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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 生日 ◇

    ◎指更喜欢你这件事。◎

    自那天后, 孟冬很久没去公司。

    她跟着摄影师拍外景,为了等傍晚出现红色的云霞,在山上住了整整六天, 就这样一直到了11月7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 孟冬总觉得今年的立冬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孟冬在立冬这天出生,所以起名为冬。

    她有时候想,自己少年时过得那么艰难, 或许是因为冬季难熬。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孟冬挑了一件长款大衣, 在衣帽间里反复换了好几身搭配, 才把衣服确定下来。

    到吃饭的包间后, 孟冬打开空调,又仔细摆好了每一副碗筷。

    她很少过生日, 孟家的人不太在意她, 再后来她自己也不在意了。于她而言, 生日也不过就是寻常的一天。

    可现在她却莫名多了点期待。

    孟冬独自等在包间, 期间服务员来了好几趟,送了几束花进来,还在墙上挂了祝福生日快乐的横幅。

    每个服务员离开时都会说一句:“生日快乐。”

    孟冬笑了笑, 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 点开正在不断弹出消息的“维密闲聊摸鱼组”。

    陈怡:【什么情况?】

    陈怡:【很着急吗?我都快到饭店门口了】

    小张:【我也是临出门前才知道的, 听说唐娜私联粉丝还索要巨额财物, 她的几个大粉都出来锤, 这一会儿已经三个品牌方解约了】

    陈怡:【头儿怎么说?】

    小张:【组织全部门开会,公关部门已经在联系爆料粉丝了, 听说有录音文件没有爆, 好几个对家都在联系想高价买走】

    陈怡:【知道了, 我现在掉头回公司】

    楠楠:【啊?那孟冬姐生日怎么办,还去吗】

    孟冬还没看完全部的聊天记录,陈怡的电话就已经打进来。

    她解通:“喂?”

    陈怡干巴巴地开口:“那个,孟冬,唐娜出了点事,我得回去开会处理一下。”

    唐娜是去年签进公司的艺人,刚进公司就分到了陈怡手里,陈怡夸过她有天赋,公司也给了她不少资源。

    孟冬心里没什么波澜,好像也没那么期待了,十分平淡地应了声:“没事,你去吧。”

    陈怡又解释了几句,但因为还在开车不方便多说,只能匆匆挂掉电话。

    孟冬看着缓慢暗下的手机屏幕,还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他们想给自己惊喜,所以故意这样说,但下一秒,微博就弹出了有关唐娜的新闻。

    她放下手机,缓慢趴在座子上,看着屋里十分喜气的装饰,又打起精神,让服务员准备上菜。

    服务员确定了好几次,才离开包厢,告诉厨房可以出菜了。

    十分钟后,菜刚上全,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许知意骂骂咧咧地掐着祝盛骁的耳朵,把他从外面拎进房间。

    祝盛骁怀里抱着一个被压扁的蛋糕盒,他整个脸皱在一起,不停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就是没站稳。”

    把蛋糕放在座子上,他被许知意一把推到椅子上,狠狠瞪了一眼:“我做了一上午!你知道有多难吗?你的屁股可真是会挑地方坐。”

    祝盛骁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盒,看着里面已经不成样子的蛋糕,突然露出遗憾的表情:“居然是你亲手做的,放心,我今天就算撑死也会把它都吃完的。”

    许知意又瞪了她一眼,才在孟冬身边坐下,她黑着脸,气不顺地深呼吸几次,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到孟冬面前:“上午做蛋糕,所以来晚了,你没不高兴吧。”

    孟冬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我们不是约的晚上吗?”

    许知意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突然收到你经纪人的短信,说公司有事,你公司的人都不能来了,我就带着他过来了。”

    说完,她又白了一眼祝盛骁。

    祝盛骁原本正拿着两根筷子企图把压扁的蛋糕扶起来,接到许知意的眼神,他立马笑了一下:“放心吧,堰哥和小决一会儿就到,不会让你一个人过生日的。”

    孟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已经提前上好的菜,伸手摸了一下温度:“那菜是不是上早了?”

    祝盛骁:“没事,应该也快到了。”

    话应刚落,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周决牵着他的女朋友苏雨出现在门口。

    又过了半分钟,周堰成才停好车,从楼下上来。

    原本冷清的房间因为人多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孟冬心里那股无从安放的寂寞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伸手拉开身边的椅子,周堰成却没着急坐下,先把手里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见孟冬的视线追着盒子落到柜子上,周堰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蛋糕。”

    孟冬缩了下脖子,躲开周堰成的手,喃喃道:“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发型……”

    周堰成重新摆了下椅子的位置,离孟冬近了些,才坐下:“嗯,那我帮你整理一下。”

    他抬手在孟冬耳边拢了拢,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孟冬的耳尖,立刻被孟冬视线警告地看过去。

    周堰成一副坦然的模样,弯着眼角笑了笑,甚至有些无辜:“怎么了?”

    孟冬张了张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只能轻哼了一声:“没怎么。”

    饭吃到一半,周决才想起来,从包里掏了半天,取出一个盒子先交给孟冬,又把一摞信封样式的红色贺卡发给在座的几人。

    祝盛骁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信封:“呦,孟冬生日我们还有礼物?”

    周决双手环胸,语气隐隐得意:“这是请柬。”

    “哦,请柬。”祝盛骁重复了一遍,突然一惊一乍地提高声音,“你要结婚了?”

    周决牵起苏雨的手摆在桌子上:“嗯,这个月19号,宜嫁娶,是个好日子。”

    孟冬茫然地看着请柬里的内容:“19号?那不就是下下周吗?”

    “你也太急了吧。”祝盛骁看向苏雨,又指了下孟冬,“小雨,结婚这件事要三思而后行,你看看,这不就是反面例子。”

    孟冬:“……”

    苏雨腼腆地笑了笑:“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家长,在筹备婚事了,但周决说一定要做出点成绩,这不是他参与的综艺反响不错,然后就定下婚礼的日子了。”

    周决头一昂:“我可真是个天才,第一次做综艺就大获全胜。”

    坐在桌子对面的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聊起结婚的事,许知意凑到孟冬耳边,小声说:“周决是周堰成的弟弟吧,怎么反而和祝盛骁有点像?”

    周决和祝盛骁都是十分吵闹的那一类,一旦说到感兴趣的话题,嘴就停不下来,几乎不给旁人插嘴的机会。

    孟冬看了眼身旁慢条斯理冲洗茶具的周堰成,耸了下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身上有对方的影子也很正常。”

    周决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不成熟,但对苏雨十分照顾,就连闲聊时也会给苏雨倒水夹菜。

    反观祝盛骁,手里捧着一盘乱糟糟的蛋糕,说话颠三倒四,看起来轻佻,实际上也确实没个正型。

    许知意白眼一翻:“我上辈子造什么孽了……”

    吃完饭,服务员清理完桌面,周堰成把一直放在柜子上的黑色蛋糕盒摆到桌子上。

    蛋糕款式十分简约,巧克力淋面上有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黑色长颈天鹅。

    周决毫不客气地切了一大块蛋糕给苏雨,把盘子端到自己女朋友面前,才想起来抬头看一眼今天的寿星:“孟……嫂子,我给你也切一块?”

    蛋糕是巧克力做的,孟冬想到自己最近的行程,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吃吧。”

    似是看出孟冬所想,周堰成切了一小块到盘子里,放到她面前:“尝一尝,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跑步。”

    孟冬纠结片刻,还是接过蛋糕叉,把那一小块全部吃完。

    都说甜品能让心情变好。

    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蛋糕真的有这个效果,她的心情确确实实地变得很好。

    孟冬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接过周堰成递来解腻的茶,轻轻抿了一下:“周先生,现在我大了一岁,好像更靠近了你一些,好像比昨天,要更喜欢你一点。”

    周堰成笑了下:“嗯,你今天穿的毛衣很好看,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比昨天更漂亮了。”

    孟冬只觉得耳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还没和你说生日快乐,还有,我也是。”

    周堰成抬抬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垂,离开时,声音轻轻落在孟冬耳边。

    “指更喜欢你这件事。”

    ……

    过完生日,孟冬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

    因为唐娜的事,陈怡连轴转了三天,正好赶上京北气温突降,就这样病倒了。

    孟冬在连拍了四组服装海报后,终于得了空,去陈怡家看望她。

    陈怡家不大,家具和各类物品满满当当地挤在六十平米的房间内,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温馨。

    在门口换了鞋,孟冬叫住了打算去厨房倒水的陈怡:“你别忙了,我不渴。”

    陈怡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早就没事了,你可别拿对待病人的那套对我。”

    孟冬没办法,只能先在沙发上坐下。

    不一会儿,陈怡端出来两杯咖啡,她窝在懒人沙发上,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iPad:“花漾和唐娜解约这事儿你知道吧。”

    孟冬点了下头:“知道。”

    陈怡吸了吸鼻子:“花漾为了减少损失,趁着解约的热搜搞了个代言人票选,他们内部的意思是,想让你当下个代言人,所以一直在买这方面的营销。”

    花漾是一个面对年轻女性的化妆品牌,十分舍得在营销方面花钱,除了各系列的代言人外,不少带货主播都和该品牌有合作,上市不到四年,就已经成了国名度非常高的品牌。

    孟冬之前的合作基本上都是珠宝首饰或者奢侈品成衣,虽然也有化妆品牌找她,但都被公司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

    陈怡既然和她提了,说明公司对花漾开出的条件心动了。

    她对公司的工作安排一向没什么意见,便说:“嗯,你的意思呢?”

    陈怡骂骂咧咧地开口:“我当然希望你能拿下,自从你和四小花上了杂志封面,现在好多人拿你和她们比较,其中有个叫陈笑的,就是站你前面的那个,买通告时每次都要踩你一脚,烦都烦死了。”

    “陈笑啊……”孟冬喃喃,“你们签我不是因为那次的毕业大秀吗,我就是代替她出场的。”

    陈怡反应过来:“难怪,她自己不把握机会,现在见你事业风生水起,肯定嫉妒死了。”

    孟冬也说不准陈笑为什么针对她,淡然开口:“随她吧,都是些无所谓的事。”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早晚找个机会狠狠踩她一脚。”

    说完,陈怡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两个纸袋,递给孟冬,“对了,生日礼物,一直没机会给你。”

    孟冬看着纸袋里大大小小的盒子:“这么多?”

    陈怡:“都是同事的心意,你别嫌便宜。”

    孟冬:“不会的。”

    陈怡又指着另外一个单独包装的:“对了,这个是头儿送的。”

    孟冬撕开包装,里面是一本书《极简全蔬:轻断食降体脂》。

    怪有裴敬的风格的。

    陈怡看着厚厚一本减肥食谱,顿感头疼:“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应该督促你健身了?”

    孟冬眨了眨眼睛,想到些什么,从袋子里又取出一本书《好好吃饭》。

    这是生日那天,离开饭店时,周堰成塞到她背包里的。

    孟冬:“……”

    商量好的?

    陈怡为难地抓了下头发:“不是,这让我很难做啊。”

    62  ☪ 熟悉 ◇

    ◎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第二天一早, 陈怡给孟冬发了花漾票选代言人结果,孟冬几乎是一骑绝尘,以百分之四十的投票率成为第一名。

    花漾的官博在投票结束后, 立刻发微博表示正在接触孟冬。

    陈怡连发了四张截图给孟冬, 看起来心情颇好:【稳了】

    孟冬:【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有变数呢】

    陈怡:【不至于,搞了投票再临时换人, 太伤人气了】

    孟冬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结束了上午的工作, 孟冬前往周决和苏雨的婚礼场地, 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 现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搭建拱门的玫瑰花还没到。

    孟冬刚拐进新娘的休息室,就从闲聊的话里听到了周堰成的名字。

    “听说新郎的哥哥是周堰成。”

    “是Once那个老板?”

    “对, 就他, 可惜了, 英年早婚。”

    “我听说他不是离了吗?”

