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瑰这次来乐团演奏,实际上是被拉来救火的。
她并不是专门在皇家乐团里工作的钢琴师,只是因为本来的钢琴师生病,被朋友拉来临时救场。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演奏会临时找人救场听着有点滑稽,但乐团里上上下下,根本没人怀疑谢清瑰的本事。
谢清瑰本身就是演奏水平以上的钢琴家,就是不在乐团里任职罢了。
她来救场的原因也很直白通俗——乐团给的钱多。
在钢琴凳上紧绷了快要就十分钟,一下台,谢清瑰就有些后知后觉的疲惫。
她揉着肩膀,任由旁边的顾霏抱着她摇来摇去:“清清,你今天可表现得太好了,嘿嘿,你看团长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霏霏。”谢清瑰身上有汗想先去洗漱,便对她说:“你先把琴收起来,一起去洗澡。”
音乐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手里的乐器,顾霏腋窝夹着的小提琴价值不菲,她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拿着,实在随便。
“哦,对。”顾霏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收到琴包里,等我一下哦。”
剧场里的更衣室和浴室是公用的,人比较多,两个人也没多逗留,就是简单地冲一下洗了个头,十分钟后就结伴出来了。
谢清瑰脱掉乐团发的西装换上自己的衣服,薰衣草色的宽松短袖大大的,差不多把牛仔热裤都盖上了。
女孩子脚踩着一双平底的绑带凉鞋,两条腿又长又直,细的像是筷子,在暗色的走廊里被光一照,宛若覆上了一层奶油的细腻,有种让人咬一口的冲动。
有些尤物,光是腿就够人玩一年的。
叶哲在电梯口等着,瞄见谢清瑰走过来时意味深长眯了眯眼,可很快就整理好表情,笑着迎了过去。
“霏霏,清瑰。”
“团长?”顾霏看着叶哲,意外地眨了眨眼:“您还没走?”
“还没呢,今天的演出很成功,要感谢你带来大神给我们救场啊。”叶哲话虽然是对着顾霏说的,但眼睛却是盯着谢清瑰:“这样,我带你们去吃顿夜宵庆祝一下?”
顾霏缺心眼儿,立刻就‘好啊好啊’地答应下来。
“你们去吧。”谢清瑰笑笑,温柔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叶哲的眼神,让她不是很舒服。
可她这拒绝却让叶哲为难住了。
苏闵行明确告诉他的是想办法把谢清瑰带去,大佬要见。
他本来想借着邀请顾霏的名义也带上谢清瑰,但被拒绝的可以说是毫不犹豫。
人家实在不愿意去的话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又不是他的员工。
正当叶哲为难时,顾霏就拉着谢清瑰的袖子撒娇了:“清清,我们一起去嘛,精神高度集中了几个小时,饿死了。”
顾霏,不愧是他的好员工。
叶哲精神一振,立刻跟着劝说:“对,就在不远处的茶餐厅,一起吃一口吧,这么晚你自己回家也让人不放心,到时候和霏霏一起回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加上顾霏的恳求,谢清瑰也没办法再拒绝。
还好吃饭的地方是真的离得很近,就在剧院不远处的茶餐厅,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快要十点的夜间终于没那么闷,徐徐凉风吹过谢清瑰的身上,把湿漉漉的头发都吹的半干。
晚风是大自然给予的最好用的吹风机。
到了茶餐厅后,叶哲带着她们一路穿过大堂走到包厢那边找着门牌,让人心生诧异。
“团长。”顾霏不解地问:“我们就三个人,还用坐包厢么?”
“谁跟你说就三个了。”叶哲含糊不清地嘟囔:“还有几个人,一起吃一口。”
“啊?团长你说什么?”
他声音小,两个女孩儿都没听清,莫名其妙地就被逮到了包厢跟前。
推开门后,不大不小的包厢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
顾霏放眼望去没一个认识的,便同谢清瑰窃窃私语地咬耳朵:“这都是谁啊?没乐团里的人啊,坐在左边的那个男人还挺帅的。”
但她却并没有得到谢清瑰的回应。
顾霏侧头,瞧见谢清瑰竟有些发怔,眼睛直直地看向那个自己说有点帅的那个男人。
白皙精致如瓷器的侧颜仿佛出现了一道神不知鬼不觉的裂痕,樱花似的殷红唇瓣轻轻抿起。
顾霏有些意外,轻轻推了谢清瑰一下:“清清,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谢清瑰收回视线。
她应该没认错人,坐在圆桌左边那男人确实是沈季屿。
但他一直喂旁边那娇滴滴的姑娘吃东西,全程没看向门口一眼,应该是不记得自己了。
于是谢清瑰也没有再抬眸看。
她有些饿,跟着顾霏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专心致志地吃东西,这家茶餐厅的味道不错,酱油蒸过的金钱肚和豆豉排骨都挺和她的胃口。
谢清瑰小口小口斯文地吃着,对于桌上乱七八糟地寒暄不清楚也不感兴趣,全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在听到‘屿少’这两个字的时候,筷子才微微顿了一下。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苏闵行和叶哲时不时划过她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倒是沈季屿,他趁着邹盈和宋乘风攀谈的时候,黑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谢清瑰。
隔着偌大的圆桌,视线仿佛如有实物地落在她身上。
谢清瑰觉得身上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抬眸,就对上沈季屿那双桃花眼。
灼灼又晦涩的深不见底,足以让空气胶质起来的眼睛。
谢清瑰呼吸一滞,第一反应就是撂下筷子。
她起身,对旁边的顾霏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茶餐厅的洗手间是公用的,并没有那么细致的分了男女。
就是这个时间没什么人,还是蛮安静。
谢清瑰从隔间出来后走到池前仔仔细细的洗手,洗手液搓出泡沫揉过每个指缝,她很注重于手的保养,每次都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认真。
寂静的环境里,很容易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地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听就是属于男人的皮鞋,谢清瑰侧眸看了一眼,瞳孔微顿。
是沈季屿。
他手指同样很长,却夹着一根烟,很快烟味儿就充盈了这逼仄的空间。
谢清瑰移回视线,继续洗手。
他应当是不记得自己这个老同学了,那她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还是专注做自己的事就好。
他们一直都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从高中时谢清瑰就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身后古龙水气息若有似无地靠近,伴随着偏热的体温,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沈季屿好像就站在她背后,近在咫尺。
谢清瑰抬眸,看向眼前的镜子。
他们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男人的身型却大了她一圈。
沈季屿刚刚穿着的灰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劲瘦的肌肉线条分明,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垂在裤缝边上。
微微低头,眼睛向下看,不知道是在玩手机还是在干嘛,站在她背后动也不动。
从镜子里看,他高挺的鼻梁仿佛正卡在她颈项的动脉处,弧度相得益彰。
但实际上,他们的肢体并没有任何碰触。
一种微妙又巧合的感觉。
沈季屿是……在排队等着洗手么?
