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也行。◎
孟冬眼睛转了转, 翻遍脑中的记忆，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总不能是梦话吧？
孟冬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周堰成提醒她：“飞机上。”
一路上坐飞机的经历不多，他一说, 孟冬很快想起来, 不由得停下脚步，有些急切地解释：“我是说教你保养！不是包养你！”
周堰成看她眉毛扬起，忍住想笑的冲动, 继续面不改色地问：“嗯, 有什么区别？”
孟冬音调提高, 正色道：“区别大了！”
周堰成睫毛动了动, 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那反一下, 我养你也行。”
……
上了车，紧绷了一路的孟冬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第一次上T台都没有这么紧张。
回想起刚刚的周堰成, 就像是大灰狼突然卸下伪装, 要吃了她似的。
孟冬不安地移动位置, 偏头去看一副坦然模样的周堰成。
他低头转着手上的新戒指, 看起来心情颇好。
孟冬窝在座椅里，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没法把眼前的这个人看穿。
其实直到现在, 周堰成向她坦明心迹, 她仍觉得自己不了解他。
孟冬也知道这需要时间, 不再去想, 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不适的腰。
注意到她柔腰的小动作, 周堰成握着她的手臂，将人拉起来。
孟冬原本靠在座椅上, 现在突然坐直身体, 还没反应过来, 一双大手就贴上她的腰肢，动作轻柔地揉按。
“不舒服？”
见她皱着眉，周堰成适时移了下位置，“这里呢？”
周堰成的力道刚好，确实舒缓了她腰部的疼痛，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怪异的酥麻感。
孟冬不安地扭了扭腰，推了推周堰成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司机正认真开车，坐在副驾上的祝盛骁低头表情扭曲地打着游戏，没人注意到后排突然旖旎起来的氛围。
孟冬对上周堰成那双温柔沉寂的眼，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周堰成很耐心地看她扭捏了一会儿，左右是没逃开他的怀抱。
他虚虚地揽着她，想了想，说道：“等我时在门口站了很久吧？”
听出他语气里隐隐的自责，孟冬放下手，乖乖靠着他：“也没有很久，而且我有手有脚的，累了会自己找地方休息。”
周堰成垂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似刚才抗拒，手又沿着她的腰肢揉捏起来。
孟冬的腰很细，腰上一共也没有二两肉，沿着腰线往过探，连脊柱的骨头都能分明地感受到。
周堰成突然叹了口气，他深知孟冬工作的不易，最终什么都没说。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莫名大了几分，孟冬耸着肩，往后靠了靠，限制住他手的活动范围：“轻点！”
她说得急，声音又小，轻飘飘两个字，落到人耳中，显得格外娇媚。
“嗯……”
周堰成眼中泛起波澜，手上的动作没停，视线却放向了窗外。
孟冬彻底放松下来，原本还故意挺着腰，这会儿任由周堰成揽着，倚靠在他怀里，十分受用地指挥着他。
“往下一点，嗯嗯，就是这里。”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头一偏，干脆枕在了男人有力的肩上，还不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周堰成：“……”
周堰成收回视线，有些无奈的迁就着她的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
“你啊。”他顿了顿，才道，“刚刚还说不要。”
孟冬轻哼几声，搬出一句老套的说辞：“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她抬头，一副教学的口吻：“懂了吗？”
周堰成视线下移，目光落到她嫣红的唇上，笑了笑，十分受用：“懂了。”
……
汽车径直驶向西城区，孟冬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色，偏头打量了一下前后的建筑物：“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堰成：“回家。”
孟冬表情几经反转，最后还是问：“谁家？”
周堰成：“我家。”
孟冬知道周堰成在西城区有一处宅院，但她从来没去过。
暗自纠结了一会儿，孟冬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祝盛骁正好打完一局游戏，听到孟冬的话，有些遗憾地转过头：“嫂子，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不一起吃顿饭吗？”
孟冬语气松动了些，但还是坚持道：“改天吃吧。”
祝盛骁不依不饶：“不行，饭都做好了。”
孟冬为难地看着他：“我吃过晚饭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
周堰成也看了一眼时间：“是有点晚，没关系，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你可以住下。”
孟冬：“不要。”
周堰成眉眼稍抬，带着笑意看向她。
几分钟前孟冬刚说了“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还信誓旦旦地问周堰成懂了没有，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孟冬张了张嘴，咽下去辩解的话。
京北有五个区，西城区靠山，地理位置偏僻。这里多数是一些未经开发的土地，也有一些私人住宅区坐落在这里。
周堰成的宅子修得低调，穿过门口的石子路，依稀可以看到家门口种植着两棵年幼的橘子树。
汽车驶进院子，刚停稳，保姆阿姨就从里面拉开门，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邱玉珠自周堰成小时候就在周家做保姆，周堰成结婚这么多年，她只远远见过孟冬几回，之前接到电话听说孟冬要来，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
“玉珠阿姨，我来啦！”
祝盛骁先下了车，两步跨上门前的台阶，目光顺着敞开的大门往里看，“您做什么好吃的了？”
邱玉珠笑着：“都是你们爱吃的。”
她说完，突然又有些局促，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就是不知道孟冬喜欢吃什么。”
孟冬：“阿姨，我不挑的。”
周堰成接话：“玉珠姨，你先帮她盛碗汤晾着，我带她去放东西。”
客厅里面大部分的家具都用防尘布盖着，看起来最近才有人居住。沙发后面的区域摞着几个没拆分的纸箱，旁边有个扫地机器人正沿着纸箱边缘清扫。
孟冬跟着周堰成上楼，刚到二楼，就听到几声熟悉的脚步声，哒哒哒的，一路朝着她蹦来。
她转头，就看到图坦摇着尾巴，因为跑得急，舌头伸出来挂在嘴边，不复往日的威风，看起来有点憨傻。
图坦围着孟冬转了好几圈，随后爪子一抬，满脸幸福地挂在了孟冬身上。
孟冬没站稳，后退了一小步，被周堰成伸手揽住后背。
“图坦，乖一点。”
周堰成温声说完，眼神轻飘飘地落到图坦身上。
图坦随即像受到训斥一样，恋恋不舍地收起前爪，十分委屈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孟冬的小腿。
孟冬只感觉到一阵痒意传来，忍不住笑着，弯腰摸了摸图坦的头：“图坦，好久不见。”
“汪~”
图坦原本耷拉着的尾巴立马又竖起来，欢快地摇着。
周堰成领着孟冬到了二楼的客房，图坦一路跟着，见两个主人都没空理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在门口，歪着头看里面。
客房收拾得十分干净，除了床以外，其他家具和客厅一样，都用防尘布罩着。床单是新换的，两个枕头中央，还摆着Miepupu的吉祥物。
周堰成打开门后面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孟冬：“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盒子里放着一双半包头的平底鞋，从款式来看是三年前的样式，但因为款式经典，至今品牌的官网上还在售卖。
孟冬把脚上不太舒适的高跟鞋褪下，穿上平底鞋来回走了几步，又踮了踮脚：“刚刚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双鞋？”
周堰成薄唇紧抿，视线看向另一侧，轻咳一声：“之前买的。”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色的西装三件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因为是工作会议的缘故，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透过薄薄的镜片，孟冬从他一向从容不迫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躲闪。
孟冬想着，下意识问出了口：“给我买的？”
周堰成抬手松了松领带，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说：“嗯……一直没机会给你。”
孟冬低下头，认真地盯着脚上的鞋。
她的鞋柜里有各种各样的高跟鞋，舒适一些的日常穿，有些徒有外表，但为了好看，她也会忍着疼痛穿出去。
可现在，她觉得脚上的这双才是最好的。
最适合她的。
“周堰成。”孟冬两步走到他身边，仰着头，朝他笑着，“谢谢你！”
……
晚饭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客厅的灯光调到了最暗，只剩下投影发出一道白光。
幕布上正在播放一部有关自然植物的纪录片，开头是一段磅礴大气的风景空境，随后一个幼苗破土而出。
孟冬来之前吃过晚饭，不太饿，只喝了一碗邱玉珠煲的汤。
邱玉珠担心孟冬吃不饱，饭后又切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随后把一个小叉子递给孟冬：“你吃点水果。”
孟冬道谢后，在邱玉珠的注视下，轻轻扎起一块苹果。
见她吃了点，邱玉珠才猛地一拍脑袋：“哎呀， 你爱吃橘子是不是，阿姨去给你拿橘子。”
说着，邱玉珠送沙发上站起来，又朝厨房走去。
祝盛骁没什么形象地半躺在沙发上，伸长胳膊从果盘里挑了几个葡萄，喂进嘴里后又挠了挠脸颊：“堰哥，你家还有其他片子吗？”
周堰成正低头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他指了指幕布下方的小柜子：“自己去看。”
祝盛骁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几步跑过去，拉开柜子下面一格一格的收纳盒。
盒子里是摆放整齐的各种蓝光碟，大多是电影和纪录片，只有角落的一个光盘没有名字。
在祝盛骁摆弄DVD机时，邱玉珠又端出来一碗剥好的橘子，放到孟冬面前。
孟冬吃不下，但还是在邱玉珠热切的目光里吃了一瓣。
她刚想开口让邱玉珠别忙了，休息会儿，话没说出口，音响里突然播放出一首熟悉的歌。
孟冬一惊，转身看向屏幕。
幕布上播放的影像画质不算高，但孟冬能清楚地从台上六个群魔乱舞的女生中找到自己的身影。那是她大一时，为了拿到课外学分，和舍友一起在京大的毕业欢送会上表演的节目。
刚吃下的橘子一下子堵在嗓子里，孟冬干咳了好几声，摸过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水，才停下了咳嗽。
祝盛骁守在DVD机前，刚点下播放键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已经被音响里传出来的歌声封印在原地，像个傻瓜一样抬头看着屏幕。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回头：“嫂……”
“……”
称呼还没喊完，祝盛骁眼前一黑，一道人影冲到自己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DVD的插头。
画面从幕布中褪去，整个客厅只剩下满地寂静。
52 ☪ 直播 ◇
◎怎么昨晚调戏了人就跑？◎
在大脑做出反应前, 孟冬的身体已经抢先一步行动，一把拽下DVD的电源。
她捏着手里的插头，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
为什么她的黑历史会出现在这里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 齐刷刷地看向屋主人。
周堰成慢慢合上放在膝头的笔记本电脑, 起身重新插上DVD机，随后打开卡槽，把里面的光碟取出来, 放回到原本的透明盒子里。
他转头看着脸憋得通红的孟冬, 想了一会儿措辞, 才开口解释：“几年前Once参加京大的毕业校招, 那天恰好有毕业欢送会, 我被校长邀请去看，这是当时的纪念光碟。”
孟冬：“……”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 但声音越来越小, 在场没有一个人听清。
孟冬涨红了脸, 低头盯着脚尖, 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其他人。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祝盛骁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先拍了拍周堰成：“哥，这也算缘分。”
说完, 他又拍了拍孟冬：“嫂子, 其实你的舞姿挺洒脱的。”
孟冬：“……”
孟冬记得那年校招, 因为许多国内顶尖的公司都出席了那次招聘会, 所以学校特地给其他年级的学生放了三天假。
在这三天假期里, 还举办了给毕业生的毕业欢送会。
那年孟冬刚大一，学习之余还要兼职, 学分没修够, 被舍友拉着登台演出赚学分。
表演是六个人排练了两个晚上的残次品, 作品能通过层层筛选，还是宿舍长在学生会面前刷了脸。
但孟冬大一时，还不知道和周家的婚约，也根本不认识周堰成。
她迷茫地抬起头：“为什么你会有呢？”
周堰成不解：“嗯？”
孟冬指了下他手里的光碟：“这个光碟，我记得学校只给登台演出的人发了。”
“这是我，”周堰成停顿一下，“问校长要的。”
孟冬愈发好奇：“为什么？”
周堰成：“……”
祝盛骁的视线在两个人中间流转，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邱玉珠提着领子拖远了。