    “我早知道会离,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娶个模特,我听说这个圈子乱得很。”

    孟冬靠在走廊边,打算等里面闲聊的人离开再进去, 不然也是徒增尴尬, 谁知道屋内闲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们谁啊, 就在这里乱说!明明是周堰成自己不知道珍惜, 我就搞不懂了, 孟冬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普通的男人!”

    京北的名流圈就那么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世家小姐, 孟冬很快从有些耳熟的声音里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微微偏过头, 透过微敞的门, 果然看到了白渺气愤的身影。

    白渺指着蹲在地上打气球的两个女生:“区区婚庆公司的员工!凭什么在背地里嚼雇主的舌根,信不信我让你们滚蛋!”

    刚才闲聊得二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她是谁啊?”

    另一个人小声回答:“好像是新娘的伴娘。”

    白渺冷哼一声:“和孟冬道歉!”

    “她又不在这里。”女生为难地笑了笑,“我们以后不说就是了!”

    白渺刷地拿起手机,按亮自己的手机屏幕,亮出自己的屏保壁纸:“道歉!”

    一个女生声音不免得提高:“你没事吧,让我和照片道歉?”

    另一个人拉了拉她的袖子:“算了,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们走吧,别惹麻烦了。”

    等那两个婚庆公司的员工离开,孟冬才轻轻推开门。

    白渺正低头整理地上没打完的气球,以为是刚刚的两个人又回来了,趾高气扬地回过头:“你们有完没完!”

    话音刚落,她看清楚门口的人,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孟冬几步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整理地上的打气筒和气球:“我帮你吧。”

    白渺突然后退了一步:“你有没有礼貌,我,我让你帮忙了吗!”

    孟冬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明明刚刚还帮自己说话。

    “可你刚刚不是还替我说话吗?”这么想着,她直接问出口。

    白渺脸上表情变换:“我那是觉得你没眼光!”

    说完,她咬着指甲盖,愤愤不平地嘟囔:“可恶,你怎么喜欢这么普通的男人……”

    孟冬:“我听到了哦。”

    白渺瞬间向外弹出去一步,手忙脚乱地拿起桌子上的纸袋:“我,我去试衣服了。”

    见白渺躲进试衣间,孟冬站在门边,因为好奇,忍不住问:“你是白渺吧,我小时候参加过你的生日会。”

    白家主做服装生意,在京北有些名气。

    早年孟章想利用白渺搭线,通过白家的工厂生产酒店的床品三件套,虽然合作没了下文,但孟冬也算认识了白渺。

    试衣间内的白渺涨红了脸:“我不记得了!”

    孟冬对那个生日会印象不深,只记得小孩子很多,有人来和她搭话,也被她下意识无视了。

    她小时候内心有些封闭,不太好相处。

    “好吧。”

    孟冬不再纠结这件事,视线落在那些没打完的气球上,坐在一旁用打气筒打气球。

    ……

    试好衣服后,白渺从试衣间里冒出个小脑袋,看着孟冬磕磕巴巴地问:“咳,你帮我看看,这个衣服好看吗?”

    孟冬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一笑:“你得先出来我才能看到。”

    白渺不情不愿地从试衣间里出来,抚平裙摆的褶皱,眼含期待地看着孟冬。

    孟冬:“很好看,很适合你。”

    白渺的脸唰一下红了:“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默默打了几分钟气球,苏雨怀抱着外套从外面进来:“咦,怎么是你们俩在这儿?”

    “顺手帮帮忙。”孟冬笑盈盈地问,“怎么样,新娘妆定下了吗?”

    “定下了。”

    苏雨想到了什么,把白渺推到自己身前,十分热心地介绍道,“对了,她是我朋友,叫白渺,你别看她现在这么扭捏,她其实是你的粉丝。”

    白渺摆了摆手:“不是。”

    苏雨直接无视了挣扎着的白渺,继续说:“说起来,她小时候和你搭过话,还被拒绝了呢,然后回家哭了一下午,怎都哄不好。”

    白渺:“才没有呢!”

    孟冬对白渺的印象不深,只停留在知道她是谁的层面上,因此听到粉丝两个字时还有些意外。

    苏雨对白渺口不对心的状态了然于心:“她还是你和裴敬的CP粉呢,一直和我说周总如何如何配不上你,搞得我在公司看到周总都有些发憷。”

    白渺双手环胸,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实话,周堰成除了那张脸能看,还有什么魅力吗?”

    孟冬没忍住笑了一下:“长得帅还不够啊?”

    白渺又哼了一声。

    ……

    三天后,婚礼现场。

    周家声名赫奕,苏家也算得上高门大户,周决和苏雨的婚礼现场名流云集。

    孟冬一直陪着苏雨在房间里等流程。

    等苏雨的父母过来叙话,她才离开新娘的休息室,朝会场的前面走去。

    刚穿过走廊,孟冬就刚看到白渺躲在角落,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

    白渺专心致志地偷窥着不远处的嘉宾席,咬牙切齿地看着周堰成:“让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观察了几秒钟,她得出一个结论:“呵呵,不过如此,普普通通。”

    除了婚庆公司的员工外,还有不少苏雨的大学同学在后台走动,手里拿着送给苏雨的私人礼物,转身时没来得及看路,不小心和白渺撞在了一起。

    苏雨的同学忙着去送礼物,看了白渺一眼,见她无恙,便匆匆朝着新娘休息室走去。

    白渺从小娇生惯养,还没被人这么敷衍地对待过,当即叫住那人:“喂,你还没给我道歉呢。”

    苏雨的同学突然被叫住,不解地回头,对上白渺那张剑拔弩张的脸,也没给她好脸色:“对不起,行了吧。”

    白渺:“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苏雨的同学也不知道她是谁,想着不能在这儿添麻烦,又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同学提着礼盒,嘟嘟囔囔地继续走:“有病,现在的人都这么不讲理吗……”

    白渺听后火冒三丈,因为从小家教严不会怎么骂脏话,憋不出来词,气得直跺脚。

    见白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孟冬才回过神,上前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好了,今天在场的人,不是苏家的客人就是周家的客人,别气了,不值得。”

    白渺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我没生气,我很大度。”

    话虽如此,白渺的眉毛依旧紧紧地拧在一起。

    喝完水,她又转身,指着刚才周堰成坐着的位置:“还有!我觉得他不行,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生人大事!鲜花怎么能插在牛粪上!”

    孟冬哭笑不得:“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考虑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冬一愣,循声看去。

    白渺嘴比脑子快,大声回复:“考虑她的人生大事!”

    周堰成站在不远处,他的父亲周广晟紧跟在他身边,目光柔和地落到孟冬身上。

    周广晟的目光在自己儿子和儿媳身上游走一番,随后朗声一笑:“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63  ☪ 长辈 ◇

    ◎我们周家没那么多规矩◎

    孟冬有些拘谨地坐在周广晟面前, 低着头,手指搅动着裙子的布料。

    周广晟原本要去和苏雨说几句话,半路见了孟冬, 便把她叫到了侧面的茶室。

    他泡了杯茶, 摆到孟冬面前:“你别紧张,喝口茶。”

    孟冬连忙点头:“谢谢叔叔。”

    “嗯?”

    周广晟听到孟冬的称呼,眯着眼笑了笑, “你这么叫我, 还有些不习惯。”

    孟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着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周广晟的目光落到窗外, 看着远处的飞鸟,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孟冬时的样子。

    那时的孟冬还小,还在上大学, 也是十分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对孟家那份婚约倒是不太在意, 年轻人嘛, 感情就该让他们自己决定。

    可周堰成偏偏喜欢她,喜欢便让他娶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周广晟叹了口气, 他以前为了周家的生意常年不在家, 反倒是尚且年幼的周堰成, 又照顾妈妈, 又照顾弟弟, 把整个家搭理得井井有条。

    周广晟突然道:“孟冬,叔叔不清楚你的想法, 但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你和堰成是真心喜欢彼此, 珍惜彼此, 那么什么都不是难事,周家不仅是他的后盾,也可以作为你的后盾。”

    孟冬一愣,呆呆地放下茶杯:“您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年纪大了,难得遇上这样的好日子,一时有些感慨,你就听我唠叨唠叨吧。”周广晟继续说,“你别看堰成现在这样,其实他从小心事重,又从不和别人说,但你不用怀疑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你对他很重要,甚至连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了都要吃上三分醋。”

    室内静静弥漫着茶香,周广晟不像生意人,声音沉稳又带这些书卷气,寥寥几句就让孟冬放松下来。

    她点头应下:“嗯。”

    “我们周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若是不想结婚也没关系,不想生孩子也没关系,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我们老一辈也能安心。”周广晟笑着说,“人啊,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喜欢就喜欢了,什么值不值啊,对不对啊,得到了什么啊,真的那么重要吗?”

    孟冬视线瞥到一点闪光,她垂下头,看着戴在脖子上的戒指。

    她不知道周堰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给她这枚戒指,但她偶尔也想去回应这份感情。

    “嗯,我知道了。”

    周广晟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笑。

    ……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交换戒指,交换对彼此的誓言,然后在祝福声中拥吻。

    孟冬没经历过这些,但看着台上满脸幸福的苏雨,她心里竟然也蔓延出一点微妙的羡慕。

    仪式举行到最后,苏雨站在台上,背朝着众人,高高举起手里的捧花:“我要扔喽!”

    许多人簇拥到台前,去争抢新娘手里带着祝福的捧花。

    孟冬对这种人多的活动没什么兴趣,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直到捧花落在祝盛骁手中。

    眉毛无法抑制地跳了跳,孟冬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拿到捧花的下一秒,祝盛骁转身举起捧花,对着独自坐在酒席上喝酒的许知意大声示爱。

    “许医生!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借着婚礼的浪漫氛围,许多人开始起哄。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越来越多的人包围住二人,簇拥着把祝盛骁推到了许知意面前。

    许知意面无表情地起身,干脆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气氛一下尴尬下来,祝盛骁倒是不太在意,一口气干了半瓶香槟:“我酒量真的变好了,给个机会呗。”

    许知意挑了下眉:“这样,你喝瓶白的,我就再考虑一下。”

    祝盛骁喜上心头,抱着没什么度数的香槟瓶子猛亲一口,围观群众欢呼几声,过了一会儿就散开了。

    等人群散开后,祝盛骁眼角眉梢的喜悦快速褪去,他抓了抓脸颊:“谢谢你啊,还特意给我解围。”

    别说一整瓶白的了,他喝两杯就得倒。

    许知意撑着脸颊看他搂着瓶子傻乐,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松动不少:“没给你解围,我说真的。”

    祝盛骁张了张嘴,刚才还颓废的眼神立刻亮起,嘴角翘了没一会儿,半晌又耷拉下去:“一瓶白的啊?”

