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温把殷君宁带到窗户口,后者才慢悠悠开腔:“不会。”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窗台摞了一层雪。


    黎温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拿了些抽纸垫在窗口。


    回头眼角余光余光瞟向殷君宁白皙手背触目惊心的针头。


    心里提上来的嫌弃一下子卸下不少,想起之前系统介绍过,殷君宁自小身体不好,先天性遗传病,几个小时前才刚刚晕倒。


    对方是真有病,随时会嗝屁那种。


    不像黎温,吃几块巧克力,当即恢复正常。


    想到翻墙这项简单运动殷君宁也许真的不适合,黎温忽然松开殷君宁手腕,改为拍了拍殷菩萨的肩膀。


    “算了,我先下去,你待会儿踩我肩膀下来。”


    说着话的功夫,黎温快速推开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黎温探头检查窗口距离地面的高度,餐厅为防止被盗,墙上面铁网密布。


    但今年气温低,铁网冻裂很大一块缺口。


    以她跟殷君宁的体形,出去并不困难,至于会不会受伤,黎温压根没考虑过。


    她被追债那些年,生存技能满点,翻墙几乎是家常便饭。


    这里是一楼,窗户距离地面大约只有半人的高度,只要冲破铁网,几乎不担心摔倒问题。


    女孩子单手撑住手臂,快速敏捷爬上窗口。


    冷风将她一头茶棕色的长卷发吹散开,露出光洁修长的细脖。她垂着头,检查地形。


    黑色锁骨链从衣服内滑出,灯光下,黑与白交织出性感的色泽。


    殷君宁恍然有些走神,不知是不是因为黎温翻墙的举动与她之前维持人设判若两人,还是因为眼前灯光昏暗下的人,张扬而艳丽。


    殷君宁在自己从未体验过的诡异氛围内,行为先于理智颔首,任由黎温拉着她玩高中生玩腻的翻墙游戏。


    明明她可以告诉黎温真相,门外没有人,催促她快一些,不过是逗她玩。


    毕竟殷君宁又不是真菩萨。


    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说拖延几秒是谦虚。


    至于童薇和蒋丹丽会将门外一群人怎么处理,全靠心情,不在殷君宁考虑之内。


    可逗趣的解释到口,殷君宁莫名咽了回去。


    这边见殷君宁全程没有拒绝,老实巴□□合,黎温眼底总算爬了些揶揄的笑:“你怎么突然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恩将仇报。”


    殷君宁笑的十分和蔼:“我觉得你人不错。”


    “不错你能将我送监狱?”黎温心说偏鬼呢。


    抬起头,看见隐在光里,连站姿都是礼貌合度的殷大小姐。


    黎温攀住窗户口,将黑乎乎的手心摊平递至殷君宁眼前:“喏,不管你是不是被外边的记者吓怕了才同意爬墙,但既然同意爬墙了,就不要这么站着,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让你往东不能往西。不要动不动就和我顶嘴……”


    黎温越说越来劲,烟嗓嗲着,像是母鸡般叽叽喳喳。


    殷君宁见她那么紧张,配合的嗯了一声,饱含深意扫向黎温单薄的肩膀,低笑:“我的确被吓怕了。”


    怕的毫无诚意。


    “你多保护保护我,或者现在背我一起跳下去。”


    黎温这下的确不紧张了,因为被眼前女人气的没有多余情绪:“我可以推你下去!”


    黎温满脸你在搞笑的转回头,撞上殷君宁温柔似水的杏眸。


    不知道怎么想的,耳朵有些烧。


    但她确定自己不太可能再对这种人有想法


    不管对方是直装姬还是真姬,就这么一个弱弱的身体,黎温将她称之为弱小的枕头公主,体力不行,嘴巴这么能杠,既杠又虚伪,一无是处,以后谁当殷君宁的猛1谁难过。


    这么想的,黎温刚才那点心思消失殆尽,怜悯的抽回视线,撑着手臂潇洒落地。


    地面上摞了厚厚一层雪,站稳身体,考虑到以后大家都混圈子,身为一位即将荣登姬圈天菜的作精猛1,黎温不打算跟跟一无是处的枕头公主殷君宁计较。


    黎温大度的在雪地扎了个马步,将肩膀露出来,冲窗户内的女人喊:“快来吧,不用谢我,你实在是想答谢,下回简丞跟你表达爱慕,请不留余地拒绝他。他是我的……”造钱机。


    殷君宁爬窗的动作顿住,隔着一个窗户的距离看黎温,确认后者不是说笑,抿了抿唇。


    薄薄的灯光忽明忽暗,跳跃在殷君宁的脸上。


    殷君宁忽然开腔,意兴阑珊与黎温催促的目光撞上,语调温柔而不失嘲讽:“那你还很深情啊。”


