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如何能成事

    云锦绣的提醒十分及时, 看到粮食激动得只想将粮食抢回家的乡亲们,在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大声叫嚷,是想让鲜卑人知道, 他们又有粮食了吗?

    他们原本藏在家中的粮食是被谁抢了去的, 难道他们都忘了吗?

    “嘘, 嘘!”一个接一个的人不断地做出噤声的动作, 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要在这个时候惊扰了鲜卑人。

    他们不能让眼前的这些粮食,再一次被鲜卑人夺走!

    云锦绣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百姓,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粮食,是我云氏送与乡亲们的。”云锦绣的手依然停在粮食上头,朝一群百姓们说出。

    “云氏?”有人听到云氏,马上想起那坚守在城上, 直至最后一刻的人, “曹将军是?”

    “那是我的母亲, 小女云氏锦绣。”云锦绣低下眼眸, 朝一众百姓作揖。

    “竟是曹将军的孩子!”一提到曹黎, 众人对这样一个为他们守卫城池直至最后一刻, 宁死不降,护卫他们的将军, 心存感激,见到她的孩子, 自然也是分外亲切。

    云锦绣感受到一众人望向她充满慈爱, 还有尊敬的目光, 自知虽然曹黎不在了, 可她拼死相护的百姓们依然记着她, 记着得她所有的付出。

    百姓,原本就是这么纯朴的不是吗?

    谁待他们真好,谁拿了他们当傻子,他们心里有数!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饿久了,现在的你们希望能吃一顿饱饭。可是,若是饭香飘溢,怕是要引了鲜卑那些恶贼前来。”云锦绣心下有所触动,也正因如此,更得提醒他们小心,万万不能被鲜卑发现他们有粮!

    “对对对,云娘子提醒得对,这么多的粮食,绝不能被鲜卑人发现,更不能让他们抢了去。”众人连连附和,以同云锦绣考虑得极为周全。

    “所以,大家伙悄悄的,饭别一家家做,我们一起,至少这样一来不会太惹人注目。”云锦绣为他们做出主意,众人一听以为十分可行,连连点头。

    云锦绣且再问:“谁家的锅够大?”

    “我,我家的!”这时候一个粗壮如同男儿的女人举起手站了出来,瞬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妇人还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家是杀猪的,锅够大,做一锅够十几个人吃。”

    “对对对,朱娘子家里的锅够大。”乡里乡亲,都是知道邻里事的,连连附和。

    “那就辛苦朱娘子了!”云锦绣且让人将一袋粮送到朱娘子手里。朱娘子哪里被人这般客气相待过,不太好意思地一把抱起麦子,连连地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只一户人家开火自是不够的,云锦绣且挑着离朱娘子家有些距离的人家。

    邻近的人大约有几百啊,要供应大家伙吃一顿饱饭,得分工仔细。最后,云锦绣更与众人约法三章。

    一、不得私藏粮食。

    二、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粮食从何而来。

    第三、所有在场的人,如果想让自己的亲人得云家粮,必须确保消息不会传扬出去。

    这样的约法三章,云锦绣也是跟人解释清楚了。

    鲜卑人在青州横行无忌,他们各家的粮食怎么被抢的,他们心里有数。

    一但让鲜卑人知道他们竟然还有粮食,依鲜卑人的性格,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抢走,甚至连大家的命都可能保不住。

    关系大家切身之利,传扬出去,为鲜卑人所知的后果,他们不会不知道。

    知道,是不是应该配合?

    云锦绣不怕告诉他们,她想像母亲一样救百姓于难,守护百姓。

    可是,这些事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这是大家的事。

    唯有大家齐心协力,这才有可能斗赢鲜卑人。

    云锦绣一开始就向他们表明了,粮食是她准备分给大家渡过难关的!

    可是,如果他们自己不懂得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非要四下张扬,让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让鲜卑人知道,后果,也得由他们承担。

    一群人原本心里未必没有心思,以为可以将粮食藏着点,同样也可以告诉亲朋好友,让大家都能一道度过难关。

    云锦绣一提,他们才意识到,如果他们做不到守口如瓶,又怎么能保证其他人守口如瓶。

    消息一但传扬出去,鲜卑人若是知道了,这些粮食还能是他们的吗?

    他们不知云锦绣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的粮食。

    但粮食是活命的根本,稍有不慎,粮食没了,他们再想活下去,难了!

    饥饿的滋味,他们尝过太多,求救无门,他们也尝过太多。

    云锦绣的出现,带着那么多的粮食,对他们而言如同活佛再现,救他们于危难之中,他们打从心底里感激!

    是以,云锦绣的叮嘱,尤其关系他们切身利益的叮嘱,他们记得牢牢的。

    做饭,悄悄的,吃饭,必须也悄悄的!

    云启不得不再一次对云锦绣刮目相看,这一套偷换概念,把守护粮食的事变成大家伙的事,绝!

    这样一来,云锦绣还需要担心有人告密,让鲜卑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吗?

    可是,云锦绣既然动手了,难道只盯着这么几百人而已?

    况且,云锦绣带来粮食,暂时稳住百姓的心,这就是云锦绣的最终打算?

    百姓衣食无忧了,他们只会安心呆着,云锦绣打算一直养这些人,那能养到几时?粮食总有用完的时候啊!

    云启满脑子的问题,就等着云锦绣回答。

    然而直到深夜,杨觉和宁栖梧寻来,云锦绣都没有下一步。

    反倒是杨觉和宁栖梧对云锦绣做下的事,杨觉明了,“你认为青州百姓比世族部曲更可靠?”

    “难道不是吗?”

    云启看懂了一些,又并非全看懂,忍住不问,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长辈的形象!

    然而,在云锦绣面前,他还有一丁点儿的形象吗?

    杨觉问得直白,已然明了云锦绣全盘打算,但从心底里,杨觉并不认为可行。

    “青州之内,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是鲜卑以为不足以够成威胁,惊呼大局的人。”杨觉点破关键所在。

    能让鲜卑留着不杀的人,也是他们认为不可能对已经被他们攻下的青州造成动乱的人!

    “是吗?”云锦绣并不认可。“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

    值于此时,云锦绣反而想跟杨觉打一个赌!

    杨觉审视的目光落在云锦绣身上,“赌什么?”

    “就赌这青州内,鲜卑和你都认为不足以够成威胁的人,最后能不能助我夺回青州。”云锦绣昂起头,自信地开口。

    “若我利用他们夺回了青州,往后公子不仅教我武艺本事,还得帮我出谋划策。”云锦绣条件得说明了,目的只有一个,牢牢地绑住杨觉。

    一个不愿意追随父亲南下,不肯为家族出力的人,云锦绣知道其中必有内情,不好多问。

    但如此文武双全,洞察人性,擅长谋断的人,云锦绣不想想办法把人留在身上,既让自己能有所长进,也能多一份助力,她是犯傻吗?

    当然,云锦绣道:“我若是输了,无论公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赌约嘛,自然都要合对方的心意。

    云锦绣提出她想要的,至于杨觉想要什么,哪怕杨觉此刻尚未想到,无妨,云锦绣许他一个承诺,无论任何时候,杨觉都可以提出。

    杨觉饶有兴致地望向云锦绣,“你有信心?”

    云锦绣眨了眨眼睛,甚是天真无邪地问:“公子对自己没有信心?”

    得,激将法呢!

    “好!”杨觉作为世族公子,自有世族公子的高傲,从骨子里,他并不认为百姓能对这个天下造成多大的影响。

    铁打的世族,流水的皇帝!

    天下,由世族掌握。

    虽然杨觉对所谓的世族,哪怕自己所处的世族并无好感,却不能抹去这一份影响。

    云锦绣终于得了杨觉一个好字,脸上浮现笑容,“那就请公子拭目以待。”

    如此自信,认为自己可行的云锦绣,引得宁栖梧不由陷入沉思。

    在他以为云锦绣将希望寄托于青州内的世族时,结果云锦绣却暗里打起青州百姓的主意。

    杨觉的想法同样也是宁栖梧的想法,并不认为只剩下老弱妇孺的青州,百姓们最后能够改变青州的局面。

    只是,云锦绣坚信自己的做法,这都跟杨觉打起赌了,劝说云锦绣改主意的话,都不好再张口了!

    “云,云娘子。”一群人在巷子中说话,黑暗中,一个老媪显得不安地走出来,小声地唤一句。

    云锦绣听着声音转过头,看到因为老媪的靠近,被部曲拦下的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大娘。”云锦绣挥手,部曲让路,云锦绣已然转过身,与老媪走去。

    老媪显得无措捉着手,看到云锦绣身边的人,尤其杨觉和宁栖梧,这是生面孔,今日云锦绣给大家伙分粮的时候他们还没来。

    “大娘莫怕,都是自己人。你来寻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云锦绣宽慰老媪,握住她的手,更是为让老媪能放宽心,有话直说。

    本来不安的老媪挣扎着低下头,最终还是咬了下唇,且与云锦绣抬头,满是希冀地道:“云娘子,能不能让我的女儿外孙回来,给他们一口饭吃?”

    第032章序幕将拉开

    为人母者, 从来都是宁可自己饿着,也要养好孩子!

    云锦绣听着老媪的话,不禁想起了曹黎,一时没有回答。

    她不作声, 老媪以为云锦绣不乐意, 心急地捉住云锦绣的手, “云娘子, 我可以把我那一口粮给她们,不会让你多出!”

    急切表态,老媪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活下去的粮食,哪怕为此她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云锦绣感受到老媪的热切,也明白她这一颗为母的心。

    眼见老媪等不到她的答案,越发着急, 云锦绣紧紧地握住老媪的手, “大娘, 您莫急, 听我说。”

    老媪激动的神情, 随着云锦绣一句话音落下, 慢慢地归于平静,她能感受到云锦绣的真诚。

    “大娘为子女之心, 我知道。您愿意把您的口粮让出去,我也明白您是不想让我为难。

    “粮食嘛, 我既然拿出来, 是为让乡亲们度过难关, 给谁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 大娘, 我想救青州的乡亲们,并非要舍了哪一个,只救哪个。

    “谁的命都是命。您觉得您上了年纪,活着或是死去,您都没有关系!只要您的孩子,您的孙儿能够活着,您就高兴。”

    云锦绣懂得老媪为子女舍弃自己的心意,也理解她的心思。

    老媪被云锦绣说得泪如雨下,紧紧地握住云锦绣的手道:“小娘子懂得就好,懂得就好。”

    “我懂,却不代表我同意您的做法。我说过了,谁的命都是命!您想让您的女儿活着,这是您为母之心,但对于我来说,让您活着,也是我的愿望。”

    老媪没有想到云锦绣竟是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服云锦绣。

    云锦绣也并不打算听老媪的劝说,反而真切地道:“您得活着。您活着,将来您的孩子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才会有人护着他们。没娘的孩子,有苦难言。”

    这话,云锦绣说得有些哽咽!

