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季屿出现,谢清瑰就很快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场巧合。
十年都没见到的人在这段时间忽然频繁见到,她还莫名成了他表妹的钢琴老师,这能是巧合么?
找借口跑到了沈家的洗手间,谢清瑰细长的手扣着岩板洗手台的光滑切面,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季屿这么做作的搞这些,难道是还记得自己?
但他如果记得她,又为什么一语不发?除了偶尔扫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其余时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谢清瑰有些发怔地想着,直到洗手间厚实的红木大门发出闷闷的声响,被人从外推开。
棕色的皮鞋迈了进来,她抬眸就对上沈季屿漆黑的眼睛。
谢清瑰不自觉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后退,却发现后腰已经抵在了洗手台前。
硌人的很,退无可退。
但幸好沈季屿并没有要凑近的意思。
他只是对她笑了笑,声音清澈又温和:“老师,不去吃东西么?”
问完,便走到另一个洗手池前洗手。
这是重新遇见之后,沈季屿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哗啦啦的水声中,谢清瑰看着男人修长的背影,莫名觉得心烦。
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冲动和焦躁,激的她叫了他的名字:“沈季屿。”
“你…你还记得我么?”
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可男人并没有回答。
沈季屿回头看着她笑了下,随后甩着指尖上的水珠离开洗手间。
鸦雀无声的环境里,谢清瑰回过神后脸上就是一阵燥热,十分懊恼地咬了咬唇。
——自己在干什么呢?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又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谢清瑰返回客厅时,阮姝和沈霞都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吃点宵夜。
“不了,刚吃完晚饭不久。”谢清瑰礼貌道谢:“还有点事情要忙,沈女士,小姝,我先告辞。”
他们自然是不会强留一个钢琴老师的,客气过就算,随后就笑了笑,让谢清瑰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沈季屿放下手中喝过的半碗粥,站了起来:“我送你。”
淡淡的三个字,却让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可沈季屿做事,向来是不用别人过问的。
沈霞眼睛在他和谢清瑰身上转了转,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谢清瑰微怔,回过神就连忙拒绝:“不用,我坐地铁就好。”
“反正要去公司加个班。”沈季屿笑笑:“顺便的。”
沈家的徽铭集团是首屈一指的互联网企业,只要是用电脑用手机的,基本都有所耳闻。
因为这些都需要‘系统’的支持,沈家就是做这些的。
更多的谢清瑰并不了解,但沈季屿‘忙’这一点应该是不用质疑,她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自己住的地方和徽铭集团不是一个地方,一个三环一个市中心,沈季屿也不可能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送她。
等到了地铁站,让他停一下就好了。
谢清瑰设想的是好的,等黑色的宾利路过附近的地铁站时也真的叫他停了。
可沈季屿不听指挥。
暗色的车厢里,谢清瑰瞄见他薄唇微抿,然后修长的手指一个打转,车子开往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越来越暗,最后停在附近一个黑黝黝的桥洞子下面。
彻底晦暗的空间像是四面八方都压过来沉沉的雾,让谢清瑰下意识的不安,甚至透不过来气。
“你…你停在这里干嘛?”她清冷的声线明显在波动,细长的手指去拉拽旁边的车门,结果被锁上了,拉不开。
这个发现让谢清瑰更加不安,手心迅速泌出一层薄薄的汗。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低低的笑声被密封的车厢聚拢着,显得格外有质感。
“谢清瑰。”沈季屿叫她的名字,像是在唇齿间品着一般:“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隔了这么久,回答她在洗手间的问题。
桥洞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偶尔路过的车前车灯掠过,能让谢清瑰看清沈季屿脸上的表情。
他像是十分认真,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黑眸明亮。
“在茶餐厅的时候就应该跟你打招呼,但怕你不记得我了。”他轻笑一声,自嘲般地问:“是不是很怂?”
所以今天他确信了自己还记得她,所以才说的这些话么?
