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喻修景仍然帮着杨晴守店,他还是坐在那张藤椅上看电影。


    那天晚上遇到那个中年男人的事快要被他忘记的时候,那个人又出现了。


    当时喻修景正在看《海上钢琴师》。


    那个人没有马上说他要买什么东西,而是问:“你在看什么?”


    喻修景因为过于投入而被他突然的搭讪吓了一跳。


    这一次喻修景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觉得他的长相让他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我在看……《海上钢琴师》。”喻修景说。


    那人笑了一下,问:“看得懂吗?”


    虽然被这样问,喻修景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他语气很和善。


    “不太懂。”喻修景诚实地说。


    “这是一部很值得思考的电影,”那人走近了,两只手都放在柜台上,“看完了吗?”


    “快看完了。”喻修景往身后的电视看了一眼。


    “你最喜欢哪一段?”那人问。


    听到他这样问,喻修景总算多了一些继续交谈的心思:“你也看过吗?”


    “看过。”


    “我最喜欢结尾的时候,1900在废弃的船里,手抬起来,在半空中弹琴的那个片段。”喻修景一边说一边回想,在不知不觉中也抬起了自己的手,空气里点了几下。


    那人点点头,“你觉得为什么1900不下船?”


    “可能是,下船之后,他就没有纯粹的音乐了吧。”喻修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真的没有太看懂。”


    那人摆摆手,说:“电影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有不一样的理解,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任何问题不存在唯一的答案,所以也不存在看没看懂的说法。只要你觉得看完这个电影给了你一点东西,那你就是看懂了。”


    喻修景还沉浸在他刚刚说的话里,但那人转身,像要走了。


    “您好,”喻修景叫住他,“老师,你是在这边住吗?”


    “不是,”那人回头,“我只是暂时在这边。”


    喻修景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职业。但是总是觉得,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因为他好像很懂电影,也很自信。


    后来那个人来的次数很多,经常站在门口,和喻修景一起看电影,喻修景让他进来坐他也不会进来,总是问喻修景关于这附近的一些问题。


    有天和徐祁年一起学习的时候,喻修景把这件事告诉了徐祁年。


    徐祁年放下笔,说:“我觉得你这样有点危险。”


    “是吗?”喻修景自己也是怀疑的,听到徐祁年这样说,他就更怀疑了。


    “那我要怎么办啊?”喻修景有点没办法,手指放在打开的练习册上,慢慢地卷着页边。


    徐祁年低头盯着他动着的手指,说:“那我和你一起,你看店,我学习。”


    “那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学习啊?”喻修景抬头,和徐祁年对视一会儿,两人都笑了。


    不过很不巧的是,徐祁年陪他去的第一天,那个人没有出现。


    这样就好像显得喻修景把这件事描述得太夸张,让喻修景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不过徐祁年看起来不怎么在意,认认真真教了他几道题。


    作为回报,喻修景请徐祁年吃他最喜欢的零食。


    晚上他们一起回去,走在巷子里的时候,看到有一栋楼被封起来了,许多人围在楼下看。


    喻修景发现熟悉的卖早餐的老婆婆,就走上去用重庆话问:“婆婆,这儿怎么了?”


    “我也表的[1],听到起说是要拍电影,”那婆婆手里拿着的蒲扇往前点了一下,“你晓得撒?电影。”


    喻修景像傻了一样迟钝地点点头,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又想起徐祁年还在,于是回头找他。


    “怎么了?”徐祁年问。


    “这里要拍电影,”喻修景用乌溜溜地眼睛看着他,很难表达出自己的难以置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拍电影的现场。”


    “是吗?”徐祁年又往前看了一眼,“我在北京的时候,那边也经常有人拍电影。”


    “真的吗?”喻修景突然对北京有了很强烈的向往。


    之后几天,徐祁年还是会和他一起坐在小卖部里,但那个中年男人一直没有出现。


    就在喻修景以为他可能已经离开的时候,他又来了。


    这次不是买烟是买水。


    他一和喻修景说话,徐祁年就用很警惕的眼光看着他。


    “那是你朋友吗?”那个人问喻修景。


    “是,我朋友。”喻修景把水递给他。


    徐祁年站起身走过来,和喻修景挨得很近。


    中年男人笑了笑,才说:“我叫邬珉晟。”


    喻修景关柜子的手顿在半空。


    “你这么喜欢电影,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我,我是一个导演,你们小区那几栋楼是我们剧组租下来的,这几个月会在这边拍戏,”邬珉晟说,“但我们现在还差一个演员。”


    喻修景不知道邬珉晟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但心里隐隐有一些不敢奢望的猜想。


    他转过身看着邬珉晟,眼皮微微压着,一只手还抓着柜子的把手。


    “我觉得你很合适,要不要试一试?你的镜头很少,快的话只需要几天就能拍掉,”邬珉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上去,“给你三天考虑,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剧本。”


    那张名片是用很好的纸印的,摸上去顺滑舒服。


    喻修景捏着一角,看着上面写得工工整整的“邬珉晟”三个字。


    “那如果我演不好呢?”喻修景问。


    “你会演不好吗?”邬珉晟正了正自己戴的帽子,“你不用演也可以,你的每个眼神都在戏里。”


    喻修景觉得自己手指在颤抖,侧身看着徐祁年,眼睛里盛着还没缓过来的兴奋。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去啊,”徐祁年也低头看着这张名片,“如果想去你就去。”


    “我怕我不行,”喻修景说,“我没有演过戏。”


    “他是导演,他都这么说了,你就不用怕。”徐祁年说。


    “真的吗?”喻修景还是有些犹豫,眼睛在那张名片上,没有移开过。


    “嗯,”徐祁年看着喻修景发顶,手指在鼻尖抵了下,“而且演员都长得挺好看的,就……像你这样,肯定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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