客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周堰成先移开视线，把那张光碟放回原位，才说：“因为我看到你了。”
孟冬也跟着他蹲下，歪着脑袋凑过去：“什么叫看到我了？”
周堰成抿直嘴角，露出一副不打算解释的表情。
孟冬抓着心口处的布料，故作轻松地起身：“不想说算了，我去洗澡了。”
她洋装要离开的样子，走了几步，却发现周堰成还站在原地，不出声也不动，正出神地想着什么。
“我真的走了？”
孟冬又试探地说了一句，还是没得到回应，她便转身上了二楼。
邱玉珠取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给孟冬，等她洗完澡，又把她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邱玉珠推开门，见孟冬魂不守舍地，又拍了拍她的手臂，“堰成这孩子，从小心思重，你别多想。”
孟冬笑了笑，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有些愣怔，“……我住这里吗？”
邱玉珠：“对，床单都是新换的，放心住。”
“好。”
目送着邱玉珠离开，孟冬关上房门，靠在墙边。
这间卧室没有窗户，没了光源，整个房间黑得难以视物。
孟冬任由心跳在黑暗中发酵，抬手捧着发烫的脸，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原本以为洗完澡就能平复一下心情，没想到还是和刚刚一样。
从听到周堰成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开始，她的心脏就毫无缘由的，无法控制地跳起来。
“什么嘛……”她嘟囔一句。
不管周堰成说不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留着那张光碟的原因，总归都是因为她。
在婚约开始前，周堰成就注意到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孟冬无比紧张。
片刻后，孟冬打开了卧室的灯。
这间卧室不大，比起下午那个客房，这间卧室的装修显得有些简陋，除了成套的桌椅和柜子外，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一张深灰色的床。
房间里没有防尘布，有很明显的居住痕迹，书桌上放着两本他的书，上面架着一个眼镜盒。
书都是法语原版，烫金封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暗淡的光。
她细细摸过书页，甩开脑子里七七八八的杂念，又转身走到床边。
本想着睡着就没事了，没想到被空气中的香味包围着，她眼前异常清明，毫无困意。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无火香薰。
香薰前调清冽，后调悠扬，融合着檀香和雪松的气息，让人觉得沉稳安心，非常像周堰成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孟冬拨弄着香薰瓶子，意识飘远时，她听到了门响。
不轻不重地三声，随后，门把手轻轻旋开。
周堰成站在门口，看到孟冬时，他脚步顿住，有些无奈：“玉珠姨也真是的……”
孟冬脑中原本就纠缠着一团乱麻，这会儿唰地一下坐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发蒙：“这是你的房间？”
在看到屋内陈设后她就隐约有这个猜测，现在猜测落实，孟冬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嗯。”
周堰成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走到孟冬面前停下。
她坐着，他站着。
巨大的视野落差让孟冬不得不仰着头，一下子连气势都不剩几分：“那我去客房。”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周堰成不知在看什么，目光像是落在她身上，却不回应她说的话。
他低着头，眼神里情绪分明，却又蒙着欲望的雾，让人觉得莫名悲伤。
孟冬和他对上视线，注意到他一瞬间躲闪的情绪，那些杂乱的感情好像自觉地排成了队，朝着一处涌去。
她抓着睡衣的手指松了又拢紧，十分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
这里距离卧室的门，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开门只要几秒钟。
只要她速度够快……
孟冬起身，扯过周堰成的领子，将他拉低，鼻息扑落在男人愣怔的脸上，温热的嘴唇相触一瞬，很快又擦着离开。
其实并不能算亲吻，她闭着眼不敢睁开，嘴唇只堪堪擦过他的唇角。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周堰成喉头滚了滚，手虚虚地捞过去，却只触碰到没有温度的空气。
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关紧，留下一片寂静。
周堰成的手虚握着，看着床单上被她带起的一片褶皱，眼底划过暗色。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
……
孟冬回到下午换鞋的客房，背靠着门，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失神地躺在床上，回忆着刚刚的场景。
结婚这么多年，她和周堰成也有过这方面的接触，以前没有感情，她还能当周堰成是根木头，可现在，她的心狂跳着。
就像死水起了波澜，无风之地狂风大作，千年铁树开了花。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地一下紧闭上眼，双手紧拽着被子边缘。
“睡觉，别想了，别想了……”
孟冬紧闭上眼，数了会儿羊，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着。
虽说是睡着了，可她睡得并不踏实。
早上被闹钟吵醒后，孟冬翻身关掉，又沉沉睡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接一阵的手机铃声吵醒，孟冬眯了眯困倦的眼，伸手翻过手机，按下接听：“喂？”
陈怡的声音有些急切地从听筒里响起：“我的祖宗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今天直播你没忘记吧？”
“直播……？”
孟冬喃喃了一声，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看了眼日期，猛地清醒过来，“直播！”
《就说再见》今天中午播出最后一期，为了预热，节目组安排嘉宾在十点直播。
孟冬提前准备了手稿，原本的打算是昨天回家后提前练习几次，好万无一失地开始直播，可现在别说手稿了，她来周堰成家后，连直播这回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陈怡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睡过头了，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你十分钟能收拾好吗？”
孟冬手忙脚乱地下床，随口回复陈怡：“唔，应该可以吧。”
“抓紧时间。”陈怡顿了顿，补充道，“你知道播什么吧？”
孟冬从包里翻出自己直播用的备用机，含糊不清地回答：“嗯……知道。”
陈怡：“你确定吧，今天的主要目的是预热，要是冷场的话不好和节目组交代。”
“我尽量。”
孟冬匆匆挂了电话，跑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回客房。
9点59分，她打开备用手机，卡着10点整的时间，登上了陈怡发给她的直播账号。
看着直播间亮起的画面，她松了口气。
好险，赶上了。
直播间早已守着不少人，见有画面，密密麻麻地刷起了礼物。
满屏的特效应接不暇，孟冬却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十分专注得不知在做什么。
【在干吗呢？】
【早上好！吃饭了没有】
【是我卡了吗】
【喂喂喂？】
【别躲在镜头里不出声！！】
弹幕越来越密，孟冬看了一眼，才悠悠说：“别催，没来得及化妆，我挑个滤镜。”
【《没化妆》】
【不急不急，你慢慢弄】
【这个卧室好简洁啊？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也许是其他卧室？】
【是哦，之前微博分享的卧室照片不长这样】
孟冬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装饰，不着痕迹地移了一下镜头，将手机朝向门口。
等挑了一个看起来衬肤色的滤镜，她才扶着椅背往后移了移，椅子上的滚轮转动几圈，片刻，她移动到刚刚好能看清弹幕，又不会离镜头太近的位置。
弹幕起了好几个话题，孟冬根本不用担心没聊天的内容。只是弹幕问的不是有关周堰成的感情，就是刚刚的卧室到底是谁的。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回答的，孟冬清了清嗓子：“嗯，没化妆是因为今天昨天没睡好，今天起晚了。”
于是偏题的话题再次回到孟冬身上。
【好看的】
【为什么没睡好啊，是太累了吗】
【没事，这样就很好看！！】
【你自从上节目后都不爱发微博了！多发点照片，我爱看！】
【求剧透，十二点好遥远QAQ】
【宝儿，你可以加点背景音乐，这样直播效果会好一点】
孟冬看到弹幕，低头从歌单里挑歌，顺便去看陈怡刚刚给她轰炸的微信。
陈怡：【你直播有点干，节目组都问了两次了……要不看看其他嘉宾都播什么？】
孟冬点开陈怡发来的视频链接，里面是王楚文的直播间。
有人在质疑王楚文假离婚，她直接当着十几万观众的面撕了结婚证。
孟冬：【……】
孟冬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思忖片刻，从歌单里找出当年和舍友表演节目的歌单，曲调欢快的热歌瞬间在直播间荡开。
【就爱听这种接地气的】
【这歌他妈还是串烧！】
【这个背景音乐响起的一瞬间，你就已经赢得了我妈的心】
平时工作忙，孟冬所掌握的才艺表演约等于无，这首歌还是在舍友的全方位洗脑中才学会的。
大概是受了歌曲的影响，她回忆起大学时发生的事，慢慢放松下来，手机直播能活动的空间很小，一不小心就会出画，但也不影响她释放天性。
她所剩无几的那点面子，也迷失在弹幕一声声“老婆好美”中。
孟冬坐的椅子自带滚轮，可以全方位转动，她瞪着椅子呼啦啦地转动，配合着音乐节奏给直播间的众人表演了一个360度全旋。
【今天是可爱老婆，亲亲】
【笑死我了】
【你现在是彻底不要面子了吗！！！！】
【秀场上的你我高攀不起，直播中的你我不想理】
【建议经纪人带着去看看脑子】
没几秒钟时间，弹幕风向大变。
从“愣着干嘛？快截图”变成了“每次这个直播间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我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上一次】
【我靠，这是不是能解释，为什么孟冬昨晚没睡好】
【太刺激了吧？】
【说，你故意把镜头对着门是不是别有预谋！！】
【剧透这不就来了吗？？】
孟冬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完全没看到一条条飞速而过的弹幕。
卧室门口，周堰成站在哪里，脚步顿了顿，才迟疑着从门口进来。
他用毛巾随意地揉了一下头发，皮肤上的水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荧光，水滴沿着锁骨一路滑落，藏进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
随着几下脚步声，周堰成低醇沉缓的声音从孟冬身后传来：“现在倒是精力旺盛。”
孟冬身子一歪，坐在转椅上的她直接因为惯性旋转着背朝直播间。
她眼神定在周堰成身上，身后的手机也被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画面里，只剩下倾斜而下的长发。
周堰成几步走她面前，走近了，他才看到孟冬身后的手机画面，他微一勾唇，弯腰撑在孟冬身侧的椅子扶手上。
椅子上带着滚轮，他轻易就将孟冬拉到身边，自上而下地审视她。
直播间的画面里一片兵荒马乱。
眉眼斯文的男人入画，早该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动作亲昵。
周堰成抬手拢起孟冬耳边的碎发，眼中明暗晦涩，呼出的热气刚好在她耳边：“怎么昨晚调戏了人就跑？”
53 ☪ 弹幕 ◇
◎进可血洗广场与黑粉拼杀，退可提笔写作剪辑产粮◎
网友还没来及追究昨晚怎么了, 直播间刷得一下黑了。
弹幕不减反多：
【什么玩意，调戏什么？】
【！！！我本来都不打算看大结局了，我觉得有戏啊】
【谁调戏谁, 我氪金看, 求求了】
【他们就差把没分两个字炫我脸上了】
【我的心脏啊啊啊啊】
【这天没法聊了，没见过这样把狗骗进来杀的！好吧我就是狗呜呜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真的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姐妹入股不亏，真夫妻好嗑啊！虽然离婚了但是不影响, 好嗑啊！】
【复婚要多少钱, 我掏还不行吗】
……
孟冬看着周堰成近在咫尺的脸, 听到他口中暧昧不明的话, 急忙手忙脚乱地伸手, 用尽最后的理智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周堰成的手撑在她身侧，眼里闪着点得逞的精光, 但仿佛是错觉一样, 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温柔的笑意。
他慢慢靠近孟冬,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被无限压缩。
孟冬忍不住伸手，想撑住他，却在看到他微敞着的领口后, 又迟疑地顿住。
周堰成俯下身, 却没有任何越界的动作, 抬手擦着她的耳边, 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
房间寂静无声, 孟冬愣怔着想了想，决定打破沉默：“你怎么过来了？”
周堰成：“听到点动静, 好奇过来看看。”
“哦, 哦……”
孟冬哦了几声, 趁她愣怔的时候，周堰成已经将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归回原位。
直播间画面再次亮起。
周堰成坐在了画面外，出声提醒了一句：“看屏幕，别看我。”
孟冬猛然回神，慌慌张张地转向手机屏幕。