毕竟这里就一个洗手池。
谢清瑰抿了抿唇,关了水龙头后侧身让他过去:“你用。”
她声音低低的说完这两个字,立刻离开。
发丝在飘动的那一刻,女人周身本来就匍匐着的水润香气更重,是茉莉香。
沈季屿怔然片刻,忽然笑了声,他搞不懂谢清瑰是这么多年都没换过沐浴露还是与生俱来的体香。
但真的很好闻。
就是她味道依旧,却好像不认识自己这个人了一般。
那股子茉莉清香如影随形,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沈季屿隐约间仿佛都能嗅到似的。
这么一对比,就感觉跪在地上卖力的女孩儿身上名牌香水的味道太浓,馥郁过了头就都是匠气了。
沈季屿皱了皱眉,干脆把人拉了起来。
他弹了根烟,打火机声脆响的烟雾缭绕里淡淡道:“你先走吧。”
“啊?”邹盈有些意外,不安地揪着床单上的流苏:“屿少,我今晚可以不回学校的啊。”
“回去吧。”沈季屿弹了弹烟灰:“今天没兴致。”
他这般模样的时候总是有些冷,让邹盈心里突突的,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连忙把地上的衣服拾起穿好离开了。
在跟沈季屿之前她就听人说过,屿少最喜欢识趣的女人。
识趣,那无非就是听话的美化说法,她当然懂得听话。
瞧着邹盈大气而不敢吭,鹌鹑一样离开的背影,沈季屿觉得更加索然无味。
他确实还挺喜欢小白花这类型的,但一点个性都没有的小白花……那是金丝雀。
‘清纯’这个词的最佳诠释,大概就是谢清瑰那样的女生。
上高中的时候,沈季屿就知道她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不知贫富也不知美丑的学生时期,所有人都是整天穿着宽松校服的素面朝天,男生们大多都梳着短短的板寸,不是上课就是打球,浑天浑地的泥打滚,校服每天都得被家长骂着洗了,一个学期不到就开始发白。
女生们也是,马尾辫齐刘海,要么就是大光明,将近一半的人都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片,吃惯了路边摊的皮肤泛着油渍和青春痘。
但是谢清瑰不一样。
她人如其名,真的像朵清丽的白玫瑰,她也穿着宽松的校服,蓝白色的衣领上是纤细的天鹅颈,露出来的每一处线条都是柔润而精致。
同样是素面朝天,谢清瑰巴掌大的脸一个痘痘都没有,皮肤白到透明,几乎吹弹可破。
她是弹钢琴的,一双手保养得当,十根嫩嫩手指水葱一般,哪儿哪儿都是白净清丽,连润唇膏都没涂的唇瓣却是樱花一样的粉红。
但谢清瑰和其他人最不同的还是身上的气质。
她学习成绩好,待人也好,不管学习多差的同学去问她问题,谢清瑰总是笑着帮他讲题。
清澈的声线温温柔柔,可细细观察,却始终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冷。
就像雪山上的高岭之花,看着柔软,却是冰的。
大概是因为从小学琴,身上有种艺术家的气质,高不可攀。
沈季屿清晰地记得,当时一中七班里有五十多个学生,理科班里男生多点,大概有三十好几,几乎人人都喜欢谢清瑰。
或明恋或暗恋,但更多的,是把她女神一样的喜欢。
其中也包括他。
从前和那些同学一起去网吧包宿的时候,都总是有人蠢蠢欲动地提起谢清瑰,炽热的声音里满是控制不住的肖想。
他们有的喜欢谢清瑰的脸,要么是白到透明的皮肤,或者细细长长的手,甚至观察到了鼻尖上那颗小小的黑痣……
少年时代,对女神的观察总是细致入微的。
但沈季屿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
那么清纯的一张脸,偏偏长了双狐狸眼,线条柔软着眼尾上翘,漆黑的瞳孔却总是泠泠的清澈,极具反差。
就,总感觉是在拿着乔勾人。
那样一双眼睛,不知道哭得眼眶通红是会不会也这么清媚。
沈季屿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洞洞的床榻上缓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睡着了。
而梦里一直在意/淫。
最搞笑的是身体都有些精神。
刚刚被邹盈弄了半天都没兴致,一想到谢清瑰就精神了。
在包厢内瞧见她的第一眼,沈季屿就觉得那双细长的腿应该盘他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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