着弘晖肉嘟嘟的小脸蛋,轻笑着问。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弘晖肯定懂他的意思。

    “皇玛法,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今年还不到五岁。”弘晖往康熙怀里一钻,直接闭上眼睛。

    别问,问就是啥也不是。

    康熙把他搂在怀里,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浅笑着道:“你说的道理朕都懂,只是你也要明白朕的一片心意。”

    他眸光闪了闪,就开始卖惨。

    “素来高处不胜寒……”他开始了。

    “那你咋不起舞弄清影?”弘晖利索的伸出小手捏他的嘴巴。

    你快别说话了的。

    你这高处不胜寒,你倒是下来。

    康熙一噎,他不想听弘晖说话的时候,总是捏着他嘴。

    “好小子,真不怕挨揍。”他笑骂。

    弘晖窝在他怀里,小声音奶乖奶乖的,软声道:“皇玛法,您这让我怎么回?没有答案的问题呀。”

    他不可能去说太子不好。

    康熙也知道。

    “抛开这些立场……”

    “抛不开。”

    “就说说……”

    “语言是苍白的。”

    康熙听他一句一句怼,伸出自己的大掌,在被窝里狠狠的给他一巴掌。

    弘晖捂着自己的小屁股,撅起了小嘴巴。

    人生凄惨。

    “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他可怜巴巴的皱着眉头:“那你把侍卫喊回来,有些话当面说,你们即是君臣也是父子。”

    “当然很有肯定跟这一样。”

    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问了又如何。

    一百个理由和借口在等着他。

    康熙知道,但是不甘心。

    “来人,拦截侍卫。”他说。

    弘晖:……

    “咱就是说,我随口一说,你采取意见能不这么快吗?我害怕。”

    康熙:?

    “怕甚?”

    弘晖闭着眼睛有些想睡着,闻言昏沉沉道:“这就是枕边风的魅力吗。”

    真的是爱了爱了。

    康熙抬起大掌,见他困倦的样子,又没舍得打下去,轻轻的落在他屁股上,给他拍着哄哄睡。

    “太子何错之有。”

    “太子大错。”

    康熙垂眸。

    第105章

    康熙心情阴霾两日, 帐篷处大气都不敢出,整日里很是安静。

    弘晖瞧着就觉得心疼。

    眼瞧着他憔悴瘦削下来,他便想着法的哄他。

    “无事。”康熙温柔的摸摸弘晖的脸。

    他看着弘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一会儿去给他做膳食吃,一会儿要给他背书听。

    还亲自去学了两场戏过来学给他听。

    他心中很是感动。

    慢慢的倒真的走出来了。

    弘晖就腻在康熙怀里不出来,他是知道自己的优势,知道小孩身上的奶香味, 会让康熙很快忘掉忧愁。

    乖巧可爱的小孩肯定是很治愈的。

    康熙在此处忙完了, 很快又拔营向前。

    他不知胤禩心中有多忐忑害怕,康熙前些日子发作,他还当是他暴露了, 不曾想没有真正的惩处他。

    弘晖望着芦苇荡的方向, 心里充满了遗憾, 到底没让自己额娘瞧见。

    等在江南转一圈,康熙忙完,打算御驾回銮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胤祥和胤礽出现了。这些日子紧赶慢赶,两人都憔悴极了。

    “儿臣叩见汗阿玛。”胤礽恭谨的上前请安。

    康熙注视着胤礽。

    太子是他唯一亲自教授的阿哥, 并且让名臣大儒也教授, 作为大清储君, 他一心盼望,想着他能好好的。

    谁能想到。

    那么多的甲胄□□和银钱。

    胤礽生的俊美,白皙的面皮子,随了仁孝皇后的精致五官,再者就是他那儒雅随和的外表。

    都说他是虎父无犬子。

    和他很是相像。

    就算风尘满鬓,也是姿态骄矜,贵气不减。

    “胤礽。”康熙神情温柔。

    说着他示意宫女上前来给他仔细的洗漱, 又让宫女奉上饭菜。

    胤礽忐忑这些时日,原以为迎接他的会是狂风暴雨,不曾想这般温柔,一时间有些迷茫。

    “汗阿玛。”他笑吟吟的,跟没事人一样。

    康熙静静地看着他:“你长进了。”

    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若是能用在正道上,想必他会很欣慰。

    胤礽垂眸敛神:“汗阿玛谬赞了。”

    他扯着唇角,猛然间发现自己这样的神情,必然和老四很像。

    如今胤禔和他明火执仗,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失败者,反而充满了悲悯。而胤禩汲汲营营,尚未走出自己的路。

    一时间,倒让他无处下手。

    而胤禛更是让他心情复杂,现在的他什么都没做。

    顶多成立粘杆处自保。

    他在心里过一遍,虽然他确实小动作颇多,原则性问题,他心里都有数。

    现下汗阿玛春秋鼎盛,他就算想做什么,也会很快被弹压,一动不如一静,现在只要他安稳下来,旁人就没有法子。

    这样他就坦然以对。

    康熙瞧着他一副岁月静好的安稳模样,在他跟前泡茶,手都不带抖的。

    心里突然觉得他这样也不错。

    而众人则懵了。

    先前他们猜测,可能是对方犯了什么事,然而两人相处自如,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难不成是汗阿玛纯粹想太子了?

    也不无可能。

    众人猜测纷纷,弘晖老神在在,就安稳的陪着乌拉那拉氏,并不往跟前凑,给爷俩充足的相处时间。

    你好我好大家好。

    变故就在一瞬间。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桃花盛开的树下,康熙和胤礽相对而坐,桌上放着小炉子,正在咕嘟嘟的烧水。

    胤礽在泡茶,他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猛然间像是桃花仙一样。

    “胤礽。”康熙语气平平。

    在对方漫不经心,双眸含着笑意望过来的时候,看似随意道:“朕在九庄里正家搜出来金银珠宝八十箱,甲胄□□三百套。”

    他语气平平。

    胤礽心怦怦跳起来。

    “九庄?”他喉管干涩。

    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他的神色,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嗯。”他笑着问:“你怎么说?”

    胤礽神情恍惚,汗阿玛变了。他清楚的记得前世时,出现这样的事,汗阿玛的神色是多么的恨铁不成钢。

    他召集群臣、宗室,涕泗横流,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批判,又何尝不是太过在意他,所以连连气了六七日,粒米未进。

    如今他这样的事被发现,他竟然可以平平的询问。那么一瞬间,太子甚至觉得汗阿玛是不是也重生了。

    “您怎么发现的?”胤礽轻轻的蹙起眉尖。

    他此举并不张扬,放好后,就没再动过。他知道做什么事都有被发现的可能,但这么隐匿不流动,又是如何得知。

    康熙笑了笑:“朕路过。”

    胤礽心情复杂,时也命也,不该他的。

    “这么巧。”他也跟着笑了。

    “不瞒汗阿玛,兄弟个个人中龙凤,儿臣心中惶恐不已,这些东西,备着从来不是对付您的。”

    他眉眼柔和。

    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要哭着跟汗阿玛来争取宽容,但是他倦了。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给他哭遗书都没用。

    有些话,还不如老实说了。

    康熙看着他回复的这么平静,不由得有些意外,轻声道:“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胤礽表情空白了一瞬。

    哪有问犯罪者怎么解决的。

    他摸摸下巴,试探着道:“废太子?”

    两废两立,他习惯了。

    康熙平静的面色有瞬间裂痕。

    “你……”他惆怅一叹:“朕对你的关注从未掩饰,你心中自是明白,所以你久犯狂疾,殴打宗室朝臣,朕只推说是身边人犯错,给你留足面子。”

    “胤礽呀,你为何要这般做。”康熙静静地注视着他。

    明明在讨论最危险的话题,两人的神情却极其平静。

    春风拂面,温柔又多情。

    弘晖在不远处偷偷的爬树折桃花,胤禛去忙没空管他,而康熙正忙着和太子博弈,他就成了放飞的小鸟,快活的不得了。

    胤礽抬眸,就瞧见弘晖正撅着肉嘟嘟的小屁股,扑腾着短短的四肢。

    他果断告状:“汗阿玛,弘晖爬树。”

    康熙:……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人正在讨论他私藏甲胄的问题。

    他承认这么快令他没有想到,说着说着还告状也让他没想到。

    康熙回头,就见弘晖狗狗祟祟,肉嘟嘟的小胳膊挂在树上,一只小脚丫翘起来,风一吹,他就摇摇晃晃的。

    他顿时心惊肉跳的起身,大踏步走到桃花树下,将弘晖从树上摘下来,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一旁的胤礽告状成功,笑眯眯的看着他。

    弘晖:……

    你们聊那么投入,是怎么发现他的。

    “皇玛法?”弘晖无辜的眨眨眼睛,小手扶着额头开始往康熙怀里倒:“哎呀,头好晕呀。”

    康熙拎着他的后脖领,直接把他拽到两人喝茶的地方。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趁康熙不注意,利索的溜走。

    场上又只剩下两人。

    胤礽正要泡茶,被康熙摁住手:“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他旧话重提。

    “圈禁?”胤礽不确定的问。

    康熙不由得沉吟。

    胤礽想,也许对于他来说,圈禁是最好的结局,他也习惯了。

    他也累了。

    看着他颓唐的眼神,康熙心中有疼惜。

    却听胤礽笑着道:“自古以来,废太子从未有好下场,善终者几乎没有。”他眉眼盈盈:“所以下一任继承者,儿臣能恳求选择一个仁善容人的吗?”他浅声道。

    康熙沉默了。

    他这般以退为进,反而叫他心里酸楚难受,这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如何舍得他露出落寞神情。

    又如何舍得放弃他。

    两人谈话很温柔,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汗阿玛,儿臣不堪重用,心累不已。”胤礽扯着唇角,明明说一些很颓废的话题,眸中隐隐却有兴奋的光。

    那些痛处如蚀骨之蛆,他以为自己能忘却,能像寻常人那样,然而午夜梦回之间,他就知道——不能。

    他睚眦必报刚愎自用,前世犯的混,这辈子想加倍。短暂的隐忍,只会让他心中愈加痛处张扬。

    他的心坏掉了。

    腐朽不堪。

    面前的汗阿玛,甚至还没有他年岁大,但是他帝王心术之纯熟,是他万不能及,汗阿玛就像是一座巍峨的无法攀登的高山。

    胤礽垂眸,眼角沁出一丝泪,就这样无辜的看着康熙。

    康熙心里跟火烧一样。

    若当时在他身旁,急切发作之下,太子必然得不到好。然而这些时日,他基本已经想明白了。皇帝难做,东宫太子比皇帝还难做。

    他内心深处已经给他定罪,却也知道,若他是胤礽,做的只会更深更隐蔽。说到底,他是他宠着长大的,心机手段尚不及李煦。能稳坐太子之位,完全清白一片,根本不可能。

    他想原谅他,但是又无法原谅。

    看着他这样惶惶然无措的样子,康熙又心疼的厉害。

    “胤礽。”康熙神色复杂。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

    胤礽看着他包容的眼神,鼻尖不禁一酸,当初他下这个决定,何尝不是想看看自己汗阿玛知道后悲痛欲绝的感觉。

    他被钝刀子割肉割多了,难免想割回去。

    可是现在的康熙身强力壮,对朝政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不害怕一个异军突起的太子。

    甚至还觉得没有教好是自己有纰漏。

    太子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着狗狗祟祟又偷偷爬桃花树的弘晖,他这么快乐,真的很想进言,让汗阿玛册封他为皇太孙,让他尝尝他的滋味,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快乐。

    “汗阿玛,他爬树。”他毫不犹豫的告状。

    此等小学鸡行为,被弘晖极为唾弃。

    “嘶。”他面对康熙的冷眼,努力的抱紧树干,惨兮兮的嚎:“二伯你今年多大了还告状?”

    胤礽叉腰:“区区三百多月的宝宝罢了。”

    弘晖一脸茫然。

    他竖起大拇指,乖乖的被康熙摘下来打屁股,简直无话可说。

    这俗话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看来太子二伯是变态了。

    多可怕。

    可怕的要死。

    他想想那些甲胄,又想想太子和康熙之间的温柔,摸着下巴想,他纵然得宠又如何,和太子的宠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就算有造反迹象,也能被如数压下,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还有什么算。

    正想着,就看见胤礽幽深漆黑的眼神,他唇角勾起的笑容里,有熟悉的压抑疯狂。

    合着还在演戏。

    弘晖:……

    你们玩的真牛。

    康熙却没什么感觉,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你再爬树,朕就把你挂在树上。”

    “能先挂三分钟吗?”他惨兮兮道。

    他想折一把,但是够不着。

    康熙:……

    他手痒,想揍某个肉嘟嘟的小屁股。

    弘晖就嘿嘿笑,他撅着小嘴巴去亲康熙,一边软声道:“爬树我很厉害的。”别怕摇摇晃晃一脸要摔,肯定不会,这是熊猫崽崽的天赋技能。

    康熙捏住他的嘴不让亲,一边浅声道:“行了,朕还不知道你。”说着就把弘晖放下来,让梁九功带着他去折桃枝。

    一时间,又只剩下两人。

    胤礽看着康熙冷静的眉眼,神色又恢复淡然,他温柔道:“儿臣自请……”

    “不必再提。”康熙冷声道。

    胤礽抿着嘴,这事儿闷在心里,远远比爆发出来更加恐怖。若是当场就处置了,代表这事儿就过去了。现在搁在半空中,反而危险。

    “汗阿玛。”他鼻尖一酸,眼眶就红了:“儿臣不孝。”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是不用说明白的。

    康熙看着他透着红血丝的眼,也是心疼极了,压低声音道:“回去将史记、资治通鉴默写两遍,手上的差事暂时交给……”

    胤礽眼巴巴的看着他:“弘晖?”

    他垂眸,略带着急切道:“儿臣无能。”

    康熙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最后只是轻声道:“你还年轻。”

    没跌过跟头,又是被捧着长大。

    自然觉得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胤礽沉默了。

    他压低声音道:“汗阿玛,儿臣有负皇恩,心中愧疚至极,您罚的再重些……”

    他一脸真诚。

    康熙轻笑:“愧疚?”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瞬即逝。

    “愧疚。”他又重复一遍。

    他看向胤礽的眼神格外温柔。

    温柔到胤礽毛骨悚然,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他了解自己汗阿玛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如今平平揭过,反倒令他心中不安至极。

    不怕发作,就怕一点都不发作,如此反而更加绊人心。

    胤礽心里突然生出无力感,他以为他这样可以拿捏汗阿玛,他最大的依仗不过因为他紧张太子的身份,倘若他不要了,他还拿什么来胁迫他。

    然而不是。

    汗阿玛对谁是太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紧要。

    反而是他更加害怕些。

    害怕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他。

    胤礽敛下眸光。

    想着康熙的容忍,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

    再坏,也不过如此。

    父子坐在一处喝茶,明明是最亲密的场景,两人的心却不在一处。

    康熙端起茶盏。

    看着狗狗祟祟捏着花离开的弘晖,想着他定然是拿去给乌拉那拉氏,不由得轻笑。

    “行了,回吧。”康熙道。

    他已经想明白了。

    胤礽反而神情间布满了阴霾,重生而来又如何,碰上康熙,他依旧束手无策。

    他二人心中激荡不平,而弘晖却只想着哄乌拉那拉氏高兴,他举着花束递给她,奶里奶气道:“人面桃花相映红,额娘的脸,跟桃花瓣一样漂亮。”

    乌拉那拉氏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眯眯道:“嘴巴愈发甜了。”

    她俯身抱起弘晖,他沉甸甸的一大坨,抱在怀里有些压手,不由得轻嘶一声:“怎的不见长高,只长圆呢?”