    许知意点了下头:“一整瓶。”

    ……

    婚礼结束后,孟冬和周堰成一起留在现场送宾客。

    统计完礼单后已经晚上九点。

    周堰成坐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独自对着亮着的屏幕核对邀请名单和今天的出席名单。

    确认完回礼名单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孟冬把苏雨送上婚车后返回宴会厅,一眼看到周堰成满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带,注意到她后,那双深沉的眼看过来,随后微微一笑。

    “辛苦了。”周堰成说。

    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颜色不显眼的彩带,大概是放礼花的时候沾上的。

    孟冬走到周堰成身后,指头轻轻拨动着他的头发,把那几片彩带从他的头发上摘下来。

    今天实在太忙了,时间快得像沙漏流逝一样,一眨眼就空了。

    孟冬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和周堰成说话,摘完彩带,她顺势弯腰,手臂搭在周堰成的肩膀上,轻轻搂住他:“你也辛苦了。”

    周堰成牵住她的手习惯性地摩挲,指腹擦过一处不明显的凉意,他低头去看,发现孟冬葱白细长的指头上带着一圈银色。

    他心头微动,忍不住垂下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孟冬觉得痒,想把抽开手坐到一旁和周堰成说说自己的想法,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向前倒去,一个转身,她稳稳地坐在了周堰成腿上。

    宴会厅的空调开得很足,但因为空间太大,这会儿寂静无声,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发抖。

    周堰成缓缓搂住她,下巴抵在孟冬的肩膀上,冰凉的嘴唇贴着她的脖颈一路游走,很快落在了她的耳垂。

    沙哑的声音随着热气落到孟冬耳边,引出了一片热意。

    他一手固定着孟冬,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种手搭在她的腿上缓慢地下移。

    孟冬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依靠本能去做出回应。

    她偏过头,脑袋枕在周堰成的胸前,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半晌才想起来抬手推了推他。

    周堰成不依不饶地凑过去,吻便落在她的眼睫、脸侧、鼻尖,最后得偿所愿,落在她的嘴唇上。

    这个吻十分温柔,像落叶被风吹到湖面上,除了荡开的细微涟漪外,再找不到其他痕迹。

    呼吸声慢慢变得强烈,孟冬大脑有些缺氧,整个人也软下去,声音从唇齿的缝隙里溢出,几乎微不可闻。

    她的耳根烫得惊人,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迎合。

    身子软得像是被人抽了骨头,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周堰成的手托上了她的后背。

    裙摆被轻轻撩起,炙热的掌心贴在孟冬暴露在空气的皮肤上,他所划过的地方都带起了一片燥热,身体里的冲动翻滚叫嚣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忘记一切。

    孟冬不安分地动了动,随即就被人限制住动作,压在唇上的力道微松,又辗转到其他地方。

    她大口喘着气,心里被搅动得一团乱,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周堰成揉了揉她发红的耳朵,手从她的裙边移开,仔细地替她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衣服。

    孟冬只觉得头晕目眩,暖光色的灯光暧昧,在她泛着泪光的眼中散开,她收拢手臂,勾着周堰成的脖子直起身子,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堰成轻轻刮了下孟冬的鼻子:“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孟冬眨了眨眼睛,眼中为数不多的生理泪水也随着她眨眼的频率快速消失,只剩下迷茫的情绪。

    周堰成神色自若地偏头,又亲了亲她的脸颊:“还想继续吗?”

    孟冬回神,猛地咳嗽几声,手忙脚乱起身,从周堰成身上离开:“不,不用了。”

    一路走到停车场,孟冬走出去一大截,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周堰成今天开了哪辆车。

    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她转身走到周堰成身边,又退了一步,变成跟在他身后的模样。

    周堰成背影晃动一下,看起来像是笑了一声,孟冬没听到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笑什么?”

    “觉得你好可爱。”

    他声音轻飘飘的,莫名又令孟冬躁动起来,她走路的步子都重了不少,像发泄似的踩着地面上。

    “你怎么也变得油嘴滑舌的。”孟冬故意板着脸,“你不要和祝盛骁学。”

    “我只是阐述事实。”

    周堰成顿了下:“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你喜欢听什么,我去学一下。”

    孟冬总觉得周堰成在刻意逗她,她几步追到和他并肩的地方,果然看到周堰成笑意正浓的眼。

    她眼珠一转,故意道:“我最近喜欢听相声,要不你去学个贯口给我听吧。”

    周堰成沉几秒:“嗯……”

    孟冬隐约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周堰成又缓缓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去学。”

    64  ☪ 拍卖 ◇

    ◎帮我和周堰成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家了。◎

    转眼间十一月末, 天气愈发的冷,风大得像是能把人从地面上吹起来。

    一连拍了几天外景,孟冬抱着热饮躲在房车里, 翻看摄影师发来的精修图。

    手机铃声响了几下, 来电显示上跃出一个十分新鲜的名字。

    祝盛骁很少给她打电话,孟冬隐隐觉得有急事,接通电话:“喂?”

    “我打不通许知意的电话。”祝盛骁的声音有些郁闷, “虽然经常打不通, 但平时总会接一个, 这两天完全不接,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冬这几天忙着工作也很少联系许知意:“稍等一下, 我给她打个电话。”

    “麻烦你了。”

    挂掉祝盛骁的电话,孟冬拨通许知意的号码, 嘟嘟几声后, 电话接通了, 但许知意却迟迟不出声。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索性先开口:“你怎么了?”

    许知意的声音很闷,听起来格外颓废,还带着一丝醉意:“没怎么。”

    孟冬下了房车, 和陈怡远远比了个手势, 举着电话走到马路边:“你现在在哪儿?”

    许知意:“家。”

    孟冬挂掉电话, 随手拦了辆计程车, 报了奶奶家的地址。

    许知意平时住在医院的员工宿舍, 奶奶在医院修养,家里没人, 她也很少回去。

    孟冬的心跳得七上八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她只能催促司机开得再快一些。

    计程车一路驶向京北的老城区,在一处胡同口停下。

    老城区都是八十年代盖的老房子,青砖红瓦,抬头就能看到一道又一道,交织在一起的电线。

    孟冬大学毕业后,已经好几久没回来过,可这里的一切依旧像她记忆中一样,时间好像停在了许多年前,她和许知意放学后结伴回家,许知意的奶奶站在门口等她们一起吃晚饭。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从快走逐渐变成跑步的姿势,穿过两条小巷,终于看到了坐在院门口发呆的许知意。

    许知意是有事会憋在心里的那种人,她发泄似的抽着烟,脚旁还滚着几个啤酒瓶,在一片烟雾缭绕间,孟冬看到她擦了擦眼角。

    孟冬是跑着来的,她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拢着大衣,在许知意身旁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许知意深深吸了口手里的烟,火星明明灭灭,最后被她按在脚下的水泥台阶上:“孟冬,奶奶病情反复,可能熬不过今年了。”

    她声音有些变形,简短的一句话,像惊雷一样横在二人之间。

    孟冬一时哑然,砰砰砰的心跳声丝毫未减,转而夹杂着悲伤和难过,跳得更加汹涌。

    许知意勾了勾手指,指尖还缠留着香烟的味道:“算了,人之常情。”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许知意的奶奶是很好的人,会做孟冬爱吃的菜,会帮孟冬缝校服。

    奶奶总是说,小姑娘不能穿破了洞的衣服去上学,缝好开线的地方后,奶奶还会给在上面绣一朵花。

    孟冬鼻尖一酸,拉着许知意的手,闷声问:“医生不是说情况有好转吗?”

    许知意:“奶奶年纪大了……”

    看着孟冬几乎哽咽的模样,许知意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可千万别哭,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还上不上班了。”

    孟冬摇头:“不上了,我们去看奶奶吧。”

    许知意内心阴霾稍减,嘴角勾起苦笑:“奶奶在医院,有医生照顾,你帮不上忙。”

    “那我去看看嘛。”孟冬低声说,“我就看看。”

    “你工作结束再看,不急。”

    许知意声线清冷,不知是在安慰孟冬,还是在安慰自己,她重复了一声,“不急。”

    ……

    从奶奶家回来后,孟冬一直处在情绪低落的状态,除了工作外,休息时不是低着头想事情,就是看着某一处发呆。

    陈怡以为她是工作太累,整理了一下十二月的行程:“要不要帮你推几个工作?你的行程确实安排得太满了。”

    十二月除了常规工作外,还有两个社交酒会和一个慈善拍卖会。

    孟冬盯着手里的水杯,从冒热气时她就一直看着,直到热水变凉依旧捧着水杯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陈怡伸手在孟冬面前晃了晃:“孟冬……孟冬?”

    孟冬突然回神,昂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陈怡面色凝重:“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孟冬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没事的,工作照常就行。”

    “行吧。”陈怡叉腰站着,关闭手机里的行程表,“对了,突然想起个事儿,花漾那个代言,我没签下来。”

    孟冬心不在焉应了声。

    陈怡皱着眉,语气愤愤:“本来都快签合同了,不知道他们内部怎么想的,临时反悔了。”

    孟冬问:“换成谁了?”

    陈怡摊开手:“不知道。”

    孟冬对花漾这个化妆品的代言本就没什么兴趣,工作太多确实分身乏术。

    她放下已经变凉的水杯,想了想,问陈怡,“接下来的工作有哪些可以协调一下?能提前的最好都提前。”

    陈怡不解:“可以倒是可以,你不累吗?”

    孟冬:“没关系,我想空出几天时间去医院看奶奶。”

    陈怡没再多问,点了下头:“知道了,我去联系看看。”

    ……

    除了固定时间的酒会和慈善拍卖外,一些拍摄工作协调完时间,都集中到了十二月的前半个月。

    孟冬坐在保姆车里,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高级会所叹了口气。

    陈怡把提前准备好的名片夹放进孟冬的手包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这次拍卖会许多业内大牛都会到场,你得多在这种场合露脸才行。”

    孟冬神情不属,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才接过陈怡递来的手包。

    会所外一路铺设有红毯,孟冬整理了一下裙摆,脱下外面套着的羽绒服,迎着寒风踏上红毯。

    陈怡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不忘嘱咐:“毕竟是慈善活动,你适当买几样感兴趣的,也别太夸张,有个意思就行。”

    孟冬在侍者的接应下落座,她的座位在前排左侧的区域,陈怡的座位在后面,两个人进入会所后就被迫分开。

    她低头翻看了一下今天的拍品册,身后一阵骚动,各种附和赔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转头,孟冬就看到周堰成施施然落座,他身侧坐在周决和苏雨,看样子是代表周家出席这次慈善拍卖会。

    拍卖会的座位主次有序,分为了三个区域,左边以艺人为主,右边是个人慈善家,中间则是各行各业的顶尖富绅。

    孟冬和周堰成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她工作忙得昼夜颠倒,基本上回一句微信都是奢侈,此刻对上目光,这段时间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涌向心头。

    她鼻尖一酸,连带着眼眶都红了不少。

    周堰成也注意到她,隔着数排座位,他轻轻张嘴,缓慢地做了个口型。

    ——“怎么了?”

    孟冬连忙摇摇头,欲盖弥彰地挤出一个笑容,不敢继续看他,把目光放到了台上。

    拍卖会还没开始,台上拉着红色的绒布。

    片刻后,全场灯光暗下,台上亮起聚光灯,礼仪小姐端着拍品缓慢入场。

    孟冬端起圆桌上的气泡酒猛灌了一杯,才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她闷闷不乐地听着耳边叫价的声音,总觉得大脑快要被冲动支配。

    半个小时后,礼仪小姐端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上台。

    红色的檀木盒子里装着一块雕刻精致的玉石,玉的质地温润,透过舞台的光,能看到玉石上的隐隐约约的红色纹理,细看就像一条条灵动的鱼,像是要破开玉面一跃而起。

    玉雕出自名家之手,年代久远,颇有收藏价值,加上慈善活动的噱头,不断有叫价的声音响起,价钱一路飙升到七位数。

    就在主持人要落锤定音前,孟冬推开原桌上几个空了个的酒杯,找到自己的号码牌,高高举起。

    “五百万。”

    主持人愣了一下,才重复了一次孟冬开出的价格:“五百万一次!”

    “五百五十万。”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有位玉石藏家一板一眼地和孟冬叫起了价。

    孟冬也不厌其烦地举起牌子,随着价钱越来越高,心里的消费冲动也愈演愈烈。

    陈怡的电话随着她喊出的价钱愈发频繁地打来,她瞥了眼手机,选着性地无视了。

    刚刚喝下去的酒精已经有些上头,孟冬脸颊微红,深吸一口气,再一次举起手里的号码牌。

    “八百万。”

    现场经过短暂的寂静,在主持人落锤后,瞬间沸腾。

    在场媒体的镜头几乎齐刷刷对准了孟冬。

    孟冬打了个哈欠,在各种情绪交织的目光中,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中的汽车上。

    窗外亮起的路灯在她眼前变成无数个分裂的影子,随后交叠,又分裂。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身下一片柔软,似乎还靠着什么,她伸手捏了捏,十分惬意地把脸埋上去。

    周堰成看着枕在自己胸口的孟冬,轻叹一口气,把她差点吃进嘴里的头发勾起,撩到耳后:“醒了吗?”

    孟冬头晕眼花,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却听得不真切,她难受的摇摇头,手胡乱地动了动,随着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被她推到了地上。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一块造型奇特的玉石,此刻落在了车后排的空隙里,在暗处反射着莹润的光。

    “唔,这东西好眼熟。”她伸长了手把玉石捞起来放到座位上,整个人头朝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发呆。

    突然有人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扶起来,那人捧着她的脸颊,声音无奈:“还醉着?”