现在的场面有些微妙，她看着直播中的手机，突然拘谨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弹幕已经多到看不清字了，字挤着字，一个压着一个，密密麻麻的连一点间隙都不留。
果然八卦才是网民的生产力。
孟冬放满了弹幕速度，才勉强能看清楚内容。
看到几个关键词，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解释：“你们误会了，我没睡好只是因为熬夜看了会儿光碟。”
【光碟？】
【这是什么新花样】
【还是年轻人懂得多，我要好好学习一下】
【展开讲讲？】
孟冬：“……就是最普通的…光碟。”
【还有不普通的？】
【哈哈哈哈哈哈孟冬好委屈】
【你们真坏】
孟冬张了张嘴，有些无力，但瞬间她就想起了什么，眼睛重新亮起来：“真的就看了光碟，还有周堰成的朋友在，我们什么都没做。”
她一脸清白纯良模样，弹幕却不领情：
【三个人，玩儿的好花】
【哈哈哈哈哈救命】
【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氛围越来越奇怪了】
【什么颜色的光碟，我看看我看过没有】
【别发奇怪的内容，小心封号啊喂】
不管孟冬怎么解释，弹幕总有办法扭曲成其他意思，从而大嗑特嗑一通。
就在孟冬不知如何是好时，周堰成终于慢条斯理地出现在画面里，淡声开口：“好了，一会儿她该生气了。”
周堰成出现后，弹幕果然消停了不少。
原本孟冬的单人直播间，也在管理员的操作下，多了周堰成的名字。
CP粉直接嗑疯了，直播间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就算弹幕的滚动速度已经放到最慢，还是由于数量太多而看得眼花。
孟冬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周堰成笑了下：“没有。”
孟冬轻哼了一声，想起了什么，问他：“祝盛骁呢？”
“今天Once有个线下活动，他一早就过去了。”说完，周堰成伸手拽过孟冬的椅子，把她拉到自己身侧，“等直播完，我也要去一趟。”
孟冬见他拖着椅子，脚在地上使力挣扎了一下，滚轮在地上停顿片刻，还是被他拽到了身边。
距离远了些，孟冬看不到弹幕上的字，只能看到一条花了大价钱的醒目留言从屏幕正中央闪着七彩的特效飘过。
【听我的，《就说再见》结束后去参加《离婚保卫战》结束后刚好《再道晚安》开播去当嘉宾，最后拿着南海七日游公费给我们CP粉拍vlog，时间紧任务重，速速复婚！】
嗯……
她倒是忘了，除了粉丝，她现在还多了几十万的CP粉，一人可挡千军万马。
进可血洗广场与黑粉拼杀，退可提笔写作剪辑产粮。
重新定义了孟冬心中的能文能武。
至于CP粉刚刚提到的那两个综艺……她之前真的收到过的邀请。
综艺是不可能再上了，孟冬还是希望把重心放到本职工作上。
想了想，她开口说道：“嗯，综艺还是算了……”
复婚倒是能考虑一下。
……
直播结束后，孟冬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饿。
邱玉珠平时在周家工作，每周六会来这里打扫卫生，今天已经回了周家。邱玉珠不在，做饭的重担落在了周堰成身上。
这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餐厅在同一片区域，几乎占了一楼大半的面积。
周堰成熟练地系好围裙，打开冰箱查看里有什么菜。
孟冬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
刚结婚时，周堰成也会像这样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孟冬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十分丰盛的晚饭。
可孟冬那时对他有所抗拒，只说在学校吃过了，便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步也不会在餐桌前多留。再后来，她直接搬到了学校宿舍。
孟冬结婚时就抱着一定会离婚的想法，对周堰成态度冷淡，也不愿意去接触他。
那时候的婚房于她而言还不能称之为家，不过是一个遮风避雨的住所。
孟冬看着熟练切菜做饭的男人，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成年后，她刻意地不去想他，把童年时的记忆封存在脑海深处，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软弱也一并丢弃，可现在那些记忆却鲜活地又出现了。
周堰成真的在竭尽全力地弥补她，弥补她这些年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和爱。
允许她的软弱，允许她一切。
家这个字，于她而言，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饭桌上，孟冬无声地咀嚼着。
直到面前伸过一只手晃了晃，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
孟冬隐约想起刚刚周堰成说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周堰成：“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Once的线下活动。”
“有点累，不想跑太远。”孟冬转了转手里的筷子，“内个活动在哪里？远吗？”
周堰成："有点距离，在东区那边。"
京北市里东西两区相隔最远，从这里出发，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
孟冬原本想拒绝，却突然想起了陈怡之前说的话。
“你一直在找的人，好像找到了。”
“在京北东区附近。”
两句话一直环绕她心头，孟冬失神地想着。
“去看看吧。”
Once今天的线下活动以亲子活动为主，门店前的广场上搭了一座充气城堡，工作人员穿着造型可爱的员工服，分批维持着现场秩序。
现场的音响里放着某个动画角色的主题曲，从广场的一侧开始，各种游乐活动琳琅满目，现场熙熙攘攘，热闹得宛如市集夜市。
虽说是亲子活动，但活动却不以孩子为主，活动现场设有儿童托管区，有专门的育幼老师帮忙照看孩子，妈妈们可以获得片刻的休憩时间，去逛街，去享受美食。
活动并不限制参与对象，现场还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手挽着手，在娃娃机前专注地操纵摇杆。
孟冬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集卡册，翻看活动介绍，现场有不少摊位都有游乐项目，可以挑战游戏收集印章，印章集齐后可以去门店换取礼物。
孟冬翻了翻随着集卡册附赠的游赏攻略，上面的角色都不是Once旗下被大众熟知的人气角色，而是今年前半年才推出的，以儿童为主要受众群的系列动画里的角色。
这一系列是为了辅佐年轻妈妈，帮助她们更好地平衡工作和育儿之间的时间。
她翻完介绍册，没想到周堰成的公司还涉及这一区域。
Once旗下业务甚广，动画、电影、漫画基本都有涉猎，随之衍生出来的文化品牌重多，涵盖各个年龄段的受众群体。
为少女造梦的品牌……
孟冬笑了笑，转头去看周堰成：“你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的？”
周堰成牵住她，不紧不慢地带着她往前走：“觉得你会喜欢。”
孟冬六岁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心里觉得是幸福的，可又记不清具体的事件。六岁以后，她只见过叔叔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就算他们一家出去游玩，也不会带着她。
而现在，好像这一切都得到了弥补。
“嗯，喜欢。”孟冬干脆地点点头，胸口却没有以前那样郁闷的感觉，“你之前带我去了游乐园，现在又带我来参加亲子活动，是要当我的监护人吗，周先生？”
没想到孟冬突然叫出这样的称呼，周堰成轻咳了一声，视线不自由地落到一旁。
“可以吗？”
孟冬笑着追到他眼前：“你看着我，我就告诉你。”
等周堰成把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孟冬才故作深沉地压低语气：“不可以哦，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需要监护人了。”
周堰成早知是这样的答案，摸了摸她的头顶，淡声问：“那你需要什么？”
孟冬心里又开始打鼓，她直视着周堰成的眼睛，皎洁一笑：“我需要——”
她手一指，斜斜地指向不远处打气球的游戏摊位上。
“我要那个！”
拉着周堰成跑到摊位前，孟冬不由分说地把一把玩具枪塞进他怀里：“我要第二名的内个奖励！”
周堰成低头看看手里的玩具枪，又看向远处的参与者。
这个摊位的参与者基本上都是小朋友，周堰成旁边站着的小孩子还不足他腰线高。
见身侧突然站了个大人，小男孩忍不住拉拉他的裤腿：“叔叔，你这么大了也爱玩儿这个啊？”
周堰成半蹲在他面前，面露无奈：“不是我爱玩儿，是我家小朋友爱玩儿。”
小男孩左右看了一圈：“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
“在那儿。”
周堰成朝着孟冬站着的地方抬了抬下巴，又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干站着，不去前面吗？”
射击点前拉着警戒线，有几个小朋友在那里玩儿得不亦乐乎，也不管准头，哒哒哒地拿着玩具枪一通乱打。
子弹射完后，工作人员都会看情况给个安慰奖。
小男孩却指着奖品架上最大的那个娃娃：“我想要那个，我先观察观察，等我有把握了，我再过去。”
周堰成顺着小男孩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喜欢的话，叔叔帮你买下来？”
小男孩却摇摇头：“不行，我想送给我喜欢的人，得靠自己把奖励赢下来！”
周堰成表情一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小男孩大概是准备好了，他拍拍手里的枪，也不等周堰成回应，步子往前一迈：“叔叔，我去了！”
视着小男孩走到警戒线前，周堰成迈步跟过去。
小男孩每一枪都打得小心翼翼，看起来有些费力，但因为认真，粘在木板上的气球接二连三地炸开。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就差最后一个气球时，橡胶子弹擦着气球击中了一旁的木板，又弹到了地面上。
围观的人都发出一声惋惜。
小男孩又按了几下扳机，却没有子弹了。
一等奖要打中十个气球，他只打中九个，小男孩瞬间着急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围观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堰成站在他身后，把自己手里的玩具枪递到他面前，轻声说：“这个给你，再试一次。”
小男孩抬起头，有些委屈：“可是我没有钱。”
周堰成拍拍他的脑袋：“不要你的钱。”
小男孩转身看了眼在后面围观的孟冬，抬起小手指了一下：“那她怎么办……你不是也要给她送东西吗？”
周堰成柔声哄他：“没关系的，她喜欢什么，我可以买给她，你不想靠自己给喜欢的人送礼物吗？”
小男孩垂着脑袋，思考了许久，他重重点了下头：“想！”
他不再纠结，接过周堰成递给他的玩具枪，重新试了一次。
打中九个后，小男孩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眼睛都不敢眨，一瞬不瞬地盯着准心。
随着“砰”的一声，最后一个气球炸开，这次十个都打中了。
小男孩激动得丢下玩具枪，原地跳了好几下。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两样奖品，他拉着周堰成的手，步伐欢快地跑向孟冬。
“姐姐，这个送你！”
小男孩昂着头，把二等奖的钥匙扣举高，递到孟冬面前。他的另一只手紧抱着的玩具熊，脸上洋溢着笑，又十分郑重地仰着头朝周堰成道谢：“叔叔，也谢谢你！”
孟冬接过他给的钥匙扣，想到了什么，问他：“你的爸爸妈妈呢，谁带你来的？”
她刚刚一直在远处旁观，却没有看到像他家长的人。
小男孩抓了抓头发：“我和朋友还有她的妈妈一起来的。”
说着，他踮起脚在人群里寻找了一下，然后指向远处卖纸杯蛋糕的摊位：“哝，她们在那里！”
周堰成和孟冬同时转头看去，目光穿过人群定在一处，两个人齐齐愣住。
卖蛋糕的摊位前，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挑蛋糕，女人身材窈窕，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套装，女孩抱着她的胳膊嘻嘻笑着，看起来像是母女俩。
女人脸上没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和孟冬的记忆中一模一样，依旧是个大美人。
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温婉，身上的衣服衬得她气质出众。
而她牵着的小女孩，和年幼的孟冬，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54 ☪ 亲吻 ◇
◎这里没有人，你可以继续◎
孟冬长得像妈妈。
她以前也在想, 孟家的人那么不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这张和妈妈有几分相似的脸？
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终。
孟家都骂她没良心, 只有孟冬坚定地以为, 妈妈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事才不得已离开。
如今看着眼前的画面，她手抖了一下，耳边似有雷声轰鸣, 令她久久无法回神。
小男孩说了声“叔叔再见”“姐姐再见”。
说罢, 他朝着母女二人跑去, 举着怀里的玩偶, 献宝似的举到小女孩面前。
女人笑着摸摸男孩的头, 又低下头，满是疼爱地看着小女孩, 她朝女孩说了些什么, 孟冬却听不到。
随后, 小女孩便扬起那张漂亮又神采奕奕的脸, 接过礼物，躲进了妈妈的怀中。
孟冬以前幻想过妈妈会怎么对她说话，大概也是这般温柔吧。她幼年所期望的一切, 怎么就那么容易地, 在另一个人身上实现了呢？
三个人的身影逐渐朦胧模糊, 孟冬鼻尖酸涩, 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
感觉到脸颊滚落的温热, 她急忙抬手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去拉周堰成：“我们走吧。”
周堰成却不动, 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 温柔又残酷地把她拉回现实：“不过去吗？”
“我……”