    弘晖撅着小嘴巴:“人家哪里胖了?”

    瘦着呢。

    这么说着,乌拉那拉氏晃了晃他,看着他脸上的嘟嘟肉颤啊颤,就忍不住轻笑:“嗯,瘦着呢。”

    他可真瘦。

    弘晖两条肉乎乎的胳膊抱着额娘的脖颈,看向时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谁家孩子吃奶糕连手都啃?”

    乌拉那拉氏回头,就叫时和抓着奶糕往嘴里塞,然而她现在还不会掌控自己的力度,连手都塞进去了。

    “咳。”她赶紧上前来,把她的小手手揪出来。

    时和呲着两颗小米牙凶:“嗷呜!”

    她这是跟小老虎学的。

    平日里听多了,她就学会了。

    而一旁的弘晏就很安静,乖乖的啃着奶糕。

    “长的真快。”弘晖笑。去年还是两个大棒槌,今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乌拉那拉氏抱着他坐在太师椅上,笑着问:“你吃奶糕不吃?”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口是心非道:“我不吃。”

    毕竟是两小只的口粮,他不好意思抢。

    “没事还多着呢。”

    “吃。”

    弘晖啃着奶糕,他喜欢的不得了,看着乌拉那拉氏软软道:“他什么时候会叫哥哥!”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

    乌拉那拉氏细心的用锦帕擦拭掉他唇边的点心渣,笑着道:“过年?”

    弘晖:……

    这句话伤害好大。

    现在刚过完年,尚是初春,离过年不说还有一年,那也还有九个月左右。

    “能不能现在教他们说话?”他有点孤单,想跟他俩玩。

    正说着,胤禛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神色间带着疲惫,隐隐的还有些快活。

    乌拉那拉氏:?

    你这餍足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就见胤禛看着弘晖,低声道:“汗阿玛交代,那银子给你一箱使。”给弘晖一箱,和给四贝勒府一箱没什么区别。

    “哇哦~”弘晖美滋滋道:“福晋本到手。”

    胤禛高兴一半,闻言怔住。

    “福晋本?”他重复一遍,冷笑着道:“爷如今不过是贝勒,你的福晋只能称为夫人。”

    郡王世子妻以上才能称为福晋。

    弘晖无所谓道:“夫人本也行。”

    胤禛脸拉的老长,合着他辛苦这几日,自己汗阿玛直接赏给弘晖也就罢了,弘晖还要存着娶夫人,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想想就生气的厉害。

    他冷冷道:“爷看这是额娘本。”

    弘晖摊手:“也行。”

    胤禛这就懂了,夫人本也行,额娘本也可,就是没阿玛什么事。

    他面容严肃的拉过弘晖,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蛋,冷笑着道:“爷看你想挨揍。”

    乌拉那拉氏刚收了桃花,这会儿对弘晖满眼柔情,闻言就皱起眉头,不好在儿子面前凶他,但是那眼神透露的清清楚楚。

    胤禛一噎,他别开脸,顾左右而言他:“饿了,摆膳。”

    乌拉那拉氏到底心疼他忙了一日,闻言赶紧道:“摆膳摆膳。”

    几人正在用膳,就见一道墨发白衣提着酒瓶款款而来。

    “胤禛。”他轻笑着唤。

    看向一旁的弘晖,便冲着身后的小太监摆摆手,轻笑着道:“喏,拿去玩。”

    小太监手里捧着小匣子,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弘晖接过,打开一看就忍不住笑了:“鲁班锁?”

    看着就很精巧。

    太子轻笑,温声道:“你喜欢孤再给你弄些。”

    “谢谢二伯,爱你~”他比了个飞吻,殷勤的让小太监搬来太师椅,笑眯眯的邀请太子坐下。

    胤禛神情柔和,赶紧叫小太监去添碗筷,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膳食简陋了些,再叫奴才去制备。”

    一道糖焖笋,一道红焖羊肉,一道清炒时蔬,一道腊肠鸡蛋,再有个老鸭汤,特别的简单。

    胤礽看着,笑:“多添孤一人,可能分量不够了,再上个简单的凉拌菜就好。”

    他把酒瓶放在桌上,轻笑着道:“咱兄弟俩,喝一个?”

    胤禛点头,看向一旁的福晋,乌拉那拉氏赶紧要牵着弘晖下去,被胤礽拦了:“多乖的孩子,孤喜欢的紧,陪着吧。”

    他懂的知道的,可能比胤禛都多。让他在,也是想看他的反应。

    弘晖乖乖点头,呲着小米牙甜甜道:“二伯饿了吧,快吃。”

    他拿起公筷布菜,笑眯眯道:“尝尝粗茶淡饭的味道。”

    因着他喜欢食物单纯的味道,故而这些菜都没有拿很多样珍品来配,对太子来说,还真是特别简略。

    胤礽来,自然不是为一顿饭。

    他轻声道:“有弘晖在,便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出甜蜜滋味吧。”

    胤禛强忍着才没有皱起眉头,他不过些许时日没见太子,总觉得他变了太多。

    他隐晦的审视着太子,这一次犯下这么大的错处,却被汗阿玛轻轻揭过,他很难形容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不可否认的是,当初他真的觉得,太子此番怕是不能好了。

    胤禛知道自己内心恶劣,隐隐盼他能被惩处。

    什么都没发生。

    平静的没这回事。

    第106章

    众人暗潮涌动, 一时间又行成一种压抑的平静。这种压着不发作,胤礽倒是平平,后期经历多了,如今各有顾忌, 尚未撕破脸皮, 在他看来竟然有种可爱的感觉。

    经历过血雨腥风,现在这点子, 根本不够他看。而后期深沉的胤禛, 这会儿看着也分外的天真可爱。

    胤礽心情很好。

    只有他。

    就连康熙看他笑吟吟的样子, 都想拿鞭子抽他。弘晖都被那诡异的气息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甲胄的事, 就这样被压下。

    没有任何风波。

    一路平静的回京, 弘晖走进四贝勒府的时候, 还有些久久不能平静。走的时候, 尚且寒风料峭,那风吹的跟刀割般, 如今回来,竟然百花盛开。

    在江南看过一轮的景致,回京后又看了一圈,甚至觉得还挺好。他突然就明白什么叫月是故乡明。

    真的好看极了。

    弘晖瘫在软榻上, 歪着小脑袋喝奶,一边惆怅叹道:“嗨呀,这天气真舒服。”

    阳光正暖, 微风不燥。

    能看到阿玛忙碌的身影,能瞧见额娘哄时和的样子,真真令人喜欢极了。

    然而——

    “万岁爷召见。”

    看着小太监一脸凝重的表情,弘晖利索的起身换衣,匆匆往宫中赶去。

    刚走进乾清宫, 就见康熙衣衫上满是血迹,弘晖吓了一跳,他猛然间冲上前去,一脸愤怒道:“谁伤你了!”

    他抽出腰间匕首,戒备的望着众人。

    能够伤到康熙还活着的人不多。

    他呲着小米牙,凶的不得了:“请御医!”

    这一番连环掌打的康熙险些接不住,他摸摸鼻子,无奈道:“旁人的血,朕无事。”他确实没什么事,就是心里难过更多些。

    很快,金銮殿中便挤满了人。

    看着康熙满身血迹,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些惊恐。帝王见血,传召众臣,这是有大事发生。

    弘晖心里猜测纷纷。

    众人跪着,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

    看着胤禛也在下面跪着,弘晖眸色闪了闪,心想这次真的出大问题了。

    他皱着眉头。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快,殿外被压过来几个漂亮的男女,清一色的少年少女,小脸惨白,穿着精致的衣袍,但是脸上那暧昧春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太子一袭白衣,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痞笑,温柔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这种态度,让康熙心头火气。

    他怒声斥责:“朕承□□太宗世祖弘业,至今四十余载,晨兢夕厉轸恤朝臣惠养百姓,惟以治安天下为第一等要务。今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十余年矣。”

    弘晖猛然抬眸,这段话,和一废太子的诏书差不多,想不到这时,父子二人间竟如此水火不容。

    康熙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颤着手去拔身边侍卫腰间的剑,对上胤礽那双饱含热泪痛楚的眼睛,却又杀不下去。

    爷俩隔着御案,隔着少年少女,痛哭不已。

    然而康熙夸了一通自己,骂了一通胤礽,想要废太子的心却怎么也压不住。

    他先前连甲胄的事情都给压下,想着太子位置艰难,可他完全不顾自己一片慈父之心。

    属实叫人心里难受。

    康熙冷声说太子不孝,竟想要分他的权柄,又说要废太子,并且让臣工推荐下任太子的人选。

    胤礽昂着头,静静地看着康熙。

    他以为自己重生回来,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谁知竟然比以前还要提前被废,他笑了笑,朗声道:“儿臣提议,册封皇孙弘晖为太孙!”

    他的提议不仅仅为他的提议。

    还有整个太子集团的势力。

    康熙静静地看他片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知道太子的意思,弘晖如今年岁尚小,纵然被封为太孙,这距离他成年还有十余年,这中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挥手让众人散了,自己气的吃不下饭。

    太子临走前,哈哈大笑。

    若是他失去太子之位,那么册封弘晖为太孙不过权宜之计,这整体还捏在他手里。

    他还知道胤禩会上位。

    果然——

    第二日,太子党一致推举皇孙弘晖为太孙。

    而更多朝臣推举八贝勒胤禩。

    一时间折子跟雪花一样往乾清宫飘。

    弘晖来回翻着折子归类,他觉得好累,看着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康熙又无话可说。

    “皇玛法,这朝中岂不是更乱了?”他鼓着脸颊。

    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又乱起来。

    康熙纵然生气,这该忙的事,那是一件都不落下。他甚至没有心情玩,办事的效率还更高了。

    弘晖:……

    这就是自律到可怕的男人。

    康熙挑眉,看似随意问:“你觉得谁应该当太子?”

    弘晖伸着懒腰打哈欠,眼角都沁出泪珠来,懒洋洋道:“除了我。”

    “怎么说?”康熙皱眉。

    “你看二伯多聪慧,自小文武兼备,皇玛法亲手教导,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堆着给他,结果是什么?”

    “这命运的齿轮属实可怕。”

    “哪有摆烂爽。”

    弘晖小嘴叭叭的,对太子之位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康熙:……

    “那胤禩呢。”他突兀问。

    弘晖喝了口水,趴在书桌上装死:“咱爷俩这关系,就不需要玩这么花了吧。”

    何必坑他。

    康熙看着这一批全是说胤禩好,可当大任的折子,不由得有些无语。

    弘晖闭着眼睛:“哎呀我看不见您表情。”

    啥也别问他。

    康熙强行的掰开他的眼睛,皱着眉头给他看。

    弘晖就挤的紧紧的。

    看着他这调皮的样子,康熙心里那些翻涌的难受总算是好些了。

    “行了,惯会插科打诨。”康熙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浅笑着道:“真是调皮的紧。”

    弘晖就嘿嘿的笑。

    “皇玛法,您要是舍不得,就且缓缓。”毕竟这废太子的事儿,属实重要,后悔再打脸,都没必要。

    康熙沉默了,胤礽一脸我受伤害最大,我要摆烂的样子,他看着既心疼又难过。

    却又知道,两人心里都知道,发现甲胄以后,不管如何压抑,两人之间,便过不去了。

    这个事情会永远梗在两人中间。

    然而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听见朝臣上奏,说是请封八贝勒胤禩为太子。

    康熙一听就烦。

    然而胤禩却满脸期待,他心里很是清楚,如今气氛已经拉到这里,胜败在此一举。

    而今天早朝,罕见的没有太子胤礽。

    康熙坐在大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因为大殿空旷,他说话甚至还带着回音。

    “胤禛,你觉得呢?”他突然问。

    “儿臣谨遵汗阿玛旨意。”胤禛平平回,并不因为备选人有弘晖而兴奋。

    康熙觉得没意思,又看向人群中的胤禩,挑眉问:“老八,你觉得呢?”

    胤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小小的客气了一下,说自己年轻,难堪大任,会辜负朝臣的期盼。

    他谦虚一番,觉得自己这番应对很是妥帖,不卑不亢,可堪大任。

    然而——

    就见康熙冷冷的看着他,点头:“嗯。”

    胤禩:?

    您嗯啥。

    然后在朝臣再次提出要推举胤禩后,康熙用冷漠愤怒的声音道:“辛者库贱……”

    听他说辛者库时,弘晖就猛然从屏风后窜出来扑进康熙怀里,疯狂摇头。辛者库贱妇之子这样的话一出,良嫔必死无疑。

    康熙被他扑的咽下剩下的话。

    然而胤禩听懂了。

    他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难以接受。

    康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看着弘晖可怜兮兮的眼神,才没有接着说。

    “皇玛法。”他压低声音唤:“皇玛法。”

    眸中的祈求之色让康熙没有多说什么。“散了,回去再好好的合计后上折。”

    弘晖昂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

    等众人散了,胤禩还无力的跪在地上,他根本起不来,这么深重的怒骂,他根本承受不了。

    不仅仅是在骂他,是从根本上把他贬低到尘埃里,直接否定他。

    弘晖回眸,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冲着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把八叔给搀扶起来。

    等回乾清宫,康熙挑眉道:“你如今,竟然敢左右朕的决定了?”