    孟冬只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摇摇晃晃,伸手摸了摸,突然笑起来:“你长得和周堰成还有点像。”

    她手抚上他的眉骨,又顺着滑到鼻梁上:“嗯……不对,你没有他帅。”

    周堰成笑了下:“是吗?”

    “你也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孟冬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旁边的玉石紧紧搂在怀里,“想起来了,这是我给他买的礼物。”

    周堰成叹了口气,把她肩上搭着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小醉鬼,再睡一会儿?”

    “哦。”

    孟冬的脑内精彩纷呈,世界天旋地转,连她也摇摇欲坠。

    她重新躺进人怀里,喃喃道:“你帮我和周堰成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家了。”

    “嗯?”周堰成有些好笑,“那你要去哪儿?”

    65  ☪ 昏睡 ◇

    ◎那你说爱我。◎

    “我去……”

    她嘟囔半天, 吐出来一句:“我去睡觉了。”

    说完孟冬头一歪,继续不管不顾地昏睡过去。

    前排的司机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出声询问:“周总, 还按照原定路线送孟小姐回家吗?”

    周堰成半揽着孟冬, 视线投向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不去了, 回周家吧。”

    司机:“好的。”

    汽车平稳行驶上高架桥, 快速横跨大半个城市驶向京北的别墅区。

    周决早就带着苏雨先行开车回来, 等了许久才等到周堰成的车。

    见车停进院子, 他走过去帮忙拉开车门, 一弯腰,瞥到了还睡着的孟冬:“哥, 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周堰成神色如常, 弯腰把不省人事的孟冬从车里抱出来:“以前不也回来过。”

    孟冬因为一连十几天的工作严重睡眠不足, 在酒精的作用下,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偶尔能听到点外界的动静,但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

    她不舒服的周堰成怀里挣扎一下, 出于本能, 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嘟囔了几句听不太清的话, 才重新安静下来。

    周决跟在周堰成身后, 提着孟冬的包和鞋子,有些哭笑不得:“爸妈可都在家呢, 你怎么不把她带你西区的房子里。”

    周堰成:“我明天还有工作, 总得有人照顾她。”

    周决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周堰成理所当然地看他一眼:“不然?”

    周决悻悻闭嘴, 小跑两步按开密码门,背靠着门让开空间,才说:“不行今天我和小雨不回去了,让她照顾孟……嫂子。”

    周堰成微一点头:“嗯……也行。”

    别墅内部的装饰多以木刻石雕为主,入门是一扇四折屏风,上面刻着梅兰竹菊,透过雕刻的缝隙,能隐约看到客厅里的影子。

    苏雨正和唐瑾坐在沙发上闲聊,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身望去,她先看到周决拐过屏风进来,紧接着才看到周堰成抱着孟冬,步伐匆匆地径直上了二楼。

    “嫂子?”

    苏雨立刻起身,又被唐瑾慢吞吞地拉住。

    唐瑾摇了摇头:“先让小成自己处理吧。”

    周决在侧面的沙发坐下:“妈,你也不管管他?”

    唐瑾睨了周决一眼:“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才不管。”

    周决啧了声,大咧咧地跷着腿,长叹一口气:“今天那个场合闷得我憋了好长时间没说话,我下次再也不去了,妈你能不能和爸说一声,以后让哥一个人去。”

    “自己和你爸说。”

    唐瑾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见自己爱看的八点档开了,立刻调大声音:“你和小雨乖乖的,自己去玩儿吧,妈妈要看电视了。”

    周决:“……”

    见周决不动,苏雨起身拉了拉他的袖子:“行啦,好长时间没回来住了,你去把床单被罩换一下嘛。”

    周决哦了声,反手牵住苏雨,朝二楼走去。

    刚上二楼,周堰成正从房间里出来,他看了眼周决,目光落到他身后的苏雨身上。

    “小雨,麻烦你找身衣服帮她换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周堰成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嘱咐,“可以的话,帮她卸一卸妆,麻烦你了。”

    苏雨闻言点点头,回房拿了身自己的睡衣,推开周堰成的房间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周堰成的房间很大,为了方便办公,还划出来一部分工作区域,用书柜做隔断,后面才是床。

    整个房间的色调很素净,基本上看不到任何装饰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房间内灯不亮,月光透过落地窗铺了满床,床上的人动了动,突然抬起头。

    孟冬正趴在床上睡觉,隐约听到脚步声,她费力地辨认了一下门口的人,见是苏雨,才揉了揉发懵的脑袋。

    她现在昏昏沉沉的,身子重得像灌了铅,眼皮也睁不开,除了困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苏雨动作温柔地帮孟冬卸妆,见她眼下一圈乌青,忍不住问:“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孟冬闭着眼靠在床头上,感觉到脸上传来一丝丝凉意,她眯着眼睛睁开点:“记不清了。”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说一句话都要花费好长的时间,日期和数字已经模糊到记不清排列顺序,只想倒头睡觉。

    苏雨给她卸完妆,按着她不断下垂的头,费力和她沟通:“先把衣服换了再睡,你穿着这身衣服睡一晚上,第二天肯定会腰酸背疼的。”

    孟冬身上穿着束腰的礼服,她确实觉得不舒服,花费了最后的精神配合着苏雨换完衣服,再也忍不住,倒头睡去。

    苏雨看着孟冬胸前隐约崩开的扣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胸,瘪着嘴离开房间。

    关上门后,她看见到等在门口的周决,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下:“笨蛋!”

    周决:???

    ……

    孟冬睡了四个小时,从晚上八点睡到十二点,才因为嗓子灼烧感缓慢转醒。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遇到酒局需要应酬,基本上陈怡都会帮她挡下。所以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能喝酒,但是后劲很大,直到现在都有些上头,还没缓过来。

    眼前朦胧一片,不知道有没有开灯,整个房间的家具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她抬手揉了揉嗓子,才从陌生的大床上起身。

    有光从身后的方向打过来,暖色的光不怎么明显,只照亮了家具的一角。

    周围的空间很不真实,眼前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她像是泡在酒缸里,咕嘟咕嘟地吹了几口气,才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孟冬困得灵魂出窍,醉意不断往头顶涌,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着云上。口感干舌燥的感觉不好受,她只能晕乎乎地先穿上放在床边的拖鞋,缓慢转到另一侧,想找点水喝。

    她刚拐过一个隔断,就看到了还在伏案工作的周堰成。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的一盏暖光灯,光线不算亮,打在周堰成眼角眉梢,莫名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键盘上打字,指尖似乎刻意放轻的力度,键盘声微不可察。

    “醒了?”

    周堰成的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他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指了下放在一旁的保温饭盒:“我做了粥,应该还热着,多少吃一点。”

    孟冬环顾了一下室内不算眼熟的陈设,动作迟缓地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她想说话,可嗓子里的灼烧感慢慢变得刺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后,面前递来一杯温热的水。

    周堰成轻声问:“嗯……直接用我的水杯,或者我再给你倒一杯?”

    孟冬摇头,捧着水杯喝了几口,才压下嗓子里不适。

    见孟冬喝了几口水,周堰成的手指又在键盘上敲了敲。

    孟冬支着下巴看他工作,总觉得自己像在梦里一样。

    或许,她真的在梦里。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这片区域里不轻不重的键盘声,像一个个催眠的音符,让孟冬有些恍惚。

    沉默片刻,她张了张嘴,问道:“周堰成?”

    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一样,她用询问的语气,叫着周堰成的名字。

    周堰成的手顿了一下,目光移过来:“怎么了?”

    孟冬的大脑有些宕机,眼睫上下眨了眨,又声音迟缓地说:“你是周堰成。”

    周堰成见她眼神迷茫,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便配合着说:“嗯,我是周堰成。”

    孟冬的眼睛不眨了,盯着他看了许久,眼角一弯,嘴角也荡开笑意:“那你说爱我。”

    这句话她说得面不改色,甚至视线都不移动一下,周堰成缓了两秒,才说:“嗯,爱你。”

    孟冬胳膊搭在桌子边缘,撑着脑袋摇了摇,她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眼角也染上了一片薄粉,嘴里说着平日里不曾说过的虎狼之词:“迟疑什么,大胆点,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周堰成往后靠了靠,灯光本就不亮,他的瞳孔有些暗,静默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叹息。

    “和谁学的?”

    孟冬老实地想了想,说实话,她想不起来了,心里起了耍赖的念头,语气软了不少:“你就再说一遍……就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堰成不配合,还是因为各种繁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突然变得有些难过。

    鼻尖酸酸的,眼前又隐约有些模糊。

    “我……”

    隐约间她听到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可声音缓慢消散,意识也深深坠入一处,周围变得一片寂静。

    ……

    孟冬是被太阳晃醒的。

    睁眼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翻了个身。

    几秒钟后,她猛地从床上起身,有些困惑地看向床边的落地窗。

    她的卧室什么时候有落地窗了?

    房间的装修风格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家具也有些陌生,她抱着膝盖想了会儿,就因为一阵一阵的头疼得停下思考。

    她大概知道这里是周堰成在周家的卧室,她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对这个环境十分陌生。

    孟冬不敢乱走,沿着楼梯下到一层,总算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周决站在沙发后的博古架旁,正凝眉细细地擦拭着一块玉石。

    周家的装修十分雅致考究,电视的背景墙挂着名家提笔的巨幅水墨画,一旁的巨型座钟也能通鎏金的颜色判断出其诞生年代。

    和那些古玩字画一比,博古架上层列着的小装饰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孟冬从楼梯上下来,在周决不远处站定,她没见过周决这么细致的模样,判断这块玉石应该也价值不菲。

    “你什么时候培养了这种闲情雅致。”

    周决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不是你昨天八百万拍回来的?”

    孟冬:“……?”

    66  ☪ 相亲 ◇

    ◎京北金融行业第五次相亲大会◎

    孟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 目光复杂地落在那块玉石上,细看确实觉得眼熟。

    周决见她表情愣怔,嘴巴长成一个圆:“你不会忘了吧?”

    孟冬尴尬一笑:“买就买了, 你留着玩儿吧。”

    她抓了抓头发, 想到陈怡昨天入场前的嘱托,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周决:“对了,我哥公司有点事, 这两天估计都不在, 你就自便吧。”

    孟冬莫名开始拘谨起来:“我的衣服和手机呢?我联系一下经纪人让她来接我吧。”

    周决想了想:“可能在小雨那儿, 我去给你拿。”

    拿到自己的手机, 孟冬按了几下电源键, 屏幕一动不动的,毫无反应。

    周决:“大概没电了, 我上去给你找个充电器。”

    周决轻车熟路地推开周堰成的卧室, 拉开书桌的抽屉, 从里面拿出几个充电器比了比。

    “把你手机给我。”

    他接过孟冬递来的手机,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孟冬的手机接上充电器后,顺势打开了周堰成的电脑。

    孟冬站在一旁无所事事, 瞥到书桌上放着几本有阅读痕迹的书, 便走过去看。

    刚走进, 她就看到几个眼熟的书名《做个好丈夫的9大原则》《好老公成长计划》《如何做一位贤惠男人》《男性品德必修课》《什么是男人最好的彩礼》……

    这不是上次粉丝送的书吗?!

    孟冬表情复杂地翻开, 发现书里夹着书签, 旁边还有周堰成的字迹,似乎是他阅读时做的标记。

    一副已经认真看过的模样。

    孟冬忍不住吐槽一句:“倒也不用事事这么认真吧……”

    周决用周堰成的电脑打开游戏, 听到孟冬的自言自语, 转头扫了一眼那几本书, 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孟冬连忙摇头,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态度:“没事。”

    她离那几本书远了些,看清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周堰成的电脑上居然有游戏。”

    周决理所当然地说:“我下载的,我用自己的电脑玩儿我妈会说我不务正业。”

    孟冬:“那你用他的电脑玩儿不是一样的吗?”

