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这个月比较忙,一周有三场的演奏会。
生病的钢琴师是请了一周的假,所以在谢清瑰来救火时,说好的就是出演三场的合同。
筠城有很多剧院,但这年头能静下来听一场演奏会的人并不多了,管弦乐队,到底还是有些曲高和寡。
这三场演奏会沈季屿都来看了。
他依旧是坐在第一排座席的中间,在稀少的观众中尤为显眼,穿着纯白色正装的模样端庄优雅,就连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收拾得一丝不苟。
谢清瑰在台上演奏的时候,视线偶尔会划过沈季屿那里。
然后时不时地就有些恍惚。
他的手很好看,丝毫不输给自己这个钢琴家,这点她从高中时就知道。
就是沈季屿以前挺野的,何时这般彬彬有礼了?
看来时间真的是改变一个人的良药,不光是从头到脚,甚至是碎骨重生。
第三场演奏会结束后,谢清瑰在后台换衣服时收到了一束花,一大捧的茉莉,纯白又娇嫩。
是顾霏帮她抱进来的,还很兴奋地嘟囔着:“清清,你是不是有粉丝了!”
“……我一个弹琴的,哪儿来什么粉丝啊?确定是送给我的么?”谢清瑰笑着接过,拨弄着花瓣看能不能找到卡片。
“是啊,前台小妹明确说是送给‘谢清瑰’的。”顾霏笑:“总不可能有同名。”
那这,难不成真是喜欢看她弹琴的观众?
谢清瑰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和不解,但更多的也是开心。
毕竟收到了这么漂亮的一捧花呢。
“霏霏。”她心情颇好,于是笑道:“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好啊。”顾霏作为标准吃货怎么可能放过吃,明亮的眼睛直冒火:“我们去吃烧烤吧!”
大夏天的,最适合街边撸串喝冰啤酒了。
谢清瑰也是有点酒量的,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家大排档坐下就一人要了两瓶啤酒。
烟火乱窜的生活气儿里,两个貌美如花地坐在街边撸串喝酒,十分引人注目。
尤其是谢清瑰,她妆还没卸,香槟色的眼影亮晶晶的,衬得那双眼睛更媚了。
女人穿着polo衫领口的烟灰色连衣裙,是及膝的,但一坐在凳子上裙摆就上窜到大腿中间,从曲起的膝窝到踩着球鞋的纤细脚踝,入眼一片白腻。
人来人往,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的视线偷偷打量谢清瑰,惊艳的,色眯眯的都有。
那傻女人却浑然不觉,目标只有把手里的鸡翅啃干净。
她柔润的唇偶尔舔过自己戴着手套的洗白指尖,粉红色的舌头让人看得心里起火。
沈季屿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的车停在路边,选择了一个最佳位置‘赏花’。
他是真没想到这泠泠骄矜的人会这么接地气,大排档还吃得挺香,不过……还挺可爱。
沈季屿就这么看了一个多小时,痴汉似的,眼见着谢清瑰起身结了账和旁边的女生离开,才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他用牛车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开,如影随形。
跟着谢清瑰走了一路,看着她和顾霏分开,自己跑到路边排队买了一份糖炒栗子,然后又到附近的公交站去等车。
这个地点没什么地铁,公交的确是最优选择,沈季屿把车停到对面的林荫树下,继续看她。
他视力极好,能清晰看到谢清瑰站在最边上的角落里一直低头摆弄手机,偶尔来车了她才看一眼,没等到她想要的那辆便会微微叹口气。
直到32路公交车驶来的时候,她远远瞧见就眼睛一亮,等车开近了看到人满为患,眸子里又泛上为难。
最后还是咬咬牙,挤上车了。
沈季屿像欣赏默剧似的看完女人这么安静又鲜活的一出戏,眼底已经满是笑意。
他看着公交车发动,自己也立刻跟上。
全程跟在32路公交的后面,每站经停时沈季屿都会细细看着后门下车的人,直到跟了七八站到淮阳路停下,他才捕捉到谢清瑰纤细的身影。
大晚上又吃烤肉又坐公交车的这么一顿折腾,但她手里始终抱着那捧娇嫩的茉莉花。
虽然在碰撞中花瓣已经掉了不少,本来做工精致的造型也软趴趴了,但她看起来还蛮喜欢。
沈季屿觉得自己有点痴汉尾随那劲儿了,但谢清瑰本身这朵带刺的小玫瑰和她手里捧着的茉莉,都让他控制不住的‘变态’起来。
接下来的跟随,更加隐蔽了几分。
毕竟淮阳路这边都是老旧的居民小区,一到晚上就安静,他不方便…大张旗鼓。
幸好谢清瑰的反侦察意识实在不算强。
她这么惹眼的一个女人大晚上独自在外面乱逛,走了这么一路居然都不停下来看看,是觉得不会有人偷偷跟着的么?