    弘晖正抱着碗碗奶吨吨吨,闻言叹了口气:“漂亮婶婶来命护我,她珍爱的男人,弘晖如何能看着他受屈。”

    “那朕呢?朕受屈呢?”康熙冷冷的看着他。

    弘晖捧着小脸蛋,把脸上的嘟嘟肉挤成一团给他看,软乎乎道:“给,随便亲。”

    “我随便亲你也行。”他小手一挥,特别大方道。

    康熙不由得笑了,他俯身亲亲弘晖,软声道:“那你就被朕随便亲。”

    “亲秃噜皮。”

    两人说着话,弘晖往他怀里拱了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水意来,惨兮兮道:“我睡会儿。”

    实在太困了。

    他这大清早被薅起来上朝,这会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睡吧。”康熙无语。

    却还是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屁股哄睡。

    弘晖一觉睡醒,发现胤礽正跪在殿中。

    看着他唇角挂着无所谓的笑,那双眸子却带着深沉的悲伤,他抿了抿嘴。

    “二伯。”他揉着眼睛起来。

    看向一旁,不见康熙的身影,正在打量,康熙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

    “弘晖醒了。”他越过胤礽,没有跟他说话。

    “嗯。”小奶音应了一声:“饿。”

    康熙摆摆手。

    殿中一时间陷入沉静,谁都没说话。这宫中事务繁杂,三人却兀自发呆。

    胤礽安静的跪着,在最初瞥弘晖一眼后,就垂眸敛神不语。

    而康熙就盯着胤礽看,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看见胤礽的神情,仍然忍不住气血上涌。

    弘晖看看康熙再看看胤礽。

    三人正互相看着,就见梁九功提着食盒过来,打开一看,莹润的玉碗盛着晶莹剔透的藕粉,上头还淋着一层玫瑰卤。

    而边上有炸的果子,有煮的小羊排,还有饽饽等。

    看着就好吃的紧。

    胤礽抿了抿嘴。

    弘晖觑着二伯的神色,笑眯眯的邀请他:“皇玛法,我想让二伯陪我一道用。”

    康熙明白他的意思,冷冷的瞥他一眼,这才点头。

    “嗯。”他应下。

    弘晖这才推着小几,笑的甜滋滋凑到胤礽跟前,笑眯眯道:“一起一起。”

    胤礽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小孩。

    傻子。

    他在心里骂,他都坑他坑成这样,他整日里在乾清宫这个权利中心晃悠,肯定是懂的。然而他还会因为他没有用膳,而冒着惹怒帝王的风险,来让他也跟着用一点。

    胤礽垂眸。

    被关押两日,身上的白袍已经染上脏污,不复光洁,变得皱巴巴。

    然而他姿态闲适,瞧着不像是阶下囚,倒还像金尊玉贵的太子爷。

    自有一番骄矜在。

    弘晖看了艳羡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实在是一身气度不凡。

    就一碗藕粉。

    被漂亮的玉碗盛着。

    胤礽故意逗他,将玉碗端起,慢条斯理道:“咦,就一碗,弘晖没得吃了。”听着他肚子咕咕叫,胤礽心情很是复杂。

    真是个小傻崽。

    弘晖无所谓,他看着玉碗心里有些不适,反正他就烦盛着甜汤的玉碗,拿起一旁的果子啃,一抬眸就见胤礽捏着玉碗的手指被那莹润的光泽衬得苍白无力。

    指尖还微微泛起一抹粉。

    胤礽到底没什么心情用膳,他碰了碰唇,正打算放下,就见弘晖面色大变,啪的打掉他手中玉碗。

    嫣红的玫瑰卤。

    晶莹浓稠的藕粉。

    尽数都泼在胤礽身上。

    那原就狼狈的白袍,显得愈发难堪可笑。

    胤礽攥起手指,因着过于用力,苍白修长的指尖泛起白,边缘却又被压的发红。

    他狠厉的望着弘晖。

    心中的恨意肆意生长。

    他作为太子,一生被众人捧着,就算陷入二废境地,上位者胤禛也得好生的敬着他。

    何曾被人当面打掉碗。

    简直是奇耻大辱。

    康熙也面色一变,他快步走上前来,在胤礽以为这是为他张目时,却见汗阿玛紧张的抠着弘晖的嘴,一边厉声问:“怎么了!”

    弘晖吐掉嘴里的果子,又拿水疯狂漱口,这才缓过神来,紧张的看向一旁的胤礽,轻声问:“您喝了吗?”

    “快催吐。”他说。

    胤礽僵在原地。

    他看着焦急的汗阿玛抱着弘晖,看着焦急的弘晖抓着他的衣领,一阵头晕目眩。

    “御医!”康熙目眦欲裂。

    随着弘晖软软倒下,是胤礽也跟着跪倒在地,单手撑着地,显然已经难受至极。

    “胤礽!弘晖!”康熙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冲破天空。

    御医来了,赶紧扎针施救,一脸庆幸道:“幸亏只沾了嘴,一口不曾咽下,要不然神仙难救。”

    康熙黑着脸看向一旁的梁九功,这食盒是他提上来的。梁九功在事发的时候,就已经扑通跪在地上了。

    “去查!”

    昨儿说了要奏请弘晖为太孙,今儿便有毒物进乾清宫,誓要弄死弘晖,让他如何能压住心头火。

    比看见胤礽私藏甲胄更加叫人愤怒,毕竟太子若毫无自保之力,任人宰割,又如何能够治理大清。

    而下毒这样下作的手段,他真的想不出会是谁。

    昨儿提名的大多乃胤禩和弘晖。

    康熙眸色冰冷。

    除掉对手是最快的晋升手段,然而他不觉得胤禩有此等魄力。

    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和弘晖,康熙心里跟火烧一样。

    “弘晖如何?”他问。

    御医摸着脉,沉声道:“小儿身子弱,怕是要病一场。”

    至于太子爷,他身子骨还算强盛,纵然先前大病一场,如今也养回来了,等醒了再养些时日便成。

    康熙沉吟。

    “散出消息,太子和弘晖病重。”

    他眸色冷厉。

    抿了一口杯中茶润喉,这才猛然掼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后,乾清宫中就响起康熙愤怒的咆哮。

    “若你们医治不好,便提头来见!”

    “滚!”

    随着他愤怒的声音,源源不断的御医被传召进乾清宫。

    胤礽一醒,就见殿中站了十来个御医,甚至殿外都有。

    他心里不禁一颤。

    合着他辛辛苦苦重生一遭,为口藕粉就这么命不久矣。

    他图什么。

    “汗阿玛。”他心劲泄了。

    康熙坐在床沿上,温声道:“醒了就好了,无事。”

    胤礽心中一痛,无事怎么会传召这么多御医,还对他如此温柔,看来真的是命不久矣。

    “汗阿玛。”他又唤一声。

    无奈道:“如果……”说一半,他看向身边躺着的小傻崽,原本粉嘟嘟的小脸现在一片惨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伸手摸摸他微凉的小脸,有些说不下去了。

    “是儿臣任性了。”他哑口无言。

    康熙拍拍他的肩,自打太子清醒后,就愈加急躁了。整日里紧赶慢赶做准备,好像晚一刻,储君之位就不保的样子。

    “时也命也。”

    他理解胤礽的做法,却没办法接受他的做法。

    人性之矛盾。

    一旁的弘晖年岁小,到底身子弱些。

    御医说他先前起高热,烧的太厉害,有些神魂不稳,后来舟车劳顿,一直没养回来,现在碰上这个,更是雪上加霜。

    换句话说,胤礽醒了就好了,弘晖还真不好说。

    康熙抿着唇,拿着金汤勺给弘晖润嘴,看着他静静躺着,心里难受的厉害。

    劫数,劫数。

    到底什么是劫数。

    他原先不信的。

    可是碰上弘晖,他愿意相信满天神佛,只要能让弘晖醒过来,什么都好。

    “四贝勒爷求见。”殿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

    康熙沉吟片刻,才低声道:“进。”

    胤禛大踏步走进来,看着龙床上静静躺着的弘晖,身子晃了晃,险些立不住。

    “弘晖。”他压低声音喊。

    先前说什么劫数,他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世间若有神佛,为甚不睁开眼睛看看这穷苦人间。

    救苦救难,这世间却从来不断。

    可见都是假的。

    他纵然为弘晖到处算卦,也说要请喇嘛,后来岔过去也就过去了,因着他打心眼里不信这个。

    可如今——

    先是要命的高热,后是这人祸。

    都是寻常少有的。

    他心里慌的要命,蹲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压低声音问:“汗阿玛,御医怎么说。”

    康熙心里滋味也难受起来。

    看着平日里清冷的男人,这般惊慌,他拍拍胤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弘晖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胤禛不信。

    他视线在乾清宫巡弋,看着地上的玉碗时,心中一跳。

    “弘晖不爱使玉碗。”胤禛声音低沉。

    在康熙皱着眉头不解中,压低声音道:“他年岁小时做噩梦,整日里不得难免,有时候会说别喝别喝。”

    胤禛垂眸,轻轻的捏着弘晖的手指。

    “后来福晋就慢慢的哄着他问,不喝什么呀,他也不肯说。”

    “一直换着碗,换着汤的试探,发现他就算是碗碗奶,也不肯用玉碗盛。”

    “要么喝粥,要么喝奶,这甜汤能不碰就不碰。”

    “他多乖的孩子,鲜少有挑剔的时候。”

    然后两人就知道,玉碗盛的甜汤在弘晖这里是忌讳,能不碰就不碰。两人也一直很呵护,不曾让玉碗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隐隐有儿臣惧妻恋妻的传闻,儿臣早有耳闻,儿臣是喜欢福晋,觉得她性子好,是个贤惠持家的大妇,还有个原因是……”

    胤禛垂眸,声音平淡。

    “弘晖先前那样,儿臣总要把嫡长子放在头一位的。”

    “后宅女人有了宠爱就有了手段,儿臣怕噩梦映照现实。”

    康熙沉默的拍拍他的肩膀。

    若是没有跟弘晖相处,自然不怕他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噩梦,可是他是有点预知在身上。

    胤禛昂着头,看着康熙,压低声音道:“弘晖会没事的。”

    康熙点头。

    殿中气氛低迷。

    胤禛看着弘晖,看着看着,面色凝重起来。就见他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隐隐勾起,和上次高热时的睡相一模一样。

    他赶紧跟康熙说了。

    按道理来说,不管高热还是中毒,都会特别难受,根本笑不出来。然而弘晖的表情却有些惬意,属实让人心中震惊。

    康熙皱起眉头。

    一旁的胤礽心情复杂,真是个小傻崽。先前提议弘晖为太孙,更多的是恶意,想让他父子二人因为储君的事而反目成仇。

    近日提议,更是因为,皇阿哥若被封为太子,他将很难翻身。但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崽,漫长的成年过程中,足够他翻身了。

    人都是为自己的。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会照顾自己有没有饿肚子,在发现膳食有问题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吐出自己口中的食物残渣,而是一把打掉他的碗,省的他吃进去。

    傻崽。

    他垂眸,看着他静静地躺着。

    弘晖不醒,康熙心中的愤怒无处可去,他险些失去自己最爱的两个崽,一个太子一个弘晖,如果真的同时在他面前没了,他怕不是得失心疯。

    御膳房当值人员尽数没入慎刑司,其余人等过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问题才放出来。

    随着慎刑司的爆满,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关于太子和弘晖病重不治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弘晖,醒醒。”胤禛想着上一次喊他,便压低声音道:“梦里都是假的,你醒醒。”

    “阿玛在这里,不在梦里,都是假的。”

    康熙听着他压抑的声音,心里也跟着酸楚。

    “要不,请喇嘛来。”胤礽试探着提议。

    自打他重生后,对这神神鬼鬼的,也挺信的。

    不信不行。

    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鬼。

    还特意试探过,发现自己重生到自己身上,可能是一种意识清醒,并没有被判定为鬼。

    康熙看向胤禛:“请吗?”

    请喇嘛来做法事,那可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胤禛点头:“请。”

    “道士也请。”他说。

    康熙:……

    多少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喇嘛、高僧、道士的入场,一直在观望的众人这才确定,原来一切是真的。

    只有在无可救药的时候,才会请神佛帮忙。

    乌拉那拉氏听着消息,险些疯了。而郭络罗氏赶紧去四贝勒府陪她,可劲劝慰:“若真有事,必然会来传召你。”

    如果真的命不久矣,没有道理不让亲额娘看一眼。

    然而——

    “福晋,万岁爷传召。”

    乌拉那拉氏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郭络罗氏也是面色煞白,她打了自己一巴掌,压低声音道:“许是醒了。”

    她想了想,到底比乌拉那拉氏冷静些,撑着她一路进宫去,等走到宫门口,碰见许多京城赶来的喇嘛,郭络罗氏腿一软,也有些起不来身了。

    “我在马车里等你。”她心都碎了。

    昨儿还好好的,还在跟她撒娇聊天,说什么漂亮婶婶做的糖焖笋好好吃,下次还想吃。

    想想他软嘟嘟的小脸蛋,郭络罗氏就有些手软脚软立不起来。

    而乌拉那拉氏更是斜倚在大宫女的身上,被半抱着拖进去。一进乾清宫,就见挤挤挨挨全是御医,上次见到这么多御医,还是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

    “弘晖。”她轻唤。

    强忍着先给康熙请安,看见太子立着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得燃起希望,觉得可能这不过是场骗局罢了。

    然而对上弘晖那张昏迷的脸颊,她心就凉了一半。跟上次太像了,让人心底发怵。

    而随着乌拉那拉氏入宫,观望着的众人心中愈加确定,这传言太子和弘晖病重,看来这小的有些撑不过去,才会传召亲额娘去看最后一眼。

    康熙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放出假消息,想要引蛇出洞。

    这般一箭双雕的阴损计谋,属实可恨。

    他在等人上门。

    “直郡王求见。”门外小太监禀报。

    康熙眸色幽深:“引去偏殿。”

    “三贝勒求见。”

    “偏殿。”

    随着人慢慢的来齐了,康熙就让人奉茶,并不传召。

    直直晾了一个时辰,康熙这才缓缓的走进偏殿。

    就见——

    胤禔一脸老神在在,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的胤祉正捧着茶盏,满脸神游天外。

    胤祺和胤祐并排坐着,满脸担忧。

    胤禩面色苍白,眸中血丝密布,眼下青黑,胡茬刮的有些潦草,还余几根。他精神头看着极差,看来那句辛者库贱妇之子纵然没有说完,但是以他的聪敏肯定是猜到了。

    狐狸小九皱着眉头,正不耐烦的看着老十。

    看着他们几兄弟,康熙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们……且回。”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一样,最后沉痛的看了一眼胤禩,这才转身离开。

    随着他离去,偏殿中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热闹起来,都在讨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罢了,散了吧。”胤禔带头走了。

    这一次太子的坠机,让他心里很不安,一个捧在手心里那么多年的嫡子,说放弃就能放弃。他一个在宫外大臣处养大的,怕是比之甚远。

    他一走,胤祺和胤祐也告退离去。

    而胤禩正在想着临走前康熙看他那沉痛的一眼,心里揪着疼。他失魂落魄的带着狐狸小九和老十离开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良嫔,先前还说要给他挣一份荣耀,不曾想这羞辱哐哐的往头上砸。

    人都走了,偏殿中坐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他慢吞吞的往正殿去,禀报后被传召,一脸凝重的和康熙告密。

    “朕知道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宫中愈发安静下来,他目送男人离开,心中的愤怒沉郁快要爆发,为了最后验证,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回吧。”康熙垂眸,掩下眸中的冰雪。

    男人撑着门框,犹豫片刻,这才转身走了。

    康熙回了正殿,看着喇嘛和道士各自施展神通,而弘晖依旧是那副唇角含笑的模样,不由得心疼极了。

    而乌拉那拉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见了康熙强撑着要起身请安,被他摆摆手说算了。

    母亲看到孩子这样,哪里还有力气请安。

    乌拉那拉氏却强撑着给自己打气,她心想,弘晖若是跟上次一样,她早早的倒下了,这些男人可不够细心。

    随着她的深呼吸,康熙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性子确实很坚韧,碰见事情会想着去解决,而不是一味的瘫软。

    不错。

    康熙瞥了一眼,瞬间又转回视线。

    他让人把折子放到殿中批,拿着的一瞬间,他就开始喊弘晖,弘字出口,猛然间又反应过来。

    弘晖还病着,根本不会起身给他拉磨。

    他心底一酸。

    “嗯。”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康熙猛然抬眸,就见弘晖眸中水雾弥漫,睁开眼睛虚虚的看了他一眼,瞬间又闭上了。

    “弘晖?”