谢清瑰眨了眨眼,紧紧扣着门口的手指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你一定觉得我是刻意安排你成为阮姝的钢琴教师,其实…我的确是故意的。”沈季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歪头看着谢清瑰:“事实上阮姝也真的需要一位钢琴老师,你今天教她,应该看得出来她挺有天赋和基础。”
“给她挑钢琴老师,我很快就想到你了。”
“毕竟……十年前我就清楚你多么会弹钢琴。”
听到‘十年前’这个关键词,谢清瑰瞳孔微缩。
“十年不见。”沈季屿声音压低,汇成一条细细的线穿进女人的耳朵里:“你越来越优秀了。”
优秀这个词就像是一柄尖锐的利剑,轻而易举地拨开氛围暧昧匍匐着的云雾,让谢清瑰瞬间清醒。
是的,十年不见了,但还不至于让她忘记沈季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口蜜腹剑,心却比石头还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谢清瑰本还算柔润的视线渐渐变冷,淡淡的‘嗯’了一声,轻声问:“可以放我下车么?”
“这么晚了。”沈季屿微笑:“我送你回去不好么?”
声音看似温和,实际上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需要。”谢清瑰皱眉:“我家离得很远。”
“我知道,淮阳路那边。”沈季屿在她惊愕的眼神里发动车子:“现在这个时间地铁公交都快没了,还是送你。”
谢清瑰感觉指尖都有点凉。
“你,”她声音卡了下壳:“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那里?”
“我跟着你看到的。”沈季屿倒是坦诚,微笑着就把什么事都交代了:“前些天看见你和朋友在路边吃烧烤,然后跟了你一路。”
说着,他仿佛怕谢清瑰担心似的,十分‘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所以别担心,我记得路。”
……
谁特么担心这个。
谢清瑰心脏起伏得厉害,不安当中还带着一股浅浅的害怕,耐不住地追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可比起她显而易见的焦躁,沈季屿却很淡然。
他直白地说了自己设计她来当老师而且跟了她一路的这些变态事儿,还和没事人一样的平静,唇角微微挂着笑始终淡定地开车,对于谢清瑰的追问不动声色。
这种胸有成竹的平静足以把人逼疯。
可只是一个被锁住的门扣,却已经让谢清瑰无能为力了,她下不了车,只能被困在这狭隘的一隅。
而她也不是那种会撒泼打滚的性子,虽然心里又气又急,但最多也只能做到白了脸咬住下唇。
显得没用极了,就和十年前一样。
谢清瑰对自己十分失望,干脆半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反抗不过还不如沉默,就当作免费顺风车回家了,总之是不想和他说话。
沈季屿轻笑一声,也没有强迫。
他车子开得不疾不徐,没加快速度也没特意放慢,四十多分钟后,停在了谢清瑰家的小区门口。
女人察觉到车停下便睁开眼,望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毫不犹豫地再去拉门扣,可还是锁着的。
“到了。”谢清瑰精致的秀眉微蹙:“可以让我下车了么?”
“不及,还有句话想问你。”沈季屿声音轻轻巧巧的,一语道破她的心思:“你是不是想辞掉家教老师的工作?”
谢清瑰不语,算是默认。
虽然阮姝家里给的待遇很丰厚,但她的确想辞掉,实在是不想和沈季屿有过多地攀扯了。
“别辞,行么?”沈季屿眸光在昏沉的灯光下有种别样的温柔:“阮姝挺喜欢你这位老师的,你辞职,她估计会很伤心。”
未等谢清瑰说话,他又悠悠的补充一句:“我也会很伤心的。”
谢清瑰呼吸一滞,她细长的手指攥紧身下的座椅垫子,声音发涩:“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跟着你么?”沈季屿缓缓靠近,修长的手臂撑在女人的头侧,漆黑的瞳孔近在咫尺,满是暧昧:“我是故意跟着你的。”
他越靠越近,好像是……要亲她。
谢清瑰忍无可忍地别过头,厉声叫他的名字:“沈季屿!”