    失去父母的庇护,这个世上无条件爱护他们的人,给他们温暖的人,再也不复存在!

    “您的女儿如果知道她活着是用您的命换来的,这一辈子她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云锦绣劝说着老媪,并不希望老媪执着于此。

    老媪明白的,却挣扎地道:“可是,她没有粮食了啊!鲜卑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粮食都被他们抢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撑不住。”

    “那么如果我们齐心协力把鲜卑人赶出去呢?哪怕因此,我们可能会死,但有这个希望能够把鲜卑人赶出去,换作是您,您会赌一赌吗?”云锦绣说了那么多,她要利用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

    “可以吗?”几乎没有犹豫,老媪反握住云锦绣的手。

    “为什么不可以?这是我们汉人的青州,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鲜卑攻入青州,那是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现在,鲜卑人以为他们得到了青州,也以为我们再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对手,青州,他们防着外面的军队,却从来没有防过城里的人。”

    云锦绣眼中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想要让大家活下去,给粮食总有尽头,唯有将鲜卑人赶出青州,让青州重新回到我们的手里,我们才能在青州活下去!”

    云锦绣陈明这一点,至关重要的一点。

    老媪紧紧地握住云锦绣的手,不自觉间指甲都掐入云锦绣的肉里了,“我们可以赶出鲜卑人吗?”

    “我们一定可以!”云锦绣掷地有声地回答。

    老媪舔了舔唇,“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云锦绣等的就是这句话,“发动整个青州的乡亲们,大家齐心协力!最重要的一点是,绝对不能让鲜卑人察觉我们的打算,否则一但为鲜卑人所知,鲜卑必然屠城!”

    屠城,并非云锦绣危言耸听。

    看看之前鲜卑是怎么做的,进城之后无差别的杀人。现如今的青州,成年的男儿还有几个?

    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是他们认为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所以,鲜卑抢走了所有人的粮食,只想看着他们因为弹尽粮绝而死!

    可是,一但他们发现,原来他们认为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竟然私底下想对鲜卑不利,那么这些鲜卑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老媪明白了,睁大眼睛地道:“悄悄的说。”

    “对,悄悄的说。鲜卑的凶残大家都知道,想过安生日子,想让大家有饭吃,不被人欺负,咱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将鲜卑人赶出去!”云锦绣不断地重申这一点,也是为让老媪记下。

    “我还有一些粮食,能供应大家一些日子,可再多的粮食,总会有吃完的时候。

    “鲜卑人从乡亲们手里抢走的粮食,肯定被他们藏起来了。咱们不仅要将鲜卑人赶出城,更要抢回原本属于我们的粮食。”

    云锦绣的计划并不仅仅为了眼前,更为了长远。

    “咱们不能坐吃山空。鲜卑人巴不得亡我种族,所以根本不在意春耕秋收,我们却不能如他们所愿。我们的城池我们守护,我们的田地,我们也要拿回来!”

    “对,拿回来,拿回来。”老媪原本失去光芒的双眼,在这一刻亮起。

    哪怕没有人为他们争,他们也该为了他们的儿孙去争一争。

    争,还有一丝希望,不争,他们就要死!

    如何选择,已然不言而喻。

    “大娘与乡里乡亲知根知底,该怎么说动大家团结一心,大娘心里定有数。”云锦绣坚信,敢第一个到她跟前提出愿意将自己的口粮给女儿的人,有胆识!再有云锦绣一番洗脑,此人定能为她所用!

    “可以请云娘子给他们粮食暂时度过难关吗?待将来他们拿回粮食,再还给云娘子。”果不其然,老媪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如何让人因利而动,自此成为真正的自己人,总得给人一丝希望。

    这一点恰好就是云锦绣在做的。

    “只要他们不会出卖我们,粮食再少,我尽所能想办法,让愿意一起赶走鲜卑的大家伙都能吃饱。”云锦绣岂能轻易答应。

    供应所有人吃饱穿暖,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点,云锦绣也得让老媪知道,更要让老媪传达。

    老媪眼睛更亮了,“好,好。我去跟大家伙说。跟着云娘子,云娘子会带我们将鲜卑这些畜生赶出青州,还会让我们吃饱穿暖。”

    不得不说,老媪捉得住重点。这是无数人发自内心的企盼!

    “对,如果青州的乡亲们愿意随我一道驱逐鲜卑人,将来这青州城就是我们大家的,我会尽我所能让所有乡亲们吃饱穿暖,不再被人欺负。”云锦绣郑重地承诺。

    但有这些百姓为后盾,云锦绣掌控整个青州,必不让百姓再吃苦受罪。

    “云娘子真是活神仙。”老媪再也忍不住,这便要跪下,同云锦绣叩头。

    “大娘不必如此。”云锦绣赶紧把人扶起。“想要夺回青州,非我一人之力可成,须得大家齐心协力,您这一拜,我受之有愧。况且,事未成,您这一句活神仙,言之过早。”

    云锦绣忽悠人归忽悠人,可不敢脸皮极厚的受下老媪的大礼。

    老媪却情真意切地道:“那些朝廷命官,除了一个曹将军为我们坚守城池到最后一刻,早就跑得影儿都没有了,又哪里还会有人在乎我们的死活。

    “只有云娘子在我们最难的时候出现,还给我们带来活命的粮食。现如今云娘子不弃我们,更愿意为我们谋划,接下来我们怎么活下去,大恩大德,我这一叩,都是轻的。”

    老媪越说越是真情流露,老泪纵横。

    “我为青州乡亲们谋,何尝不是为自己谋。青州不仅是你们的家,也是我的。城墙上那为青州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将士们,他们的尸体还挂在城墙,我要将他们救下,入土为安。”

    云锦绣不敢有半分松懈,城墙上的尸骨,总在无声地提醒着她!

    有些人,未必能明白云锦绣的心急,毕竟眼下云锦绣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城中这些老弱妇孺身上,让不少人觉得,云锦绣疯了!

    可是,当云锦绣提到城上吊挂的尸体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我这就去跟大家说,咱们的青州由咱们来守。”已然指望不上任何人,再坐以待毙,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如此,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谁又会后退?

    云锦绣目送老媪离去,云启没能忍住地问:“你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位大娘身上,指望她帮你说动整个青州的人?”

    不怪云启有此想法,谁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平凡的老媪身上,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会是打开我们通往青州人心里的钥匙。”指望一个老媪说动整个青州的人不可能。

    可是,想说服整个青州的人,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开始?

    毕竟,为何青州的人愿意听他们说话?愿意相信他们当真能够解救他们?愿意不畏生死随他们一道反抗鲜卑?

    第033章青州终归汉

    云锦绣的答案, 有人听懂了,有人依然听不懂。

    不过,并没有什么关系。

    很快老媪便领来了不少人,虽然都是上了年纪, 或是腰粗肥大的女人, 但这些人都望着云锦绣, 问出她们藏在心中的困惑, “云娘子,我们齐心协力,真的可以夺回青州吗?”

    “为什么不可以?”云锦绣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问题发生,更应该面对,解决!

    第一个出面对答的是一位瘦得皮包骨的妇人,“连青州的军队都守不住的青州, 就凭我们这些人老的老, 小的小, 怎么跟鲜卑兵?”

    不少人从心底里害怕鲜卑人, 更不敢想像和他们作对。

    “青州军队守不信青州, 并非军队的问题, 更多因为青州内部出了问题。

    “鲜卑人也是人,他们也有弱点。

    “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 青州是我们的。我们是最熟悉青州的人,一但大家齐心夺回青州, 不一定要跟鲜卑人硬碰硬, 我们也可以夺回青州。”

    云锦绣沉重而肯定地回答, 为让他们安心。

    一群人听着, 还是不确定地道:“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 等着粮食吃完,大家都等死吧。”云锦绣提醒他们,如今他们没有任何退路。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不过是抱着幻想,以为云锦绣的粮食会很多,能够一直让他们坚持下去。

    可是,云锦绣现在告诉他们了,外面的那些粮食就是极限。

    要么大家在粮食吃完之前夺回青州的控制权,同时也夺回被鲜卑人夺去的粮食,否则,他们都会死!

    云锦绣给他们选择的权利,不代表明知道他们有选择却依然呆在原地等死,她还会不求回报的倾尽全力帮助他们!

    天助者更得自助!

    有了云锦绣这番话,很快在青州慢慢传出。

    云锦绣有粮,可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一但粮食吃完之后,如果他们依然不能夺回青州,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有过希望,而且似乎只要他们拼一拼,不仅能为他们争得一条活路,也能为孩子们争出一条活路,谁又会舍得放弃?

    抱有奢望的人有,同样,他们也有清醒的人。

    清醒的知道凡事若不争一争,他们必死无疑。

    凡是有问题,踌躇不定的人,云锦绣会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一遍一遍不断地向他们陈明厉害关系。

    “国破家亡,鲜卑欲灭我种族,占我国土。大家如果不能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结果早已注定。

    “争,以我之躯,卫我国家,佑我子孙。若人人贪生怕死,以为不是鲜卑对手,甘愿等死,鲜卑将一直占据青州,最终,我们只能饿死!

    “胜与败,不争,怎知结局?我们怕死,鲜卑人难道就不怕吗?

    “比起早知必要饿死的结局,难道我们拼一拼,纵然身死,为我们的子孙夺回这青州,才算死得其所吗?”

    希望,是人生存下去,面对无尽的困难依然不退缩的动力。

    他们再老,再弱,看看身边的孩子,若是他们不站出来,不想将孩子护在身后,终有一日,孩子们会死在他们的面前。

    彼时,纵然他们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以他们之死,若能为孩子们换来希望,他们的血脉才能传承下去。

    云锦绣一遍又一遍的游说,就在鲜卑人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地说动整个青州的人!

    一开始云启其实很是担心消息有所泄露,然而直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鲜卑人有所察觉。

    云锦绣真真切切为他们,送来粮食,为他们打气,不断地告诉他们,鲜卑并非不可战胜的,只要他们同心协力,找到机会,一定能够一举夺回青州!

    如今,整个青州的人都在等着,只为快些得到云锦绣肯定的告诉他们,那就是他们夺回青州的机会。

    云锦绣好不容易说动了青州的人,哪里会不知道,事情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

    可是,眼下鲜卑五万兵马坐镇,他们贸然出手,绝不是对手。

    而且,云锦绣既然说了要智取,又怎么能让一众百姓贸然送死?