    “嗯。”

    听见他应和的声音,康熙喜不自胜。

    他赶紧上前摸摸弘晖苍白的小脸,心想他这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回上个梦里了。”弘晖摸摸自己小脸,笑的很是不好意思:“让皇玛法、阿玛、额娘、二伯担心了。”

    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康熙摸摸他的头,温柔道:“醒了就好。”这样乖的孩子,真是让人喜欢的紧。

    “嗯,还困。”他说。

    康熙知道他虚的厉害,叫他赶紧再睡,这才沉吟着看向众人,压低声音道:“胤礽、胤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随着殿中寂静下来,胤礽的心怦怦跳起来。

    “朕满腔愤怒,然而你二人刚经历生死大祸,幕后主使朕已经查明。”

    “胤礽,这太子之位……”

    见康熙开口,胤礽轻声道:“先前儿臣所言,也不全是激进之言。”

    毕竟很多玩笑话,也许带着真心。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如今储君之位空悬,皇阿哥间虎视眈眈,然而这位置只有一个,你推举弘晖,朕知道了,然他年岁太小,还得从长计议。”

    说着他瞥了一眼胤禛,盯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呢。”

    胤禛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弘晖时常告诫,说汗阿玛乃千古明君,当时刻以您为准标。”

    “换句话说,儿臣都听您的。”

    康熙:……

    他是试探他,他叭叭的整一通这,还真有些弘晖的味道在。

    这么一说,他心里又难受起来。

    好在他醒了。

    胤礽看着胤禛,一时间好奇他这时是真的心里毫无想法,还是演技好到能把他和康熙给骗过去。

    最后得出结论,不管如何,人家就是这么牛。

    当胤礽把自己摘出去,确认自己不能得到太子之位,再去看九龙夺嫡,就觉得很有意思。

    时也命也。

    有时候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造就一个皇帝。

    说起来实在太有意思了。

    这样想着,他不仅浅笑出声,拍拍胤禛的肩膀。

    康熙还记得他的荒唐,见他如此,就冷冷的横了他一眼。

    他如今是坏的明明白白。

    “你可知自己有什么罪名?”康熙问。

    胤礽摊手,他疯过了情绪反而稳定下来,痛快道:“从前些年妄图在祭祀时把坐垫放到您后头,殴打朝臣宗亲,到纵容凌普勒索办差,再到高高在上的储君心理,还有病好后一心想着治理军备。”

    他的心,一直都是飘的,没有落到实处。他就没觉得自己是皇阿哥的一员。甚至自幼以来,汗阿玛给的教育也是在说他和皇阿哥之间的区别。

    他痛痛快快的说。当然还有没有发生的那些事,比如小十八的死,比如窥伺帝踪。他被骂多了,简直如数家珍。

    康熙:……

    “你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

    他神色有些复杂。

    胤礽就笑:“汗阿玛,只能说那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以为,储君便是君。

    康熙沉默了。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弘晖,轻轻的叹了口气。

    “罢了。”他捏着眉心,内心深处还是属意胤礽的,但是他如此猖狂,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确实要挫挫他的锐气。

    “你好生的闭门思过。”他没说圈禁。

    但是胤礽经历多了,反应过来,甚至很有经验的想,该准备什么东西了。再者还有个问题,那就是他想在宫外圈禁。

    现在太早了,先前赏他的园子现在还没赏。

    “汗阿玛。”

    他眼巴巴的看着康熙,惨兮兮道:“能让儿臣去宫外圈禁吗?儿臣保证不跟属下勾结。”

    最起码十年内,他肯定是躺平,什么都不会做。在宫里哪有在宫外痛快。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觉得成吗。”

    胤礽惆怅一叹,这毓庆宫真的即是荣耀也是枷锁。

    “儿臣都不是太子了,住在毓庆宫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让你住千秋亭去。”

    听着他这么说,胤礽果断的闭上嘴巴,住千秋亭和露天席地没有区别。

    正说着,就听见小宫女喜悦的惊呼:“弘晖阿哥醒了!”

    她声音兴奋的不得了。

    这乾清宫中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没有不喜欢弘晖的,大阿哥生的玉雪可爱惹人怜爱不说,嘴巴也甜的厉害。

    想吃糖果的时候,会昂着小脑袋,甜滋滋的问你叫姐姐,眨巴着长长的睫毛,让你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病成这样,大家都心里难受。

    如今醒了肯定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

    康熙赶紧起身往龙床去,胤礽看着他急切到踉跄,险些摔跤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太子之位,从汗阿玛的心里,可能已经给弘晖了。

    他笑了笑,不给老大老八就行。

    给老四、十四他心里也梗的慌。

    这个傻崽倒是正好。

    胤礽随着康熙的脚步,慢慢的往殿内走。

    就听奶里奶气的声音急切问:“二伯呢,二伯没事吧?”

    胤礽心头一软。

    小东西还挺绊人心。

    康熙赶紧把他扶起来搂在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亲,这才压低声音道:“醒了?还难受吗?”

    弘晖摇头。

    “不难受了。”他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一旁的胤禛,嘿嘿的笑:“做美梦了,嘿嘿,不怕不怕。”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叫奴才提食盒来。

    看着朴素的白瓷餐具,这次都是一些小炒菜,为了防止弘晖看见不舒服,跟上次的菜品截然不同。

    “真香。”他吃了一口清炒笋尖,喜欢的不得了。

    “呜呜呜呜太好吃了叭。”他在梦里,就念这个味儿。

    是额娘炒哒。

    康熙摸摸他小脑袋,就见胤礽坐在脚踏上,反手握住弘晖的小手,温声问:“你是怎么吃出不对的,为什么先打孤的碗而不是先吐出嘴里的?”

    他沾嘴了,完全没发现任何问题。

    弘晖昂着小脑袋,摸摸自己的胸口:“我看见玉碗甜汤就难受,还当是条件反射,后来果子进嘴,味道就不对,可二伯是大人,饿的时候,一碗甜汤三两口就下肚了,而我知道有问题肯定不会咽下。”

    但是口腔黏膜的传导太快了,他是小孩,身子又弱,对方下的剂量是奔着一口致命去的。

    就算你吐出来也没用那种。

    幸好胤礽心情不好,沾了沾嘴罢了。

    幸好弘晖正在忙着看胤礽,只咬了一点点。毕竟当时的胤礽真的有种颓废昳丽的帅。

    胤礽:……

    任他阴差阳错也好,任他明月下西楼也罢。

    “你放心,这太孙之位,你二伯给你助一臂之力。”

    他又开始狂了。

    康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浅声道:“你又能做主了。”

    胤礽一脸坦然,笑眯眯道:“是助一臂之力,又不是保崽上位,不叫狂。”

    弘晖:……

    “什么太孙?”他吃着笋尖,一时有些懵。

    说着看向康熙:“没什么,吃你的。”

    弘晖想着九龙夺嫡,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就安心的吃用了。

    康熙看了胤礽一眼,心里有些可惜。他真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太子。

    可惜做这许多错事。

    “啧,小太孙以后对孤好点,要不然孤揍你的小屁股蛋子。”

    胤礽调侃。

    弘晖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在康熙怀里一脸警惕,压低声音道:“我不想做太孙,您不要听二伯蛊惑。”

    “嗯。”康熙捏捏他小脸蛋。

    以目前来看,弘晖性子良善,作为太孙想必会极好。

    等一切查清楚,康熙下令,三贝勒胤祉谋害皇嗣圈禁于养蜂夹道,遇赦不赦。再者废太子胤礽于毓庆宫中禁足思过。

    关于先前康熙说的推举太子,随着胤禩的落幕而落幕。

    直郡王作为长子,又掌着兵部,优势最大,故而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胤禛没办法跟弘晖抢储君之位,只得暗暗蛰伏。剩下的尚不成气候,竟无人能起势。

    这不仅仅是跟阿哥抢储君之位,更是和最为强横的康熙别苗头。

    得半朝推举的胤禩,不过被半句话就压的无法自处。纵横二十余载的太子在挥手间被压在毓庆宫,毫无反击之力。

    直郡王甚至还无法在康熙面前自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更别提旁人。

    故而当康熙默认弘晖为太孙,开始着重培养,太子不反驳,直郡王不露头,其余众人无任何法子。

    春日,风暖。

    天还没有亮,弘晖就被小宫女从被窝里挖出来,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

    “太孙,您醒醒。”弘晖迷迷糊糊的,被小宫女穿上杏黄的太孙服。

    熊猫崽崽清醒过来的时候,扣子尚未系好,他噔噔噔的跑去找康熙,昂着白嫩嫩的小脸,指着身上的衣裳,急的险些说不出话。

    “恭喜,朕的皇太孙。”

    弘晖呆住。

    他只想摆烂,怎么就成了太孙。

    “是不是有些许草率?”他看着自己杏黄的衣袖发呆。

    康熙拍拍他的小屁股,轻笑:“准备好些时日,不草率。”

    弘晖看向胤礽:“救。”

    第107章 太孙日常番外

    初夏的风, 都带着几分燥热。

    弘晖窝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晃着,惬意的吃着水果, 身边是小太监给他给他捏腿。

    他还美滋滋的哼着小曲, 把自己哄的特别好。

    康熙大踏步从门外走进来, 见弘晖这般舒坦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上前拎起弘晖放在一旁, 自己躺上去占他位置,吃着他的水果,让晖晖崽给自己捏腿。

    “唔,舒服。”他满足的喟叹出声。

    弘晖昂着肉嘟嘟的小脸, 嘴里的水果尚未咽下,呆呆的看着自己皇玛法。

    “干活。”康熙慢条斯理道。

    他觉得自己成了小白菜,正在吭吭哧哧的干活。小手手攥成拳头, 慢慢的给康熙捶腿。

    “皇玛法。”他咽下口中的水果, 昂着小脑袋看向康熙,一脸敢怒不敢言:“还没不好账吗?”

    康熙冷冷的瞥着他。

    弘晖瞬间门蔫哒哒的垂下头。

    他有点心虚, 昨儿在乾清宫和小老虎疯着玩,康熙交代过,不要去西侧殿,那里存了很多的玉石摆件, 再者还有很多书画。

    都是易碎品, 让他玩的时候离远些,然而他是听懂了,小老虎没听懂,窜进去就碰碎个玉瓶, 然后又被玉瓶破碎的声音吓到,猛然一窜又蹬碎个水仙琉璃摆件。

    宠债主偿。

    他现在在凄惨的还债中。

    什么太孙,好惨一熊猫崽崽。

    他鼓着肉嘟嘟的小脸蛋,见康熙闭上眼睛,就悄悄的停手。

    “嗯?”男人冷冷的看着他。

    弘晖抿着小嘴巴,殷勤的又开始拉磨,一边捏腿一边惆怅的想,等回去就找老虎崽崽踩背,他要让他还债。

    他捏着捏着,兴趣来了,看着康熙满脸疲惫,好奇问:“皇玛法,你这有什么烦心事吗?”

    康熙微微勾起唇角,等垂眸望着弘晖的时候,唏嘘一叹道:“朕……坐拥万里江山,每日里忙的不成,如今这胳膊都不行了,疼的厉害,可惜朕无人疼惜,无人愿意给朕批折子。”

    他说的恳切。

    弘晖装听不见。

    果然当皇帝的人都心脏,瞧瞧这跟幼儿卖惨,那也是毫不犹豫。为了骗他拉磨,这招都使出来了。

    “哎呀。”他闭上眼睛往康熙怀里躺,一边糯叽叽道:“晖晖崽困困。”

    康熙一噎:“你都是做皇太孙的人了。”

    弘晖窝着不吭声。

    这个皇太孙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给太子一个缓冲的机会罢了,等他反应过来,肃清身边的人,估摸着就该他下位了。

    “嗯。”他虚虚的应了一声,软乎乎道:“困困。”

    册封礼折腾几天,他小小年岁又是祭祖又是行礼,根本没睡好。昨儿倒是睡好了,又和小老虎闹这么一出,心情忐忑又没睡好。

    现在就有些昏昏欲睡。

    “皇玛法抱抱。”他哼哼唧唧的撒娇。

    康熙把他搂在怀里,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温柔的摸了摸,拍着他得脊背轻轻哄:“乖乖睡吧。”

    弘晖闭着眼睛轻轻嗯一声,在康熙结实的怀抱里睡着了。

    等他睡熟,这才抱着他,轻手轻脚的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给他盖好毯子,这才去批折子。

    他眉眼间门有深深的倦容,这次册封弘晖为皇太孙,并不仅仅因为他在他身边受宠,而是他扒拉着自己这么多的皇子,竟觉无人可用。

    直郡王性鲁且直,三贝勒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敢下毒,当初提名胤禩和弘晖最多,胤禩被他当庭否认,他以为结果是弘晖,妄图毁掉,真真是又蠢又毒。

    再往下,自不必提。

    康熙捏了捏眉心。

    他心中有很重的忧虑,打算调整培养策略,怎么也得好生的给他们掰过来才是。

    大清不能后继无人。

    弘晖不知道他的顾虑,若是知道肯定无语,二伯病这一场,行事愈发激进,原本要拖延五六年才爆发,如今竟然一口气爆发了。

    大家都尚未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而且都顾忌着太子,根本不敢展现自己能力,才叫皇玛法感叹无人可用。

    再过几年再看,何止是有人可用,那是人才扎堆。

    弘晖睡的香甜。

    等他睡醒,已经天色擦黑了。

    “唔。”他哼唧一声,苏运就赶紧过来伺候,扶着他起身洗漱。

    弘晖迷迷糊糊的起身,喝了口水,这才清醒过来。他看看康熙正在忙,就趴在门口说要回四贝勒府,赶明儿再来。

    “回吧,路上小心。”康熙叮嘱。

    等他回四贝勒府,就见乌拉那拉氏正抱着个小娃娃坐在廊下。

    弘晖一眼望去,正要喊时和,又觉得某些不对。

    这瞧着不像。

    “岁和?”他诧异。

    果然见乌拉那拉氏从堂屋走出来,看见他就笑,温声道:“太孙殿下回来了。”

    弘晖:……

    “我怀疑您在骂我。”他说。

    看着他颤着脸上的嘟嘟肉,眉眼盈盈,可可爱爱的样子,郭络罗氏就笑:“今儿来,是谢谢你。”

    她大大方方的把话摆在明处,当初万岁爷暴怒,若真的叫他说出那句话,不光良嫔娘娘无法自处,自家爷该如何,她又该如何。

    这还在怀里抱着的岁和,又该如何。

    一句话,救了他一家子。

    胤禩回去就病倒了,烧的一塌糊涂。她心里也跟火烧的一样,更多的却是庆幸,幸好拦住了。

    “无事。”弘晖不在意的摆摆手。

    他昂着小脑袋,犹豫片刻道:“您回去多劝劝,弘晖还是那句话,皇玛法正春秋鼎盛。”

    人还康健着,手中权柄炙热,他就开始伸手抢,面前聚集一堆朝臣,提了他的名又如何,只要皇玛法不点头,这提名折子就是废纸一张。

    若是看不破,往后还有的磋磨。

    “结局已定,没什么可劝的。”郭络罗氏抿着唇,她捏捏岁和的小脸,岁和瞧见她就咯咯笑,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个母亲。

    为着她,也不能叫胤禩胡来。

    弘晖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而是笑的甜甜道:“等会儿就在这用膳,方才皇玛法给了一篮子白桃。”

    这个时候,春桃刚能吃。

    宫里都不多,还是他爱吃,康熙留意着,这才给他了。

    郭络罗氏一看就觉得稀罕,等小宫女洗好桃子拿来,弘晖见都是切过的,就叫拿个没切的。

    见婶婶一脸疑惑,弘晖神秘一笑,等白桃拿来,就见岁和激动的小手挥舞,啊啊的要过来抢着吃。

    “嘴巴张开~啊~”弘晖教她。

    岁和乖乖的张开小嘴,露出那只有一个小米牙的嘴巴。

    “来。”弘晖把白桃的皮削掉一点,然后对着岁和两个小米牙一顿刮。

    岁和懵了。

    郭络罗氏也懵了。

    乌拉那拉氏吓一跳,赶紧过来抢。

    谁知道岁和懵了一下后,快活的啊啊起来,她自己凑上来,用自己两颗带着锯齿的半截牙齿,对着桃子啊呜啊呜一顿啃。

    郭络罗氏:……

    有点伤眼。

    多可爱一崽,怎么吃起桃子来是这动静。

    弘晖不由得笑了,捏捏岁和肉嘟嘟的小脸,拍着胸脯,一脸小大人道:“好玩吧。”

    岁和嘎嘎乐,手舞足蹈的,险些把小桃子给扔出去。她惊了一下,赶紧又抱住自己的桃,美滋滋的看起来。

    郭络罗氏:……

    她在拦和不拦之间门犹豫。

    还没等他想明白,弘晖就把碟子往她跟前推推:“婶婶赶紧吃,她自己玩的开心,多好。”

    大白桃的尖上带着粉,看着很好看,吃起来脆脆甜甜的。

    弘晖连连吃了好几块,这才心满意足,随口问:“阿玛呢?”