孟冬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干哑的一个音节，缓了缓，她才重新开口：“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周堰成眉头皱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次错过，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孟冬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悲恸，又被她很好地掩盖。
再也见不到了……
几个字重重地砸在心头，她的眼里又滚起泪珠。
她抬起手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着擦眼泪的动作。
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周堰成沉默着，他看到那个女人从摊主的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纸杯蛋糕，牵起孩子，似乎打算离开。
直到三个人的影子消失在视野里，他也没能开口说出一句得安慰的话。
他知道孟冬又再逃避了。
许久，身旁不知擦肩而过了多少人，周堰成才牵着孟冬，把她带到了一个摊位帐篷后面。
这里避风，也很少有人经过。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因子，让人只是站着都能感觉到不安。
在孟冬第三次抹眼泪时，周堰成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早已湿得不成样的袖子挽起来。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孟冬哭成这样。
“孟冬，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周堰成这样说着，指腹触碰到她眼角变得冰凉的泪水，却又改口道，“不过既然你不想见，我们就不见了。”
孟冬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忍不住偏过头，蹭了蹭周堰成的掌心。
许久，她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她那时没有丢下我，我的生活会不会，会不会不一样……”
她顿了顿，咬着唇，极力克制住内心搅动的痛楚：“其实答案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愿意承认。”
周堰成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在孟冬手腕上落下一个淡红色的印记，直到孟冬吃痛地缩了下手，他才惊觉似的松开。
“抱歉……”
“没事。”
孟冬摇摇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觉得心里还是憋闷，她又忍不住说：“我虽然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可是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和她重逢。”
那是她横在生命跑道上的终点线，是她的执念，却不是她的渴望。
“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听她和我说对不起吗？”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像破碎的呜咽，被人掰开了，揉碎了，按在心口的空洞处。
刻在她身体里十几年的伤害，融血入骨，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盖过的。
没有人能改变过去，而过去造成的伤痕，就算结了疤，你掀开去看，伤口依旧是血淋淋。
心口疼到无法呼吸，孟冬张着嘴，大口吸取着氧气，却在胸膛被空气填满后，再也忍不住，低头放声哭起来。
“周堰成……”
她死死抓住面前人的衣服，想要从他身上寻求依靠。
周堰成静静听她说着，在她喊自己名字时，张开手：“要抱抱吗？”
孟冬哽咽着点头，低头扎进面前的怀抱中。
周堰成身上好闻的香气包围着她，一点一点地，和她心里的酸楚作斗争，填补着她心里的裂缝。
周堰成揽着她，安抚地顺着她的后背，轻柔的，一下又一下。
感受到背部的温热，孟冬低下头，眷恋地叫着他的名字：“周堰成。”
“嗯，我在。”
不管她叫了几声，他都耐心地回应，不让她的声音落到地上。
“你会离开我吗？”
孟冬忍不住，小声地询问。
她知道的，没有谁能永远陪着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向面前的男人寻求一个答案，她想要在生命所能延伸到的最长期限内，一直一直待在他身边。
不想再被抛弃了。
可她只是片刻就摇摇头，换了个说法，语调强硬地说：“你不能离开我，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的。”
周堰成收拢手背，下巴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顶：“好。”
孟冬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吸了吸鼻子，没再哭了。
眼睛依旧酸涩，可眼泪却一颗都落不出来了。
她收紧手臂，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一些。
孟冬一直以为是周堰成喜欢拥抱，实际上是她更需要拥抱，从头到尾，不过是周堰成在迁就她罢了。
于是她贪婪地仰起头，鼻尖触碰到男人的下巴，索性就着这个动作，吻了吻他的喉结。
“我喜欢你。”她无比轻松又释然地说出这句从未说出口的话，“我也开始喜欢你了，周堰成。”
……
逛街的计划戛然而止，集卡册上到最后也只印着一个徽章。
回去的路上，孟冬靠在椅背上用湿纸巾搽脸，抹掉脸上的泪痕后，她把纸巾团作一团，转头去看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周堰成。
周堰成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
孟冬的两个食指绕了绕，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车内十分安静，除了汽车自身的声音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周堰成明明在专心地开车，但看起来又像在发呆，以至于他直接忽略了孟冬的声音。
孟冬忍不住抿着唇，细细打量着周堰成。
从他的眉眼一路看到耳朵，然后发现了耳根处的一片薄红。
好红……
孟冬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眼睛再也移不开，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片刻后，主驾驶上的人轻咳一声。
周堰成的视线始终在窗外，偏移了一瞬去看后视镜，又很快放回原位：“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盯着你看。”
孟冬憋着笑，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转回去。
周堰成开车把孟冬送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进了房间，孟冬抬手想把钥匙架在鞋柜上，但手腕突然被人握住，钥匙串就伴随着一声脆响跌落在脚边。
来不及去捡，她的背部就抵到了墙上，她的脑袋刚好抵在冰凉的彩绘瓷砖上，激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周堰成抬手撑在孟冬耳侧，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这里没有人……”
孟冬的手搭在了周堰成肩侧，仰着头，对上他微垂的视线。
他笑着说道：“你可以继续。”
孟冬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立刻理解了话语中的含义。
她的眼眶因为哭过现在还红着，看起来就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可怜得四处乱看：“进……进去再说。”
周堰成压抑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他叹了口气，身子却没动，把孟冬圈在怀中。
孟冬忍不住收拢了原本搭在男人肩侧的手，变成了勾着他的脖子的动作，她艰难地思考着，最后还是顺着心里的欲望，寻到他的嘴唇。
她的吻没有技巧，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最后闭上眼，微微张嘴，试探性地含住面前的唇。
周堰成眼神暗着，却始终没有迎合她，只是微垂着眼，像被蛊惑吸引，一刻也不愿移开视线。
孟冬使坏地张开嘴，故意咬了咬他的下唇，惩罚着他的不配合。
感觉到原本撑在墙上的手移到了腰上，孟冬微微后仰了一下，立刻被眼前的人用另一只手扣上后脑，强硬带到原位。
周堰成微微倾身，逆着光，孟冬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她只能看到男人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随后孟冬微张的唇上覆上一片柔软，带着热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周堰成一点一点掠夺着她的空气，不留一点余地，细细入侵着她的每一寸。
她退，他就温柔地迎上去，直到没了退路，两个人迎合缠绕在一起，细密轻柔地吻着，啃咬着。
在几平方的玄关处，暧昧的声音不断在空气中响起。
周堰成搂着孟冬的腰，她的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圈起来，在他分神的瞬间，轻轻的哼声在耳边响起。
孟冬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嘴巴一开一合，胸膛微微起伏着连喘了几口气：“你……”
她不满地推了推周堰成：“你要吃人呀！”
几个字被她说得很缓慢，传到男人的耳朵里，娇得像是在和他撒娇。
周堰成轻轻一笑，又低下头，堵住了她还在说话的双唇。
没说完的几个字被嚼碎了咽下去，孟冬腰一软，忍不住下滑，又被腰后的手禁锢着，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往上带。
周堰成听到了一丝呜咽，他睁眼，发现孟冬漂亮的眉毛宁在一处，眼角又带了点泪。
他心疼地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角，重新抱紧她，为了哄她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么又哭了？”
孟冬面红耳赤，眼里带着泪光，待在他怀里一边喘息一边问：“你，你还要亲多久。”
她的语气听起来倒不是因为难过，带着一丝害怕，还怪可爱的。
周堰成没忍住，才止住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他闷声道：“再一会儿……”
55 ☪ 爱河 ◇
◎看看腹肌◎
直到周堰成离开, 孟冬的脸都烫得惊人。
她躲在卫生间里看自己唇上所剩无几的口红，拧开水龙头匆匆洗了脸，抬头时还是忍不住捧着脸后退了几步。
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 就算洗了脸, 卸了妆，嘴唇还是嫣红一片，她抬手碰了碰镜面, 突然又害羞起来。
关上水龙头后, 孟冬取出手机, 给许知意发微信：【我完了】
许知意：【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孟冬：【我陷入爱河了】
许知意：【……】
许知意：【开会中, 勿扰】
孟冬晃了晃脑袋, 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收好手机, 离开了卫生间。
她扑在卧室床上, 想起中午播放的大结局篇, 点开微博, 看周堰成和自己的超话。
孟冬一直知道“冬北方堰”这个超话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点进去看。
她上下滑了滑，猛地关上了手机。
怎么还有人画这种图？不会被屏蔽吗？
孟冬暗自纠结了一会儿, 悄悄翻开手机, 找到刚刚那条微博, 再点开, 图片已经全是感叹号, 不能看了。
夹总果然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孟冬没有嗑CP的经历，自己的单人超话点进去全是各种九宫格照片和发疯文学, 看着自己的CP超话她竟然有一种探索未知领域的新鲜感。
嗯……如果里面的小黄文和涩图少一点就好了。
孟冬仰面躺在床上, 思索良久, 手指在关注按钮上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去。
她决定换换心情，点开自己的粉丝群，想看看粉丝最近在聊些什么。
我再也不骂人了：【我不知道这个节目组的脑子里面】
我再也不骂人了：【装了什么】
我再也不骂人了：【是热度不够是吗】
孟冬刚进去，就看到自己眼熟的粉丝怒气冲冲地连发三句话。
她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继续看。
孟冬的狗：【没有直播的日子里，生活越来越没有盼头】
裤子飞飞：【+1】
孟冬的狗：【节目组有钱不赚是傻子】
我再也不骂人了：【都一起直播了！不能安排点新花样，搞个主持人，弄个双人采访也行啊！】
裤子飞飞：【实在不行，开个夫妻专栏吧，我还挺爱看的】
孟冬的狗：【哈哈哈哈哈哈离婚夫妻开专栏第一人】
孟十月：【前夫是永恒的！一日是前夫，一辈子都是前夫，就要前夫哥！！就要前夫哥！！】
我再也不骂人了：【笑不活了】
管理1号：【警报，警报！】
管理1号：【收！】
或许是知道孟冬在线，群里的聊天一下正常起来。
先是几张表情包刷了一下屏，紧接着各种彩虹屁从对话框上方弹出。
孟冬：“……”
她叹了口气，默默关上了粉丝群。
……
孟冬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很密集，Dt大秀前，她还有一个杂志封面要拍。
这次的杂志主题是女性力量，除了她，还有几个圈内的人气小花在场。
多人封面的站位很讲究，加上是五个人，谁站中间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娱乐圈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条鄙视链，大银幕看不起电视剧，上星剧看不起网络剧。
这会儿有孟冬在，其他四个人都默认了自己是C位，站位换了三次，四个人都谁不满意。