    云锦绣一直劝说大家等一个时机,等啊等,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慕容宏率三万兵马出城,前往豫州。”宁栖梧激动地将这则消息告诉云锦绣!

    云锦绣连忙从他手中抢过布条,拿在手里亲眼看到上面写下的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

    一个好字,宁栖梧何尝不激动,终于等到他们动了。

    “青州就剩下两万人马了!”这个数字比起之前鲜卑守在青州的兵马可是少了大半!

    云启激动地道:“赶紧的,就趁这个机会。”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杨觉身上,“王氏愿意动手了吗?”

    杨觉道:“不愿。”

    两个字十分果断,宁栖梧急了,“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

    不想杨觉气定若闲地道:“他们不蠢。”

    别说杨觉和他们碰面,连什么时候动手都没有说过,只是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对鲜卑出手。

    王家的人看到杨觉前来,会认为杨觉从内部动手,而不是杨氏领兵前来,里应外合?

    “潘氏那边呢?”云启一听王家竟然不敢动手,丢之不理地,反而问起云锦绣。

    没有想到云锦绣摇摇头,“不知!”

    云启一口气涌上心头,云锦绣真打算什么都不管了?

    云锦绣却在这个时候淡定地接话,“不过,我打算再去见一见那位潘娘子,告诉她,我会在三日后动手。”

    “为何要在三日后?”云启急了啊,这么早早地将底牌透给人家,就不怕潘家再出一个跟潘玉一样的人,把他们卖了吗?

    杨觉瞥了云启一眼,云启气呼呼地怼道:“我问的我家小辈,又不是你!”

    别以为他看不见杨觉那瞧不起他的眼神,无声指责他的没脑子!

    他又不问杨觉,要杨觉瞧得上瞧不上的!

    “因为我想让她先搅乱青州。”云锦绣答之,这个答案却是连杨觉都颇感意外。

    “她要夺权,就不仅仅要夺潘氏的权,更是将来青州的控制权。”云锦绣继续解释。

    这下云启懂了,立刻同云锦绣道:“那不能让她乱来。要是由她控制整个青州,咱们接下来就得仰她鼻息而活!就我们两家结下的仇,会死人的!”

    杨觉以为,云启能想到这一层实在不错!

    可是,云锦绣摇了摇头,“不,由她动手。争权,她想控制的是青州的世族,我们与她道不相同。”

    云启一口气卡在喉咙,半响才找回声音道:“哪里不同。我们辛苦出了那么多的粮食,难道要便宜潘家的人?最后咱们还得死在这儿?”

    云锦绣一看云启着急的样儿,连忙温和地道:“叔公,你要相信我。咱们不与她争,不代表任由她控制青州,这是两码事。”

    无奈云启根本听不进去,心急地道:“哪来的两码事!分明就是一码事!”

    云锦绣待要再解释,杨觉却道:“否则我们有人能抢先潘家那一位娘子想做的事?或者,你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这一句话,成功堵住了云启!

    云启巴巴地望向云锦绣,云锦绣必须不能让自家叔公没有台阶下,赶紧地道:“想让青州顺利易主,对付鲜卑兵重要,也得有人对付鲜卑的将领。这一点,潘家出手比我们容易得多 。”

    谁让他们云家在青州的人折得一个都不剩了,云锦绣就算想用云家人做成这事,无奈做不成!

    云启无话可说!

    “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云锦绣安抚好云启,转头问起宁栖梧。

    宁栖梧连忙道:“查清楚了。不过所有坞堡都有鲜卑兵马看守。”

    云锦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不是更好?”

    云启再一次竖起耳朵,以为云锦绣会解释,不料云锦绣道:“叔公,当夜你只要做一件事,将粮仓攻下,其他事交给我!”

    粮食,云锦绣答应过青州的乡亲们的,一定会拿回他们被抢走的粮食。说到就得做到!

    况且,三军未动,粮食先行,潘宣争的是世族,云锦绣争的是寻常百姓,大家道不相同,最后且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云启捉了捉头,“确定?”

    “确定。”云锦绣掷地有声地回答,更希望云启表示,这件事他一定办得漂亮!

    “行!”云启本以为如果要夺回青州,云锦绣定让他出面领军杀敌,不想云锦绣竟然让他领人占粮仓!

    好吧,他承认粮食确实很重要,可难道夺回青州不重要?

    云启直犯嘀咕,无奈云锦绣坚持,当叔公的能怎么办?

    支持到底吧!

    “杨公子,之前让你准备的五石散?”云锦绣安排好云启,更得问起同杨觉要的东西。

    云启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五石散,你一个孩子要五石散做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劈头质问,急得嘴都快起泡了!

    云锦绣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世家的人,有几人不知五石散是为何物?”云锦绣无奈地回答,云启不管了,转头怼向杨觉,“你敢给我们家孩子弄五石散,我弄死你!”

    这是发现自家熊孩子做了坏事,打又舍不得打,只好转头攻击“教坏”他家孩子的人?

    云锦绣发觉云启误会后,赶紧拉住云启,不好意思地冲杨觉点点头,解释道:“叔公,我要五石散不是为了自己用,我是给别人准备的。”

    火冒三丈的人一听云锦绣的话,马上变了脸,“啊,不是你要用,那就成!”???这么好安抚的吗?

    那不然呢?

    五石散不是好东西,云启只要求自家人不用,管云锦绣拿来给谁用!

    云锦绣本以为云启一定会禀承之前追问到底的风格,没想到一听不是云锦绣用,立刻不问了!

    杨觉也算对云启刮目相看了!这是当长辈的人?

    不说脑子好使不好使的话,毕竟是天生的,急也急不来。

    可是,五石散这东西,云启知其害,但知云锦绣并非用到自己身上后,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

    不是好东西的东西,你就不怕自家的孩子拿去坑害了别人?

    反正杨觉要不是清楚云锦绣要来的用途,断不可能答应!

    但是,本着要给畜生用的原则,杨觉供应云锦绣所求。

    “分成了几批,按你要求的份量备好了!”杨觉不想再理会云启,还是正经地回答云锦绣的问题了。

    至此,杨觉也就知道,云锦绣跟他打的赌,云锦绣赢定了。

    “谢公子。”云锦绣朝杨觉福福身。

    杨觉虚抬了手,“不必如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是你说的。”

    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尽所能的助云锦绣一臂之力,杨觉并不认为该受下云锦绣这一谢的。

    如此,送着鲜卑三万兵马远离青州,确定这三万人马往豫州去,提前云锦绣往豫州送了信。

    至于之前收到的回信,自家外祖如何劝说云锦绣往豫州去,云锦绣却拒绝。

    她能走,可那些和她母亲浴血奋战到最后的将士不能走,城中无数老弱妇孺不能走。

    而且天下大乱,走到哪里又是净土。

    依靠别人而活,云锦绣吃过亏了。她不是真正的孩子,有了云家的粮食为后盾,她要立起来。

    夺回青州,为青州百姓,为死去的将士,她也得寻回祖父和家人们的尸体,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

    接下来,云锦绣等着想动的人动完手,就该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星星,我捉住星星了!”入夜,原本寂静无声的城池,突然爆出一阵阵笑声。

    只见那些原本该在营帐中休息的鲜卑士兵,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每个人都有着相同的症状,面色潮红,精神亢奋,伸出手冲着前面叫唤,更是止不住哈哈大笑。

    突然这么大的动静,哪能不引起人的注意。

    负责巡逻守卫的士兵,远远看到冒出头的同袍,连忙冲过来,捉着人追问,却在触及对方时,惊觉得对方的体温烫手得吓人。

    “怎么回事?”同袍的体温,脸色,精神都不对劲,而且一眼看去,这个时候原该在帐中休息的人,接二连三的冒头。

    每个人都是这般模样,状似疯癫地大声叫唤,想要捉住空中的东西!那能有什么?

    “快去找大夫!”情况不对劲,他们更是闹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能请大夫。

    可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闪烁着火光,刚开始无人在意,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情况不对啊!

    “快去请公子。”慕容宏领兵前往豫州,为的是拿下豫州,眼下青州由慕容封执掌,眼看军中大乱,所有的将士似是陷入魔障,再有那火起的地方,再不盯着点,必要出大事!

    慕容封很快收到消息,然而在面对手下人紧张的态度时,慕容封只问了一句,“青州内能闹出动静的人都有谁?”

    这话所指,马上有人意识到。

    慕容封并非在等着底下的人给他答案,而是早在一开始,他的心中已有答案。

    “将城中所谓的汉人世族全都围起来,谁敢擅自出入,杀!”慕容封下达命令,底下的人提醒地道:“将军临行前叮嘱,不要轻易对汉人再出手。”

    面对说出这话的人,慕容封回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那你更应该记得,叔父在临行之前交代了,青州事宜由我做主。”

    言及于此,慕容封催促道:“既然汉人不安分,敢趁叔父出兵时动手,就该把他们全杀了!”

    慕容宏一走,那是以为整个青州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敢跟他们鲜卑为作对。

    可惜慕容宏把汉人想得太好,却忽略了这些人从来不肯安生过日子!

    安生二字,何其讽刺!

    他们鲜卑分明不给汉人留半点活路,哪里来的脸指责他们不肯安生过日子?

    鲜卑想让汉人自己等死,汉人们不听他们的话,便是不安生了?

    “去王家看看。”慕容封做下决定,立刻叮嘱手下的人往王家去。

    如今青州里头,要说实力保存相对完整的世族莫过于王氏。

    琅邪王氏,一个小小的青州,哪里装得下。

    而且鲜卑自来与王氏有所往来,虽然从前的时候他们的交往和眼下不同,能得王氏相助,鲜卑有些事能够事半功倍。

    不仅是慕容宏,纵然是慕容封的父亲,鲜卑慕容氏的单于慕容廆也再三叮嘱,让慕容封一定要对王家的人客气些!

    客气要客气,防备也要防备,青州但凡出现任何问题,第一个要寻的正是王氏。

    慕容封一声令下,立刻领兵前往王府。

    只是,军中的将士疯癫的不在其数,除了值守的将士外,几乎都似是乱了心神。

    原本单纯四下吵闹,不肯休息的人,突然开始打斗,当有一个人拔出刀,不分敌友的砍向身边的人时,鲜卑军中陷入凌乱,竟然开始相互残杀!

    慕容封带人盯着城中的人,却接到军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将士自相残杀,这是何等大事?