    “当然。”黎温回答的毫不犹豫,人可以背叛,钱不会。她对钱当然深情。


    殷君宁自然不知道黎温的想法,被冷风一吹,理智回拢。


    想到自己刚才诡异的举动,殷君宁声音里都带着自嘲的笑,和着雪花的冷意,一刹那间恢复到初见时的温婉合度:“黎小姐既然那么深情,你的肩膀还是留给简丞用吧。”


    一声轻笑落地,黎温一头雾水看见殷君宁收回脚。


    退后两步,女人把角落里一把精致木雕雨伞递出窗口。


    黎温没能反应过来。


    伞尖“啪”一声落地。


    似乎无所谓这把伞有没有送出去,殷君宁看了眼黎温,散漫的背过身,掉头往卫生间门口走。


    又门口站定,教养极佳回头,对上黎温视线,缓慢勾唇:“伞不用还了,黎小姐,再会。”


    她微一颔首,顺势拉开门,黎温的角度看过去,门外哪里有什么记者。


    眼下女人所有的行为在这一刻有了解释,上位者耍猴的游戏结束。


    黎温想到自己今晚多此一举投桃报李的行为,忽觉荒谬绝伦。


    努力拼凑出一丝笑,牵动唇角,也不管殷君宁听不听得见,脚跟碾在伞面上。


    冲殷君宁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殷小姐有心,不用再见。”


    *


    蒋丹丽将车停在后门,见殷君宁紧锁眉头从餐厅走出来,也不打雨伞,一身风霜。


    蒋丹丽赶忙将车启动,暖气打开。


    童薇正在处理之前那一群记者,蒋丹丽等待殷君宁关上车门,张口刚想提两句那群记者的处理结果。


    没想到殷君宁率先快了口:“去巫疆。”


    蒋丹丽方向盘一歪,差一点将车撞路边护栏,她稳住车速后,才抽空扭回头:“这个时候?”


    “为什么啊,你出院手续都还没办。”


    殷君宁没吭声,低头有一搭没一搭擦拭着左手手腕,乌浓黑发从耳廓散落几缕,遮掩住眼底复杂。


    左手手腕已被擦拭红肿,她也没有停下手。


    殷菩萨爱洁,但绝对不是洁癖成隐。


    蒋丹丽察觉到不对:“怎么回事?哎吆我去,刚才那位黎小姐该不会和你做……”


    视线扫向殷君宁手腕,蒋丹丽嘴巴一歪,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表情贱兮兮的。


    殷君宁瞥她一眼,指了指路口红绿灯:“闯红灯了。”


    “卧槽,你怎么不提前提醒我,啊啊啊”蒋丹丽的分要被扣完了。


    她哭丧脸。


    “我有喜欢的人。”


    殷君宁顺势补充了一句,解释的斩钉截铁,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她顿了顿,改口道:“你送我去机场,殷唯那边你帮童薇一起稳住。”


    “这种关键时期,你不出现在殷氏总部,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谈到正经事,蒋丹丽收回八卦神色,语气有些凝重:“我指的是殷氏董事会那边。刚才的采访你也看到了,你爸这回铁了心要把殷正扶上位。”


    殷君宁牵了牵唇角:“不奇怪,殷唯三年前就布局好的事情,没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发生变故。你知道欧安互娱这两年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本疯狂注入。”


    话题转变的太快,以至于蒋丹丽思索了很长时间,才想到重点。脸色铁青:“为了殷正!”


