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那天,天空灰濛濛的。


    数只乌鸦化作黑色影子发出阴森的嘎嘎声,划破京城里的异常沉默。


    明沁随着放课后的慕容晼离开国子监时,便听到小巷里传来一阵高频的,属于暗卫营密语的口哨声。


    护着慕容晼,明沁在阴暗的巷子里看到看到了师母古芸。


    “沁沁。”平日里总是面色和蔼的古芸如今神色紧张,一看到两人便上前在明沁耳边低语,“皇帝陛下刚刚咽气了。”


    吸了口气努力稳定心神,她将手里的一捆绳索递给明沁,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把十一皇子交给我。你带着这个去找崇文郡主带着她悄悄逃走,而后去万甲巷,你师姐会在那里同你会合。”


    明沁接过沈甸甸的油纸包,脑袋还有些缓不过来。


    已经没有时间多说了,古芸揽过慕容晼,双眼直视着心爱的弟子神色凝重的迅速叮嘱,“沁沁,这事关大统,也是陛下的遗命。你一定得当心!”


    慎重地低头应下,明沁欲转身却被男孩湿漉漉的手拉着衣角。


    看着慕容晼有些惊慌颤抖的身体和微红的眼匡,明沁蹲下子,平视着男孩温和地说道,“接下来十一皇子要跟我奔赴不同的战场了,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吗?”


    看着男孩倔将地咬唇大力点头,明沁才好似放心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但她的笑意却在翻身上瓦时骤然消失,心里一片乱糟糟的。


    如今皇帝陛下去世,这京城危局会何去何从?太子陛下手握强权,对着帝位定是志在必得。


    情势复杂的紧,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只有一件。


    自己一定要带着慕容灩逃走。


    要带着她逃离这个太子建造的囚牢,在情势变得失控之前。


    明沁提速,须臾间便晃着身子攀上了自己无数次怀着欢喜登过的高楼,如今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匆忙翻入屋内,对着神色淡然正在看书的慕容灩,语气里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喊道,“走!我带你离开!”


    抬头的慕容灩意识脱离书海,看着突然闯入的人,神色依旧宛如明沁初次登楼那般波澜不惊。


    “好。”


    她点头,只有微微有些干涩的嗓音透露着情绪。


    时间紧迫,但明沁一边为她套上羊毛内衬的袍子,一边仍低声询问她想带走什么。


    慕容灩从茶几下的暗格里拿出藏在茶叶罐子里的另一枚石榴石耳饰以及黑色的绳结,让明沁为她戴上和束发。


    其他种种,不过俗物而已。


    她不需要。


    将绳索前的铁钩深深的钉在木制的窗框,明沁一手拉着绳另一手搂住慕容灩的腰站在窗沿。


    昏暗的天色,慕容灩看着高楼之下的景色,这是六年间自己无限响往的,是自由,也是未知。


    身体有些颤抖。


    她嘲笑自己。


    原来自己没有以为得这么勇敢。


    居然,胆怯了。


    明沁感受到怀里人的情绪,纯净的眼睛望向她体贴的问道,“怕高吗?别怕,我不会松手的。”


    说着便搂紧女人,想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颈间为她遮挡视线。


    “我没事。”慕容灩听着耳边人的肯定,嗓子发酸地道。


    她倔将的抬头看着脚下一片苍茫,顿时又毫无惧意,“走吧。”


    她不会躲的,她要睁眼看着自己挣脱镣铐。


    吸了口气,明沁单手握着绳索背朝地纵身跳下,砖瓦的滑溜让不是一个人的她有些难以落脚。


    担心慕容灩会受惊,暗卫一点一点的放松绳索,被寒冷冻的发红的手被粗糙的绳索表面摩擦着微微划出血痕。


    一落地,明沁掏出小刀回身一掷斩断了窗沿那节飘荡的绳索,希望可以拖延一些被发现的时间。


    为慕容灩紧了紧衣袍后明沁将她拦腰抱起,运着轻功头也不回的点足往万甲巷。


    明沁动作轻巧,一步一行毫无声息,到了万甲巷便看到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旁边站着扮作马伕和侍女的曹云和宋书晴。


    “师兄!师姐!”明沁看到两人有些松了一口气,將怀里的人放下。


    匆匆地向郡主作揖,宋书晴而后语气急促地向明沁确认,“师娘给你的东西可有收好?”


    明沁拍了拍腰间的布包向宋书晴点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城再细说。”


    宋书晴与曹云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打开马车门,“先请郡主稍等,让沁沁先进去。”宋书晴指了指车内座椅下被掀开的隔板,让明沁先屈身躲进去。


    待明沁藏好,曹云放下隔板道,“郡主,请吧。”


    慕容灩毫不啰唆,扶着宋书晴的手缓缓的上了马车,马车虽小但里头的座椅却细心地用软垫和狐皮铺满,还算舒适。


    宋书晴随后跟进坐在慕容灩对面,顺手把马车带上,敲了敲背对着的车壁示意曹云出发。


    感受到马车动了起来,宋书晴拿出藏在袖子的笔道了声,“失礼了。”便细细的画起慕容灩的脸。


    前世的美妆博主都说化妆最重要的部分是眼眉,眉毛决定了一个人的气质!


    所以宋书晴专注的将慕容灩原本淡雅的眉头画的又黑又粗,改了改眉峰的角度,让原本相貌出众的女人少了些锐利多了些傻气。


    好险这车里没有铜镜,不然若是让郡主看到自己得杰作,怕是性命难保,宋书晴想。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吵杂,士兵盘查通关文牒的声粗声粗气混着曹云平顺的回话。


    “搞什么,城门都要关了才要出关。”


    “请大人行行好。确实是家中有急事啊。”


    “什么急事啊?天都黑了!”


    “我家大小姐午后听说家里太祖奶奶生病,着急要赶回去探望,这才匆忙决定出城。”


    “哎呦!倒还挺孝顺。行吧,让我看看。”说着便伸手拉开帘子朝着车内的两人瞧了瞧,沒发现什么异状后又退了出去。


    随之传来曹云掏着钱袋子的声音。


    “大人辛苦了,这是小姐的意思。”


    “诶啊!你家小姐虽然眉毛挺粗的,人倒是个好人。行了行了!快走。”


    马车又缓缓地行驶了起来,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半响后,慕容灩面无表情盯着眼前侍女扮相的人,掏出帕子默默地擦起了自己的脸。


    在着个狭小的空间里,宋书晴被看得一脸尴尬又觉得心虚,只得强颜欢笑道,“哈哈哈情非得已情非得已,郡主勿怪,勿怪啊!”


    还好沁沁没有看到郡主这般,不然郡主一定会亲自手刃我的。


    宋书晴额头冒汗,默默地想。


    一行人不曾看到,当马车还尚未走远,慕容灩画像被急匆匆地送到了关口时溅起的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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