“唔,你叫我名字还是那么好听。”沈季屿微笑,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安全带:“帮你解而已。”
“这个安全带有点坏了,解开的时候需要错一下。”
“可以了吧?”谢清瑰强绷着的声音都在发抖,红唇微颤:“让我下车。”
沈季屿垂眸看着她,没有继续纠缠,利落地按了锁车键。
听到‘咔嗒’一声响,谢清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就要拉开车扣下去。
“谢清瑰。”沈季屿却又叫住了她,声音清澈澄冷:“我记得我比你大三个月是吧?”
突然说到年龄甚至月份,让谢清瑰注意力跑偏,不明所以:“嗯?”
“嗯,那我们就是都要二十八,要奔三的人了。”沈季屿笑,修长的手指帮着她拨弄了一下落在肩上的长发:“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兜圈子。”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
……
消失了十年的‘老同学’忽然出现,刚开始仿佛互不认识,等说上话了就对她表白。
这谁能遭受得住?
谢清瑰愣神过后,只觉得沈季屿是个神经病。
同时,一些极其不好的记忆被强迫着勾了出来。
“那种意思,”谢清瑰微笑,长睫微垂遮住瞳孔里的情绪,声音轻轻冷冷:“你不是十年前就有了么?”
沈季屿有些意外她会这样回应,挑眉看了过去。
谢清瑰把颊边垂落的随发拢到耳后,瓷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唇,澄澈的瞳孔脆弱又倔强,不躲不闪的直视他:“你既然记得我,也应该记得你在高中那时候和我说的话。”
十年前,成年人尚且纯情的少年时代,沈季屿就已经是超越同龄人的理智和‘冷酷’了。
他站在谢清瑰的面前,带着微笑和她‘分析’着:“你觉得我们合适么?”
“我之前可能有点喜欢你,但临近毕业,发现我们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所以我决定接受父母的提议,出国留学,和你说声抱歉。”
他们在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少,曾经整整暧昧了大半年的时间。
或许不光是暧昧,亲亲抱抱都做过了,只待成年后捅破那层‘在一起’的窗户纸就能成为男女朋友……而少年觉得他们的差距过大。
事实上沈季屿很精准也很理智,他说的全是对的。
谢清瑰只是普通家庭的姑娘,他的确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所以少女接受了他的‘歉意’。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季屿又来说这些做什么呢?
在男人怅然的眼神中,谢清瑰唇角泛起一丝泠泠的笑,毫不犹豫地下车离开。
沈季屿在车里坐了会儿,目送着女人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小区深处,掏出手机给狐朋狗友拨了个电话。
陈逆秒接,但对面的背景音很乱:“干啥?我在‘夜色’呢。”
夜色是他经营的一家酒吧,泡在那儿怪不得乱。
沈季屿没兜圈子,直接说:“我遇到谢清瑰了。”
“谁?”陈逆没太听清。
“谢清瑰,你不记得她了?”
“靠。”陈逆骂了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谢清瑰?咱高中时的校花?”
沈季屿笑了:“嗯。”
“操,你特意打电话跟我说这个干嘛?”陈逆了解他就像了解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会又看上了吧?”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有灵性。
“你还记得你十年前跟我说过什么了不?”沈季屿眼睛望向窗外,瞳孔有种悠远的放空:“你说我就是一时新鲜,为了她和家里人闹掰不值得。”
“是啊。”陈逆毫不犹豫道:“我也没说错吧?”
这些年沈季屿玩儿多开,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从娱乐圈明星名模到女大学生都有。
要说他一直惦记着谢清瑰?陈逆可不信。
就连沈季屿自己也不信,可是……
“陈逆,你说错了。”沈季屿声音淡淡,蕴着一股克制的欲:“我没尝到,怎么知道新不新鲜?”
正是因为没尝到,所以他重新见到谢清瑰的第一眼,瞧着她穿着掐腰的英伦西服勾勒出优美的腰臀线时,就很想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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