    “怎么回事?”慕容封不是不关心将士生死,他还得稳住青州。

    原以为军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应该很快便能平息,结果他听见了什么?

    自相残杀!那是他们鲜卑的将士,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大夫怎么说?”军中将士突然发狂,自然要追其根本,大夫们查看了半天,难道直到现在都没有查明白吗?

    “咱们的人都误食了五食散,军中的水,酒,里面都加入了大量的五石散。”大夫们查到了原由,然而并不代表事情能够圆满地解决。

    眼下的情况极其严峻,若解决不好,怕是

    “五石散!”慕容封也是听说过五石散的,然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军中将士竟然会有这样大规模食用的时候!

    明摆着其中有阴谋!

    然而,是谁?是谁?

    慕容封此刻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赶紧追问:“军中清醒的将士有多少?”

    服用五石散,神智不清,这都闹出自相残杀的事儿了,那么清醒的人有多少?

    “五千!”这个数字在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然立刻统计。

    得出来的结果让人震惊!

    两万人马守城,废了一万五,他们就剩五千了!

    慕容封立刻下令道:“紧闭城门,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私自出门,谁敢违背,杀!”

    一个杀字,已然是慕容封想到能够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不好,不好了!”此刻,又一个人飞扑而来,慌张地叫唤,提醒人出大事了!

    慕容封一个利目扫过,“再大的事,急什么?”

    “城门,城门被人控制了。咱们守城的将士都被杀了!”慕容封想控制整座城,他以为只要城门由他牢牢把控,旁人再使手段,没那么容易。

    可惜,他以为自己算计得够好,旁人出手比他更迅速!

    “是谁?”城门被夺,慕容封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要关门打狗!

    那么究竟是谁?

    是谁有这个能力,在鲜卑军营动手脚,先让他们的将甘服食五石散,让他们军中将士无法守卫青州。

    接着,又在慕容封以为应该控制整个青州的世族时,夺了城门!

    “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配合些半大的孩子,他们上了城!”探听消息的人,能够给的答案太少,最后,如此地告诉慕容封。

    慕容封拧紧眉头,上了年纪的人和孩子!

    那不就是慕容宏以为,不可能威胁他们鲜卑统治青州,所以留着他们自生自灭的人吗?

    “就这么老的老,小的小的人,怎么可能懂得攻下城池?”慕容宏的想法,在慕容封看来一样!

    一群老人孩子,他们哪来的能力,又何来的胆子敢夺青州?

    “啊!”慕容封亲自守在王府门口,于此时,不远外竟然传来一阵惨叫声。

    “杀过来了,杀过来了!公子!”惨叫过后,入眼是仓皇而逃,浑身都是血渍的鲜卑兵。

    一边跑,一边看着背后的人,一群老弱妇孺!

    可是,就是这群老弱妇孺,每个人的手上,或是拿着锄头,或是拿着长棍,菜刀,镰刀,疾步追着鲜卑兵而来。

    从前见着鲜卑兵慌乱而逃,不敢和鲜卑兵对视一眼的人,这一刻,握紧手中的武器,看向以慕容封为首的鲜卑兵,他们坚定一点:成则活,败则死!

    这一幕慕容封从未想过。

    亲眼看到这些人朝他走来,慕容封在看清他们手中的武器,更觉得可笑之极!

    “连你们训练有素的军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就凭你们拿着这些棍子?菜刀?”慕容封原本惊愣,在看清这些出现的人后,露出了得意笑容。

    云锦绣在这个时候出现,站在众人之首,“慕容公子不如看看,就凭我们这些人拿着这些棍子,能不能把你鲜卑人赶出青州!”

    乍然看到出现的云锦绣,慕容封一时觉得眼熟,半响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云家的人。”

    “正是。慕容公子,我该谢谢你把我丢到乱葬岗!”云锦绣冷笑地开口,同时掏出怀中的匕首,正是云启给她的那一把!

    慕容封回以冷笑,凌厉地望向云锦绣,“上回你没死,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死!”

    话音落下,慕容封挥手,下一刻,在他身后的鲜卑兵朝云锦绣他们冲去。

    “鲜卑畜生,这是送你们的大礼!”眼看鲜卑士兵要动手,突然冒出几个人,手里端着锅,两人齐齐用力,演练了无数次的熟练,朝着鲜卑人泼去!

    “啊!”又是一片惨叫。

    两人为一组,一道端着祸,朝冲来的鲜卑士兵泼去的,既有早已烧开的热水,还有那铁水。

    泼到鲜卑人的身上,烫得他们哇哇大叫!

    谁能想到他们认为没有武器的人,最后竟然用这样的手段。

    突然杀出来的人,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要么是肥胖得让鲜卑人看不上眼的妇人。

    每一个,在面对鲜卑人的时候,他们都拼尽了全力,将早早准备好的热水,铁水,尽都泼向鲜卑人。

    “公子,快走!”热水啊,铁水啊,哪怕他们亮出盾甲抵抗,那红通通的铁水都能透过盾甲,烫得鲜卑人慌乱地丢下手中的护盾。

    一看情况不对,一旁的人赶紧要护着慕容封,想让慕容封跑。

    “不,我鲜卑将士,只有战死的,绝没有逃跑的。父亲让我来是帮叔父的,不是让我连一个青州都守不住,落荒而逃。”哪怕四面八方都被人紧紧地包围住,慕容封并没有就此要逃。

    拔出腰间的刀,慕容封的视线落在云锦绣身上!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她的存在,让这些卑贱的汉人有了主心骨,竟然敢反抗他们鲜卑!

    杀了她!只要杀了他,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慕容封目标明确,一瞬间避开了那不断朝鲜卑将士泼水的人,以为能够轻易拿下云锦绣。

    岂不知,云锦绣早已经等着他!

    哪怕有一众百姓应对出手的鲜卑兵,想冲入鲜卑士兵的护卫,擒住慕容封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要想鲜卑人不敢再反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擒住慕容封。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青州做主的人是慕容封,不管真做主或是假做主。这样的一个人,凭他作为慕容廆的儿子,就没有人敢不拿他的命当回事。

    而慕容封的性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绝不接受自己竟然败在云锦绣的手里!

    在云锦绣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下,慕容封不会不懂。

    作为鲜卑慕容单于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守卫一城,如此情况下,如果他不能守住这座城,往后他还能有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所以,慕容封不会轻易退,更不会退得狼狈。

    企图反败为胜的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对云锦绣出手。

    恰好,这也是云锦绣想要的机会。

    慕容封速度极快,以为一切胜券在握,云锦绣年纪比他小,看起来又是弱不经风的,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不料在他扬刀攻向云锦绣的下一刻,云锦绣一个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扎入慕容封的右手。

    “当!”手臂被刺穿,慕容封痛得再也握不住刀,刀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这一刀,还当日慕容宏断我双手之仇!”云锦绣狠戾地开口,握紧匕首用力一拔,血溅四射!

    慕容封听她提起慕容宏,愤怒地挥动双手,再一次攻向云锦绣。

    可惜云锦绣面对他的出手,已经弯下腰,精准利落地扎在慕容封的左腿上,慕容封瞬间单膝跪地,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望向云锦绣,“找死!”

    这个时候,明明占尽上风的是云锦绣,他竟然还敢如此狂妄!

    云锦绣根本不理会他,再一次抽出匕首,已经一刀扎在慕容封的肩膀。

    “这几刀,是为死在你手里的无数汉人。”

    慕容封,自入城以来,究竟杀了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只怕他自己都数不出来。

    两天前,在慕容宏领军离开青州时,慕容封为昭示青州由他执掌,竟然杀汉人以庆祝!

    那一刻,看着被慕容封绑在刑台上,被鲜卑一刀刀割下肉的汉人,满城的乡亲们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等的就是这一刻。

    君不见,哪怕面对鲜卑兵手持长刀长枪,却无一人能攻向百姓?

    对,百姓是没有他们那样的兵器,架不住百姓利用的是他们现有的武器,比如这热水,比如这铁水!

    云锦绣早早集尽百姓之物,能化的东西一样样收集,准备,为的正是此刻能以弱对强。

    纵然鲜卑他们有再好的武器,不是近身相搏,便能保证百姓的安全。

    当然,距离这泼水,哪能泼得多远呢?

    喷筒了解一下,哪怕不能用铁水,有那热水,用竹制的竹筒,在外面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而,还有纸,即能达到一定的隔热效果。

    热水喷远,铁水就近,但凡鲜卑敢靠近,烫不死他们!

    当然,鲜卑又不是只有刀枪,还有弓箭呢。

    不好意思,云锦绣已经早早命人将鲜卑的箭全毁!

    这一点能做到的人非杨觉莫属!

    杨觉自己就是高手,杨长生别看起来是个话唠,本事同样不少。

    断弦这种事,毁鲜卑的武器,何乐而不为!

    如此一来,一群鲜卑兵被热水和铁水烫得,有人已经痛得打滚在地,或是已经昏死在地。

    一时间哀鸿遍野,响彻整个青州。

    在那屋里不敢冒头的世族们,待见到云锦绣对付鲜卑人的手段,也是叹为观止,仗还能这么打的吗?

    用热水把人烫得半死不活,让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想冲过来救慕容封的人,根本没有冲出去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锦绣一刀一刀的对慕容封动手。

    慕容封听着云锦绣的话,并没有就此罢休!而且,他还活着,既然活着,断不可能束手就擒。

    无奈云锦绣根本不给慕容封还手之机,再一次拔出扎在慕容封身上的匕首,这一回,云锦绣已经扎入慕容封的脖子。

    最后一刻,慕容封才意识到,他以为自己足够狠,可在云锦绣的面前,他那点狠根本不值一提!

    “慕容封已死,取慕容封首级,传告青州。”云锦绣杀了慕容封,连看都不看一眼,已然下令。

    对于前面的鲜卑兵,云锦绣狠戾地道:“至于他们,杀!”

    随着云锦绣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百姓突然从腰间拿出一节又一节的竹筒,打开上面的封口,丢向鲜卑人。

    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数不清的竹筒啊,就那样砸在他们的身上,竹筒里的东西比水和铁水都烫,甚至留在他们的身上,哪怕他们再怎么想挥开,根本挥不开!

    云锦绣已经抄起一旁举着火把的人,朝鲜卑人丢过去!

    “轰!”云锦绣让百姓们丢出的竹筒里装的是热油,既让鲜卑人们再一次感觉什么叫生不如死,同时也是要以油引火。

    “啊!”火苗点着其中的一人,其他乡亲们都有样学样,不约而同地丢出手里的火折子或是火把。

    瞬间,痛苦叫喊的鲜卑人被火势点着,一个又一个的火人不断地挥动着双手,不断地呐喊着救命!救命啊!