    说起这个,乌拉那拉氏就无奈。

    自打弘晖被册封为皇太孙,胤禛就懵了,好像一下失去奋斗目标,就掂着钓竿钓鱼去了。

    弘晖一听,有些心疼。

    他哒哒哒的跑去找胤禛了。

    “阿玛~”他扯着嗓子喊。

    胤禛正坐在石阶上,头上带着蓑笠,正静静地钓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弘晖奶里奶气的说了一句,就上前坐在胤禛身边,昂着他的小脑袋,软乎乎的看着阿玛。

    胤禛收起钓竿,鱼漂下光秃秃的,连个直钩都没有。

    “嘶。”弘晖懂了。

    这是在这里思考人生,至于钓鱼不过顺带罢了。

    他懂了。

    弘晖双手托腮,看着平静的湖面,笑眯眯道:“您怎么突然有闲情逸致来钓鱼啦。”

    胤禛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眉眼意味不明,他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掌,漫不经心的捏捏他小脸,轻笑:“爷以后全是闲情逸致。”

    自家崽做了皇太孙,他除了莳花弄草钓鱼,还有什么意思。

    弘晖脱掉小鞋子,把肉嘟嘟的小脚丫放在水里,感受着微凉的河水,他捧着脸笑眯眯道:“可是我觉得,往后才是阿玛忙碌的开始。”

    他目光悠悠,一脸的意味深长。

    胤禛皱起一头,一巴掌糊在他背上。学会跟他卖关子了,欠揍。

    被锤的险些掉水里去。

    弘晖登时撅着小嘴:“疼疼疼疼。”

    这真是疼的厉害。

    胤禛顿时有些心疼,又倾身过来轻拍,温声道:“说这些作甚?”

    “阿玛,我以后就靠你了。”他说。

    胤禛一噎。

    他垂眸望着弘晖,就见他小脸蛋圆圆的,明明才五岁的崽,神色间门竟然有疲惫之色。

    “弘晖。”胤禛大掌揉揉他的头,“你不必太勉强。”毕竟他还是个幼崽,行事间门略有差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素来聪慧,先前还有慧极必伤的顾虑,再者他的劫数也不知过去没有,还是悠着来为好。

    弘晖乖巧点头:“阿玛,我爱你。”

    他靠在胤禛身上,软乎乎的撒娇。像是往常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胤禛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你放心,阿玛是你永远的后盾。”

    他才五岁呢,还是个幼崽。

    弘晖登时嘿嘿笑起来,他伸出小手握住胤禛的大掌,歪着小脑袋,甜滋滋道:“二伯出这个主意,就是想要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好韬光养晦。”

    一群成叔伯,和一个幼崽。

    当然是幼崽好拿捏。

    弘晖知道胤禛的鸿鹄之志,然而他也知道,这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为难。

    “阿玛抱抱,冻脚脚。”又菜又爱玩。

    胤禛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他软嘟嘟的小脸,不由得软声道:“以后不能再这么孩子气了。”

    他倒真的担忧起劫数来。做了皇太孙,就要面对明枪暗箭。这哪里躲的过。想起三哥来,胤禛又恨得牙根痒痒,他真的敢出手,竟然毫不顾忌亲情。一下就是杀手。

    胤禛眸色冷了冷,想着叫人好生的照看胤祉,但愿他在养蜂夹道还有书要修。

    “阿玛。”弘晖甩甩小脚丫的水,软乎乎道:“抱抱回家,饿了。”他睡醒后,直接就回来,方才吃了几口桃,这会儿消化没了。

    “你是猪猪崽吗?”

    “不知道,反正你的崽。”

    他小手叉腰,根本不慌,随便你骂,只要你骂完开心就行。

    胤禛:……

    他抱着弘晖起身往回走,弘晖就忍不住笑,贴着他的脸,啾啾的亲了几口。

    “嘿嘿。”他笑。

    这般傻里傻气的样子,让胤禛心情愈加复杂,就是这么个崽崽,竟然杀出重围。

    “你皇玛法知道你会嘿嘿笑吗?”他调侃。

    弘晖戳了戳手指,惨兮兮道:“还说呢,昨儿和小老虎一起玩,然后不小心吧,就出了点小问题。”

    “打碎了玉瓶……”

    胤禛懂了。

    “挨揍了?”他问。

    弘晖摇头。

    “让我以工抵债。”他撅着小嘴巴:“要乖乖打很多很多天的工。”

    数都数不过来那种。

    胤禛捏捏他小脸:“该。”

    和小老虎玩,肯定是疯的没个人样,平日里打碎个花瓶什么的,汗阿玛并不计较,现在让他以工抵债,一是逗他玩,再就是玉瓶肯定是珍品。

    弘晖挠了挠脸颊,笑的谄媚,还攥着小拳头给胤禛锤背,软乎乎道:“我跟皇玛法提了点小小的建议。”

    胤禛挑眉,总觉得这孩子没憋好屁。

    “这子债父偿,所以又给您派了些差事。”

    弘晖软啾啾的看着他。

    胤禛磨了磨后槽牙,用自己的大巴掌给了弘晖一巴掌,这才冷声道:“倘若爷不愿意呢?”

    “你会愿意的。”弘晖摊手。

    看着胤禛不解的眼神,他认真解释,现在他被册封为皇太孙,那么太子二伯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康熙的意思是还住在毓庆宫,胤礽却不肯,觉得这里是牢笼,想要出去,只有在外面,才能更好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过明面上他就说,要让弘晖名正言顺,不要让他难做,只要废太子一日住在毓庆宫,那么弘晖的皇太孙一日就是个笑话。

    康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觑着胤礽,心里也清楚,他现在就是明白着犯浑,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却不肯好好的来。非得闹着吵着逆着来,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显得格外自我一样。

    所以两人商量着,在宫外建王府,废太子封为理亲王。

    关于建府,康熙的意思是让胤禔来,毕竟他当差的时日最长,办事也不错。

    胤礽却直接拒了,点名要胤禛,说他虽然看起来板着脸跟木头一样不近人情,实则最重规矩,一板一眼,处理的就没有他不喜欢的。

    “再者儿臣和胤禛打这么久的交道,儿臣信他。”

    胤礽摊手。

    康熙听罢点头,其实他无所谓。

    这上头几个阿哥,除了直郡王外,也就老四了。

    “阿玛,你知道了叭。”弘晖两条肉嘟嘟的胳膊盘着胤禛,笑眯眯道:“嘿嘿,我真可爱。”

    胤禛:……

    傻崽。

    等回正院后,郭络罗氏已经离开了,现在的四贝勒府,竟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中,大家都在观望。

    毕竟太子私藏甲胄兵器的事并没有传扬开来,突然间门就被废,然后被封了弘晖,倒让人觉得,是万岁爷有什么旁的安排。

    用来混淆视听的。

    而胤禛也做出闭门谢客的姿态来,往常如何,如今还如何,跟没这回事一样。众人就更加闹不明白。

    弘晖扑向乌拉那拉氏,甜滋滋的撒娇,软乎乎道:“爱你呀~”

    乌拉那拉氏赶紧把他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两口,笑眯眯道:“乖乖,嘴巴这么甜。”

    真真叫人爱死了。

    胤禛在边上慢吞吞的来了一句:“那你学学。”

    乌拉那拉氏樱唇轻抿,笑吟吟的看着他,软声道:“也不是不行。”不就是嘴甜,她跟着弘晖这些时日,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然而——

    一张嘴,对上胤禛那期待的眼神他登时懵了。

    根本说不出口。

    原来弘晖这需要脸皮子相当厚才行。

    “罢了,当我没说。”她果断放弃。

    现在应该是乌拉那拉氏腰板挺的最直的时候,她却愈加谦和贤惠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给弘晖拖后腿,说什么要好生表现。

    除了面对胤禛。

    胤禛:……

    他坐在茶几旁,乌拉那拉氏就带着小宫女端着水盆过来伺候他,一边浅笑着道:“快洗洗,吃盏热茶。”

    等收拾好坐定,这才看向一旁的弘晖,胤禛冲着苏培盛招招手,对方顿时明白过来,转身往书房走去,没一会儿就回来,手里捧着托盘。

    “喏,这全是爷整理出来的一点书籍,有空你都看看。”胤禛慢条斯理道。

    弘晖漫不经心的望过来,登时怔住。

    “一点?”他呆住。

    托盘上摆了一尺高,苏培盛险些拖不住,这些都要他读背写,可真的是要命了。

    “阿玛,要不,您别废这个心,还是收回去吧。”弘晖软乎乎的撒娇。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这抗拒的样子,就想起来他刚启蒙,也是如此,看见书就整个人都想逃跑。

    “好叭好叭。”他在胤禛冰冷的双眸中,直接接住,惨兮兮道:“呜呜呜又要背书辣。”

    还是很多很多。

    看着那卷边泛黄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经常翻看的。

    弘晖捏着鼻子认了。

    胤禛唇角勾起笑意,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很好:“你如今身份和往常不同,同样一件事,就会得到不同评价。”

    太子做的很好,却仍旧被逼的神色阴翳,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无数嘴巴对着你说意见。偏偏你又不像皇帝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利。

    他们会说,奴才是为了您好。

    胤禛光是想想,都有些心疼自家崽子。

    “嘤。”

    熊猫崽崽一听就觉得心累,恨不得抱头痛哭。

    还是梦里好。

    乌拉那拉氏斜睨一眼胤禛,轻声道:“快别吓唬他,哪里就这么严重。”

    她赶紧上前安抚。

    等到晚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有些为难,作为皇太孙,一切都是比照太子的例来。这晚膳送来的食材都极为珍贵,然而弘晖的爱只有笋和肉。

    “按着往常吃。”弘晖随口道:“一个随时会被抹去的皇太孙,不必太过在意。”

    他一说,胤禛又心疼了。

    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

    “过两日是你生辰,也不知万岁爷是要大办,还是就在府上?”

    乌拉那拉氏问,

    她先前就在盘算,其实已经备好了,但是谁知道弘晖突然做了皇太孙,她的那些按着贝勒世子备的东西,就有些不太够了。

    “府上归府上,宫里归宫里。”弘晖沉吟。

    毕竟这两处的人其实不太重叠。

    就像乌拉那拉家许多人就没办法进宫去,到时候还得再办一场。说起来也是册封为皇太孙后的第一个生辰。

    弘晖迈着八字步,带着他的一堆书,回了房间门。

    他翻开书,就觉得困顿的厉害。

    “嘤嘤嘤。”

    好惨一熊猫崽崽。

    竟然有读不完的书。

    还是梦里好。

    他无比怀念自己做的美梦,还盼着能再做一次的好。

    “啊!”一道短促的小奶音响起。

    就见弘晏伸着肉嘟嘟的小胳膊,指着他啊啊,也不知在说着什么。

    见弘晖没有动静,弘晏小嘴鼓了鼓,咧着小嘴就哭了。

    弘晖:?

    这小玩意儿说哭就哭吗。

    他伸出手抱抱他,一边软声哄:“弘晏乖乖,到时候哥哥给你封大官,快不哭了。”

    弘晏扑腾着小胳膊,一个劲往他这里挣扎。

    弘晖懂了,他坐在床上,小胳膊努力的圈着肉墩墩的弘晏,被压的险些坐不住。

    “你这多重啊?”他快承受不住了。

    弘晏被他抱着,却高兴的紧,伸着自己两颗小米牙就来啃他。

    被糊一脸口水的弘晖生无可恋,他软绵绵的威胁:“你再啃我我给你一拳,打的你哭一宿都停不下来。”

    弘晏:嘎嘎。

    他伸着嘴又来啃。

    哥哥香香,啃啃。

    弘晖到底人小,抱不住不停顾涌的弘晏,被他压的躺在床上。

    弘晏:我啃啃啃。

    第108章 太孙日常番外

    软软糯糯的幼崽让人不敢用力, 弘晖可怜兮兮的护着他,总觉得搂着一坨软豆腐。

    “弘晏,你起来呀。”熊猫崽崽一脸苦恼, 被啃的生无可恋。

    胤禛上前来, 拎住弘晏的后脖领将他拎起来放到一旁,把弘晖解救出来,挑眉道:“就这?”