她们凹着造型往中间挤，拍着拍着直接站成了千手观音。
摄影老师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放下相机：“各位老师先休息一会儿吧。”
见摄影师揉着眉心离开，陈怡露出一副憋笑的表情：“你别说，这争奇斗艳的场面，工作这么多年，我都是第一次见。”
多人封面的站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很少遇到这种谁都不配合的情况。
孟冬靠在椅背上补妆，补完口红，才得空说话：“让她们的经纪人互相沟通吧，大不了就耗着呗。”
陈怡：“你倒是惬意。”
孟冬低头看着手机：“今天也没别的安排了，回家也是闲着。”
陈怡挑了下眉：“周堰成呢，又去外地出差？”
化妆师给孟冬补完妆，站在一旁收拾化妆品，听到她们的谈话，不由得停下多听了一会儿。
孟冬叹了口气：“还在京北呢，就是忙。”
陈怡注意到化妆师在发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化妆师笑了笑：“我好歹也上网得好吧。”
见陈怡和化妆师聊起了家常，孟冬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她点开朋友翻看着这两天的内容，这才注意到许知意昨天发的朋友圈。
许知意回来后一直在健身，昨天发朋友圈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腹肌：【一个打十个】
配图是一张她在健身房的图片。
孟冬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手指比脑子快，直接发了句：【看看腹肌】
发完，她才想起自己现在置顶的人数从1变成了2。
以前只有许知意在置顶，她每次发信息都习惯性地点开直接发。
孟冬不确定地看了眼备注，瞥到周堰成三个字后，几乎是心脏骤停。
正打算撤回时，她看到周堰成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周堰成：【现在吗？】
周堰成：【^-^】
孟冬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点了三次对话框，才把键盘点出来。
孟冬：【我如果告诉你，我发错了，你相信吗？】
周堰成：【我相信。】
孟冬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周堰成发来一个定位。
周堰成：【八点后都有空。】
不是，你发定位是什么意思！！
孟冬纠结地盯着屏幕，想了想，把原本的“我没有想去找你，也没有想看腹肌”删掉，换成了一句：【好……】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发觉化妆师和陈怡都停下了话题，齐齐地看着她。
孟冬缩了下脖子：“怎么了？”
化妆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孟冬得茫然地看向镜子，半晌才轻咳一声：“这里有点不透气，闷得。”
化妆师点点头：“嗯，棚里是比较闷，你要不去门口透透气。”
一直没说话的陈怡突然插嘴道：“别管她，一会儿下班就生龙活虎的了。”
孟冬：“……”
陈怡的目光落到孟冬的手机上，十分笃定地问：“下班后就不回公司了吧？”
孟冬抿了抿唇：“嗯。”
陈怡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恰好摄影师回来，便转了话题：“行了，先工作，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不知道杂志社的主编和几个小花经纪人聊了些什么，再回来时，她们都乖乖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四个人各自补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言的火药味。
她们四人咖位相近，这两年又先后有爆剧播出，经常被人拿来比较，谁都不服谁。
但各自的经纪人都发了话，谁都不敢再乱动，乖乖地摆好摄影师要求的动作。
孟冬因为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外侧靠后的位置。
按照原本的动作设计，她要把手搭在前面的人肩上。
孟冬刚抬起手，坐在她前面的小花突然转身，往自己的肩头垫了一小块卫生纸。
她转头看了一眼孟冬半落不落的手，语气微妙：“你搭在这上面吧。”
孟冬也不惯着她，直接掀掉了她肩头的纸，一把按在了她肩上。
小花想起身，却被孟冬按着肩膀，限制住动作，只能转过头瞪孟冬：“你干嘛！”
孟冬懒得看她，淡淡道：“要拍了，你要愿意这么瞪着我，也行。”
小花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才把头转回去。
这次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都配合着摄影师，不到半小时就完成了所有的拍摄内容。
杂志社主编和摄影师围在电脑屏幕前选片，确认无误后，才宣布收工。
孟冬换下杂志社准备的衣服，刚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有两个经纪人围着陈怡寒暄。
陈怡宠辱不惊，见孟冬已经收拾好了，才晃了下手里的钥匙，和另外两个经纪人道别：“好了，我得去开车了，有机会再聊。”
路过孟冬时，陈怡快走了两步，满面春风：“果然在这个圈子里，红才是王道。”
她抬手朝孟冬抛了个飞吻，嘱咐了两句话，心情颇好地先行离开去停车场开车了。
孟冬和杂志社的工作人员道别后，不紧不慢地离开影棚。
好巧不巧，刚出影棚大门，孟冬又遇上了那个卫生纸小花。
她正举着手机自拍，见孟冬也在门口等车，走过去哼了声：“你们模特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吧，我看你长得也还行，要不给你介绍几个导演？反正你嘛，肯定有自己的办法往上爬喽。”
孟冬睨了她一眼，懒得计较。
小花却无辜地歪了歪头：“看我干嘛，我说得不对？”
不多时，一辆别克商务停在了小花面前，她自顾自地昂了下头，语气里隐隐有炫耀的意味：“公司给我新换的车，要不我送你一程？”
似乎是想看孟冬坐什么车走，好借机嘲讽一下，小花迟迟不上车，站在台阶上一步都不挪。
她的经纪人也有耐心，看戏似的打量着孟冬。
几分钟后，陈怡开着一辆GMC招摇地停在了别克车的前面。
孟冬下了台阶往过走，路过小花时，回忆了一下她刚刚阴阳怪气的语调，反问她：“公司送我的新玩具，要不借你一天？”
56 ☪ 温驯 ◇
◎你以前见过我对不对？◎
孟冬坐在副驾上, 扣好安全带：“你怎么还特意把车停前面？”
陈怡把着方向盘：“停前面才能让她看到车头的标。”
孟冬对车不太讲究，都是随意开，回忆起刚才小花气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她反应过来：“难怪你今天特意开这辆车。”
“是啊, 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备无患嘛。”陈怡苦巴巴的开口，“本来想开你家车库内台, 但我没车钥匙。索性这台也比她那辆贵好几倍, 不然还看不到那么精彩的表情。”
孟冬这辆GMC是公司去年送她的年终奖, 发下来后就一直让陈怡开着。
裴敬对手下的人十分大方, 所以尽管有不少公司在他手里挖人, 却一个都没成功。
孟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你要是喜欢我家车库那台, 和裴敬申请一下, 看他愿不愿意给你升级一下。”
陈怡干巴巴的张了张嘴：“祖宗, 你不知道你家车库里那辆车多贵吗？你一年工资加起来都未必买得起。”
孟冬原本都闭上眼打算睡觉了, 闻言又睁开，茫然的眨了眨：“这么贵？”
陈怡肯定道：“你不知道？”
孟冬对车没什么研究，顶多认识几个车标, 沉默片刻, 她才说：“离婚的时候, 周堰成把房和车都留给我了。”
陈怡：“哇哦。”
陈怡觉得自己应该惊讶一下, 可这种话听得多了, 居然有了免疫力，内心简直毫无波澜。
孟冬靠着车窗, 继续说：“但我好像都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陈怡给她提意见：“这样, 我给你网购一卷丝带, 你把自己包装一下，送上门，他肯定很喜欢。”
孟冬：“……”
车内一下寂静下来，孟冬没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刷的一下把视线投向窗外。
提到礼物，陈怡想到了什么，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从后排拿过来一个纸袋子，丢到了孟冬腿上。
“你粉丝寄到公司的信，我顺手带来了。”
公司明确不收礼物，所有寄来的非信件物品都会拒收退回，信件则会由公司筛选后再递交到模特手中。
见孟冬盯着纸袋里的信发呆，陈怡补充道：“放心，我都检查过了，没有诅咒恐吓的信。”
孟冬回神，将十几封包装精致的信件放进随身带的手提包里，轻轻应了声。
“嗯。”
……
顺着导航一路达到Once的分公司楼下，陈怡把车停在角落，替孟冬打开车门。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冬点了点头，对着紧闭的车窗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身朝Once的公司大楼走去。
因为节目的热度，Once的大部分员工都认识孟冬，一见到她，守在大厅的保安提前替她刷了门禁卡：“夫人好！”
孟冬穿过门禁闸机，朝安保人员点头道谢：“谢谢。”
这一整栋办公楼都属于Once，每个楼层是不同的部门，各个区域划分严谨，员工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下班前最后的工作总结。
孟冬来时恰好是下班时间，大厅里人来人往，电梯忙碌的上上下下，几乎每一次停在一楼都会带下来一大批人。
她坐在大厅侧面的会客沙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莫名充实起来。
期间偶尔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变成了惊喜的表情，微笑着和同行的说了些什么，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目光都聚焦在孟冬身上。
孟冬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旁的Once企业手册，看到一半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片连绵的“周总好”。
她顺势看过去，发现周堰成破开人群，朝着她走来。
孟冬还是第一次在公司这种稍感严肃的场合见到周堰成。
他手里提着一个和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皮质手提箱，身上穿着一套中古西服，看起来像上世纪的名流贵胄。
“等很久了？”
周堰成把箱子换了手提，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递到孟冬面前。
孟冬怔了怔，抬手握住，就这样顺势被周堰成拉起来：“没有等很久。”
跟着周堰成一路来到地下车库，孟冬见他把手里的手提箱放进后备箱，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周堰成笑了笑，绕到另一侧替她拉开车门：“马术服。”
孟冬：“……”
她表情纠结的看了眼皮箱，又看了看神色认真的周堰成，忍不住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西城区的俱乐部。”周堰成注视她上车，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带你去看看。”
周堰成的宅院也在西区，第二次走这条路，孟冬已经不算陌生，她趴在车窗上看着萧条的窗外风景，直到视野开阔，变成了平坦的草原，她才坐直身子。
已经能隐约看到俱乐部的轮廓，白墙红顶的建筑物在一片翠绿中格外显眼。
临近夜幕，整个俱乐部灯火通明，院子里照明充足亮如白昼。汽车平稳的驶过匝道，沿着引导线一路停在了宽阔的停车坪上。
孟冬被接待引到更衣室前，换完衣服后，她才逐渐有了实感。
“真的带我来了……”
她站在镜子前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里轻飘飘的，就连头也有些晕。
在藏西骑马时，孟冬把周堰成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话，敷衍的应付了几声后便转移了话题。
没想到听者无意，说者却有心。
她低头把头发束成高马尾，随后低头靠在镜子上，摄取着镜面的凉意，胸腔快要被数不清的念头的膨胀淹没。
好想快点见到他。
现在是俱乐部的非营业时间，除了几个熟悉周堰成的老员工外，其他人都早早下班了。
整个俱乐部寂静无声。
更衣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孟冬坐在走廊里，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周堰成穿着款式最基础的马术骑士服，他出来时修长的手指拢着一副手套，随后不紧不慢的戴上，抬眼向孟冬看过去。
孟冬对上他的视线，在更衣室建设了半天的心理防线全数崩塌，她呆了呆，半天才想起来从椅子上起身。
“嗯……”周堰成上下看了看她，“好看。”
马术服很显身材，孟冬身上的马甲是收腰款的，身材线条一览无余，白色的裤子布料贴合着腿部线条，一路藏进了长筒靴中。
孟冬走了两步，牵过周堰成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天都黑了，怎么现在来？”
周堰成被孟冬牵着，视线落在随着她脚步来回摆动的马尾辫上，忍不住勾起嘴角：“白天人多。”
马场旁只站着两个俱乐部员工，他们再给一匹灰白色的马梳毛。
那匹白马十分温驯的贴着工作人员，脑袋低垂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晚了，所以有些困倦。
孟冬走到马儿身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谁知那白马弯着脖子，用鼻尖碰了碰孟冬的手臂，似乎在无声的安抚。
“它很喜欢你。”
周堰成抬手摸了摸马儿的额头，“要自己骑，还是我带着你？”
孟冬蓦的想起在藏西同乘一匹马的场景，踌躇了半天，才说：“你带我。”
周堰成点了点头，手扶着孟冬的腰，半托着把她举到马背上。
孟冬也是坐上去才发现不同之处，这匹白马脾气好的惊人，不似上次那匹马儿不耐烦的样子，全程一动不动的，十分耐心的等着孟冬坐好。
从它身上，她竟然莫名看到些周堰成的影子。
都说马有自己的脾气，但孟冬却觉得这匹马应该随主人。
确认孟冬坐稳后，周堰成踩着脚蹬，利落的翻身上马。他一手揽着缰绳，一手环在孟冬的腰侧，夹了夹马肚，马便轻轻迈开步子，稳步朝前走去。