沈季屿目送着谢清瑰走进一个名为‘向阳’的老旧小区,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气。
他车子停在路边,从车窗里探出手指来吸烟。
一根燃尽,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带着一股懒懒散散的温和劲儿:“小姝,最近怎么样?”
“大哥?”电话对面的阮姝声音蕴着明显的意外,又有些惊喜:“您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沈季屿笑笑:“关心一下。”
阮姝:“挺好的,前两天考试有班级前十名呢。”
阮姝是高一生,现阶段学习任务不算重,最重要的是,她也学钢琴。
沈季屿寒暄过后,直奔主题地又问:“琴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准备继续考级,但不同学院的要求也不一样,还是得等过两年再看去哪儿考……”
沈季屿打断她:“我给你找个钢琴老师怎么样?”
“啊?”阮姝一愣,意外又纳闷。
她本来想说自己是有老师的,但转念想到母亲沈霞告诉过自己一定要懂得讨好沈季屿,在偌大的沈家,得罪谁都别得罪这位大表哥。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给自己打电话找钢琴老师意欲何为,但顺从总是没错,于是阮姝咽下本来准备好的话,乖巧微笑:“好啊,大哥找的老师一定很好。”
沈季屿满意她的识趣,笑了声:“等过两天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他给乔程去了个电话,让他准备一款最适合十七八岁姑娘背的香奈儿皮包。
几日后,谢清瑰上班时被同事叫了过去,同她窃窃私语。
“清瑰,我有一个朋友家里要找钢琴老师。”作曲老师问她:“每天晚上七点去上两个小时的课,给的待遇挺好的,你去么?”
她说了个数,实在是好的有点过了头的丰厚。
远高于筠城市场价的待遇就像是天上掉馅饼,谢清瑰可不敢盲目的开心,先道过谢,然后委婉地问:“是不是孩子有点难教?”
一般不听话的学生,家长是会用钱打发老师的。
只是赚得多,烦心事儿也多。
“不太清楚,是一个高一的小姑娘,难教也难不到哪儿去吧。”作曲老师转了转眼珠,笑道:“这家有些背景的,就想找个真正专业又事儿少的老师去教,所以给的价格比较高,你别多想。”
谢清瑰是筠城大学里音乐系的钢琴老师,有编制在身算是比较‘得体’的工作,但这清闲有余,的确赚得不怎么多。
而她……又特别需要钱,经常回去给学生上私教课。
所以,从各种角度来看她都没理由拒绝这份工作,对方是女孩儿,每天占用的还是晚饭后的时间,不耽误事儿。
次日下班,谢清瑰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碗野馄饨当晚餐,然后按照同事给的路线,坐3号地铁直达雇主家所在的‘月牙湾’小区。
说是直达,但下车后跟着地图走,还是走了挺长的一段路,一条窄路越走越安静,然后鞋跟停在一幢独栋的门前。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很气派的一整座小复式楼。
不过同事说‘这家有些背景’,谢清瑰便也不那么意外了——有钱人对住处向来要求高。
她摁了门铃,几秒后门被打开,穿着朴素的阿姨微笑着问:“是钢琴老师吗?请进。”
谢清瑰颔首问好,进去换了鞋。
这栋复式楼上下三层,走进去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偌大且幽深,入眼很多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是真的有钱。
她跟在阿姨后面走到琴房,很快就等来了自己的学生。
十六岁的高一小姑娘,穿着粉嫩的香家套装,格子裙及膝,齐刘海下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十分甜美明亮。
“谢老师。”阮姝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
“阮姝是吧?请坐。”谢清瑰同样微笑,让她坐在钢琴凳上。
第一天上课,谢清瑰没有讲什么深奥的东西,初步了解了一下阮姝的指法和水平,发现小姑娘基础很是不错。
一看就是有接近十年的底子了,就是要继续深造考级的话,请私教也是必要的。
两个小时的相处下来,阮姝也对这位新老师的印象很好。
课程结束后,小姑娘笑眯眯地拉着她走去客厅:“老师,我们家阿姨做夜宵了,很好吃的,一起吃点吧……”
话音未落,玄关处就传来阮姝母亲沈霞的声音,隔着十几米的路都能听出来颇为惊喜:“季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季屿,沈季屿?
谢清瑰瞳孔微顿,脚下像生了钉子,不自觉地停在原地。
“我表哥来了?”阮姝也挺意外,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反而更用力地拉着谢清瑰走到客厅。
她看着玄关处穿着米色体恤和白色长裤的男人,惊喜地问:“大哥,你怎么突然过来啦?”
“你这说辞和姑姑一样。”沈季屿轻笑,低沉的声线哄人似的,丝丝缕缕地钻入耳廓:“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他话是对着阮姝说的,但视线却落在了一旁的谢清瑰身上,黑眸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玩味,又像是有些戏谑的兴趣。
仿佛在说,瞧,这么快又见面了。
谢清瑰也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巧,但她对于别人的注视很敏感。
从沈季屿的眼神中,她能看出一丝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就像肉食动物的侵略感。
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而她……大概是被锁定了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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