    可惜了,不管他们再怎么呐喊,求救于身边的人,只会将对方一道拖入深渊,让他们一道死!

    哪怕什么都没有沾上的鲜卑将士,在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同袍烧成火人,那熊熊大火似在冲破天际!

    不仅是这里,青州四周都响起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可惜,不会有人救他们的。

    闭门不出,被鲜卑人看护着的各世族,随着鲜卑人被烧成火人,就在他们各家门口被烧成灰烬,他们心中受到的震撼同样不轻。

    让他们疑惑的是,究竟是谁有那样的本事,竟然能号召整个青州的百姓,一道对付鲜卑?

    “云娘子,城中的鲜卑兵,以及城外的鲜卑兵,都被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随着天明道来,一.夜激战的结果,又怎么能不加速禀与云锦绣。

    李武第一回参战,想到这如梦的一.夜,他们竟然真的没有凭借任何的兵器,打败了鲜卑兵,夺回青州!

    “好!”云锦绣甚喜。

    不过,第一时间云锦绣即往城门,站在城墙之上,让人帮忙将那悬挂于城墙之上将士的尸体拉上。

    将这些将士拉上城时,将他们安置平放在地,云锦绣二话不说,捋起长袍跪下。朝那些将士磕三个响头,哽咽而铿锵有力地道:“诸位将军,青州我们夺回来了。”

    第034章尸堆里回来

    云锦绣一跪, 所有城墙上的人都一道跪下,和云锦绣一般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云锦绣这一句话,无数人眼中泛着泪珠,不自禁地道:“青州, 我们夺回来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饶青州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依然让他们觉得不可置信, 他们竟然真的夺回青州了!

    “我们做到了!”无数人都不相信, 凭他们这些老弱妇孺,竟然能从鲜卑人的手里夺回青州。

    可是,就是这样一件谁都认为不可能的事,在云锦绣的带领下,他们做成了!

    军心得以振奋,这一刻,青州的百姓对云锦绣的信任空前绝后!

    不过, 云锦绣急于对付鲜卑人, 那些看似安份, 实则各有算计的人, 就不是那么乖巧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 百姓的生死根本不重要, 他们要的是这青州往后还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所以,云锦绣刚让人将被吊挂在城上多日的将士入土为安, 便接到云启那边让人传来消息,不少人打粮食的主意!

    意料之中的事, 云锦绣安排好守卫城门的人, 更让人发动所有人, 一定要查查城中上上下下有没有鲜卑人, 有一个杀一个, 绝不能放一个出城!

    对鲜卑恨之入骨的人,又怎么会愿意看到鲜卑人好好地活着。

    不必云锦绣叮嘱,城中上上下下的人,皆坚定不放过任何一个鲜卑余孽。

    云锦绣这才往粮仓走去。

    在看到云启把前来抢粮的人全都捉起来的时候,云锦绣看了看那些人身上的衣裳,立刻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脸沉了下来,且冲云启道:“这些人,一个不留。”

    云启万万没有想到云锦绣之前没有说怎么处理来抢粮的汉人,却在看到这些人时,下达了杀令。

    “青州失守,他们袖手旁观;我们与鲜卑抗争,相斗,他们依然无动于衷;以为能得好处了,却一个个冒头?不杀人,焉能震慑。”云锦绣的理由听在云启的耳朵时,让云启一顿。

    可云启之所以觉得不妥的原由。

    “你要知道,青州收回来了,要是不跟他们打好关系,一但鲜卑人卷土重来,我们未必是对手。”云启考虑的是未来,一个不慎,极有可能青州会再一次落入鲜卑人手里。

    为大局着想,他们不能和青州内还活着的世族豪强们对上!

    “从前青州失守他们不曾尽过半分力,将来鲜卑再攻青州,他们会出力?”云锦绣不抱此希望,更不认为应该因此放过世族。

    “我不指望世族豪强。夺回青州时不指望,将来守卫青州也不指望。”

    云锦绣明确地告诉云启,希望云启往后也不必再抱此希望!

    云启无可反驳,世族豪强们做下的那些事,已然摆在眼前,饶是他们再想否认,怎么否认?

    云锦绣再转向一旁,扫过被派来抢粮的人冷酷地道:“杀一儆百,是为让他们知道,青州既然他们不守不夺,那么我们夺回青州,青州就由我们做主,和我们做对,杀!”

    这份杀伐,云启细想是那么一个道理,点头道:“对,就该让他们知道,青州我们做主!”

    云启不再犹豫,冲一旁的部曲挥手!

    手起刀落,无论抢粮的人来了多少,皆一个不留。

    “城中守卫听杨公子的,叔父从旁协助,我得出城一趟。”云锦绣敢跟世族叫板,那也是有所准备。

    云启一脸懵,“这个时候你出城干什么?”

    云锦绣回头坚定地道:“既然想跟世族豪强叫板,不断他们根本,如何和他们叫板?”

    啊?云启依然不解,断世族的根本,把人全杀光吗?

    很快云启就知道云锦绣要干什么了!

    杀光断不可能把世族的人全部杀光的,一股作气将青州所有世族的坞堡,将他们的部曲收为己用,才是真正断世族的根本!

    要知道,从一开始,云锦绣在青州对付鲜卑人,和杨觉兵分两路,宁栖梧却奉命在青州之外,盯着世族们的一举一动。

    盯,不单纯是盯。

    早前云锦绣已然吩咐宁栖梧将各家世族所在的坞堡全部打听清楚。

    谁家坞堡还有人,谁家的坞堡没有人,云锦绣皆了然于胸。

    因此,当云锦绣发动攻击,歼灭鲜卑时,也是云锦绣顺势对各家坞堡动手的时候。

    此事,云锦绣就算一开始没有告诉宁栖梧她的一番打算,后来,云锦绣又怎么可能瞒!

    不瞒,何尝不是给宁栖梧选择的权利,他选择支持云锦绣,或者同世族通气,提醒他们早作防备。

    最后,云锦绣顺利地打着鲜卑进攻各家坞堡,她为保护各家利益的旗号,一一接手各家坞堡!

    将坞堡内的所有人收为己用,登记造册,拆他们的坞堡,拿他们的粮食;寥寥数百人出城,浩浩荡荡数万人归来,哪怕这一去五日,并无半点消息,并不影响青州由杨觉代掌。

    而等云锦绣回来后,情况完全不同。

    世族大家这几日不能迈出城池一步,所有的消息也都被封锁,他们送不出消息,也收不到外头的消息。

    这样的情况急得他们上蹿下跳,偏偏又没办法从杨觉那里探得半分消息,更让他们急得不行。

    等到云锦绣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进城,他们睁眼一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很是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

    青州死得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云锦绣打哪儿弄了那么多人?

    没等他们寻到机会问问云锦绣,云锦绣已经下令道:“虽知诸位辛苦,不过,青州民众尸骨堆积成山,我们得让我们的乡亲们入土为安。为此,请诸位随我一道前去清埋尸骨。”

    世族们一直在等着云锦绣回来,毕竟,他们已经听说了,就是云锦绣发动整个青州内的老弱妇孺,利用各种百姓手里有的武器对付鲜卑,由此夺回青州。

    杨觉这些天代为管理青州事宜,仅仅是代理。

    云锦绣出城前已经说了,在她没有回来前,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青州,若有胆敢违令者,杀!

    青州之内,遵守一应法度,若有违法乱纪者,押往县衙,自有人处理。

    若敢在城中闹事,欺压百姓,或是杀人放火者,无论何人,诛!

    规矩定得明明白白。

    同时,杨觉也按云锦绣之前对乡亲们的承诺,夺回了原本属于乡亲们的粮食,一一按份例将粮食分给大家伙。

    百姓们当然也怕云锦绣过河拆桥,不想云锦绣竟说到做到!

    攻下青州的第二天,杨觉命人开始派发粮食,丝毫没有耍赖!

    百姓们最怕的就是碰上那黑心肝的人,确定云锦绣言而有信,并不是单纯的利用他们就要过河拆桥,他们从心底里对云锦绣的信服和支持也就更浓烈了!

    云锦绣一回来,马上想起惨死于鲜卑手中的将士和百姓们的尸体,这意思是要领人前去收拾尸骨?

    一时间,不少人想到自家人。

    他们这些人里,有多少家眷不是死于鲜卑的手里?

    有些人的尸体根本找不到,堆积成山的尸骨,他们哪里不知道,却未必有人有那勇气前去翻尸山。

    云锦绣张口,这便要领人一道前往,不少百姓伸出手,毛遂自荐地道:“云娘子,我们也要去!”

    这恰是云锦绣想要看到的!

    “想去就一起去!”云锦绣朗声地回应,且让一众人想去,只管跟着一道去!

    杨觉在一旁提醒地道:“尸体过多,容易引发疫病。”

    话是小声提醒云锦绣的,云锦绣侧头问:“有办法预防吗?”

    眨眨眼睛,云锦绣期待地望着杨觉,让杨觉有一种云锦绣光棍地将事情交给他费脑的感觉。

    可是,愿赌服输!

    他早就说过,若云锦绣能够凭青州的老弱妇孺夺回青州,日后他定助云锦绣一臂之力。

    既然要助云锦绣一臂之力,不管云锦绣做什么,他都得费心,动脑。

    “尽量避免用手直接接触尸体,回来之后,所有人都用艾草熏,再用柚子叶煮水洗一遍。如果可以,最好将尸体全部火化。”杨觉有条不紊地告诉云锦绣。

    云锦绣颇觉得惊讶,尤其最后一条火化!

    要知道古人从来都讲究入土为安,杨觉提出火化这么超前的思想,莫不是?

    云锦绣心中生疑,忍不住地问:“火化?”

    杨觉道:“若不火化,众多尸体堆积在此,早晚要出大事。”

    打量杨觉一番,云锦绣确定杨觉是从医者的角度考虑问题,并没有其他的异样。

    云锦绣回想杨觉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确实不像同类人。

    “就算要烧,也得征得大家的同意,更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若鲜卑再入城,我们将会是什么下场。”

    云锦绣提出为一众人收尸,并非单纯收尸,她要让所有人清楚的看到,如果不能齐心协力守住青州,死去的人是他们的结局!

    杨觉从不觉得云锦绣这样的做法有何不妥,他所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尸体不会给青州带来危害。

    原以为云锦绣未必想得太长远,但就杨觉看来,早在一开始决定夺回青州,云锦绣已经将后续的事情考虑周全,兵分几路,步步皆成!