白马沿着马场的围栏悠悠踱步，这个季节的晚风还很温柔，带这些初冬的凉意，让孟冬忍不住往周堰成怀里缩了缩。
孟冬很少有这么惬意放松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偶尔的休息日，她也会选择在家里补眠到第二天下午。
她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轻声问：“它是你的马，对不对？”
俱乐部有寄养服务，如果它不是周堰成的马，孟冬想不到它为何如此温驯，还亲近她。
“嗯，是我的。”
周堰成的呼吸落在孟冬耳畔，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低着头，闷声说：“这身衣服很适合你，比我想的还要适合。”
笑声从头顶传来，孟冬忍不住仰起头。
周堰成平时沉稳寡言，脸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忽近忽远，稍有距离感，像这样轻松又发自内心的笑并不常见。
孟冬也搞不清爱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她心里的情愫在这一刻满到快要溢出来，所以她觉得，她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
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她靠在周堰成肩膀上，看着暗下来的天空，突然平静下来。
她偏了偏头，语气笃定：“周堰成，你以前见过我对不对？我不是说毕业欢送会上，在更早之前，你就见过我，对不对？”
57 ☪ 焦点 ◇
◎你刷脸不就行了◎
孟冬心里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她看着周堰成微垂的眼角, 以及其中一闪而过的惊愕，越发笃定：“见就见过嘛，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起了一阵风, 白马已经走出了马场的范围, 走到了越野的草场上。
这里视野开阔，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脉和高楼。
周堰成叹了口气：“怕让你想起伤心的记忆。”
孟冬歪着头：“就为这个？”
周堰成嗯了声。
孟冬：“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了吧。”
她长这么大，记忆里难过和开心基本上各占一半。但她觉得, 和周堰成有关的, 大概不会让她太难过。
见周堰成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 孟冬愈发好奇：“到底什么时候啊, 很久以前吗？”
周堰成迟疑片刻, 才开口：“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
孟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忆起毕业会上她打扮夸张的造型, 忍不住道：“亏你在学校能认出来我。”
周堰成轻声一笑：“你又没什么变化。”
孟冬捧着自己的脸嘟囔：“没什么变化吗, 我感觉我比小时候变漂亮不少。”
“小时候也漂亮。”周堰成低头, 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一直都很漂亮。”
孟冬感觉到周堰成的动作，身体一下僵硬起来, 明明夸奖的话听过不少, 还是第一次这么让人头晕耳热。
她安静下来, 顺着周堰成的话细细回忆。
十岁之前, 她确实没什么开心的回忆, 寻遍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找不到周堰成的身影。
“好可惜啊, 只有你记得我。”孟冬仰着头, 伸手捧着周堰成的脸颊, “我也要好好记住你才行。”
周堰成抓住孟冬不安分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固定在脑后，孟冬愣怔地眨着眼，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落下了一片温热。
紧密相贴又一触即离。
在孟冬还没反应过时，周堰成勒紧缰绳，轻轻一甩，白马收到命令，在宽阔的草坪上疾驰起来。
除了耳尖的热度，孟冬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以及一声声心跳。
……
Dt的彩排现场盛况空前。
仅仅是彩排，就吸引了无数媒体前来围观，拍摄花絮。
这是大秀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整个工作室里忙成一团。
T台旁，秀导不停地调整模特出场循序和定位动作，拿着话筒扯着嗓子指挥。
模特都来不及化妆，基本都是素颜，穿着Dt的文化衫，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孟冬是压轴，这会儿披着大衣等在后台，听设计师在一旁默背致辞。
她要和设计师一起做最后的致辞并回答媒体的问题，问题都是提前赛选过的，有关孟冬的地方不多，陈怡早就罗列了好几个回答方案。
配合着工作人员模拟了几次问答，孟冬才上台彩排。
十月末的气温很低，她只穿了一件短袖，刚上台便觉得背脊发凉。
孟冬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了两次便结束了彩排，她台风稳重，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
简单过了几遍，模特又带着妆发，穿好衣服，按照正式的标准进行了一次彩排。
这次主要是为了调整现场的灯光音乐，Dt筹备这次的大秀筹备了快四个月，所有人严阵以待，井然有序地进场。
整个彩排过程持续了十八个小时，早上八点开始到凌晨才结束。
凌晨一点，Dt的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整个楼层忙碌异常，所有人都不敢松懈，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工作。
孟冬裹着薄羽绒服站在后台，因为裙子的原因，她只能站着，微微靠在沙发旁休息。
陈怡给她递了杯咖啡，有些心疼：“这场秀结束后，我帮你请几天假吧？”
孟冬摇了摇头：“不用了，年末大家都忙，我休息了其他人怎么办。”
陈怡叹了口气：“唉，你这个月不休息，到年底可就没时间休息了。”
孟冬看过十一、十二月的日程安排，密密麻麻地占了整整两张A4表格，她拍拍陈怡的肩：“年末冲一冲，年终奖你们也能多拿一点，到时候过个好年。”
“也是。”陈怡翻着手机日历，瞥到一处加星标的，视线顿了顿，“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我和公司申请一下，给你办个生日会吧？”
孟冬眼神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不用了，我不过生日。”
陈怡见她表情难看，皱着眉：“难道一次生日，干嘛这么扫兴？”
孟冬抿了口咖啡：“以前都没人给我过的，不习惯。”
“前几年我也想帮你过，那不是忙吗，你今年生日刚好大秀结束，就一天时间，不影响的。”
见孟冬犹豫，陈怡又说：“就这么决定了，我和裴敬说一下，让他找个酒店，不大过，就一起吃顿饭。”
孟冬手握着咖啡杯，想起堂妹过生日时的场景，心里荡起波澜。
许久，她闷声道：“那就，一起吃顿饭吧。”
陈怡笑盈盈地举起手机：“这就对了，我让大家把那天时间都空出来。”
……
Dt的彩排持续了三天，大秀还未开始，已经提前挂在了热搜上，受邀的明星阵容列了一长页，基本上囊括了大半个娱乐圈。
Dt原本只做私人订制，这次转型进军成衣市场，这些明星自然希望能受到这个百年品牌的青睐，不遗余力地帮忙转发。
各家粉丝也帮着做数据，Dt的热度一骑绝尘，官方微博也涨粉数万。
孟冬躺在床上，看着热搜百花齐放，想了想，给周堰成发消息：【明天Dt的秀，你会来吗？】
周堰成的工作和时尚行业关联不大，Dt虽然有意，却也没找到恰当的理由邀请。
孟冬想，作为家属，应该能进入后台吧？
等了半个小时，仍旧没有回复。
孟冬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
晚上睡觉前，孟冬点开微信，发现周堰成回复了她。
周堰成：【晚安，早点休息。】
孟冬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猜到了她现在的表情，周堰成的下一条信息适时弹出：【别噘着嘴，今天有点忙，没看手机，明天早上的晨会结束后，如果来得及，我会去的。】
孟冬：【监控记得开美颜】
看着周堰成的名字不断变成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收到消息，孟冬突然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孟冬：【没开监控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周堰成：【好，所以把嘴角的笑容收一收。】
孟冬：【！！！】
嘴角弯起的弧度迅速消失，她轻哼一声，到底是她太好猜了，还是他太了解她了？
匆匆发了句晚安，孟冬把头蒙在被子里，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孟冬起了个大早，乘坐着Dt接送模特的专车到了秀场。
Dt的秀场外，红毯从入场一路铺设到宾客区，现场星光璀璨，众星云集。
受邀的媒体聚集在红毯两侧，闪光灯密集地亮起，背景音乐荡气回肠。
专车停在了场馆的后门。
孟冬不知道场馆前的盛况如何，刚下车，就被Dt的造型师簇拥着进了化妆间。
临近午时，整个场馆都笼罩在阳光下，活动有条不紊地进行，T台边坐满了人，时尚界的翘楚，还有各大媒体分居两侧，京北半数的目光，都投向了这次的时装秀。
裴敬面容冷淡地坐在前面，他礼貌地和身侧的人打了个招呼，话没说话，对面的席位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抬眼，在对面看到一个眼熟的男人。
周堰成身着合体的高定西装，施施然步入席位，对面区域坐着的都是京北名流，有人认出了他，但他脸上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半天没有人敢上去打招呼。
裴敬点了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取出手机，给陈怡发了条微信：【给我找个能进后台的员工卡】
陈怡：【你刷脸不就行了】
裴敬：【给别人】
陈怡没多问，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员工卡找到裴敬。
裴敬略一昂头，指了指对面的人：“给他送过去。”
陈怡顺势看过去，看到周堰成，有些惊讶：“他怎么在这儿？”
裴敬似笑非笑：“来看孟冬吧。”
随着一首轻柔的音乐响起，现场的灯光变幻，不一会儿开场的模特就有序登场。
闪光灯时不时响起，各家媒体都抢着角度拍摄，有拍台上模特的，有拍台下嘉宾的。
一家媒体发现了坐在一众名流中央的周堰成，刚拍了几张照片，现场像起了连锁效应，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
三个小时后，走秀接近尾声，Dt的首席设计师已经站在后台，随时准备谢幕。
幽蓝的灯光打在T台上，不算柔和的光束自然形成一道分界线，台下漆黑一片，但很快灯光就随着音乐变幻，流动起来。
孟冬身着深蓝色的礼裙踏上T台，她直视前方，迈出了第一步，裙摆荡起浪花，在变幻莫测的光线下，裙身上材质特殊的亮片散发着幽幽冷光，像星光坠落深海，瞬间聚焦了全场焦点。
她的造型是四五个造型师簇拥着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无一不闪耀着精致的光。
快门声连成一片，紧接着是掌声，和人群向设计师问好的声音，毫不吝啬地夸赞从四面八方涌来。
设计师跟在孟冬身后出场，从容地向四周招手，带着她最满意的作品走至台前，准备完成了最后的谢幕。
设计师致辞借宿后，媒体纷纷开始提问。
所有预定的问题回答完毕，设计师牵着孟冬打算离场，现场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孟冬小姐，请问您和周堰成先生是否有复婚的打算？”
58 ☪ 更衣 ◇
◎我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大度。◎
记者的声音落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至一处。
孟冬仿若未闻，跟着设计师一起转身下台, 一步都没停。
提问的记者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可, 在孟冬的身影彻底消失前，他继续问：“请问您和周堰成先生在节目中的表现是真情实感还是刻意营业？”
孟冬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但现场的情况还是立刻就上了热搜。
有了这家媒体做前锋, 所有媒体都蠢蠢欲动, 打算大秀结束后, 在场馆门口堵着周堰成采访。
可T台刚结束, 坐在嘉宾席的周堰成早已不见了身影。
秀场后台人群杂乱, 几个人推着货架破开人群匆匆而过。
裴敬手里提着一双一次性拖鞋，正和陈怡闲聊。
他们二人像屹立在河流中央的石块, 许多先下台的模特都自动分成了两波, 说了声“裴老师好”又快速离开。
孟冬提着裙子过去, 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裴敬瞥了眼孟冬身上繁琐的衣服, 半蹲着把手里的拖鞋放到孟冬脚边：“先把鞋换了，一会儿和Dt那边一起吃顿饭。”
孟冬嗯了声，还没有所动作, 脚边又多了一双毛绒拖鞋。
周堰成扶住她的手臂, 帮她把裙摆轻轻拢起：“穿这个吧。”
孟冬见毛绒拖鞋眼熟, 忍不住问：“你特意带的？”
周堰成轻轻点头, 牵着孟冬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半蹲下去，将手搭在她的脚踝上。
“抬脚。”
他声音低沉, 两个字轻飘飘落到孟冬耳中, 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孟冬推了推周堰成的肩：“这么多人呢。”
周堰成不以为然, 扬了下头：“你不方便，我帮你。”
他语气淡定得就像这只是一件再正常的不过的事。
孟冬微微抬了抬腿，周堰成的大手便覆上高跟鞋后，轻轻将鞋子从她脚上脱下来，随后把毛茸茸的棉拖鞋套在她脚上。
周堰成等了许久，不见孟冬有所动作，又提醒道：“另一只。”
孟冬完全说不出话，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提着裙摆，乖乖把另一只脚也抬起来。
周堰成熟练地褪下鞋子，看到孟冬脚腕被鞋跟卡出来的一片薄红，忍不住用指腹揉了揉。
孟冬当即又推了推他：“别，别闹了。”