    周决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不一样,从小到大我做错事后,只要加上我哥这个前缀,能少挨一顿打。”

    孟冬无奈地抿了下唇,她注意到书桌正对面的书架,打算挑几本书打发时间。

    周堰成的书架上除了书,还架着不少Once的周边,多是一些小摆件,让原本严肃的书架增添了一抹色彩。

    孟冬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眼角瞥到一抹亮眼的红,偏头看过去,发现书架单独空出来一格,摆着一把格格不入的折叠雨伞。

    雨伞看起来有点旧,伞布也有些脆弱,但被仔细地收纳着,格子里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她鬼使神差地弯腰,拿起那把雨伞看了看,注意到雨伞底部的卫兵伞柄,过去的记忆猛然复苏。

    “我小时候,好像有一把一样的伞,后来……”她凝眉思考着,只隐约记得几个片段,“好像送人了?”

    周决疯狂点着鼠标,头也不抬,随口道:“这就是你的内把。”

    “啊?”

    孟冬微微一愣,看着手里的雨伞,心情一下子因为周决的一句话变得复杂起来。

    “你别不信,我问过我哥,这就是你小时候给他的。”周决见她发呆,继续说,“我妈生下我后身体就变得特别差,经常贫血晕倒需要住院,他在医院见过你一次。”

    手里游戏恰好打完一把,周决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费力地和孟冬描述:“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我爸很忙,都是我哥在照顾我和我妈。”

    “我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现在想想,他也挺难的,大概是压力大吧,小时候他不怎么说话,也挺冷淡的,不过后来就和换了个人一样。”说到这里,他抓了抓脸颊,“我说得可能也不太对,这还是我死缠打烂问来的。”

    孟冬好像感受到附着在雨伞的情绪,她的心有些抽痛,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背负起一个家庭。

    周决见孟冬沉默,顿了顿,才问:“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孟冬摇摇头:“没有,这些我都不知道。”

    过去的只言片语联系在一起,他们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了,她却不知足地向他抱怨着。

    明明是她忘记了。

    就连在俱乐部那次,她猜到了两个人可能见过一面,却没想起来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

    他独自捂着这个秘密,怕孟冬想到那天的雪,想到父亲的离开,想到她是在那一天变成独自一个人的。

    有些矫情的情愫在心里泛滥,她和周堰成说“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实际上,她大概就和他想的一样脆弱。

    孟冬摸过充电中的手机,找到陈怡的微信,给她发信息:【怡姐,我今天想请个假】

    陈怡很快回复:【我给你请过假了,你好好休息,反正你这个月的工作都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就慢慢来吧】

    孟冬:【好】

    ……

    邱玉珠是周家的保姆,每周六固定去周堰成的私人宅院帮他打理家务,平时都在周家工作。

    今天家里难得的热闹,她从十点就开始忙活,终于赶在中午做出了一桌丰盛的午饭。

    周决挨着苏雨落座,见邱玉珠还在忙,大声喊她:“玉珠阿姨,你坐下一块吃吧,别忙了。”

    “马上,马上……”

    邱玉珠端出来最后一道菜,解开围裙擦了擦手,又着急忙慌地去放厨房拿保温水壶。

    唐瑾和周广晟一左一右坐在长桌两端,原本属于周堰成的位置空着,孟冬左右无人,有些拘谨地拿着筷子。

    她不太擅长应付长辈,尤其还是在周堰成不在的情况下。

    原本打算请了假直接去找周堰成的,但她刚下楼,就被遛完图坦刚回家的唐瑾揽住,非要一起吃个午饭。

    孟冬和周堰成结婚这几年,和周堰成的父母只在过年时见过几次。

    她和周堰成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坐在椅子上被两个长辈审视,宛如上刑一样难熬。

    周广晟在周决的婚礼上和孟冬聊过,自认为处理得还算妥当,秉承着食不言的规则,全程一言不发地吃饭。

    唐瑾倒是十分热心地给孟冬夹了几次菜。

    她身体不好,大概是在医院住了这么些年,见惯了那些分分合合,整个人活得十分通透:“别拘着,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多吃点。”

    孟冬点点头,也不管自己习不习惯吃,只要是唐瑾夹来了,一律往嘴里塞。

    周决忍不住抓住唐瑾的手:“妈,你别夹了,人家饭量本来就小,你这不是给人压力吗?”

    “也是。”唐瑾觉得有道理,收回手,片刻后又闲不住地给苏雨夹,“忘了这儿还有一个呢,小雨你也多吃点。”

    周决:“妈,我说话你是真当听不见啊。”

    ……

    吃过饭,孟冬帮着邱玉珠一起收拾碗筷。

    她平时很少做过这些活,只是现在不做些什么就心里难安,只好忙碌起来,围在厨房打下手。

    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孟冬从厨房出来,一个黑影突然直直地朝着她扑过来。

    图坦甩着尾巴,拱在孟冬身上来回地闻。

    孟冬支撑不住图坦的重量,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墙边。她手撑着图坦的额头,动作强硬地把它的头推开点:“图坦,坐下!”

    图坦恋恋不舍地移开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抬着,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孟冬从它的眼神里读到些委屈,手在它的头顶揉了揉,问:“怎么了?”

    图坦重新站起来,转头飞快地跑走,不一会儿又叼过来自己的饭盆。

    平时都是由邱玉珠给它喂狗粮的,今天人多,邱玉珠做饭忙得晕头转向,中午忘记给图坦放粮。

    孟冬弯腰摸了摸他的肚子,才说:“我不知道狗粮在哪里,你找我也没用呀。”

    图坦转了一圈,头朝着它跑来的方向,似乎在示意孟冬和它走。

    孟冬跟着图坦到了客厅侧面的房间,房门口挂着一块骨头形状的木牌,上面写着图坦的名字。

    房间里放着图坦的窝,侧面的架子上是他的玩具和一些装备。

    孟冬打开柜子翻了翻,终于找到一袋所剩不多的狗粮。

    把剩余的狗粮都倒进图坦的碗里后,孟冬又给他开了个罐头。

    图坦坐在一旁,口水顺着伸出来的舌头往地上滴。

    孟冬:“吃吧。”

    得了命令,图坦才一头迈进碗里,快速扫荡着碗里的狗粮。

    图坦是狼犬,咬合力得惊人,咀嚼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不一会儿碗里的狗粮就见底。

    孟冬看着空空如也的狗粮袋,再看看十分委屈,似乎没吃饱的图坦,叹了口气:“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图坦响亮地叫了一声。

    孟冬在门口的鞋柜里找出自己昨天穿着的鞋,用手机查了最近的商场。

    京北大大小小的商场有不少,孟冬没想到出来买个狗粮还能遇到熟人。

    商场一楼多是一些品牌门店,入口处左边的麦当劳门口站着一个全身名牌打扮亮眼的女生。

    白渺手拿着耳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挂了电话后气得跺了下脚。

    孟冬刚过了商场的旋转门,脚步停了停,抬手和白渺打了个招呼。

    见到孟冬,白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孟冬!”白渺双眼放光,“你能陪我参加家里安排的活动吗?”

    孟冬摇摇头:“我来买点东西,马上就回去了。”

    白渺满脸失落地看着孟冬:“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孟冬见她垂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还是拉住了她:“只是一会儿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

    白渺立刻满血复活,反手拉住孟冬的手:“很快的,一个小时之内绝对可以结束!这个活动真的非常适合你!”

    说完,她生怕孟冬反悔似的,拉着孟冬径直走到了电梯间。

    电梯停在了负一层。

    商场的负一层对外租赁,时常会有各大展会和活动在这里举行。

    孟冬被白渺拉着落座,刚坐下,鼻尖就充盈着一股异常浓烈的花香。

    场馆左右两侧立着玫瑰花墙,一面组了字,拼成了“LOVE”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像网络视频里的求婚现场。

    左侧的座位上坐着孟冬和白渺,右边坐着几十个形色各异的男人。

    其中不乏孟冬脸熟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孟冬试图从周围装饰中找出什么线索,片刻后,她在大屏幕旁立着的支架上看到一幅海报。

    ——“京北金融行业第五次相亲大会”

    67  ☪ 嘴硬 ◇

    ◎我给她一口气推了五十个相亲对象◎

    孟冬差点被手里的茶水呛到。

    白渺见状, 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卫生纸递给孟冬:“你怎么了?”

    孟冬:“这就是你说的,很适合我的活动?”

    白渺点点头:“我妈非逼我来相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们一起展望未来, 下一个更好!”

    孟冬一时无言,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重新拿起自己的包:“白渺,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不许走!”白渺眉毛一皱, “我觉得你现在喜欢周堰成, 就是没有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 如果你见到的男人足够优秀足够多, 你就能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了!”

    孟冬无奈地解释:“我觉得你有道理,但是……”

    白渺打断她的话:“没有但是, 你都答应陪我了。”

    见她脸上的表情急切, 孟冬只好重新坐下:“好吧, 我们先说好, 我只是陪你。”

    白渺也退让一步:“行。”

    五分钟后,参加这次相亲的人陆续到齐。

    到场的几乎都是金融行业的精英人士,谈吐举止都十分得体。

    孟冬陪白渺坐在一侧, 这会儿过来找她们聊天的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

    白渺对所有的男嘉宾一律都横眉冷对, 到最后连“你好”都懒得说, 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打开, 招呼后面的人:“你们排队自取吧。”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轮结束, 孟冬靠近白渺,小声说:“我真的要走了, 还要去买东西呢。”

    白渺看了看手里足以应付父母的微信, 也起身:“好吧, 那我和你一起走。”

    从负一层上来,孟冬和白渺找到一楼的宠物用品商店。

    孟冬买了图坦常吃的那款狗粮,又给它买了点狗零食,到前台付完款,她才发现白渺刚刚给她发了五十条信息。

    她不解地点开信息,发现白渺给她推了五十个优秀单身男子微信名片。

    沉默地看完后,孟冬拎着沉甸甸的狗粮,突然觉得脚上也像灌了铅一样。

    白渺就坐在宠物用品店门口的长椅上,见孟冬从店里出来,晃了晃手机:“收到了吗?”

    孟冬表情难辨,温声道:“收到了……”

    白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区区一个周堰成也不过如此。”

    孟冬不紧不慢地把手机装进外套口袋,语气稍微带了些严肃:“白渺,以后别给我发这些了。”

    白渺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从长椅上起身,有些紧张地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孟冬:“没有。”

    白渺松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那我送你回家?”

    孟冬说:“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白渺主动帮孟冬分担了手上的重量:“咳,你提着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我帮你一起送回去吧。”

    拗不过白渺,孟冬只能带着她一起出了商城。

    商城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车,后车门开着,隐约能看到车内人优越的长腿。

    孟冬脚步一顿,歪着头确认。

    身旁的白渺啧了一声:“有人来接你了。”

    “嗯。”孟冬笑了下,“你开车来的吗?要不我们送你一程。”

    白渺是被家里人连拖带拽地送过来的,按理说家里的车还停在车库等她,她眼睛转了转:“嗯嗯!你送我吧!”

    司机正靠在车边抽烟,看到孟冬走进,他急忙掐了烟走过去,帮孟冬一起把东西放进后车厢。

    周堰成听到动静,刚侧过头,孟冬已经弯腰坐在了他身旁。

    白渺也挤到了后排,原本宽敞的后车厢一下子变得逼仄。

    周堰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侧面的电脑包移动到了空着的副驾驶座上。

    孟冬被挤在中间,有些无奈:“你怎么不坐前面。”

    白渺冷哼一声,眼神死死盯在周堰成身上:“我晕车,我要坐后面。”

    孟冬也不知道白渺为什么这么敌视周堰成,只是不动神色往前移了移身子,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孟冬想到了什么,打破沉默:“我听周决说,你这两天很忙。”

    周堰成关掉架在腿上的iPad屏幕:“嗯,所以先不回家,带你吃点东西,我还得去开个会。”

    孟冬应了声。

    周堰成问:“怎么来这儿了?”

    “来给图坦买狗粮。”

    “和我一起相亲!”

    两道声音在车内同时响起。

    孟冬哑然,白渺倒是无所畏惧:“我给她一口气推了五十个相亲对象,你气不气!”

    周堰成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声音似笑非笑:“相亲?”

    白渺:“哼哼,如何,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周堰成语气淡然:“没有。”

    白渺气得抬脚跺了下:“嘴硬!”