    连个小崽子都解决不了。

    弘晖一脸幽怨, 惨兮兮道:“还不是你的崽。”

    结果受罪的人只有他。

    胤禛也叹了口气,弘晏啃人又不挑, 他是谁都啃。

    他也会被啃的满脸口水。

    但是男人强行装相, 一脸若无其事的嘲笑弘晖:“小脸肉嘟嘟的,就是用来啃的。”

    说着将拎着的弘晏交给一旁的奶母, 示意她抱走。

    弘晖:……

    他叉腰:“我弟弟爱我才啃我呢,肯定是我足够香甜可口。”

    胤禛:……

    自己哄自己可还行。

    正说着, 就见乌拉那拉氏满脸喜色的走进来, 她笑吟吟道:“昨儿去给弘晖做衣裳,说起他家的孩子,妾身叫出来看着是个好孩子,就说买来给弘晖做书童使。”

    是四贝勒旗下的包衣, 那孩子温柔腼腆, 处理事情极其细致,最重要的是生的俊秀精致,唇红齿白的小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巧孩子。

    骨子里都带着那种斯文清秀的味道。

    “铭儿, 进来。”乌拉那拉氏道。

    说是让两人看看,若是喜欢就留下,若是不喜欢了, 叫他再回家去就是。

    弘晖瞥了一眼小女孩,约摸跟他差不多大,确实带着些许怯怯羞羞的腼腆样。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猛一看就有种完美无瑕的感觉。

    “书童?”他歪着头看。

    乌拉那拉氏点头,只在家里使唤,等出宫还是得带着万岁爷安排的人。

    但是他跟前,不能什么人都是万岁爷安排的,说是书童,更多的是代替身边大宫女的位置。

    弘晖沉吟:“不妥吧。”

    身旁放个小女孩,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成。”他直接拒绝了。

    小女孩看着他,略微有些难过,手足无措的抠着手指,软声道:“太孙殿下……”

    她声音又软又甜。

    弘晖绕着她看了一圈,果断拒绝了,他看着乌拉那拉氏,笑着道:“有苏运就成了,这么个小姑娘,哪里会做事。”

    空气一片寂静。

    胤禛觑着弘晖那认真的神色,突然有些无语,这孩子平日里挺聪慧,怎么这会儿就傻起来。

    “罢了,撤了吧。”他说。

    乌拉那拉氏犹豫片刻,就听话的撤了。她精挑细选这么久,要生的好看,要性格好,家世清白,笼统就看上这么一个。

    “罢了罢了。”孩子还小。

    弘晖有些疑惑,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别有意味,一时间却有些看不明白。

    “额娘,肚肚饿饿。”他说。

    乌拉那拉氏直接心梗,所以这孩子秀色不可餐,就是笋能饱肚。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横眉冷对。

    看着弘晖一脸无辜,心里愈加愤怒,伸出葱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怒骂道:“做什么东西。”

    弘晖:……

    “您月事要来了吗?”这也太可怕了。

    乌拉那拉氏捏住他小脸扯了扯:“没来,别转移话题。”然而话音刚落,就觉得一股热流,登时有些无语。

    “好像是来了。”她在心里想。

    也顾不得跟弘晖说话,扭头就往内室看,她这般急忙忙,惹的胤禛也看她一眼。

    等收拾妥当出来,乌拉那拉氏胸口憋的那股子气,瞬间消散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弘晖,想想孩子不喜欢身边有小姑娘转,那也就罢了,不是多大的事。

    挥挥手让小姑娘下去,她沉吟片刻:“给她领去给银屏,就说跟着在大格格跟前伺候。”

    弘晖瞥了一眼,这哪里是来当丫鬟的,分明是来当小姐的。

    “舍不得?”

    “啥?”

    小奶音随口应了一句,转身看向一旁的额娘,甜滋滋道:“额娘,膳食好了吗。”

    他就喜欢吃吃吃。

    乌拉那拉氏无奈:“苏运去催。”

    等他吃好喝好,弘晖这才安宁下来。他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美滋滋的翘着小脚脚。

    心想只要皇玛法不叫他进宫去,他就不如拉磨。

    当驴的滋味可不太好。

    谁知——

    永远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见宫里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万岁爷传召皇太孙入宫。

    弘晖:……

    刚分开这么一时半刻的,倒也不必这么快就见面,他以前是很喜欢康熙,但是现在这么久了,他只能说爱过。

    等进了宫,就见康熙面前摞着厚厚一沓奏折,等他来了,直接往他面前一摆,言简意赅道:“批。”

    弘晖蔫哒哒的坐在康熙对面,惨兮兮道:“皇玛法,这不合适。”

    他嘴里说着,面上老老实实的打开奏折。

    然而打开他就懵了。

    弘晖以为还是寻常的折子,谁知是礼单,他抬眸,就见康熙笑吟吟的看着他,温声道:“喏,喜欢的随便勾。”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告诉他还有个隐形做法,那就是直接把整沓折子往边上一放,跟他说小孩子不做选择,全部都要了。

    然而弘晖乖乖的翻着折子,把自己很感兴趣的勾下来,一点都没多要。

    甚至还奶唧唧的凑过来,眨巴着眼睛,满是心虚的撒娇:“多要这个行不行?”

    康熙侧了侧脸颊,暗示意味十足。

    “啾。”他撅着小嘴巴来亲他。

    为了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弘晖把嘴巴撅的有点酸,人都亲累了。

    “罢了。”他决定见好就收。

    康熙看着他一脸遗憾的样子,笑吟吟道:“罢了。”

    弘晖:?

    咋了,他亲了好半天,这是要不给他的意思不成。

    “全给你了。”康熙道。

    见弘晖瞪圆了双眸一脸不敢置信,康熙闷笑:“乖,不用选了,全都是你的。”

    弘晖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选不选的,都是忽悠他的罢了。

    他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皇玛法,惆怅道:“皇玛法坏坏。”

    康熙忍俊不禁。

    “嗯,以后还会更坏。”

    看着弘晖绝望的小脸,康熙笑的愈加恣意起来。

    很快就到了弘晖的生辰。

    因着他这是当上皇太孙后第一次生辰,故而康熙给他置办的很是隆重,赦免天下大宴群臣,激进张扬。

    弘晖被他抱着,跟各路朝臣介绍他,端的认真仔细。

    交泰殿交给内务府装扮一新后,现在充满了童趣,台上还有人在唱豫剧,先前弘晖给大格格听多了,众人就以为他喜欢,今日点的曲目都是豫剧。

    康熙还叫人找了九个百岁老人过来给他祝贺生辰,但愿他能长命百岁,安稳一生。

    弘晖颇为感动。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在台下,看着神情温和的弘晖,不由得与有荣焉。自己孩子表现的好,跟自己表现的好是一个道理。

    他觉得自己可以。

    弘晖听着小太监唱礼,他默默盘算,这次生辰,自己真的是拿礼物拿到手软。这些钱都给阿玛,应该能弥补一下先前的亏空。

    听说他有劫数后,阿玛直接捐出面上能拿出的家财。现在阿哥中最最穷的就是四贝勒府。

    这样补贴下,希望府上能好些。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软乎乎的小样子,不由得浅笑出声,眉眼柔和的看着他在人群中不见丝毫怯弱。

    在不知不觉间,她怀里抱着的小孩,突然就长成了,能够自如的面对这个世界。

    她昂着头,眼眶都红了。

    很想抱抱他,亲亲他,跟他说,她很喜欢他。

    弘晖看到乌拉那拉氏的眼神了,他哒哒哒的走过来,在万众瞩目之下,抱住自己额娘,昂着小脑袋,笑眯眯道:“孩子的生辰,是额娘的受难日,晖晖崽最爱的额娘辛苦啦。”

    随着他话音落下,乌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不,有弘晖,就是额娘的幸运。”

    何其有幸。

    她搂住弘晖,把他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亲他,这才示意他赶紧立好。

    在座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女人都特别的有感触,因为生孩子真的一条腿踏入鬼门关。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跟她们说一句,什么你辛苦了之类的话。

    越想心里越是酸涩,看向乌拉那拉氏的眼神就格外艳羡。再苦再累都好说,只要孩子惦念她的好。

    弘晖还要说什么,康熙冲着他招招手,等他走近了,就笑吟吟道:“弘晖能倒着背千字文。”

    先前还有一个能倒着背的。

    比如——

    太子。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说是理亲王求见。

    一说理亲王的时候,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等看到门口那个逆着光走进来的男人,众人恍然大悟。就见他一袭玉白锦衣,腰间玉带金勾,正施施然大踏步走向众人。

    明明是废太子,应当如丧家之犬才是,可他体态巍峨,面容冷峻,行动间威势尽现。

    倒像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回来了。

    众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要叩头的时候,这才恍然发现,如今的废太子是理亲王,已经不是需要跪拜的太子了。

    胤礽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走到弘晖跟前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生辰快乐,我的乖崽。”

    他咬字带着奇异戏谑的韵律,修长白皙的指尖微颤,就泻下一串流光,在弘晖惊讶的瞪大眼睛时,他不禁轻笑出声。

    “哇哦~”弘晖好奇的去摸他指尖。

    看着就很神棍。

    “二伯太厉害了叭!”他不住口的感叹,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胤礽。

    正担心两人打起来互抠眼珠子的众人有些看不懂这发展了。

    第109章 太孙日常番外

    康熙心一直提着。

    他也担心胤礽和弘晖起冲突, 毕竟弘晖还小,和满腹心眼的理亲王相比,自然什么都不是。

    而且弘晖面对胤礽, 竟然毫无芥蒂之心,瞧瞧那昂着小脑袋软乎乎的样子, 哪里知道这些。

    “怎么弄的?”弘晖好奇的去掰胤礽指头,见他指尖白皙干净, 不由得更加好奇。

    胤礽俯身, 纤白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拍拍弘晖的脑袋, 这才转身离去。

    “不告诉你。”

    弘晖听着他恶劣的声音不由得无言以对,心想太子二伯自打被废后, 朝着奇异的方向飞速发展。

    看着两人互动, 胤禛也提着一颗心, 他作为太子党知名成员, 对太子不说十成了解, 那也是有八成的。见两人太平无事,胤禛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太子了。

    康熙冲着弘晖摆摆手,看着他乖乖上前来, 这才转身看向胤礽:“礼物呢?”

    他语气平平。

    胤礽倾身看着他,轻轻的拍了拍手,温声道:“来了。”

    就见门外被推进来一个小车。

    康熙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有些陌生。

    “这是南大人呈上来的玩具小车, 儿臣叫人给它放大了些。”说起来也是好玩的紧。

    他直接放很大。

    小孩坐在上面开车, 看着可有意思了。

    弘晖见推进来一个木质的小车,还有方向盘之类,不由得好奇,听小太监讲解后, 他就坐进驾驶舱,慢慢的在大殿中开了一会儿。

    “谢谢二伯,我很喜欢。”他爱怜的摸了摸小车车。

    胤礽翘了翘唇角,眉眼温柔。

    看着小豆丁喜欢的又转悠两把,才让人把车车开进侧殿去,他这才乐呵呵的又开始应酬。

    等生日宴过去,弘晖就迈着官步,学着康熙的样子摆摆手,浅笑着道:“嗨呀,以后就是大人了。”

    胤禛一本正经的点头:“对,五岁的大人。”

    看着他过门槛的时候,吭吭唧唧的翻越不过去,不免抿嘴轻笑。他如今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弘晖昂着小脑袋,见阿玛笑话他,什么长大不长大的就忘了。他抱住胤禛修长笔直的大腿,昂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嘿嘿笑:“阿玛阿玛抱抱抱~”

    他哼哼唧唧的撒娇。

    “你现在是皇太孙,要注意仪态。”胤禛一脸冷漠,坚决不从。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会对弘晖冷漠些。替他树立威信。

    从现在开始,他决定不对弘晖亲亲抱抱举高高。

    弘晖昂着小脑袋,眨巴眨巴长长的羽睫,软糯糯的撒娇:“阿玛抱抱呀~”

    胤禛真的很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跟他说,阿玛抱抱你。

    然而他要给弘晖树立威信,他得忍住。

    弘晖看他没反应,撅着小嘴巴给他个飞吻,见胤禛还一脸冷漠,他就双手举在头上,歪着小脑袋比了个心。

    胤禛手指蜷缩,快要忍不住俯身把他抱起来,却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功亏一篑。

    弘晖比了半天没被抱起来,眼圈都红了,委屈巴巴的牵着额娘的手,小小声问:“额娘,阿玛为什么不抱我呀?”

    乌拉那拉氏也不知道,她皱眉,冷冷的看着胤禛,等垂眸看向弘晖的时候,又格外温柔:“大约他胳膊断了吧。”

    胤禛:?

    你就是这样说你相公的。

    弘晖一脸心疼:“那不抱了,晖晖崽可以自己走。”

    胤禛沉着脸上前来单臂抱起小崽崽,威胁的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对方压根不怕,并且朝他横眉冷对。

    等人回四贝勒府后,一时间有些沉默了,那礼物把院子摆的满满当当,没有下脚的地方。

    光是礼单,就放了好几箩筐。

    弘晖上前看了看,突然明白什么叫得到就不珍惜。

    比如他现在。

    珍珠成箱的摆在跟前,他反而觉得不过尔尔,一箱子珍珠罢了。

    “这箱大的给额娘做扣子使,那箱小的给大格格盛半斤。”他直接分配。

    随后看向乌拉那拉氏,笑的甜滋滋:“这么多礼物,额娘随便挑,想要什么拿什么,其他的都入您的嫁妆库,您先使着,到时候剩不剩的再说。”

    反正他是皇太孙,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他的。

    乌拉那拉氏感动的不得了,她眨眨眼睛,就有眼泪掉下来。在宴会上弘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在她意料之外。

    回来后,这么大气,还是让她始料未及,心生感动。

    “额娘……”

    “咳!”

    胤禛负手而立,他清着嗓子发出声音。

    娘俩都望过来。

    弘晖撅着小嘴巴,他用手捂住乌拉那拉氏的耳朵,小小声的跟她说:“额娘我跟你说男人都靠不住,你把钱捏手里。”

    胤禛:……

    他听见了。

    你们说悄悄话吵到爷耳朵了。

    他甩袖而去。

    弘晖皱了皱小鼻子,丝毫不慌,谁让他方才不抱他的,他超级记仇,并且有仇当场就报了。

    再者他故意说给阿玛听的,今天能不抱他,明天就能忍着不抱额娘,多可怕的男人。

    乌拉那拉氏捏了捏眉心。

    这崽人小鬼大,但是说悄悄话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被他阿玛听见,仔细又挨揍。

    但是这礼物全被弘晖转送给她,她真的很开心。她知道自己不会花用他一分,但是他能这样说,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弘晖迈着小官步哒哒哒的走远了。

    专门腾出个院子来摆放这次的礼物,乌拉那拉氏整理完,整个人都累的不行。从来都觉得四贝勒府很大,也就这次发现,这府上真的小,很局促。

    胤禛去忙了。

    他监理理亲王府的施工,比自己府上还尽心,力求完美,不让外人有丝毫说嘴的可能。

    整日里早出晚归,恨不得睡在工地上。

    有时候胤礽也会溜溜达达的过去监工,见了他就笑,叫奴才上酒来。

    “来,陪孤喝一盅。”他说。

    胤礽心里是有些快意的,他很想看看,等到老四的欲望日益见长,而坐在储君位置上是他亲子的时候,他会如何做。

    而他此刻,还是个满面风霜,为他府邸殚精竭虑的贝勒。

    胤禛能感觉到理亲王肆意的目光,他举起酒杯和他干杯,一边轻声道:“您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跟臣弟说,能安排的都会安排。”

    听他这般诚恳的话,胤礽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孤会上心。”

    如果失败,这将会是他的圈禁地,为了晚年凄凉的日子不再那么凄凉,他决定要给自己做个舒适的窝。

    看着他的要求都往舒适上走,胤禛心里赞同,还是要舒适些为好。等胤礽说要留一片菜地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太理解。

    然而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胤禛满心纠结,却还是安排了。

    见胤礽一脸怅惘的望着不远处的夕阳,他心里一突,总觉得此刻的胤礽,瞧着格外像汗阿玛,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那种深沉的感觉,是成熟男人常有的,他在心里暗暗思忖,也有可能说经历大变后的沉淀。

    “胤禛。”胤礽轻笑,他侧眸看着胤禛,声音温柔:“你不必害怕,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肯定觉得他推弘晖上台,更多的是推一个傀儡。但是他们不知道,他推弘晖上台,不过是想褫夺胤禛上位的可能罢了。

    胤禛点点头,他看着胤礽,垂眸温声道:“臣弟自幼和你一起长大,素来形影不离,兼之您有教导半师之谊,素来得臣弟敬重,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臣弟心里愧疚。”