    行,既然云锦绣的本意是让人看看堆积成山的尸骨,杨觉命人前去准备用得上的药材,后续用上!

    而随着一行人靠近尸堆,随着烈日严严,越发臭气熏天。

    没有看到尸堆,有人已经忍不住吐了!

    一个两个,撑不住的人不要太多。

    还是之前跟云锦绣来过这儿的部曲们板着一张脸,没有因为气味而有所变化。

    比起闻到那一阵阵的味道,当看到尸骨时,才是真正让他痛心疾首的。

    云锦绣并没有因为人群中呕吐的人而停下,走在最前面,爬上那尸堆。

    原本吐着的人,待看清恶臭传来的方向。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东倒西歪,身上腐肉可见,一条又一条的尸虫爬在他们身上。

    有些人面目依然可见,那份恐惧,那份乞求,一目目皆入眼帘!何尝不是刻在脑中。

    云锦绣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用布制作出的手套,分派给身边不少人,然后,云锦绣帮着他们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摆放出来。

    有人想冲上去帮忙,没有手套的人,谁敢让他们上来,已然被拦下。

    满山遍野的尸体,有大有小,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分别将尸体全部摆整齐。不再是将他们随便丢弃,分辨不明。

    而这其中,云锦绣更找到了云家的人。每一个曾经鲜活的人,气息全无,死状凄惨地躺着。

    云启也看到了,脸上流露出悲痛,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鲜卑为此付出代价。

    云锦绣亲自领人整理尸体,代表她的态度,她能与他们一道上战场,也能和他们一起收尸。同甘共苦,云锦绣绝不会缺席青州的任何事。

    随着尸体整理,不少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扑向尸体时,哭得不能自己。

    云锦绣跪在自家祖父面前,还有其他长辈,兄弟姐妹,朝他们叩了三个响头,云家的部曲赶紧跪下,行之大礼。

    随后,云锦绣站了起来,对着看了一日,直到天色昏暗依然没有离去的人,扬声道:“为青州着想,为免因尸堆引发疫情,我提议将所有尸体就地引火而焚,不知大家伙是否有不同意见?”

    提议两个字,云启一眼扫过去,单纯提议?

    可是,古来皆讲究入土为安,一把火烧成灰烬,岂不是尸骨无存了?

    一众寻到亲人尸骨的人乍一听云锦绣的提议,显得极是惊慌。

    “这,这如何使得?”立刻有人提出疑虑!

    云锦绣沉着却坚定地道:“那就要看,在你们的心里究竟是活着的亲人重要,或是死去的亲人更重要。一但爆发疫情,无人可以幸免。”

    并非云锦绣危言耸听,鲜卑为何将尸体全都搬到城外,亦早有提防疫情。

    “我不强求诸位,我云氏之人,能由我做主,我会立刻就地焚烧。绝不给青州带来丝毫麻烦。”云锦绣果断地开口,这就准备火焚的是他们云家的人。

    云家,死于这一场战乱的人三十余口,剩下的,不过寥寥几人。

    “若非诸位齐心,一道夺回青州,我云家人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为青州所育,当还报青州,我云氏,活着为青州,死了亦不讲究虚礼,有骨灰在,依然受我云氏后世子孙供养。”

    云锦绣望着自家人,铿锵有力地说出这番话。

    “我提醒诸位,诸位也可以依你们的心情。只是,一但来日引发疫情,后果也须你们自行承担。”

    疫情有多严重,会引发多少问题,谁都清楚后果。

    倘若有人依然一意孤行,坚持所谓的入土为安,在其中的过程中埋下何种恶果,最后,也只能是整个青州为之承担。

    “都听云娘子的。”死去的人,他们想让他们入土为安,然而一但祸及家中活着的人,后果,并非他们愿意承担的。

    再是痛心,在情况允许时,他们只能一切从简。

    比起不知亲人尸骨何在,寻回尸骨,能留下他们的骨灰,足矣。

    “都听云娘子的。”自有通情达理之人接二连三表态,最后,为了整个青州,都选择听云锦绣的,将尸体就地火化!

    “好!”云锦绣连自家人都不例外,一烧到底,谁又会觉得云锦绣并不想为众人收尸?

    皆因无可奈何,没有选择,而不得不选择这个办法。

    大火烧了一.夜,众人在最后都帮着拾起所有的骨灰,每一个,就近掩埋在此,立了碑。

    不知姓名的人,碑也有,只是没有名字,但云锦绣在他们的碑上却注明了:为鲜卑所屠之百姓。

    这样几个字一出来,那些不知名的百姓一个个的都刻上,云锦绣更将这一堆全部归类。

    乍然望去,竟然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一股透心的寒意,卷席在场的人。

    他们的亲人,多少是无辜被鲜卑所杀,不仅是他们的亲人,这里头的每个人,哪一个不是无辜枉死于鲜卑之手!

    鲜卑,鲜卑!

    有人握紧了拳头,望着前方的幕堆,都不受控制的咬紧牙关,也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让鲜卑付出代价!

    从头到尾,云锦绣没有再说什么。

    领着人将所有骨灰埋好,云锦绣与他们一道回城。

    只是,云锦绣这一出去便是一天一.夜,城中世族已然等候多时。若非杨觉在,他们已按捺不住冲出城寻云锦绣了。

    眼见云锦绣终于回来,得到消息的人赶到城门,堵上云锦绣。

    云锦绣既出身云氏,对青州世族颇为熟悉。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云锦绣想起自家的祖父。

    “锦绣大侄女啊,你可算回来了。”云锦绣认得他们,这其中哪怕从前未必对云锦绣一个女郎有多少印象的人,也在得知云锦绣竟然带人夺回青州时,第一时间熟悉云锦绣。

    热情如火迎上来的人,云锦绣平静如水地作一揖,“刘家主。”

    一个唤侄女,一个唤家主,彼此对待彼此的态度清晰可见。

    虽说云锦绣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冷淡的一声刘家主,让这一位刘家的家主刘成面上一僵,也就明白云锦绣不是好套近乎的人!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重点得弄清楚云锦绣接下来的打算是吧。

    “侄女啊,你这几日辛苦了。”刘成套亲乎的话都说出口了,更不能轻易改口。

    管云锦绣怎么着,反正他就唤侄女!

    云锦绣点了点头,“确实辛苦,故,诸位若没有重要的事,散了吧,容我回府休息休息。”

    客套的话说来没有半点意思,云锦绣筋疲力尽,但凡识点趣的人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嘴上说着云锦绣辛苦,却把云锦绣堵在此处,不让云锦绣回去休息,这是口口声声唤她侄女的人该做的事?

    有那么一丁点心疼侄女的样儿?

    刘成

    云启低下头闷笑,哎哟,他也不喜欢这群假模假样的人,可惜说话说不过他们,经常被他们气得半死!

    他倒是从未想过,原来跟他们不用学他们说话的呢?

    瞧云锦绣直来直往的,明嘲暗讽某些自以为最懂规矩,实则半点不懂人事的人。看着他们变成了猪肝脸,哎哟!心情大好。

    刘成没办法,唯有冲云锦绣讨好地笑道:“侄女,我们原是不该打扰你休息,不过,这青州”

    “鲜卑攻入青州时,诸位在做什么?”云锦绣打断对方的话,且问问他们,“我领城中这些老的老,小的小的乡亲们和鲜卑对抗时,诸位又在做什么?”

    犀利地问来,云锦绣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成,间歇扫过在刘成身后的其他人,无声地询问。

    “说来,若依朝廷律法,附逆者该当何罪?”如果这两个问题依然不够,好啊,附逆够了?云锦绣目光凌厉地扫过他们。

    “不是,我们怎么就成附逆了,我们没有。潘家,潘玉那才是真正的附逆,要不是他打开了城门,青州怎么会落入鲜卑手里。”刘成慌了,赶紧解释!

    云锦绣冷冷地一笑,“潘家犯下的事,我自然会寻他们算账,不劳诸位费心。只不过,诸位有功夫操心青州的事,不如想想,该怎么证明你们没有附逆?

    “不愿意归顺鲜卑者,如我云氏,满门几被诛灭,你们各家呢?”

    真以为云锦绣一时半会顾不上跟他们算账,是云锦绣怕了他们?

    也不想想他们无所作为,不管青州如何天翻地覆,百姓如何惨被屠杀,他们只管自己平安。

    仗着自己的身份,背后的部曲,让鲜卑不动他们。他们以为纵然青州再归到汉人手中,就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过错?

    “这,这不能这么论的!”刘成想要纠正云锦绣。

    “那要怎么论?你给我一个鲜卑不对你们动手,立得起来的理由。尤其在我们夺回青州之时,你们各家坞堡竟然私藏鲜卑人一事。”云锦绣岂不知夺回青州,一切才刚开始。

    城里的这些世族,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此话从何说起,我们怎么会私藏鲜卑人?”刘成想到这些日子出不了城,消息送不出去,也没有人送得进来,云锦绣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都傻眼了!

    云锦绣淡淡地道:“是我在问你们,不是你们在问我。”

    他们自家的事自己最清楚才是,问云锦绣什么的,确定不是在说笑?

    刘成慌了,这便要同云锦绣解释。

    云锦绣突然瞥了他一眼,看着刘成与她的距离,不怀好意地问:“刘家主知道我刚从哪里回来吗?”

    青州都被云锦绣把控了,杨觉在管人这事上,手段非凡。

    故,刘成和青州内的其他世族,既不曾能知云锦绣吩咐下的事,也不知道云锦绣到底出城一天一.夜干什么去了。

    “昨日进城时,我说要去为青州无数惨死鲜卑刀下的人收尸,自然是刚从山上回来。

    “我这双手,搬过不少尸体。身上的衣裳,应该也碰到尸体了,至今尚未洗漱,你说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靠,谁能想到云锦绣会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是作为自家长辈的人,云启都傻眼了!

    然而刘成再想说话,却在听完云锦绣的话后,惊愣半响,速速避得云锦绣远远的!

    不仅仅是他,其余再想开口的世族们,几乎一个反应,不断地后退,生怕不小心在云锦绣那儿沾着什么脏东西!

    “对,就是这样的反应。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死去的青州百姓在你们看来,活着不值得你们为他们谋划,死了,连为他们收尸,你们还要担心会不会给你们招来什么脏东西是吧?”

    云锦绣讥讽的一番话,纵是实情,可是一群人的脸皮相当于被她当面拔了下来,换作谁又会承认?

    “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成小心地打量云锦绣一眼,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云锦绣,果真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偏偏他这话刚落下,云锦绣已经接话,“不如,刘家主为百姓出一份力,且带上你的人,一道去城外为百姓收尸如何?”