    她吼了一句,赌气似的把目光转向窗外,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车内安静得不过几秒,周堰成的指尖在电脑屏幕上点了点,突然十分小声地吐出两个字:“相亲……”

    声音细微到入耳即散,孟冬还是忍不住坐直身子。

    周堰成偏头看她:“明明昨晚还哭着让我说爱你,现在却和别的男人一起相亲?”

    孟冬满头问号,却不知道周堰成在说什么:“哭……哭着?”

    周堰成拖着音调嗯了声,见她表情愣怔,轻声问:“忘记了?”

    他脸上表情未变,甚至还多了一丝笑意,孟冬却莫名觉得心虚,她对昨天的记忆还停留在拍卖会结束后,她不顾陈怡的阻拦,豪放地刷了卡。

    再然后,包括她为什么出现在周家,出门时周家的司机为何对她如此殷勤,她都全无印象。

    “我怎么可能……”话音刚落,孟冬死去的记忆突然恢复,几个零星的片段在她脑中闪过。

    她撑在周堰成的面前的桌子上,一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一边仿若梦游一般的对着周堰成说:“你说句爱我就这么难吗,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周堰成依言说了好几次,孟冬却还是一副耍赖的样子,又哭又闹:“不够,再说。”

    于是周堰成又耐心重复了一遍,她却得寸进尺:“哼,光说不练,你真爱我的话,你就应该时时刻刻黏着我!早安打八遍,短信发八十条,电话打八个小时。”

    周堰成还未回答,孟冬脸色一变,又嘟囔着:“呜呜呜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不能就这样结婚,你不许太喜欢我,我还不想结婚,花花世界迷人眼,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昏睡在椅子上,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

    孟冬被噎得说不出话,羞耻感攀上大脑,她只想立刻从这个车上消失。

    实在不行,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算了。

    周堰成倒是十分礼貌地开口:“我倒是可以保持距离,给你自由空间。”

    他顿了下,语气有些微妙:“没想到自由到你加了五十个相亲对象。”

    孟冬干笑了几声:“没加……”

    周堰成眸光微沉,声音有种步步紧逼的意味:“不是暂时不想结婚吗?”

    孟冬嘟囔着:“相亲又不代表结婚。”

    周堰成:“嗯,那和我相怎么样?”

    孟冬偏头看他,却对上周堰成一瞬不瞬的目光。

    视线在空中相触,他眉眼稍抬:“相多少次都行,随你喜欢。”

    ……

    周堰成晚饭的餐厅是提前预约好的,临时加了两个人,工作人员处理了几分钟,才带着他们进包厢。

    这个餐厅的隔断都是半透明的玻璃,视觉通透,还能透过玻璃看到后厨的大厨颠勺装盘。

    孟冬没什么食欲,全程心不在焉地吃饭,还得抽空调节一下白渺过分直白的视线。

    吃到一半,白渺起身上厕所,她遗留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的壁纸是孟冬和裴敬之前合作过的双人刊封面。

    包间的桌子不算大,照片十分扎眼,基本上扫一眼就能认出来屏幕上人的是谁。

    周堰成有些意外地顿了下,片刻后,他抬手按了下电源键,掐灭了白渺的手机屏幕。

    恰巧白渺回来,看到这一幕,她立刻一扬眉,按亮屏幕,舞到了周堰成面前:“不是吧,不是吧,这么绝美的双人封面,你莫非没有见过!”

    周堰成不以为意:“见过。”

    孟冬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在紧张的气氛下,她突然想到苏雨曾经说过的“白渺是你和裴敬的CP粉”,脑中豁然开朗。

    白渺敌视周堰成也并非无迹可寻,毕竟周堰成亲自拆了她的CP。

    若是再严重一点,都能上升到“毁天堂,折翅膀”的地步。

    孟冬还是第一次切身实际地体会到CP粉的执着,她和裴敬都多少年没合作了?

    高兴了没几秒,白渺又蔫下去,无精打采地看着屏幕,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做生意要懂得及时止损,我觉得这个词放在其他地方同理。”周堰成的声音不急不缓,“你现在的选择显然不太明智,不如换一个。”

    白渺:“……”好气哦。

    孟冬两头为难,还是顺着周堰成的话点点头:“白渺,我和裴敬就是普通朋友,没有其他关系。”

    白渺气焰全无:“我当然知道。”

    她恶狠狠地看着周堰成:“呜呜呜可我不能接受你和一个离异老男人在一起。”

    周堰成:“……”

    孟冬:“…………”

    68  ☪ 医院 ◇

    ◎恋爱脑不可取,我们医院脑科专家很权威◎

    离异……

    老男人……

    孟冬一阵沉默, 咳了两声,掩盖住现场微妙的气氛:“菜都要凉了,白渺你多吃点。”

    白渺也意识到不妥, 不情不愿地撇过头, 对着周堰成轻飘飘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她快速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周堰成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喜怒, 只是视线扫过白渺, 轻轻嗯了声。

    包厢里安静下来, 一时间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饭后,司机先开车把周堰成送到了会议地点, 又调转方向送白渺和孟冬。

    回到周家后, 孟冬拎着狗粮先去了图坦的房间。

    图坦正窝在角落里爬着, 见有人推门进来, 立刻起身,叼着自己的狗绳跑过去,蹭了蹭孟冬的腿。

    图坦每天晚上有遛弯的习惯, 毕竟是大型犬, 好动, 一身的力气没地方撒, 满脑子想的都是出去玩儿。

    它的尾巴快甩成了螺旋桨。

    孟冬从它嘴里接过绳子, 将卡扣接在项圈后面。

    她刚放开手,图坦一抬腿, 直接朝着门口直直冲过去。

    图坦路线明确地沿着周宅所在的别墅区绕圈, 孟冬完全被它带着跑, 手上的绳子几乎起不到牵制作用,手腕嘞得泛红,气也因为没有章法的跑步动作变得不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停下。”

    她声音有点虚,但前面的图坦还是很听话地一个刹车。

    “坐!”

    图坦准从指令,乖乖坐下。

    孟冬站在它身旁喘了会儿气,才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它的脑袋:“谁让你跑那么快的?”

    图坦歪着脑袋嗷呜了会儿,一副无辜的样子。

    等休息够了,她才甩了下狗绳:“起来,慢慢走。”

    就这样绕了五六圈,重新经过周家家门时,孟冬手一用力,拉着恋恋不舍的图坦往大门里走。

    图坦是大型犬,体格比一般犬类都要大,和孟冬僵持了一会儿,它败下阵,耷拉着尾巴和她一起进门。

    孟冬关好大门,转身时才看到唐瑾坐在花园的藤编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图坦很喜欢你呢。”

    唐瑾眼神温柔,声音听起来有些怀念:“它被堰成养在身边,对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的,我花了好一整子,给它吃了好多零食才哄得它愿意亲近我。”

    图坦像是能听得懂人话一样,贴在孟冬的腿边,嗷嗷叫了几声。

    孟冬低头看它,一时有些无奈:“嘘,别人说话的时候要安静。”

    唐瑾倒是不太在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孟冬:“孟冬,你过来坐,阿姨有话要说。”

    孟冬点了下头,在唐瑾对面坐下:“您说。”

    唐瑾拉了拉肩上披着的毯子,脸上没什么气色,虽然笑着,但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我身体不好,一直没太多经历照顾家人,现在小决也成家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堰成。”她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我希望他在照顾身边人的同时,也能得到照顾。”

    孟冬被唐瑾注视着,莫名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恳求,她握住唐瑾搭在桌面上的手:“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得那种程度,但我会照顾他的。”

    唐瑾反手握住孟冬的手晃了晃:“哎呀,我都看节目啦,堰成生病发烧都是你在照顾他,周决内个臭小子就知道玩儿游戏。”

    突然被“公开处刑”孟冬的耳根开始发烫。

    她突然开始理解之前在圈内听过的一句话“比陪长辈看吻戏更可怕的,是长辈看你的吻戏”。

    唐瑾正打算松手,指尖摸到一处不同寻常的弧度,顺势看去,发现孟冬的中指上带着一枚款式眼熟的戒指。

    她脸上笑意更深,拍了拍孟冬的手背,恍若呢喃般地开口:“是该有个婚礼。”

    孟冬微微一愣:“嗯?您说什么?”

    唐瑾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什么,以后再说。”

    ……

    隔天,孟冬照常去公司开晨会。

    陈怡表情凝重,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直到午休,她才不忿地开口:“我昨天去花漾品牌部的时候刚好碰到陈笑的经纪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半天,我回去一查,才知道花漾的新代言人是陈笑!”

    孟冬倒也不意外,娱乐圈当红的小花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品牌方换下唐娜,自然要挑一个咖位相近的代言人。

    陈怡憋了一肚子气:“陈笑的热度都是公司营销出来的,她没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粉丝购买力也不行,这个代言人坐不稳。”

    孟冬却无所谓地笑笑:“演员说到底比模特知名度高,这种事强求不来的,我不缺那点代言费。”

    陈怡暗自气了会儿,午休结束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状态。

    这几天的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十一月最后的工作也进入收尾阶段。

    月末的时候,孟冬和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假,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方便照顾许知意的奶奶。

    许知意的工作忙,奶奶平时都是由护工照顾,每天的活动范围有限,闷了就只能对着窗台上的几盆花花草草说说话。

    奶奶文化水平低,大字不识几个,智能手机也不会用。

    平时打电话说不了几句她就要挂,怕耽误孙女们的工作。

    见孟冬过来,奶奶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乖乖,你工作那么忙,就别来看奶奶了。”

    不过几个月没见,岁月的痕迹在奶奶的脸上越发深重,医院最小号的病服穿在她身上也格外宽大,她招招手,拉开床边的椅子,示意孟冬坐下。

    孟冬把带来的营养品摆在床头,坐在一旁:“奶奶,我这段时间工作不忙。”

    奶奶缩了下脖子:“别蒙我,我是年纪大了,可没痴呆,你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孟冬忍不住笑:“哪有那么严重。”

    “奶奶人老了,不中用了,不能照顾你们了,还得麻烦你们照顾。”奶奶叹了口气,思绪渐远,忍不住道,“等奶奶走了,葬礼什么的都不要太麻烦,我……”

    孟冬急急打断她:“您怎么现在就说这些。”

    奶奶看得很开,想抓经时间嘱咐点什么,眯着眼睛笑:“我怕到时候来不及说,你们那么忙,趁着你在,我提前和你说说,你到时候在转告给知意,省得她现在听了又念我。”

    孟冬垂着眼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走得着急,一句话都没留下,孟冬对他最后的印象,是葬礼上父亲在棺材里那副冰凉的样子。

    她当即摇摇头:“我才不管呢,您自己和知意说。”

    许知意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在外务工,基本上一年四季不着家,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多了个混吃混喝的孟冬。

    三个人热了蹲坐在平房小院里乘凉,冷了躲在屋里吃火锅,度过了短暂的时光。

    那是孟冬不论何时想起都会心头一热的回忆,她不希望这段回忆失去色彩。

    也不希望许知意和奶奶匆匆分别,连告别都来不及。

    她又嘱咐了好几次:“奶奶,你一定要好好和她说,别吵架,要好好说,不管什么话,只要是您的说的,她肯定会听的。”

    奶奶笑着应付:“好好好。”

    ……

    孟冬这几天白天都在医院,上午陪奶奶一起看看电视,下午给奶奶读读报纸,日子过得飞快。

    她照常从医院的食堂打包了午饭,又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点奶奶爱吃的咸菜。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后,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笑手里抱着一捧鲜花,站在奶奶的病床前,对着经纪人的镜头比耶,一旁还有人拿着GoPro拍摄。

    孟冬走过去挡住镜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大学同学的奶奶,有什么问题吗?”陈笑慢吞吞地把花束扔在一旁的桌子上,见孟冬戴着口罩,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名牌,耸了下肩,“倒是挺会打扮,陪护病人还穿这么好看,你也来作秀啊?”