    他言辞恳切,望着胤礽的眸子满是担忧。

    胤礽心里一暖,胤禛此时,心里也许有夺嫡的种子发芽,但绝不是罪魁祸首。

    他更恨老大、老、老八。

    但是作为最后的既得利益者,他很难平常心看待。

    不过如今也好。

    胤礽拍拍胤禛的肩膀,笑吟吟道:“你放心,孤的那些旧部,随意给弘晖取用,这是孤这个做二伯的,给他真正的生辰礼。”

    但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弘晖常说,这个皇太孙是暂时替二伯保管,等过些日子,二伯和皇玛法和好了,这位置还还给你,只不过要多给晖晖崽两根棒棒糖,笋也行,他馋这一口。”

    胤禛声音温和,慢吞吞的说着。

    胤礽一时记不起前世的弘晖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绝对和如今不同。他只当自己回到青年时,这世间一切都变了。

    两人闲闲的说着交心的话,企图让彼此放心。

    等吃了一盅酒,胤礽这才起身,往一旁去参观现在府邸建成什么样。

    他溜达一圈,很是满意。

    前世他就喜欢胤禛,他性格虽然执拗,但办事妥帖沉稳,交到他手上出来的效果绝对是最好的。

    如果连他都办不成,那说明这事就不好办。他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偷懒耍滑的性子。

    他满意而归。

    进了宫,跟康熙不住口的夸赞,说老四办事让人放心。

    康熙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想他当初对兄弟若是有这份容忍之心,又何苦会闹到这一步。

    他长大了。

    在失去太子之位的时候。

    “你长大了。”他直接夸。

    胤礽看着欣慰的眼神,心里也是一阵触动,他抿了抿薄薄的唇瓣,自打重生以来,唇角挂着那嘲讽恣意的笑就没收起过,然而对上康熙眼神,他绷直了唇线。

    “是保成近些年僭越了。”他说。

    当脱离那个身份后,再去看这一切的问题,就显得格外容易办到。

    康熙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如今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成长。”

    胤礽心里一阵恍惚,当初就觉得重生后,他应该大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未来而来,存着对汗阿玛的满腔怨气,也不会想他是什么感受。

    现在就有些后悔。

    若是重生后,他能再镇定一些,不那么急躁,一切都慢慢来,他现在会不会是太子,而不是理亲王。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先是和胤禛敞开心扉的谈一场,又来找康熙敞开心扉的谈一场。

    等临踏出乾清宫大门的时候,他就很为自己的词汇量而感到愉悦,又感到可悲。

    当初的太子,何等骄傲自负。

    从来都是旁人想尽法子哄他,再没有他想尽法子哄旁人的道理。

    这么想着,他不仅浅笑出声。

    时也命也。

    他刚走,弘晖就回乾清宫来拉磨了,见康熙一阵唏嘘的样子,歪着小脑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怎么了?”

    康熙捏捏他小脸:“今儿你二伯说,把他的势力都给你用。”

    他望着弘晖的反应。

    小崽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我要那势力作甚?十年才用的上,谁家人心等的起十年。”

    他就没往心上放。

    康熙一想还真是,谁家的真心能放十年。

    “批折子。”拉磨。

    弘晖顿时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想着他堂堂一代熊猫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快活日子。

    有朝一日活成了生产队的驴,整天不是在拉磨就是在拉磨的路上。

    实在太惨了。

    他撅着小嘴巴,认认真真的开始批折子。

    康熙瞧着他就忍不住想起胤礽。

    “皇玛法这么喜欢弘晖吗?这才要一直盯着看。”熊猫崽崽眨巴眨巴眼睛,笑的一脸可爱。

    康熙点头。

    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弘晖的头,心想往事已矣不可追,罢了。

    两人正忙着,就听见梁九功端着托盘过来,说是地窖里还有点甘蔗能吃,特意切成块端过来,吃着还挺甜。

    弘晖一听甜的,他就想吃麦芽糖了。

    “麦芽糖多有意思,这一棵棵麦芽最后能变成糖,那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对麦芽做了什么。”他好奇问。

    康熙摇头表示不知。

    “叫人如查查,要说出个一二来,要通俗易懂,还得能照着理论推出其他的来。”

    弘晖吩咐。

    换句话说,好好给研究透了,别想着骗人。

    这在宫里头,他想知道这个也是比较难的,但是他想接着这些小事来启迪一下科学发展。

    康熙朝时期,大清还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等到乾隆朝还在御花园宫斗的时候,旁人已经开上小汽车了。

    弘晖就想是他那个小车车。

    和小汽车相比,他这就是个木头玩具。

    然而在大清竟然也是独一份了。

    很是不容易。

    慢慢来。

    康熙看着他好奇的眼眸,没舍得反驳他,就摆摆手示意奴才赶紧去。

    他不知道他这次摆手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大清研究院的雏形,在一锅甜滋滋的麦芽糖中成型。

    弘晖也没在意。

    毕竟他觉得只是启迪罢了。

    两人又投入到沉浸式的拉磨旅程中。

    “皇玛法。”弘晖凑过来,好奇的看着康熙。

    “怎么了?”康熙回。

    “以后我的日子,都伴随着批折子?”他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当初还是个皇孙都要整天批折子,现在成了皇太孙,总觉得更加名正言顺了。

    “你看是不是不太合适?”他笑眯眯道。

    弘晖双眸亮晶晶的,一脸期待,他甜滋滋的想,若是皇玛法答应,那他就不用再去批折子。

    多爽。

    “要避嫌呢。”他加了一把火。

    康熙听罢若有所思,把自己跟前的一沓奏折摆他面前。

    “该进阶了。”至于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他没听见。

    弘晖:……

    “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

    在康熙笑眯眯的眼神中,弘晖无语凝噎。他惆怅一叹,心想自己可真是太惨了。

    批吧,还要把小嘴巴闭上。

    要不然会增加拉磨时常,真是得不偿失。

    康熙看着他嘟着脸上的嘟嘟肉就高兴。

    他忙了一会儿,就坐在椅子上打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特别可爱。

    康熙会心一笑,把他桌上放了个小被子,把他的头轻轻往下压,弘晖就顺势趴着睡着了。

    他一边批折子,一边看着他睡得昏天暗地恨不得流口水,觉得很有意思。

    也不知这步棋是对是错。

    但是让他就这么放弃,真的很不甘心。

    康熙小心翼翼的把弘晖抱到一旁的软榻上,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回来接着忙。

    他想想弘晖,又想想胤礽。

    心里就觉得疼。

    真担心两人以后打起架来。

    正想着,就听见说理亲王求见,他皱了皱眉头让传。他现在把这乾清宫当上值点卯的地方了,过来闲聊一番,说走就走了。

    而这次……

    见弘晖在睡觉,胤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跟康熙手请过安后,这才走到床榻前,把弘晖往里面挤了挤,自己美滋滋的躺上去。

    “汗阿玛,儿臣跟弘晖睡一会儿。”他掀开被子就搂着弘晖躺下了,还陶醉的吸了口气。

    “唔,一股奶香味。”他乐呵呵的闭上眼睛。

    康熙:?

    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气我的不成。

    弘晖感受到热源,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人还没醒,就勾着唇角在他怀里撒娇:“亲亲。”

    胤礽感受到了。

    感受到别人家的崽到底有多香了。

    “汗阿玛,儿臣睡了,安安。”

    这是跟弘晖学的。

    康熙:……

    学的很像,下次不要学了,

    看着胤礽闭上眼睛睡着了,康熙下笔的时候就格外沉重,为什么两小只都在玩,只有他吭吭哧哧的在拉磨。

    真想把他俩叫起来拉磨。

    然而现实是——

    康熙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吵醒了两个熟睡的崽。

    等弘晖睡醒,见被人抱在怀里,还有些懵,昂着小脑袋看了看,见是胤礽更加懵了。

    “二伯?”

    他捏捏自己红扑扑的脸蛋。

    “我做梦啦?”他歪头疑惑。

    刚睡醒的崽,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脸颊红润,眸色水灵灵的,看着真的让人想啃一口他的小脸蛋,尝尝那滋味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样香甜。

    胤礽望着他轻笑:“惊不惊喜?”

    弘晖摸摸嘴角,见没有流口水,这才奶唧唧道:“惊喜。”

    他往二伯怀里钻了钻。

    他记得二伯身材很好,肌肉线条特别流畅,宽肩窄腰,一看就让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弘晖伸出小手摸了摸,艳羡道:“长大也要这样。”

    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伺候。

    胤礽也跟着起身,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舒坦的喝着茶水,突然觉得这提前发生也不错。

    汗阿玛还没有完全寒心,对他的容忍度特别高。要不然他哪里能在乾清宫这么懒洋洋的喝着茶水。

    康熙表示没眼看。

    “你何时学会弘晖的小无赖了?”他调侃。

    胤礽认真思索片刻,用指腹捏捏弘晖微烫的小脸蛋,笑吟吟道:“都是一家子骨肉,骨子都一样。”

    所以说什么学不学的,他本来就是无赖罢了。

    康熙赞同点头。

    “你所言极是。”他随口道。

    胤礽却心里一酸,众人都知他猖狂,却不知这高高扬起的下颌下的纠结彷徨。

    汗阿玛不知。

    而弘晖往他怀里拱了拱,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抬起头软糯撒娇:“二伯,抱抱。”

    胤礽搂住他,像搂着一团棉花,软绵绵的一团。

    让人喜欢极了。

    弘晖贴贴胤礽,他昂着小脑袋,看向一旁的点心:“肚肚饿。”

    该喂了。

    胤礽:……

    他凶巴巴的看着弘晖,冷声道:“竟指派起孤来。”

    见弘晖双眸亮晶晶乌溜溜的,他压低声音道:“你这样的小孩最为鲜嫩,孤一口一个。”

    弘晖:?

    他呆了呆,这才揉着小脸蛋,慢吞吞的做出害怕表情,敷衍道:“哎呀好怕。”

    胤礽觉得他遭受了信任危机。

    “不信,你问问你皇玛法,看当初孤是不是一口一个小孩。”他故作高深道。

    弘晖神情愈加敷衍了,拍拍小手,夸:“哎呀二伯好棒,所以能带晖晖崽吃点心了吗。”

    胤礽:……

    在康熙忍笑的表情中,他一脸郁郁。

    弘晖一口一个小点心,还昂着小脑袋问:“是这样吃小孩的吗。”

    他就不信。

    历史上确实有大灾年易子而食,但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太子、太孙之间。

    胤礽:……

    还带嘲讽回来的。

    他一脸深沉的点头:“知道二伯为什么长这么高吗?就是这样吃小孩吃出来的。”

    胤礽期待的看着小幼崽,心想他说这么吓人,崽崽肯定会吓哭的嗷嗷的,这到时候他再哄哄。

    这感情不就来了。

    不得不说,作为废太子,跟皇太孙好好搞关系,能解决太多烦恼。

    弘晖吃着点心,他一脸纠结的看向康熙,心想你家崽这么幼稚你快管管。

    康熙别开脸当没看见。

    胤礽就这么点惨不忍睹的小爱好了。

    “明儿给你看看,孤是怎么吃的。”他装的很认真。

    弘晖想了想,递给胤礽一块点心,笑眯眯道:“二伯吃。”

    看把人都饿傻了。

    胤礽:你什么意思。

    第110章 太孙日常番外

    “二伯, 我是年纪小不是傻。”弘晖双眸清澈,跟以前一样。

    胤礽视若无睹。

    他慢慢的把弘晖放下,坐在胤禔上首的位置,垂眸拿起茶盏喝茶。

    “还孤呢?”胤禔顶他一句。先前两人之前打照面, 总是他妥协多些, 毕竟身份天然在此处放着。

    但是如今, 他是理亲王,他是直郡王。彼此间的差距无限缩小。

    胤礽听罢也不恼, 看了胤禔一眼,在他心急火燎中, 这才不紧不慢的嘲弄:“汗阿玛没意见, 弘晖没意见, 偏你听不得。”

    在胤禔冷下来的眼神中,男人羽睫微敛, 眉眼低垂:“怎的就你小气。”到底是做了多年对手,知道怎么戳对方的肺管子。

    胤禔眸色愈加冰冷起来, 他冷冷的看着胤礽,很想捏着拳头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如今不是太子, 莫在爷面前摆太子的谱。

    然而经此一事,康熙已经关注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正好奇的望过来。

    胤禔便笑着举着茶盏, 意思要敬给他喝。

    胤礽垂眸,装没看见, 根本不搭理他。

    弘晖瞧见这边的眉眼官司,觉得很有意思,直郡王先前虽然和太子别苗头, 大多是在暗地里,并不在明面上如何。

    如今虎落平阳,竟然也会被欺负。

    他看着就走有了危机感,等他以后失去太孙之位,怕是还没胤礽好过,所以从现在开始。

    都给我好生的拉磨。

    他看向坐在大殿中的胤禟,这个传说中的狐狸九,最是有经商才能,素来有点石成金的赞誉。

    他如今满身才能,却只是在胤禩手下做些小事,想来就让人觉得遗憾的紧。

    弘晖沉吟,怎么给他安排点事锻炼一下。

    想着自己阿玛在户部,也算是管着钱袋子,那胤禟去倒是合适,但年岁小,进去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

    “皇玛法,让九叔跟着阿玛管一段时间的玻璃,看看收益如何。”他心里想,应该是挺好的。

    但是康熙不知道,就得先把胤禟的能力给亮出来。

    康熙看着他认真的小眼神,皱起眉头,想说他是不是哄你了,让他不要信,后来想想,弘晖虽然年岁小,但是办事跟他阿玛一样,牢靠才开口,就点头应允。

    “可。”他随意击掌。

    听见动静的胤礽望过来,抿了抿嘴:“那二伯呢?”

    弘晖挠了挠脸颊,他看向一旁的康熙,对方在此时别开脸并不看他。

    一时求救无门。

    胤禔嘲笑的看着他,说起来是二伯,更多是废太子,作为太孙地位最大的威胁,如果是他,那就必须最大程度的冷藏他,汗阿玛也知道这个道理,故而才别开脸。

    谁知——

    弘晖摸了摸小下巴,认真思考:“太子二伯生的好看,饱读诗书,这武艺也超群,是个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能人,若是说去哪个部门倒是埋没了。”

    听罢他这话,胤礽再看向胤禔那明晃晃嘲笑的眼神,就难言的愤怒起来。

    他不过随口一说,以为自己能抗住的,不曾想,当这满口赞誉之下,全是推脱,他还是心里难受。

    堂堂孤傲太子,一招折腰,比他想象中还要羞耻无助。

    康熙心里也难受,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骄子。可是册封弘晖为皇太孙后,这是必须经历的阶段。

    三人都沉默了。

    弘晖疯狂的头脑风暴,太子二伯这么流批的人物,应该放在哪个职位上。

    “内阁?”他迟疑。

    康熙:?

    胤礽:?

    胤禔:?

    三个问号脸看着他。

    这么半天,还以为他没憋好屁,结果憋了这么个大招。

    “内阁……”康熙沉吟。

    胤礽眸色闪了闪,看着双眸乌溜溜的弘晖,他现在接触的多了,自然知道他不是个徒有可爱外表的小孩。

    可是他开口就是内阁。

    作为权利枢纽中心,但凡他有坏心,就能轻而易举的架空他。

    他怎么敢。

    胤礽听到康熙拒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酸涩感。

    他知道没希望,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一旁的胤禔松了口气。

    弘晖搓了搓小手,图穷匕见:“那不能的话,来批折子?”