周堰成动作温柔，不知为何，刚刚还疼着的脚腕当即变得酥麻起来。
孟冬扭捏着把视线瞥向一旁，却对上了裴敬和陈怡意味深长的表情。
陈怡笑着打趣：“哎呀，还不好意思了。”
裴敬皱着眉看了会儿，同陈怡说：“走吧。”
陈怡愣了愣：“不是还要和Dt那边吃饭？”
“我们去就行。”裴敬看了眼孟冬，“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孟冬挤出一个笑：“明天见……”
等孟冬脚腕上的红消了些，周堰成才帮她穿好另一只拖鞋，拎着换下来的高跟鞋缓缓起身。
孟冬身上的裙子很长，没了高跟鞋的那几厘米，裙摆一下落到地面上，于是周堰成又用空着的手帮她提起后面的裙摆。
孟冬看着周堰成满满当当的手，不由得有些好笑：“我自己提裙子就好。”
周堰成却坚持：“我帮你。”
孟冬没办法，朝前走了两步：“那先回休息室，我换身衣服。”
“好。”
周堰成很快跟上去，配合着孟冬的步调，并不觉得麻烦丢面子，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这会儿后台正忙着，工作人员抱着纸箱，拖着衣架，来来往往地收拾整理。
也有不少模特坐在化妆区休息卸妆，闲来无事正围在一起聊天。
从她们口中的词汇判断，大概又是哪个明星上热搜了。
模特行业枯燥，刚入行的新人享受不到乐趣，只能在下班时间靠外界麻痹自己，不是聊热搜八卦就是追剧吐槽，毕竟回了公司，就得继续乏味的学习。
孟冬习以为常，走了没几步，却见那几个模特停下聊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身后的周堰成确实有些惹眼，更别说他现在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还提着孟冬的裙子。
恍惚间，孟冬还听到快门响起的声音。
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周围吵嚷依旧，工作人员十分忙碌，除了那几个小模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孟冬觉得自己就是太多心了，继续朝休息室走。
穿过后台休息的区域，紧接着是一条走廊，不少工作人员正在走廊搬运东西，空间一下变得狭窄得起来。
周围的人先注意到孟冬，稍微退了几步，又看到她身后的周堰成，人群自觉向两边让开，为他们留下了一条宽敞笔直的道路
孟冬这段时间在Dt的工作人员面前混了个脸熟，深知他们这个举动不是因为自己，便扭头打量身后的人。
她的个子已经算高，走在周堰成身旁却被衬托得有些娇小。
周堰成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然，但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像一堵屏障，隔绝了许多偷偷打量向孟冬的目光。
孟冬收回视线，快步走了几步，推开休息室的门。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肢，低头把手腕上的手链戒指全部摘下来，随手放到化妆桌上。
身上这件礼裙的拉链隐形，拉头做得很小，孟冬背过手尝试了一下，没法自己拉开。
她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胸前，背对着周堰成，偏了下头：“你帮我拉一下后面的拉链，我一个人有点难弄开。”
周堰成原本站在门口，闻言才迟疑着朝内走了几步。
孟冬说完，自顾自地低下头，去脱手上的长袖手套。
周堰成抬手，在即将碰到孟冬后背时又迟疑地顿住：“你确定让我帮你？”
孟冬不解地转身：“现在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周堰成眸光微沉，手指接触到和衣服同色的细小拉链，一手固定着衣服顶端，一手缓缓拉开拉链。
齿链分开的声音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拉到一半，周堰成的手缓缓停住，他微微后退了半步，轻声问：“剩下的可以自己拉开吗？”
孟冬背过手试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了。”
周堰成：“好，那我先出去，你慢慢换，不着急。”
孟冬直接反手把拉链拉到头，见周堰成要走，不解地问：“出去干嘛？”
周堰成：“……”
孟冬指了下自己的胸口：“没事，衣服上贴了防滑贴，拉开拉链也掉不下去的。”
周堰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移开视线：“嗯……”
孟冬提着裙摆走了两步，抬手拉过化妆桌侧面的帘子：“我在帘子里换衣服就行，你先坐一会儿。”
说完，孟冬自顾自地走到帘子里，从一旁的包里拿出自己的衣服。
换上自己的衣服，孟冬找来衣架和防尘袋，把礼服仔细装好挂起来。
收拾好衣服，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脸上的妆容，补了点口红，才把帘子重新拉开。
周堰成就静静站在原位，背对着孟冬，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冬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发什么呆？”
周堰成回神：“没什么。”
孟冬转身去拿挂在首饰架上的项链。
她的首饰不少，虽说都是花大价钱买的，但多数都只戴一两次，便压箱底了。
这条项链细数下来戴了已经半月有余，孟冬盯着项链上的戒圈出神地想着，要不干脆直接带手上？
见她呆呆地看那枚戒指，周堰成淡声询问：“我帮你带？”
孟冬点了下头，把项链交到周堰成手中，乖巧地低下头，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
周堰成垂下眼，十分仔细地替孟冬戴上项链，随后他手往下落，轻轻搭在了孟冬腰上。
感受到腰上的温热，孟冬歪了下头：“怎么了？”
周堰成没说话，反而更加用力地把手收拢，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身前。
孟冬后推一步，踉跄着跌到了周堰成怀中。
休息室的大门紧闭，室内空气流淌缓慢，不一会儿就变得燥热起来。
孟冬距离化妆桌很近，镜中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几乎是密不可分。
她歪斜地站着，身体没有受力点，几乎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周堰成怀里。
周堰成垂着头，脑袋埋在她的肩窝，轻轻动了动。
随后，后颈落下一串细密的吻，牙齿刮过她的皮肤，周堰成叼着她的一小块皮肉，轻轻咬了一下：“你是不是太没防备心了？”
孟冬闷哼一声，一时有些语塞：“什么意思？”
周堰成把下巴搭在她脸侧，眼睛垂着，长睫动了动，声音低沉：“以后换衣服，你得把我锁门外，知道吗？”
孟冬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是特例，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会好好锁门的。”
周堰成叹了口气，改换成完全抱着她的姿势：“明明刚刚还和裴敬一副要好的样子……”
孟冬被他从后面抱住，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楚地感受到他过高的体温。
一个异常大胆的念头在心里成型，她握住周堰成的手，语气隐隐有些期待。
“周堰成，你是不是吃醋了？”
周堰成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嗯，我有点吃醋。”
孟冬在他怀里挣扎一下，变成了和他面对面抱着的姿势，她把头扬起，去看他的表情，然后忍不住一笑：“裴敬知道台上的那几分钟有多不容易，今天就算不是我，是其他人，他也会给她们准备替换的鞋子的。”
“我知道。”周堰成声音沉闷，“所以更郁闷了。”
这种无理取闹的想法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迎着孟冬亮晶晶的目光，他轻轻抬手，撩起她耳侧的碎发。
“我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大度。”
59 ☪ 大度 ◇
◎想把你藏起来。◎
周堰成总是波澜不惊的, 以至于这一小小的反差让孟冬的整个心都被狠狠击中。
孟冬抬手环住周堰成的背，整个人扑他的怀里，不讲道理地把全身重量都压下去。
她声音带着点藏着不住的雀跃, 眼角弯弯的：“那就不大度。”
周堰成的手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 也跟着笑了：“想把你藏起来。”
孟冬根本没多想，只顾着高兴，便随口说：“藏哪里？”
“随便哪里都好。”周堰成声音蛊惑, “除了我, 你谁都不能见。”
孟冬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占有欲还挺重。”
周堰成顺了顺她的头发, 没说话。
孟冬细想了下, 又觉得不好：“不要那样, 我不喜欢。”
周堰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偏头又亲了亲她：“开玩笑的”
他刚刚的声音不似开玩笑, 孟冬心里刚升起一股怪异感, 周堰成松开了她。
“走吧, 我送你回家。”
周堰成的表情柔和, 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缓。
孟冬随即又挽上他的手臂：“嗯，回家！”
……
十几分钟后，周堰成的车从秀场开进了小区的车库。
起初婚房买在市中心, 就是因为交通便利, 孟冬现在却有点后悔。
早知道在郊区买房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 脚上还穿着那双毛绒拖鞋, 走路时动静挺大, 哒哒声在空荡的车库里回荡。
和孟冬并肩走到楼梯间，周堰成低头从外套口袋里出去一串钥匙。
孤零零的钥匙上挂着上次气球摊位的二等奖钥匙扣。
周堰成把钥匙交给孟冬, 解释道：“这是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的钥匙。”
孟冬收拢掌心, 捏了捏带着凉意的钥匙, 含糊地应了几声。
直到电梯停在负一层，她才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周堰成抬手挡着电梯门，没有进去：“上去一时半会儿就下不来了。”
孟冬没多想：“那你回去的路上慢点。”
电梯直达家门口。
孟冬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堰成临走前的那句话。
她转头猛地把脸埋在抱枕里，浓重的声音透过层层布料，闷闷地传出来。
“什么叫一时半会下不来嘛。”
……
Dt的大秀结束时间比预计要早，保姆阿姨没来得及给孟冬准备晚饭，只能匆忙下楼打包了几个小菜。
孟冬忙了一天没吃东西，也懒得再计较热量，扒拉了几口米饭才缓过来。
她靠在椅背上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转发了几条Dt官方的微博。
发完微博，又习惯性地点开热搜榜去看。
孟冬一边慢吞吞地咀嚼，一边顺着热搜榜挑感兴趣的点进去看。
Dt的这次大秀几乎霸榜了热搜，除了各家艺人的路透图和秀场生图外，还有几个奇怪的词条。
#这双拖鞋只要75#
#可这件裙子75万#
孟冬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词条连在一起一定有它的原因，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进话题。
【谁能想到，这双拖鞋在Miepupu的官网只卖75！】
配图是秀场后台，周堰成替她换鞋的照片。
下一条微博：【可总裁手里提的裙子75万】
配图是周堰成帮她提裙子的照片。
孟冬怔怔地看了许久，才从迟疑中回神，原来她那时候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真的被人偷拍了。
她表情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因为感情过于频繁地上热搜到底是好是坏。
在她发呆时，状态栏下方探出一条许知意的微信：【明天我休假，去看电影吗】
紧接着是一张购票APP的截图。
许知意：【想看哪个？】
Dt的秀刚结束，陈怡明天要去谈后续的合作，孟冬明天没什么工作，想了想，从截图里挑了一部不会出错的动画电影。
孟冬：【看这个？】
许知意：【行，我买票，你明天上午直接来医院找我就行】
孟冬：【好】
……
孟冬上午去公司开完例会后，直接打车到了许知意工作的医院。
兴科医院是国内有名的私立医院，相对地，收费也比较高。
明明是工作日，医院里却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护士在花园里遛狗。医院的儿童科室有负责安抚小朋友的工作犬，孟冬之前还给医院捐过宠物资金。
遛狗的护士认出了孟冬，远远打了个招呼，又牵着狗离开了。
孟冬乘坐电梯来到许知意的办公室前，尽管隔着门，孟冬都能听到许知意气极反笑的声音。
“你这病我看不了，我建议你看看脑子！”
孟冬正打算敲门，又听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许医生，我真的有病，相思病，只有你能治。”
祝盛骁没皮没脸的声音伴随着许知意的一声“滚”在楼道里回荡。
身后护士站的小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许知意的办公室，对这个场景见怪不怪，又低下头忙自己的活。
孟冬：“……”
犹豫了许久，她才敲了敲门。
得到许知意的允许后，她把门推开一条缝，果然看到了祝盛骁十分张扬地跷着腿，坐在许知意的办公室旁。
而许知意黑着脸，手里的圆珠笔都快被她捏出痕迹：“你能不能麻利地离开。”
祝盛骁嬉皮笑脸地：“你今天不是休假，我们一起去玩儿吧？”
许知意踹了一脚祝盛骁的椅子，瞥到门口的孟冬，起身一把将门拉开，手搭在孟冬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说：“没空，我要和她去看电影。”
祝盛骁刚嫌弃地啧了一声，盯着孟冬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满脸惊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几步走到门口，围着孟冬看了看：“你生病了？哪儿难受啊，堰哥知道吗？”
“额……”
孟冬看着满脸关切的祝盛骁，又转头看了眼满脸嫌弃的许知意，“你们认识？”
许知意见祝盛骁像个苍蝇一样为着孟冬转，抬脚踹了踹他的小腿：“什么就你嫂子了，你给我站好。”
祝盛骁立刻站得笔直：“她就是我嫂子啊。”
孟冬揉着太阳穴理了理思路：“知意，他是你负责的病人？”
许知意板着脸点了点头。
孟冬又问祝盛骁：“你看着也不想生病的样子啊。”