    孟冬:“……”

    她真想把手里的咸菜扔对面人的脸上。

    陈笑的经纪人提醒了几句话,说了句“不要太过分”后,直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不算安静,墙上的电视机正播报着午间新闻。

    孟冬皱着眉,心情几乎降到谷底:“你还不走?”

    “我干吗要走?”

    陈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孟冬生气的表情格外享受:“明明偷了别人的人生,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啊?”

    “明明放了学姐的鸽子,你怎么脸皮这么厚,还来反问我啊?”孟冬支开病床上的小桌板,见奶奶满脸担忧,把饭菜摆在小床板上,朝着陈笑说,“有什么话出去说。”

    陈笑像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跷着腿:“说起来,奶奶还不知道你大学时做了什么吧,明明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是偷了我的机会才爬到今天的地位,怎么还有脸趾高气扬的。”

    奶奶撑着身子坐起来:“孟冬是好孩子,你不要胡说!”

    陈笑冷笑了一声:“好孩子?那天该上场的明明是我,和裴敬签约的也应该是我,什么好孩子,明明是抢走了我人生的小偷!”

    对于陈笑这种偷换概念的说辞,孟冬懒得理会,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不好意思,病房里有人骚扰病人,麻烦叫保安上来一下。”

    听到孟冬的话,陈笑当即变脸:“你有病吧?”

    孟冬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响起了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看是你有病吧?”

    许知意穿着医院的白大褂,臂弯里夹着文件夹,从门口走进来:“我记得你当时为了和男朋友约会所以才鸽了学姐,孟冬不过是帮学姐的忙,你哪来的脸在这里颠倒黑白?”

    陈笑见许知意气势汹汹,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刚站起来,许知意就抬脚踩在空了的椅子上:“恋爱脑不可取,我们医院脑科专家很权威,不行我帮你开个众筹,你治治脑子吧?”

    许知意是这种见不得身边人受委屈的性格。

    她抬手捞了下臂弯里的文件夹,陈笑以为她要动手,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旁边空着的床位上。

    上大学时,陈笑就常常听说医学院的许知意,解剖时面无表情,下手快准狠,还常常因为打架上学校论坛。

    虽然这些话题都没有实质性佐证,但眼前的许知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陈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陈笑沿着床边挪了挪,绕开许知意,重新起身:“你凶什么凶,我不就是来看看奶奶!好心没好报!”

    许知意见陈笑几步跑到门口,对着她的背影开口:“要是让我在和你有关的微博上看到奶奶两个字,我把你头削下来。”

    门啪的一声关上,奶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要把什么削下来?”

    许知意:“……”

    许知意干笑一下,朝孟冬投去求救的眼神。

    孟冬会意,替她解释:“奶奶,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奶奶狐疑地看着孟冬:“你们同学之间都这样开玩笑的?”

    孟冬用力点点头:“她说的哪一句话像真的,都是玩笑话嘛。”

    奶奶不信:“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还要听你们联合起来敷衍我。”

    许知意立刻讨好地削了个苹果:“行了奶,你吃点水果,少想那些烦心事。”

    奶奶:“还要堵我的嘴?”

    许知意:“……我错了,您快吃吧。”

    69  ☪ 常态 ◇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十二月初, 孟冬退了医院附近的酒店房间。

    距离年底越近,公司上下越忙碌。

    孟冬从早上六点开始就在公司的影棚里拍官网更新的公式照,临近中午时, 她忙里偷闲, 躲在陈怡的办公司喝热茶。

    今年的冬季格外冷,房间内开了空调,她依旧得靠厚实的外套取暖。

    整个人过得像粽子一样, 困意没由来的席卷全身。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几下, 是周堰成的微信:【年底有些忙, 最近可能都没法见面了, 抱歉。】

    孟冬:【我也好忙】

    周堰成:【嗯。】

    还发来一张小狗摸头的表情包。

    孟冬看着屏幕里突然出现的动图, 震惊到忘记打字。

    这还是周堰成第一次给她发表情包,孟冬忍不住开始怀疑这张图他是从哪里复制来的。

    孟冬:【这个表情, 不会是祝盛骁发给你的吧?】

    周堰成:【被你猜到了。】

    孟冬实在无法从周堰成的交际圈里找到第二个用可爱小狗当常用表情的人, 看着今天格外反差的聊天记录, 嘴角带了点笑。

    孟冬:【很可爱】

    周堰成:【知道了><】

    孟冬红着脸后靠在椅背上, 抬手挡住控制不住的嘴角,环顾了一圈,确认没人看到后, 才抿着嘴笑了几声。

    她的注意力被一声响起的提示音拉回现实, 视线看向电脑, 发现陈怡的电脑右下角探出一封新邮件提醒。

    【新邮件提醒:尾款已收到, 附件X2……点击查看详情】

    什么尾款?

    孟冬还来不及细想, 自己的微信突然弹出了铺天盖地的新消息。

    她从各种消息里找到一个微博链接,点进去, 是一条娱乐营销号发的内容。

    微博内容和她关系不大, 但字里行间都带了她的名字。

    吃瓜少爷V:

    陈笑截胡孟冬的资源, 嘴合作过的艺人,内容太多,等不及预告了,我直接爆了吧。

    配图是几张陈笑和某公司高层暧昧不明的聊天记录截图。

    陈笑:【地址】

    陈笑:【我在思明酒店,来不来,说点事】

    ped:【在开会,结束后得陪家里人逛街】

    陈笑:【逛街什么时候不能逛?】

    陈笑:【来不来,不来我走了】

    ped:【急什么,明天再说】

    陈笑:【能不能行,给个准话】

    ped:【我尽力,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ped:【你衣服还在我这儿,赶紧找人拿回去】

    陈笑:【烦不烦,屁大点事】

    ped:【家里人看到就麻烦了】

    陈笑:【看到就看到呗】

    陈笑:【真拿下了?M那边就没什么反应?】

    ped:【你提的时机好,价格又低,那边耽误了点时间,还没签约】

    陈笑:【我就搞不懂我哪里输了,投票差她一半,现在的网友真没品】

    陈笑:【还有lx,我下部剧给她作配,开什么玩笑】

    ped:【你也不差,上次的酒店,0812,见面聊】

    陈笑:【不怕你老婆了?】

    ped:【提她做什么】

    陈笑:【我和我经纪人说一下,我晚上还有场夜戏呢,还答应了粉丝要直播】

    ped:【夜戏?到酒店和我拍得了】

    陈笑:【无语】

    几张聊天记录,直接把陈笑锤得死死的,没几分钟话题就高挂热搜。

    年底各家营销后都在冲KPI,缕缕续续又爆出了陈笑还有个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素人男友,拍戏期间责骂助理,PUA自己超话大粉等各种猛料。

    网友在热搜上蹿下跳,刚以为吃全了一个瓜,另一个更新鲜的就冒出了头。

    陈笑的粉丝房塌得家徒四壁,本来还在超话里洗地,没一会儿超话也封了。

    【我是真的震惊了,她踏踏实实干什么没有啊,就为了这一个破代言翻车,值得吗】

    【看这个对话,不是第一次了吧,两个人应该挺熟的,都心知肚明】

    【谁看了不说一句娱乐圈好脏,真替她粉丝不值】

    【孟冬好惨啊,干嘛带她大名啊无语】

    【你才没品!!】

    【不知道说点什么,发个表情吧/彩虹呕吐】

    孟冬心里没什么波澜,关掉了微博。

    十分钟后,陈怡满面春风地推门走进办公室。

    见孟冬也在,她走到办公桌边,手撑着桌子:“前几天陈笑的经纪人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嘿,今天品牌方就和她解约了,爽死我了!”

    孟冬嗯了一声。

    这就是娱乐圈的常态,她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了。

    在这个经济信息飞速发展的现在,口碑胜于一切。

    只要掌握了一个人的黑料,就相当于握住了这个人的命脉,不少公司都以此来威胁自己的艺人,也有公司花大价钱抹黑对面。

    那些或真或假的消息,在不见光的地方,断送了许多人的未来。

    陈怡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得意:“刚刚花漾的品牌方联系了我,我直接拒了,头一回在品牌方面前这么硬气。”

    孟冬关掉手机屏幕,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没吃呢,哪有时间,忙了一上午。”陈怡喝了几口水,观察了一下孟冬的表情,“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孟冬老实道:“我不太关心她。”

    陈怡拍了拍孟冬的肩:“确实,这种人不值得你放在眼里。”

    ……

    花漾官宣的新代言人是一个刚选秀出道的女团成员。

    孟冬以为陈笑的事也会随着时间告一段路,没想到在拍摄现场见到了陈笑的男朋友方博。

    陈笑这个素人男友,孟冬没见过,也并不在乎,没想到对方不厌其烦地纠缠上了她。

    现场的安保人员把他拉进了黑名单,见一次驱逐一次,方博仍然不肯放弃,每天蹲守在停车场外,看到孟冬的车出来,就追着拦在车前。

    方博拍开车窗,弯着腰,看着孟冬说:“希望你能给我的女朋友道歉。”

    孟冬报了警,方博在拘留所关了几天,出来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知道孟冬换了工作地,继续追过去。

    陈怡一见到他就头疼:“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孟冬原本想着时间长了方博就会放弃,现在也开始没耐心,趁着午休,让陈怡把方博叫进了大楼的待客室。

    方博还穿着上次拦车时的那身衣服,看起来从拘留所出来后都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来找她了。

    孟冬语气不耐:“你到底想干嘛?”

    方博:“我希望你给笑笑道歉!”

    孟冬:“……”

    陈怡:“……”

    陈怡翻了白眼:“你没事吧?”

    孟冬忍了忍:“我确认过了,那些营销号发的内容都属实,是她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博理所当然道:“笑笑是凭借自己努力才拿到的代言,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伤害到了她,你必须给她公开道歉!”

    陈怡嘴一张,双眼都有些无神:“孟冬,我今天可总算是开了眼。”

    方博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把孟冬摆在了道德评判的审判台上,言语间把陈笑犯下的所有过错,都归咎到孟冬身上。

    “就算那些事都是真的,但如果没有你,笑笑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是你害了她!”

    孟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面前的人听不懂人话,半晌,只能吐出几个字:“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陈笑还挺配的。”

    方博很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孟冬:“……”

    陈怡看不下去了,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邮箱,调出一段视频摆在方博面前:“出于某些原因,我从营销号手里把它买下来了,所以这段视频没有流传出去,你自己的女朋友,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视频没有声音,画面里,陈笑异常主动,男人脸上打着马赛克,虽说抱着陈笑,但几乎没什么动,看起来甚至有些不耐烦。

    方博不敢相信:“这视频肯定是假的!”

    陈怡冷笑一声:“你以为营销号哪来的聊天截图,你觉得为什么所有营销号统一口径,闭口不提谁是陈笑背后的金主,你傻不傻啊,有没有脑子啊,是个人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吧?”

    方博看完视频,往后退了一步,逃避道:“我不信,我不明白。”

    陈怡干脆直说:“人家嫌陈笑太越界,影响到自己的家庭了,所以想让她消失,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方博:“……”

    陈怡收回手机:“还嫌自己头上不够绿?”

    好半天,方博才双眼无神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陈笑和孟冬不对付吧。”

    陈怡挑了下眉:“你别误会,我真不是为了你女朋友。”

    自从上次买通这个营销号后,和孟冬有关的内容,他都会发给陈怡过目,看看能不能直接卖一笔好价钱。

    视频里陈笑一直在说孟冬大学时的事,都是些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事,但发到网上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陈怡实在不想增加工作量了,和公司申请了资金,直接花钱摆平。

    “你能不能把它删了?”方博问,“笑笑不能再受打击了。”

    孟冬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后,眼皮难以置信地抬起。

    方博垂着头,整个人看着都无精打采,他手握着拳,片刻后又松开:“孟冬,我不用你公开道歉了,我也不会缠着你了,你能不能让你的经纪人把这个视频删了。”

    孟冬无言。

    陈怡:“不是吧,你还不打算放弃她?”