    殷君宁笑一笑,算是默认。


    几年前,殷家御用的风水先生给殷君宁批过命,必死。


    自从那时候起,殷唯开始重新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殷正是那个时候被找回来的私生子,殷唯自以为藏的很好,把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公司欧安互娱作为殷正培养资历的跳板,企图在董事会取代殷君宁的影响。


    可惜她前些年深得殷唯教养,从小继承殷家历代祖先积德行善美德。


    竟平安活了下去,当然续命的代价是殷君宁没有想过的。


    她曾经亲手资助并救下一命的巫疆少年,因殷唯一句话,牺牲自己,用仅仅八岁的生命给她续下一盏魂灯。


    因为这盏魂灯,殷君宁躲过了二十三岁死亡结局。当晚被带入梦中,遇见“温温”。


    殷君宁自认为从出生起自己什么都拥有,智商,财富,家世,容貌。


    可她没唯一没有的是生命,不仅仅是她,殷家所有后代都是如此,财富能够一直延续,活不过二十三岁。


    当年第一代老祖宗发家后,强行请风水先生为殷家逆天改命,企图家族长盛不衰。


    家族兴衰,一饮一啄都有因果。殷家每一代维持的家运,是拿后代子孙折寿换来的。


    后来殷家子孙越来越少,先祖重新找到风水先生寻求破解之法—做善事。


    原本这也无可厚非,只要积德行善就能换来子孙长命百岁。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单纯。


    殷君宁是在成年后,一次偶然机会找到自己母亲的日记。


    她的父亲,外界人人称赞的慈善家殷唯,在妻子难产死在病床上的那天,还在参加慈善晚会。


    为此殷唯年年都会上媒体头条,歌颂他为最美企业家,牺牲小家,为大家奉献的精神。


    殷君宁在母亲日记最后一页看见一行用血写下来的字“善未必善”。


    她后知后觉对自己从小被耳提面命教导做的善事产生了怀疑……


    之后她去查了殷家人行善动机,年少做事情会留下马脚,终究被殷唯发现。


    殷君宁把殷家歪门邪道传下来的续命方式拿去报警的那天,曾经被她亲手救下来的巫疆男孩……因殷唯一句话,以生命为代价,自愿用巫疆秘法为殷君宁强行续命。


    由于不符合行善规则,这盏魂灯只能燃烧三年。


    殷家御用的算命先生说,殷君宁以前积累的善行被提前错误干预毁掉,不管用任何方法,殷君宁只能活三年。


    也是那一天殷唯放弃殷家最有能耐的继承人。


    也是那一次,殷君宁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


    当晚她在人生最无措的阶段,遇见了比她处境更绝望困难的人,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性格的人。


    对方什么都没有,背负巨债,万人唾弃,却坚韧又倔强活着。


    像极了今晚厕所里逃生的黎温,但又不全是。梦里的那人没有黎温这么能作,也没有后者会惹事情。


    ……


    “君宁!”


    “君宁!”


    蒋丹丽连续喊了三声,才打断殷君宁思绪。


    “嗯?”


    “你把互海总部从m国搬到广城,又主动弄了这么一出出柜的新闻,是不是想自立门户,对付殷氏?”蒋丹丽斟酌了下用词,小心翼翼问。


    殷君宁将头往后仰了仰:“不存在对付,盛极必衰,我以后也没有子女,邪门歪道自然不会碰。而殷家却还有后代,他们该落一落了。”


    “什么?”蒋丹丽听不太明白,特意放缓车速,又问了一遍。


    殷君宁显然不太愿意多说,看着茫茫夜色,满脸困倦:“你前几天帮我找的房子隔音效果不行。”


    “顶楼都不行吗,姐,你三天之内换了几套公寓了?”


    蒋丹丽吐槽:“哎,君宁,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焦虑症。你爸虽然把你逐出家门……但你又不需要靠你爸……”


    殷君宁揉揉额头,她这个状况和焦虑不搭边,不过是因为持续三年的梦消失了。


    带走了她的睡眠。


    “找处别墅。”


    蒋丹丽沮丧脸:“我不确定啊,真。你要求太苛刻,既要距离世纪大厦近,又不能太张扬,还要租房子做戏给殷唯看,最重要的是环境好,地段安静……没这种地方啊!姐”


    殷君宁掀了掀眼皮,笑眯眯说:“相信自己,办好这件事,下个月给你加工资。”


    蒋丹丽:……


    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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