祝盛骁深深叹了口气：“嫂子，这是心病，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孟冬：“……”
许知意：“……”
孟冬无力地张了张嘴，抬手拉住许知意：“我们还是走吧。”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许知意刚上车，祝盛骁就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拉开车后排熟练地坐上去。
孟冬坐在副驾驶上，还没消化完刚刚听到的信息，直到车子行驶出去有一段距离，她才转头问坐在后排的祝盛骁。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知意？”
祝盛骁难得收敛了满身的花花肠子，穿着一身十分正常的运动服，在后排坐得笔直：“嗯，喜欢啊。”
许知意冷漠地开口：“我不喜欢酒量差的男人。”
上次在酒吧里，祝盛骁被几瓶啤酒灌得烂醉。
回想起自己的黑历史，祝盛骁十分坦荡地笑着：“没关系，酒量可以练，你还不喜欢什么？”
许知意打着方向盘转弯：“我不喜欢你。”
祝盛骁笑了一下：“没关系，我知道像我这样完美的男人你一时无法接受，这很正常。”
车在时代商城旁停下。
马上双十一，商城里正举行活动，各个店铺门口张灯结彩，除了促销活动外，透明橱窗里还贴着万圣节的装饰。
许知意盯着玻璃上的南瓜贴纸看了会儿，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孟冬：“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孟冬在立冬那一天出生，每年万圣节后不久就是她的生日。
许知意想了想：“往年我都国外，今年给你补一个吧？”
许知意医学院毕业后又去国外修读了两年，只有学校假期时才会回国。
孟冬点了点头，又看向祝盛骁：“你有时间吗，到时候一起来吃顿饭。”
祝盛骁有些受宠若惊：“我可以吗？”
这段时间他被许知意打击得不小，得到孟冬肯定的答复后，又恢复了以前那副自来熟的样子。
“行啊，那我来订酒店吧，绝对让你永生难忘。”
许知意握了握拳：“要不我先让你永生难忘。”
祝盛骁干笑两声：“哈哈，那还是不用了。”
顺着自动扶梯一路到了顶楼的电影院，许知意在自动取票机前扫码取票，随后把一张递给祝盛骁。
“给你的。”
祝盛骁满脸感动：“我也有，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进去让我自己想办法呢。”
孟冬笑着替许知意说话：“你不招惹她的话，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祝盛骁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相处，抓了抓脑袋：“是吗？”
许知意给了祝盛骁电影票，就径直带着孟冬检票进场。
祝盛骁在后面喊了声：“我去买爆米花！”
说着便跑向了侧面的小商店。
她们入场的时机卡得刚刚好，刚坐下，影厅就整个暗下。
趁着电影播放片头的空档，孟冬转头朝影厅的入口处看了看：“不是说买爆米花吗？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许知意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手支着脑袋，淡淡说。
“哦，我给他买的隔壁厅的票。”
孟冬：“……”
60 ☪ 炫耀 ◇
◎他好爱你。◎
因为是动画电影, 影厅里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小朋友来看，不知是因为什么，一个小朋友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接着有人开始骂骂咧咧地说话。
前面一个年轻的妈妈窘迫地站起来, 抱着孩子往外走，离开时，她还不忘对着其他人不停地道歉。
许知意正看得昏昏欲睡, 被后排男人的骂声惊醒, 她不耐烦的起身, 手往椅背上一支：“你这破锣嗓子比小孩儿哭得还难听, 能不能闭嘴？”
男人先是被她的气势唬得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指着许知意的鼻子：“你多管什么闲事, 他妈的管不住自己的孩子生什么生。”
许知意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忍了忍, 还是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指, 往侧面用力一掰：“人家都道歉了，也离开了，我只听到你一直在我耳边乱叫, 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去医院挂我的号, 我给你缝起来。”
男人疼得吱哇乱叫, 坐在他前后的人也都开始指责他, 附和了许知意几句话。
一下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男人一下子堵得说不出话, 一言不发地收回手。
许知意重新坐下, 打了个哈欠, 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直到电影散场，许知意才悠悠转醒，看完片尾的彩蛋后，开口点评道：“还不错。”
孟冬有些无奈：“你都没看几分钟。”
许知意捏了捏肩膀，不以为然：“你喜欢就行。”
电影时长不一样，孟冬和许知意在外面等了会儿，才看到祝盛骁抱着三桶爆米花泪流满面地从隔壁影厅里走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太感人了。”
孟冬给他递了张纸巾：“你擦擦鼻涕，那边的小朋友都在笑你呢。”
祝盛骁把爆米花放到休息区的桌子上，用力擦了擦鼻子，又感叹了一遍：“太感人了。”
许知意倒是有些意外：“你居然看完了，我还以为你会一个影厅一个影厅找我呢。”
祝盛骁把用过的纸收好，扔进垃圾桶后，才说：“你买的票，我当然要看完。”
许知意迟疑片刻，轻咳一声：“票钱记得给我。”
祝盛骁无辜地眨了眨眼：“突然觉得不感人了……”
……
看完电影后三人直接来到商场的餐厅吃饭。
祝盛骁摆弄了一下孟冬的钥匙扣：“嫂子，这东西这么丑，你喜欢这个？”
孟冬在菜单上勾画完想吃的，淡声说：“你堰哥送的。”
“呵。”
祝盛骁捂脸冷笑一声，“我就说，这工艺巧夺天工，一看就出自我们公司。”
孟冬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钥匙扣，手指点了点上面的钥匙：“我还挺喜欢的。”
祝盛骁原本没多想，注意到她的动作，盯着其中一个眼熟的钥匙看了会儿：“这和堰哥家的钥匙好像啊，也是这种六边形的。”
孟冬转了转手里的钥匙。
祝盛骁又说：“细节都一样，上面也刻着ZHOU。”
“……”
祝盛骁反应过来：“或许，这就是他家的钥匙？”
孟冬还没细看过钥匙的细节，听到祝盛骁的话，才转过看了看上面的花纹：“真的刻着ZHOU。”
祝盛骁手撑着脸，感叹了一句：“他好爱你。”
孟冬把钥匙塞到包里：“干嘛，这么突然。”
祝盛骁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背过身比了个耶，连拍了几张照片后，他熟练地点开周堰成的微信：“我要和堰哥炫耀一下。”
祝盛骁：【堰哥，嘿嘿嘿嘿嘿】
祝盛骁：【照片】
周堰成迟迟没有动静，就在祝盛骁以为网卡了的时候，他收到了一笔五十万元的转账。
转账备注是：吃点好的。
祝盛骁：【谢谢爸爸】
吃完饭后，祝盛骁就和暴发户一样拉着孟冬和许知意逛街，从一楼的奢侈品店一路逛到三楼的化妆品店。
直到天黑，他才心满意足地领着大包小包，背着三桶爆米花离开了商城。
许知意吃饭时喝了酒，回去的路上祝盛骁开着车，一路把人送到家门口，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孟冬倒了杯水，忍不住问：“你和祝盛骁怎么认识的？”
许知意摊在沙发上，酒意上头，一时有些恍惚，半晌，她才喃喃道：“孽缘。”
孟冬趴在茶几上，摆弄着桌上的花瓶，听许知意慢吞吞地讲起了她和祝盛骁的事。
许知意很少提感情方面的事，她大学时有个男朋友，或许是情绪落差太大，两个人的感情无疾而终，最后分手了。
仔细想想，她抽烟的习惯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
后来许知意再没交过男朋友，追她的人不少，但被拒绝两次就放弃了。
祝盛骁是唯一一个，被许知意挂到嘴上，还和孟冬提过的男人。
“其实，祝盛骁虽然油了点，人还是不错的。”许知意头靠在沙发背上，断断续续地说，“要是我年轻个十岁，说不定还能接受。”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咚一声，是祝盛骁的微信：【我到家了】
许知意正打算回复，祝盛骁又发了张在家门口的自拍。
许知意把手机一扔：“我收回刚刚的话，我就是年轻二十岁我也不能接受。”
……
第二天一早，孟冬刚睁眼，就看到许知意趴在床头，正出神地看着手机。
发现孟冬醒了，许知意手撑着头，斜靠在抱枕上，把手机屏幕转过去。
前段时间孟冬拍的杂志在今天早上公开了下一期的封面人物，热搜上全是#XX 艳压#的话题。
许知意指了指那个卫生纸小花：“这个人，大学和我们一个学校的，也是服表专业，你还记得吗？”
孟冬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许知意又说：“我想想，就是服设系学姐毕业大秀的时候，不是有个模特为了和男朋友约会放了学姐鸽子，然后你才临时顶上去的。”
“是她？”
孟冬原本以为这位小花那天是故意找茬，没想要还有这层原因。
许知意上下滑了滑热搜，果然看到一条#陈笑 艳压#的热搜，点进去清一色都是七八条评论的营销号，一看都是花钱买的。
她看到其中一条评论，直接被逗笑了，“评论说她艳压其他小花，吊打孟冬，表演力惊人又充满元气。”
孟冬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整理下头发，不以为然：“确定不是黑粉吗，感觉马上就要被其他人的粉丝冲了。”
许知意：“你说得对，好像真是黑粉。”
今天上午除了各种艳压词条，热搜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话题。
许知意升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见孟冬都已经穿戴整齐，有些不解：“你不休息几天吗？”
“嗯，今天上午要去公司签一下续约合同，顺便开个会。”
孟冬手里正拿着两套Dt送来的套装比画，转身问许知意：“那件比较好看？”
许知意看都没看，随便指了一件：“这个吧。”
孟冬对着镜子比了一下，拿着许知意指着的那套衣服去衣帽间换好，又挑了个同色系的包。
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简单吃过早饭后，许知意开车把孟冬送到了公司楼下。
公司九点上班，孟冬来得有些晚，到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她随意拉了张椅子在角落坐下，听几个经纪人轮流阐述完月度的工作安排后，才被陈怡拉着去了裴敬的办公室。
陈怡熟练地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咖啡杯，给孟冬冲了杯咖啡，放到她手边：“合同也不知道裴敬放哪儿了，你先在这等会儿他，我去给下面的人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
说完，也不等孟冬回应，陈怡就急匆匆离开了。
一杯咖啡见底，裴敬才不耐烦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来这么早？”
“我这两天没什么工作。”孟冬说，“但下礼拜就开始忙了，所以想先把合同签了。”
裴敬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续约合同，他粗略地过了一遍内容，才把合同摆在孟冬面前。
他没说话，似乎是想让孟冬自行确认一下合约内容。
公司的合同都是由法务部整理修正完成，她是信得过的。
孟冬拿过放在合同旁的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
裴敬见她签得一气呵成，表情微动，问道：“不细看看？”
“懒得看。”孟冬简略地回答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朝门口偏了下头，“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她快走到门口时，裴敬突然叫住她：“孟冬。”
孟冬转身，静静等他的下文。
裴敬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犹豫：“你和周堰成的事，我也多少听说了一点。既然决定离婚了，为什么还要纠缠在一起？”
孟冬低头想了想，这件事说来话长，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便问：“我是不是给公司添麻烦了？”
这段时间她确实因为周堰成的关系，经常在热搜上袋着，公司处理这些新闻耗费了不少资源。
“没有。”裴敬的表情有些难看，尽管两个人在对话，他却始终没有看向孟冬，“你没有给公司添麻烦……”
后半句他说得很轻，孟冬没有听清，朝裴敬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你说什么？”
裴敬的手握在一起，半晌又慢慢松开：“我只是不明白，你一直想离婚，现在好不容易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我离婚，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那样的婚姻生活，让我很压抑。”孟冬拢了下耳边的头发，“至于为什么又和周堰成在一起……大概要怪我太迟钝？”
裴敬叹了口气：“知道了……”
孟冬歪了下头：“你说什么？”
裴敬曾在脑内反复预想过这样的场景。
从最开始在京大毕业大秀上的惊鸿一瞥，到合作双人杂志，再到得知她已婚的消息。
原本一直被压抑的情愫在她离婚后得以释放，又在这一刻被打回原形。
他苦笑了一下：“没什么。”
孟冬从没见过裴敬这样的表情。
在她的记忆里，裴敬是带她入行的前辈，是她的上司，是她的老师。
她尊敬他，也打心底觉得他厉害，他能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带领着公司成长，认真对待手下每一位签约的模特，对她们负责，这非常了不起。
孟冬淡声道：“谢谢你。”
裴敬：“指什么？”
“一直以来，很多事都要谢谢你。”她笑眼弯弯，“毕竟裴敬很可靠。”
“……”
裴敬挑了下眉，“我似乎该高兴？”
孟冬：“那不然呢。”
裴敬面露无奈，耸了下肩：“行，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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