    方博摇头:“她只有我了。”

    孟冬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拉开会客室的门,朝方博偏了下头:“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了,你走吧。”

    方博步伐虚浮地走到门口,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孟冬打断。

    “你不要道德绑架我,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关心。”

    孟冬把门彻底推开,看着方博的背影,淡声说,“对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就别祸害别人了。”

    70  ☪ 道别 ◇

    ◎你和奶奶道过别了吗?◎

    世界上有太多不同的个体, 孟冬无法逐一去评判。

    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些她压根不关心的人。

    她工作忙到没有睡眠时间,还得抽空去应付这种奇葩, 只觉得身心俱疲。

    “天呐, 我都不知道该说他变态还是深情了。”陈怡也累得倒在沙发上,想到了什么,又说, “听说他和陈笑大学就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都没分手, 陈笑绯闻满天飞他都无怨无悔, 这是圣人啊。”

    孟冬听笑了:“什么圣人, 不就是个大冤种。”

    陈怡摆摆手:“我可没见过自愿当冤种的。”

    孟冬:“那你现在见过了。”

    ……

    京北十二月中旬下了一场雪,雪积了厚厚一层, 几乎漫到了人的脚腕。

    孟冬从影棚出来, 小跑着上了周堰成的车。

    她胡乱地解开围巾, 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堰成的脖子上, 全身的重量压过去,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们好久没见了。”

    孟冬疲惫地闭上眼,觉得这一年过得太快了, 好像一转眼就结束了。

    周堰成闻到她身上带着冷气的香味, 抬手支撑着她, 问:“圣诞节有什么安排?”

    孟冬松开手, 从跪坐的姿势变成规规矩矩的坐姿:“没什么安排, 你要约我吗?”

    “你现在……”周堰成视线落在她身上,随即笑了下, “比以前大胆不少。”

    孟冬只有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内, 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 才能无拘无束地做自己。

    可惜她的舒适圈太小,熟悉的人太少。

    大多时候,她把握不好给人的距离,所以偶尔也会给人忽近忽远的感觉。

    她整理好之前扔在一旁的围巾,把它叠好放在腿上,才问:“那你要不要约我?”

    周堰成点点头:“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下雪天的路不好走,道路因为融化的雪水而变得泥泞。

    车没进小区,停在了小区门对面的马路旁。

    孟冬系好围巾下车,又弯腰对着车内眨了下眼:“有多重要?我要不要有心理准备?”

    周堰成语气温柔:“可以准备一下。”

    她不由得期待起来,脚下的步伐轻快了不少,走到马路对面后,才想起来没有和周堰成说再见。

    孟冬急忙回身去看,发现那辆黑色的车还稳稳地停在对面。

    朝向她所在方向的车门打开着,周堰成安静地坐在里面,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阴影,虽然看不清,但孟冬知道他也在看她。

    她挥了挥手,对着周堰成比了个口型:再见!

    ……

    Dt进军成衣市场后,知名度在国内稳步上升。

    孟冬从家里翻出几个Dt前不久送来的冬季礼盒,里面是一整套Dt的冬季限定款成衣。

    整体色调以米黄色为主色调,毛衣的袖口和领口绣着雪花,外套的扣子也呼应了雪花元素。

    她站在镜子前比了比,已经开始期待圣诞节的约会。

    平安夜当天,孟冬下午没有工作,在家里翻出那套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把裙摆的每一处褶皱都熨烫平整。

    她哼着歌,正打算打电话给周堰成确认一下明天的细节时,许知意的电话打进来了。

    铃声响了不到三秒就停了,孟冬来不及接,手指按下去时,界面已经消失,变成了她的壁纸。

    随后,铃声再次响起。

    一前一后两通电话,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孟冬心底蔓延开,她手抖着接通,听到了许知意哽咽的声音:“孟冬,奶奶走了。”

    许知意在尽力维持自己的声线,可她的声音几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电话挂断后,孟冬反应了许久,才把这句话拼凑完整。

    ——孟冬,奶奶走了。

    她的心里平白响起一道惊雷,滚烫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去,打湿了平整叠放在桌面上的衣服。

    耳边一直在呜呜,她心里向被刀子搅动,已经抽离身体许久的空洞感再次席卷全身。

    孟冬握不住手机,试了好几次才拨通周堰成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她又挂断,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

    奶奶家的平房带一个小院子,孟冬站在门边,似乎还能听到奶奶絮絮叨叨的声音。

    十二月的风冷得刺骨,许知意穿得单薄,把奶奶的东西从医院拎回家里,眼里已经哭不出眼泪,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身体,动作僵硬又机械地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子边。

    她转头,看到孟冬在门口发呆,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进来啊。”

    奶奶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

    许知意把手里的包腾空,又找来自己放在家里的洗漱用品放进去:“我已经和医院请过假了,明天我爸妈应该就回来了,你工作忙,就不要留下守孝了。”

    孟冬还站在门边,院子里的那棵大树已经没了叶子,树梢光秃秃地探上屋檐,枝干上还留了些未被阳光消融的雪。

    “知意,你和奶奶道过别了吗?”

    她嘱咐奶奶要好好和许知意聊聊,也告诉许知意抽空多陪奶奶说说话,也不知道她们听进去没有。

    “嗯,昨天我在医院值夜,晚上去看了看奶奶,她絮絮叨叨地拉着我说了好多话,从小时候一直聊到现在。”许知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能感觉到自己要走了,在和我道别……”

    孟冬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颗,她急忙擦掉,走进卫生间把自己留下来的牙杯牙刷也塞进包里:“我和你一起去。”

    许知意:“干嘛,不工作了?”

    孟冬摇摇头:“没事,我明天休息。”

    许知意才想起来明天是圣诞节,她从医院打车回来时,还见到了车窗上贴着的圣诞老人。

    “好……”

    收拾完东西,许知意把屋内落了灰的座椅板凳认认真真清理了一次。

    她翻开橱柜,想把摆在桌上的一套杯具放进去,却在显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相框。

    空气一时间变得寂静。

    许久,孟冬察觉到许知意的愣怔,走到她身旁,也看到了那个藏在橱柜里的相框。

    相框倒扣在橱柜里,背面落了一层灰,看起来放在这儿已经有段时间了。

    许知意转头看了眼孟冬,对上她的视线后,才坚定了心情,放下手里的一套杯子,伸手翻开那个相框。

    相框里夹着一张奶奶的黑白照,照片里的奶□□发还未全白,对着镜头弯着眼睛笑。

    许知意心里难过,她不知道奶奶原来早在这时候就在筹备这些。

    她指尖划过照片,半晌又抱在怀里,无声地哭了。

    殡仪馆没有节日之说,年年月月日日,这里都既安静又嘈杂。

    听不到说话声,但耳边总是充斥其他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哭声、哀嚎声、物品碰撞声、脚步声。

    许知意晚上没有合眼,盯着灵台上奶奶的遗照,一直看到了第二天天亮。

    孟冬半夜撑不住,靠在墙边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后许知意还是那副样子,跪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看。

    许知意以为自己工作的这些年,早已经看淡了生离死别,但她还是难过得想要从这个房间里逃离,想大醉一场,或发泄似的抽烟。

    察觉到一旁的人动了动,她才终于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孟冬,我不想当医生了。”

    这是她今年第三次和孟冬说这句话。

    第一次她喝多了,孟冬以为是玩笑话。第二次她是因为病人骚扰,本来就是玩笑话。这一次她说得郑重,像是经过深思塑料,下定决心后才开口。

    孟冬突然想到高中时,许知意背着画布去参加比赛。

    那时她自信地说要不多久她的名字就会享誉世界,她要在京北最大的艺术馆办画展,然后赚钱带奶奶周游世界。

    这甚至成了她说惯的理由,因为艺术家都是随心而为的。

    过去的记忆鲜活得好像昨天才发生,孟冬鼻尖一酸,又想哭了:“那就不当了。”

    许知意眼神落寞:“可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许知意人生中一半的路线都是为了奶奶而规划的,她上医学院,她出国深造,她进国内有名的私立医院。

    过去的那些梦想和热情也不复存在,既没有负担,又空洞得迷茫。

    早上八点,祝盛骁和周堰成到达殡仪馆。

    祝盛骁手里拎着一个装满早餐的纸袋,他不知道许知意愿意吃什么,几乎把早餐店所有的早餐都买了一份。

    原本室内的香火味被食物的香气压下,许知意强打起精神,逼着自己吃东西。

    期间孟冬一直坐在一旁,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看着周堰成,她突然想到自己前几天满心雀跃地期待着今天的到来,可如今,这一天将永远变成她记忆里充满悲伤的日子。

    世事真的无常。

    她伸手拽了拽周堰成的裤脚,周堰成就顺从地在她身旁坐下。

    孟冬再也坚持不住,靠在周堰成身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记忆总是格外活跃,孟冬想到了她和许知意初识的场景。

    她自顾自地说起来:“高中时许知意坐我后面的位置,她学习好,人缘也好,不过一前一后的两个位置,她身边总是围满了人,而我只能趴在桌子上装睡,结果有一次她不小心把泡泡糖吹到了我头发上。”

    周堰成顺着她的头发,轻声问:“你没生气吗?”

    孟冬要笑不笑的,眉毛拧着,好像还记得当时的情绪:“气啊,后来有一天,她在放学路上被隔壁学校的小混混堵在路上,我趁乱上去踹了两脚。”

    周堰成想了想那个画面,应了声:“然后呢?”

    “没想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我动弹不得,堵她的人以为我们是一伙的,见我书包是名牌,抢了就跑。”

    孟冬声音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像是十分平淡地讲述着过去的事,可越说眼眶越红,“书包里装着我的课本和作业,被抢了,我就哭着问她要,她没办法,被我哭烦了,就把自己的给我了。”

    她从没和别人说这些,太矫情了,每次想到过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

    周堰成嗯了声。

    孟冬继续说:“第二天我们俩一起被老师罚站。老师让叫家长,可我没有家长,奶奶就把我也带回家了……”

    说到这里,孟冬停顿了片刻,转头把眼泪擦在周堰成肩膀上,才慢吞吞地说:“我想奶奶了。”

    周堰成收紧手臂,孟冬的头从他的肩上移到了胸前,他揽着她,像哄小朋友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孟冬抱着他,整个人躲在他的怀里,才敢放声地哭。

    她压抑了许久,眼泪多到能打湿周堰成的衬衫,整个人颤抖着,声音像断了线一样。

    哭到没力气了,困意就顺着酸胀的眼眶往大脑里钻。

    孟冬伏在周堰成的怀里睡了一觉,醒来后,许知意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商量好了火化事宜。

    下午,许知意的父母匆匆从外省赶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把包扔在一旁,立刻跪在了灵台前。

    孟冬和周堰成祝盛骁三个人站在门外,靠着走廊,给他们一家人留下了独处空间。

    透过走廊的窗户,孟冬能看到斜对面的那条街,许多店门口都摆着圣诞树,张灯结彩的,可那么亮的灯,却无法照亮一街之隔的这里。

    许久,孟冬清了清嗓子,问:“这个年纪想换一行重新开始,是不是特别难?”

    她们好像刚刚好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级,社会阅历不算多,也不算年轻。往前有工作了七八年的前辈,往后有刚毕业浑身热情的应届生。

    祝盛骁想逗她开心,故作惊叹地张了张嘴:“嫂子你要改行吗?”

    孟冬摇摇头:“我帮知意问问。”

    听到许知意的名字,祝盛骁收起脸上的嬉笑,透过玻璃门,看着里面单薄的身影,有些心疼:“她不想当医生了吗?”

    孟冬注意到祝盛骁的表情,淡声说:“是啊,她说有个人老骚扰她,害得她不能好好工作,也不知道是谁。”

    祝盛骁心虚地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是谁呢。”

    “她大学原本想去艺术院校的,可后来……”停顿一下,孟冬才继续说,“艺术相关的行业我不了解,似乎不太容易,尤其是半路转行。”

    “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啊。” 祝盛骁为难地挠了挠头,看向周堰成,“堰哥,你人脉多,有门路吗?”

    周堰成:“嗯。”

    祝盛骁眼神亮了一下:“可以吗?”

    “你不应该问我可不可以,该问问她愿不愿意。”周堰成声音冷静,“本来留给她的印象就不好,别自作主张,适得其反。”

    祝盛骁:“你36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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