    语毕,云锦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刘成要怎么说?

    他道云锦绣之前说的有错,行,要证明他没有那颗心,好啊,出城去,把城外丢尸的地方理一理!

    靠!谁能想到云锦绣竟然会是这样咄咄逼人的主儿!

    云家什么时候有这样不饶不让,非让人颜面尽失的人?

    不对,是云家这么教小孩的吗?

    “大侄女,虽说你祖父、父母都不在了,岂能这般无礼的。”刘成被堵得没办法回应,总得揪着云锦绣的不是说句话吧!

    看看云锦绣的态度,是一个小辈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礼?眼见国家危难,城池将破,诸位袖手旁观是礼?

    “城破将亡,鲜卑于城中大肆屠杀,诸位闭门不出是礼?

    “城中老弱妇孺,齐心夺青州,杀鲜卑,诸位冷眼旁观是礼?

    “城外惨死百姓,尸骨堆积成山,诸位任由恶臭熏天,见我等归来,还要生怕脏了你们的手,这就是礼?”

    云锦绣似是听见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嗤之以鼻地一连问,但不知他们究竟哪来的脸敢跟云锦绣提礼字!

    刘成就一句话,听听云锦绣说了多少句,翻来覆去虽都是同样的意思,架不住在理!

    他们自己做下的事,确实上不了台面,再跟云锦绣继续吵下去,他们讨不得半点好!

    “既然云娘子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刘成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气不打一处来。侄女套近乎什么的,眼看全无用处,行,他不叫了!

    “不送。”云锦绣该做的事早做完。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发现,青州自云锦绣领人夺回那一刻起,只能由云锦绣说了算,再不是他们仗着手里的人,手里的粮欺人的时候。云锦绣并不急于宣告。

    刘成没能忍住打量了云锦绣一眼,发现云锦绣面容之间尽是冷意,不知怎么的,刘成打了一个寒颤!

    不成,看出来云锦绣不好欺负了,刘成坚信一点,绝对要尽快夺回青州的控制权!

    有刘成出面,没能从云锦绣处得到一句准话,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被扎心。一群人败兴而去。

    云锦绣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命人用上杨觉早已准备消毒用物,该回去洗漱的也麻利些。

    迈进云家,虽然家中早已面目全非,再也不复从前熟悉的样子,那也无妨,她总能摆回原来的样儿,但现在不是时候。

    当务之急,得把自家人凑在一块,好好地商量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宁栖梧其实打心底里拿不准。

    看看云锦绣夺下青州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夺世族坞堡,将世族们手里的部曲纳为己用。

    对,世族之患,早已危及朝廷,以致朝廷政令不通。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晋朝太不是东西。

    毕竟自古以来夺位的人都不可能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如同晋朝那样当街杀皇帝的,亘古第一!

    高贵乡公曹髦是曹魏第四位皇帝,曹丕之孙。

    司马懿当年熬死了曹丕,曹叡。之后以曹叡养子,幼帝曹芳继位,杀了大将军曹芳后,司马懿大权独揽!

    司马懿死后,其子司马师成为接手司马懿权利的人,大权在握,面对曹家和夏侯家联手夺权,司马师先下手为强,一举平乱,自此,废曹芳!

    后司马师立曹髦为帝,这一位虽然成为皇帝开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他是一个傀儡皇帝!

    然,曹髦却不甘于成为傀儡,企图与司马家争权。

    曹髦借司马师之死,意图从司马家手中夺权,可惜谋算落空,司马家自此由司马昭接手。

    一次的失败曹髦并未就此收手,反而广纳谏言,收拢天下人才为己用,一次又一次试图改变曹魏的局面。

    可惜,任曹髦再怎么不屈,不甘,不愿意当这个傀儡皇帝,对臣子摇尾乞怜,司马昭根本不给曹髦任何真正壮大自身的机会。

    最终,曹髦决定孤注一掷,亲自率领身边甲士,登车出宫门,击杀司马昭!

    可惜功败垂成,曹髦当街被杀。至此,天下哗然。

    天下士人既感于曹髦勇气可佳,不愿屈服,奋起反抗,视死如归,一身傲贵。

    宁可高贵骄傲地死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也至此,令天下皆知司马昭之心。

    纵然其后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称帝,建晋朝,却不敢对天下臣子论一个忠字。

    一个当街弑君之人,早已舍弃了忠,又有何资格要求旁人对他们尽忠?

    啊,一时扯远,宁栖梧现在最担心的是,云锦绣完全不打算给世族们留以后路,青州这个地方云锦绣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确实达到了目的,日后呢?

    宁栖梧从不认为云锦绣只要一个青州!

    若是天下世族皆知云锦绣待世族无礼,更是要夺世族们的人,粮食,他们能支持云锦绣?

    看看不得世族之心的晋朝,只剩下半壁江山了都!

    额,好像,应该,不用帮云锦绣考虑到这一层?

    不对,不能不考虑!

    宁栖梧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已经开始打架,一个喊着要考虑,一个喊着不用考虑。究其根本,难道不是因为云锦绣是女郎?

    算了,这件事做都做了,后续,还是请某一位公子说说吧。

    宁栖梧的视线落在一旁光风霁月的杨觉,作为帮云锦绣准备一应算计鲜卑,以及攻占青州,坐镇青州,更压住世族在这些时间没有闹出太大动静的人,云锦绣做的事,应该瞒不过他的吧!

    “久等了!”这时候,身着一身淡蓝色束身长袍,男装打扮的云锦绣走了出来。

    宁栖梧已然回过神,第一时间站起来,自然也就注意到杨觉并没有动。

    眼皮跳了跳,宁栖梧也管不得旁人的闲事,做好份内事罢了。

    “云娘子。”宁栖梧早早收拾好赶来云府,倒是让他没有想到,杨觉来得比他还早!

    “请坐。”云锦绣客气相请,并不避让地坐在正座上。

    第一时间,宁栖梧望向杨觉,却没能从杨觉的神色间看出异常。

    虽说一开始宁栖梧是冲着云锦绣来的,想要合作的也是云锦绣。

    不过,云锦绣慢慢占据了主动权,在他考虑该如何才能夺回青州时,云锦绣早有准备,并且做成了!

    扪心自问,若非云锦绣说动城中的老弱妇孺,并想出利用他们现有的武器,以此夺回青州。

    真要等到他们攒到足够攻占青州的兵马,那得猴年马月了。

    就凭这一点,听从云锦绣号令这事儿,宁栖梧没有异议!

    要说迂腐,宁栖梧虽不至于,要说抗拒反对,算了吧,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有本事最重要,男啊女的,置之不理吧!

    只是,他的想法如此,杨觉呢?

    宁栖梧最怕的莫过于杨觉有心夺权,尤其是跟云锦绣夺!

    但凡宁栖梧一开始认识杨觉,他绝不会跟杨觉提出合作。

    杨觉这个人,宁栖梧自问看不透,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合作,他怕最后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宁栖梧都不知道杨觉究竟求什么。

    一个人不表现自己所求,要么是真正的世人高人,无欲无求;要么打着无欲无求的旗号,算计太多。

    与人合作,更得知对方所求。可杨觉,让宁栖梧不安!

    第035章青州之谋划

    云锦绣呼了一口气, “夺回青州,我很高兴。”

    这话把宁栖梧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拉了回来。

    听着云锦绣说着高兴,宁栖梧何尝不高兴,“我也高兴。”

    与云锦绣对视一笑, 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

    杨觉亦一笑, “第一步你成功了!”

    额, 怎么说呢, 听杨觉的语气,总觉得他跟宁栖梧和云锦绣不在同一高度,完全是点评云锦绣和宁栖梧的那一类!

    宁栖梧眯起眼睛,很想将这个想法甩掉。

    “那么第二步呢?”偏偏云锦绣这个当事人并不觉得杨觉的语气有何不妥,反而一脸求点评!

    杨觉意味深长地瞥过云锦绣,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地道:“你觉得呢?”

    “世族独大,有无数部曲作为后盾, 这是他们的底气。”云锦绣答之, “而且, 我们缺人。取巧夺回青州, 并不代表将来守卫青州可以同样取巧。”

    宁栖梧听着云锦绣的话, 这点打算, 云锦绣早已说得很清楚,宁栖梧也不能否认世族存在的问题。

    看看这天下剩下多少人?

    果真那些人都死了吗?

    隐户的多少, 朝廷不知道,各家世族也不知道?

    天下大乱时, 世族们的反应很干脆也很直接, 带着他们的人和粮食, 一走了之!管你们打得天翻地覆, 朝廷在也好, 不在也罢,他们家底在,到哪儿都不怕!

    这就意味着,战乱一起,死的都是明面上的人!

    云锦绣在拿下青州之后,立刻借口鲜卑兵攻入各家的坞堡,理直气壮的将各家的坞堡拆了,藏在坞堡内的隐户全都纳为己用,更是顺藤摸瓜,把世族藏起来的人全都扒出来!

    手里有人和手里没人的差别,杨觉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没有万千部曲,只有家里几个家丁,任世族们有再多的心眼,都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患。

    杨觉点了点头,世族之患,远胜于外敌入侵之患。

    云锦绣解决的办法不能说完美,但若想完全不得罪世族就把世族的牙拔了,那可能吗?

    不过,凡事皆需取舍,云锦绣选择拔世族的牙,后续,想好怎么安抚世族了吗?

    “眼下各家尚未知晓坞堡被拆,隐户被分一事,一但为他们所知,他们肯定会讨要说法。”宁栖梧不知云锦绣想好下一步了没有,须得提醒一番,后面麻烦的事多着呢。

    “我们也是为了对鲜卑斩尽杀绝。”可是,打从一开始,云锦绣就已经想到,该如何应对世族知道坞堡被拆,部曲被云锦绣收了之后讨要说法。

    鲜卑,很好的理由,鲜卑人如何无礼,难道他们不清?

    先前鲜卑们没有对各家的坞堡动手,既因来不及,也因另有图谋。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云锦绣偏要用他们当理由。

    敢在入城之后对百姓进行屠杀的军队,怎么就不敢对世族动手了?

    云锦绣在得知鲜卑入了他们的坞堡之后,第一时间派兵进入,完全也是为了保证坞堡内大家伙的安全!

    一片好心,世族们果真连好赖都不分?

    “张驰须有度。”杨觉提醒,事不好做得太绝,一但做绝了,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世族被捧得太高!也过于习惯被人处处退让。司马家的人不是个好东西,对世族无法提要求,也不敢提要求,并不代表世族不断地收纳隐户是对的。

    “他们不跟我细算这些事也就罢了,但凡他们敢就我收他们手里部曲这事找我麻烦,我也得问问他们,隐户这个事闹出去,他们该当何罪?”