    他嘿嘿一笑,双眸晶灿:“拉磨拉磨!”

    康熙捏捏他小脸,含笑摇头。

    “那还是内阁吧,左右是二伯做惯了的。”弘晖痛快道。

    现在父子二人余情未了,就这么断在最美好的地方,反而让人心心念念满怀愧疚,他就把二伯放在皇玛法的眼皮子底下。

    康熙斜睨着他:“朕还没点头呢。”

    弘晖笑眯眯道:“走个后门呗。”

    随着他插科打诨,康熙默认了,拒绝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

    胤礽心情复杂。

    他暗自思忖,若自己把弘晖的位置取而代之,可否能毫无芥蒂的让他进内阁这个紧要位置。

    答案是不会。

    他坦荡的让人鼻尖一酸。

    “不去。”胤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称,是孤是儿臣是我是二伯,最后省略了,只淡淡说了不去二字。

    他说不去,康熙又犹豫起来,觉得他好像真的很适合内阁。

    “去吧去吧。”弘晖快活的鼓着脸颊:“一起拉磨。”

    这事儿最终被搁置下来,康熙担心最后兄弟阋墙祸乱朝纲。

    捏着那么重要的权利,怎么可能不心动。再者胤礽若是能在内阁,他就能做太子。

    “除了内阁。”康熙拒绝。

    弘晖摸着下颌:“去鸿胪寺啊,跟八叔一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兵不血刃的守护大清。”

    胤礽:?

    鸿胪寺那破位置,怎么就守护大清了。

    就听弘晖解释,说这位置不单单是接受来使外交,再者还要彻底了解外国,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任务,还是很重的。

    想了想,他就觉得兴奋起来。

    叭叭的交代一通,大概意思就是等着二伯带着他们成为世界第一强国。

    胤礽:?

    他就是去个鸿胪寺罢了。

    “好。”康熙允了,他觉得这个不错。

    胤礽会和弘晖抢位置,但是叛国通敌不至于。

    一旁的胤禔慢慢的捏住椅子把手。

    竟然又叫他起来了。

    胤礽翘了翘唇角,也有些高兴,能做事就是代表着上位恩泽不断,奋斗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等商量好了,他这才笑吟吟的往外走。

    尚未跨过门槛,就见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老虎冲了进来,举起自己毛茸茸的大爪子,对着弘晖的屁股蛋,邦邦就是两拳。

    深得胤禛真传。

    弘晖:?

    他呆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该到小老虎的吃肉时间了,它这段时间很黏他,好像他喂的肉格外香一样,饿着也等他。

    这是饿着急了才来找他。

    果然乾清宫外面跪着大惊失色的小太监。

    叫他把肉拿来,这才无语的邦邦给了小老虎的屁股两拳:“他是我爹才能揍我,我是你爹,得我揍你。”

    胤礽:……

    他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闻言目瞪口呆。

    小伙子口味挺重。

    当一只老虎的爹。

    看着汗阿玛无奈扶额,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等回毓庆宫后,他就让太子妃给他备着外出的常服,他该去鸿胪寺当值了。

    这么一想还挺兴奋。

    更兴奋的是胤禟,他跟着八哥这么久,什么差事都没捞来,整日里苦哈哈的盼着,谁知道突然间天降馅饼。

    而胤禩却皱起眉头:“跟着老四管卖玻璃?这算什么差事?”

    胤禟不在意,笑眯眯道:“大差事小差事都行。”

    这是头一个差事,管他什么呢,说明上头在惦记着。但是看着八哥的态度,他心里也明白,这不是八哥给他求来的。

    因着他现在自身难保。

    等听说胤礽去鸿胪寺当值,胤禩皱起眉头,这是要取代他的位置不成。

    然而得知他在理亲王手下当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他这个明目张胆抢过理亲王位置的人,现在又要不尴不尬的一起当值。

    谁想的损出。

    然而能去当值,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无从选择。

    甚至要心怀感恩。

    而弘晖转脸就忘了这茬,直到十四拎着点心立在门口。

    “十四叔!”他笑眯眯的喊。

    胤祯在来的路上,是打算兴师问罪的,给旁人都安排差事,却让他十四叔在兵部打杂,然而看见他笑脸那一瞬间,他不想说了。

    皇太孙的位置不好做。

    他尚且满腹牢骚,更别提旁人了。

    “晖晖崽。”他笑着跟他打招呼。

    弘晖哒哒哒的跑过来,牵住胤祯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能偷渡我出去玩吗?”

    原先还能随意上大街,但是等册封为皇太孙后,反而跟笼中鸟一样插翅难逃,根本不让他出街。

    他都馋死了。

    “不行。”胤祯直接拒绝。

    这皇太孙干系太大,他根本不敢带着他出门。

    弘晖撅起小嘴巴,惨兮兮的看着他。

    十四叔是最胆大的皇叔了,如果连他都不敢,其他人自然不用提,那是想都不要想。

    “罢了。”他惆怅一叹。

    这种孤独,就让他独自扛吧。

    等胤禛回来,就见胤祯正在此处,他客气的点点头打招呼。

    胤祯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喉咙干涩:“四哥。”

    曾几何时,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胤禛。

    假惺惺,装相,不够坦诚,太守规矩,有话不肯好好说。

    等等之类的话,数不胜数。

    然而如今长大了,却成了他,格外的理解他那些不得已。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胤祯:……

    好吧,一如既往地气人。

    特别的气人。

    “罢了,叔走了。”他想想,果断跑路。

    弘晖:?

    你干啥来了。

    小老虎好奇的在他身上嗅了嗅,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这么大的崽了,上门做客都不知道带点肉做礼物。

    胤祯:?

    这小老虎的眼神不像啥好虎啊。

    “养这么大,该放归山林了吧。”他一个回马枪。

    弘晖摸摸小老虎的头,轻叹了口气,愁的不得了:“怕他活不了。”毕竟没有经过虎妈妈的训练,还是个眼神清澈,等待喂肉的单纯虎虎。

    “也是。”胤祯不打算管小老虎,他扭头就走。

    小老虎冲着他喷了喷气。

    弘晖又拍拍小老虎的脑袋,笑眯眯道:“乖乖,不许调皮。”

    等胤禛走过来,扫视一圈,没瞧见胤祯的身影,他也没问,只冷着脸请他去读书。

    弘晖垮下脸。

    当了皇太孙就这一点不好。

    整日里都逼着读书。

    读不完的书,特别特别多。

    嘤嘤嘤。

    好惨一熊猫崽崽。

    他哭唧唧的捧着书,昂着白嫩嫩的小脸,拼命地开始背,背完还要背乐谱,他得学弹琴。

    就很离谱。

    弘晖抚着琴弦,两行清泪缓缓垂落,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话本上的良家少年被逼卖艺。

    惨的不得了。

    胤禛:……

    他抬了抬手里的教鞭,冷声道:“再哭抽你。”

    没得这般矫情模样。

    弘晖一噎,乖乖的开始练指法。

    他哭唧唧的想,回去就跟额娘告状,让阿玛睡书房去,不让他进卧室了。

    然而:……

    “你可知,大清皇室从未像你一样,都这么大了,还跟父母睡在一起。”

    “丢脸。”

    胤禛嘲讽。

    弘晖歪着小脑袋,笑眯眯道:“不让睡就噶给你看。”

    当初是他病了,这才被乌拉那拉氏搂着睡,眼瞧着孩子都没了,肯定不会再固守那点子规矩。

    胤禛想想他年岁大了,顶多就这一年功夫。

    然而……

    等晚间要睡觉的时候,听见弘晖小小声的跟乌拉那拉氏告状,说他今天二话不说邦邦给他两拳,他现在看见阿玛就心口疼,能不能叫阿玛去书房睡。

    胤禛:???

    他横眉冷对,正要驳斥他,就见乌拉那拉氏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去书房睡。”

    胤禛:!!!

    他不想去。

    福晋孩子热炕头,他睡习惯了,实在太舒服了。

    看着弘晖得意忘形的小样子,他眯了眯眼睛,大踏步上前,拎起弘晖扔在门外,啪的一声关上门。

    “多大孩子了,自己睡吧。”

    那门,离弘晖的鼻尖只有一丢丢远,险些拍扁他的小鼻头。

    弘晖:!

    他被扫地出门了。

    小奶音惨叫一声,他拍着门哼唧:“额娘开门呐~快开门呐。”

    他惨兮兮的撒娇:“额娘我好想你呀。”

    乌拉那拉氏想开门,却被胤禛摁着手,掐着下颌亲,连回话的功夫都没有。

    “额娘……”

    “唔……”

    “额娘救命啊~”

    “唔……”

    无人来救,弘晖蔫哒哒的最后拍了一下门,这才搂着应声而来的小老虎,惨兮兮的往自己院子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悻悻然的耸了耸肩,自己洗洗睡了。

    想想给额娘留点独处空间也挺好的。

    小老虎把大脑袋搁在床上,闭着眼睛打呼。

    弘晖一只嫩白的小脚丫伸在被子外面,被小老虎用鼻子又给推进去,小心翼翼的叼着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心满意足。

    这个家,还是不能少了他。

    真是操碎了心。

    等弘晖睡醒。刚动一动,小老虎就闭着眼睛起身,把他露在外面的小脚丫用鼻尖推进去,再熟练的叼起被子。

    “真乖。”弘晖懒洋洋的打哈欠。

    他慢吞吞的起身洗漱,这才往宫中走去。

    等这时候,他真是很绝望,谁家小孩子天不亮二更天就起身。

    他现在还多了个早朝的任务。

    所以除了忙,他就在抓紧时间睡觉,要不然睡不够,他怕自己成小矮子。

    真惨。

    立在胤礽前面,他偷偷的打了个哈欠,侧身看向身后的二伯,小小声问:“您不困吗?”

    胤礽神采奕奕:“习惯了。”

    确实习惯了。

    打小就如此,这么多年过去,让他睡他也睡不着。

    弘晖竖起大拇指,眼角就沁出水意来,他惆怅一叹,随意的揩掉眼角的泪痕,康熙就走了进来。

    第一天上朝,一听见太监唱礼的声音,辣瞬间就支棱起来。

    他想象中的早朝,会处理家国大事,会舌战群儒,会妙语连珠。

    然而早朝是凝滞而纷乱的,各种思想碰撞,试图说服对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听的着急。

    但是听久了,慢慢的就有很有意思的味道出来。等下朝后,他跟着康熙听政,这个他熟,就更加有意思了。

    弘晖昂着小脑袋,软声道:“想吃点心。”

    他饿了。

    康熙摇头:“别吃点心了,还是好好用膳。”

    说着就让梁九功摆膳,还说让朝臣跟着吃一点。朝臣赶紧推辞,跟皇帝一道用膳,吃不好不说,还容易胃疼。

    康熙叫人在偏殿给他们摆一份,这才带着弘晖用膳,笑吟吟道:“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多吃点就好。”

    弘晖乖乖点头。

    小嘴巴塞的鼓鼓的,别的他会客气,但是吃东西真的不会。

    天大地大,吃东西最大。

    看着他吃的香,康熙也饿了。

    两人美滋滋的用膳,看着弘晖吃饱后的餍足模样,康熙就拿着温热的锦帕给他擦拭着脸颊。

    “小花猫一样。”

    他笑着道。

    弘晖就昂着白嫩嫩的小脸蛋嘿嘿笑,他看着康熙,笑吟吟道:“皇玛法,我跟你说,我最近学到了一招新的。”

    康熙挑眉:“什么?”

    “不告诉你。”他卖关子。

    康熙:……

    “想揍你。”这样的调皮,最气人了。

    弘晖就嘿嘿的笑,甜滋滋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现在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康熙好奇的不得了,偏偏他又不说,登时真的想揍他一顿。

    “不说?拉磨去。”

    弘晖皱巴着小脸,跟着康熙一道去批折子,他以前还只用负责请安折子,现在名正言顺了,那真是加码很快。

    正批着,就看见一个折子,上面写着,什么万岁爷您先前是知道我们家的,家里兄弟多,站住的少,奴才就是那个送到旁支家养大的,现在有事要禀报。

    弘晖呆住,这写的也太详细了。

    他知道康熙的八卦多,家里头这样的额小事他也知道,多到这种地步。

    对紫禁城的掌控能力真是绝了。

    弘晖冲康熙露出大拇指,他不光能看完,看完还能记住,这就厉害的不得了。

    正说着,就听见禀报,说是胤礽来了。

    康熙:……

    他有差事了还来点卯。

    他是喜欢理亲王,但是这么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跟前,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你就没点自己的事儿要忙?”他皱眉。

    胤礽往他跟前一坐,笑眯眯道:“儿臣谢汗阿玛关心,特别挤出时间把差事都忙完才过来请安的,您不必忧心。”

    康熙捏了捏眉心,无奈的摆摆手。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胤礽脸上就挂着恣意的笑,好像这会儿要放肆的把前头几十年的憋屈都发出来,然而守规矩惯了,一时间光是坐在康熙面前,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弘晖面前堆了一大批折子,他苦哈哈的皱着小眉头,头也不抬,手中的朱笔恨不得都冒火星子了。

    “呜呜呜还搞不完。”为什么二伯就可以做完。

    所以说还是他闲。

    凭什么他忙着他闲着,弘晖呲着小米牙,笑眯眯道:“我昨儿夜观天象,发现与一人有缘。”

    弘晖糯叽叽的说出牛顿的一些笼统特征,惆怅道:“您看着怎么安排,把这书弄到手。”

    胤礽:……

    他就是克他的。

    空口白牙说夜观天象,就让他去置办万里之外的东西。

    “唐僧取经?”他皱眉。

    弘晖想想,觉得这形容还挺像,但是现在有一条成熟的取经路,不用像唐僧那么可怜。

    “嗯。”他大大方方的点头。

    嘿嘿一笑:“这个重任本来是要交给十四叔的,毕竟他对外国熟,但是不能从您手里抢差事不是,还是交给您来办。”

    胤礽:?

    这是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奋斗目标啊。

    他看向康熙。

    康熙想想他每天来点卯确实挺烦,就故作不知的别开脸。

    胤礽懂了。

    这爷孙俩现在一个鼻子通气,完全气人。

    “成,一本书是吧?”他皱着眉头:“还是一个头被苹果砸了,然后写出来的书?”

    他看着弘晖,很想问问他,这么荒谬的卦,他是怎么算出来的。

    “准吗?”他问。

    弘晖端坐,捋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一脸深沉道:“老夫行走千余载,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他俯身,在折子上写出大概方位。

    “此锦囊不到……”

    “撕拉……”

    胤礽有锦囊当场就拆了,看着上头的文字,不由得皱起眉头。

    康熙很想知道是什么,却要故作高深,憋的心肝疼。

    胤礽苦恼:“你确定?”

    弘晖一脸笃定的点头:“你应当相信老夫?”

    康熙看不过眼了,屈指敲他脑门:“好好说话。”

    他都没说是老夫,他敢自称老夫。

    “想吃竹笋炒肉了?”

    弘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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