    云锦绣寻了理由,也料到世族最后肯定得不依不饶,然而这些事,难道他们有理?

    收留百姓,助百姓逃徭役,这难道不算触及国法?

    犯错在前的人不知悔改,还敢倒打一耙,指责云锦绣不是,他们有脸?

    宁栖梧默默地低下头,已经脑补世族们前来真跟云锦绣扛上的场面!

    舌战群士,这场面颇让人期待!

    此刻眼中闪烁精光的宁栖梧,没有让人瞧到半点端倪。

    不过,宁栖梧明了云锦绣所为,立刻道:“我宁氏部曲,也当交由云娘子统辖。”

    杨觉和云锦绣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不得不感叹,有些人聪明!

    “好!”云锦绣岂会推诿!

    世族仗势欺人,云锦绣并不想将来还得受这份罪,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们手里足够撼动天下,真正令朝廷,以及朝廷命官所畏惧的根本,人的问题解决。

    她一直记着这话,枪杆子里出政权,天下如是,一个小小的青州亦如是。

    况且,云锦绣并非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鲜卑,慕容宏,这一个杀她母亲的仇人,还没死呢!

    一个青州不过落入慕容宏手里都避不过屠城,留下老弱妇孺,更将属于百姓的活命粮食夺走。

    若不想鲜卑不断壮大,到最后她无法与之抗衡,更不想让百姓受鲜卑之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鲜卑以及其他胡人,赶出中原!

    “你既已下定决心同世族为敌,后果你想到了。然青州之大,非你我三人可以掌握所有。若无才可用,想过青州接下来会怎么样吗?”杨觉知道云锦绣不怕世族的问题。

    可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更别说鲜卑屠城,将原本城中的官吏杀的杀,吓跑的吓跑,青州上上下下,眼下最缺的就是管事的人。

    杨觉能暂时顶个一两天,这会儿将问题丢出,只为商量解决办法。

    “世族们不愿意为官吗?啊,对,咱们现在也不听朝廷号令,想找人代管,他们还怕将来被人秋后算账。”云锦绣颇为诧异无人做事一点。

    随后想起自己的状况,啊,世族们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要想跟他们谈脸面,他们更在意利!

    不过,云锦绣侧过头道:“世族养出来的人难道都齐心协力?”

    杨觉给了云锦绣一记赞赏的眼神,“青州之内,各家诸事,包括他们每个人,你自小在青州长大,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哪一个是云锦绣能够下手,可以说动为他们所用的人,这一点云锦绣会有数的吧!

    云锦绣眼睛亮了,宁栖梧这个时候举起手,“此事,我能帮忙。”

    胸怀凌云之志,苦于没有出头机会,更被家族所弃者不计其数。

    云锦绣但凡敢用人,就不怕无人可用。

    “好!”宁栖梧毛遂自荐,想帮忙,云锦绣乐意之极!

    “护青州,安百姓,同仇敌忾御鲜卑于外,这是我们团结一致对外的口号。”应下此事,云锦绣还得想出一个口号。

    朝廷,皇帝什么的,从他们弃民南下的那一刻起,再不是云锦绣他们考虑的对象!

    但是,没有一个响亮的口号,拿什么让人愿意和云锦绣一道?

    况且,云锦绣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女郎的身份!

    仅这一点,无数人在看到云锦绣做下的事时,第一反应都不是云锦绣做下什么事,而是她是一位女郎,身为女郎,怎么能成为他们的领路者,确定不是在闹着玩?

    喊出响亮的口号,他们皆为青州,为青州百姓。男啊或是女的,再不重要,重要是守住青州。

    唯有青州安宁,方能避免鲜卑入城,再行屠杀!

    杨觉再一次打量了云锦绣,总觉得云锦绣行事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不像曹黎教出来的!

    毕竟,曹黎之前镇守青州,但凡要是能懂得云锦绣这波操作,就不会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而且观云锦绣行事,连口号都想得明明白白,完全不给人攻击她的机会,极是周全。

    想让青州的人为她所用,那些从前位高权重,想多拿架子的人,云锦绣难道就非得用他们不可?

    用人嘛,愿意和你一道走,无论忠国爱民的人都可行。

    小心思不少,偏偏没有一个像样,于国难之前,没有一个敢出头的人,只想算计自己人的货色,谁爱要谁要去,云锦绣一个都不留!

    如此,那就兵分几路,宁栖梧去想办法说服各家人,云锦绣和杨觉,杨觉提点云锦绣一句,“世族们纵然不用,也不能让他们对你生出太多不满,惹事。”

    “城门前怼他们一番,他们懂得我不好惹,往后没什么大事不会找我,有劳公子。”云锦绣十分乖觉,朝杨觉再福福身,郑重将应付世族这头等难事交给杨觉。

    杨觉眉头微拧,世族,他本为世族出身,要说和世族各家的人打交道已是娴熟无比。

    可是有些事杨觉以为可以放下,也能够避开,并不愿意再沾手。

    云锦绣注意到杨觉的动作,马上道:“公子若不喜,你推脱了去,由我来。”

    世族们若真到有求于人的时候,自该乖乖的来找云锦绣!

    杨觉如果愿意应付世族,云锦绣乐意交给杨觉处置。反之,杨觉不愿意,云锦绣绝不强人所难。

    云锦绣总记得,杨觉尚在孝期,为母守孝,与父亲反目,这其中定有原由。

    否则一个正义善良的世族公子,为何不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反而选择在那深山隐居,避开人烟?

    杨觉对她有救命之恩,助云锦绣已经甚多。

    虽说他们之间有赌约是云锦绣赢了,往后杨觉自当遵守承诺,助云锦绣一臂之力,但云锦绣并不想强人所难。

    “无妨!”

    第036章熟能生巧矣

    眼前的云锦绣顾忌杨觉心情, 不愿强杨觉所难,杨觉岂不懂。

    懂,聪明如杨觉,更知云锦绣方得青州, 多有不易。

    云锦绣在城门和世族一番交锋, 世族对云锦绣多有不喜, 往后这份不喜会越发浓烈!

    世族的牙虽被云锦绣拔了, 若想往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杨觉须得从中调和。

    一群没牙的人,杨觉若想让他们乖乖支持云锦绣,并不难。

    云锦绣瞄了杨觉的脸色,杨觉正好与之目光相触,云锦绣低下头,玩着小拇指道:“虽与公子打赌, 希望将来能得公子相助, 若公子有为难之处, 望请公子明言。我, 我不会为难公子。好些事我也能做!”

    “无妨, 我并不为难。”虽不想看到世族们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 杨觉比谁都更清楚,有些事他须得去做。

    不为什么, 只为眼前的云锦绣,一个为了母亲, 为了家人可以拼尽所有的人。

    有些他没有办法去做的事, 若能帮云锦绣做到, 也能弥补他心中的遗憾!

    云锦绣抬起头, 认真地望着杨觉, 有些拿不准。

    “我若不想做的事,难道会因为一句承诺去做?”杨觉为云锦绣的小心而说不出的复杂。

    十岁大的孩子,本不需要处处揣测人心,看人脸色。随着家破人亡,终究只能选择小心地揣测对面的人的心思。

    “你刚入城时对世族们的态度,不亢不卑,犀利高傲,不容任何人对你不敬,我瞧着十分喜欢。

    “真正的世族当如此,往后也要继续这般自强自立,自尊自爱。”

    杨觉并不喜欢这样一个透着小心翼翼的云锦绣,最终化成了一番叮嘱!

    “我不让你唤我一声师傅,你总是我教出来的人,不可失了一身傲骨。”杨觉再三叮嘱。

    云锦绣面上讪讪,她再小心只对杨觉而已。

    她得了杨觉相救,又得杨觉相助,受恩总不能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处处要求杨觉助她吧!

    算了,这些事何必解释,杨觉既然觉得她在他面前也不必小心翼翼,她听着就是。

    最多,以后顾忌杨觉心情的时候,她表露不那么明显就是。

    “王家,天下名门。能不得罪便不得罪。”杨觉思来想去,终是叮嘱一句。

    云锦绣侧过头问:“杨公子认得王家多少人?”

    王家啊,名扬天下望族,想到后面流传青史的各大才子,云锦绣心之向往。

    当然,上辈子便听说过王家,没想到会有那样的一天,竟然能和这样一个家族活在同一个时代。

    可惜云家在青州算数一数二,跟王家一比渣都不是。

    虽然青州之内也有王氏,架不住那是旁支。

    既然是旁支,云锦绣好奇的在于,王家那后面养出王羲之那么一个儿子的人家,现在该是什么样?

    云锦绣想到这一位名扬天下,后世史书亦记载其中的书圣,焉能不垂涎三尺。

    “你观青州内的王氏如何?”杨觉难以理解云锦绣的星星眼,那透着崇拜的眼神,杨觉丝毫不以为然。

    要说名头,杨氏不比王氏差!

    从小到大被人称赞聪明绝顶,文武双全的杨觉以为,云锦绣看着他不该再想着王家的那些人才是。

    尤其青州的王家在杨觉出面请他们帮忙,一道夺回青州时,王家人的态度,更是让杨觉对王家再无半点好感。

    瞧云锦绣的样子,杨觉不得不提醒云锦绣,切不可再把这么一家子当回事,他们不配。

    杨觉说起此,也毫不掩饰对王家那份瞧不起。

    “额!”云锦绣不至于听不出来,被杨觉一提青州王氏他们的做法,整个人马上不好了!

    因为书圣的大滤镜,她真要把王家那群人做下不像样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那是能忘的吗?

    必须不能忘了啊!

    云锦绣默默地收回对书圣的崇拜,以及因此对王家生出的种种向往之心。

    算了,近距离地相识,极有可能毁掉一个人在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书圣老人家,还是把他藏在心底里吧!

    云锦绣果断听话,冲杨觉道:“公子无事,我先去忙。”

    “练兵?”不用云锦绣开口,杨觉已知云锦绣要干什么去。

    乖乖地点头,云锦绣以为杨觉有何吩咐。

    杨觉突然朝云锦绣丢出一份竹简,“看看这份阵法图。”

    云锦绣赶紧接住,当即打开一看,越看,云锦绣眼睛越亮。

    杨觉对云锦绣的反应算是满意,毕竟云锦绣底子确实不错,云家别看在天下世族中算不上一流,但在教养孩子方面比起不少人家好得多。

    其中哪怕不泛云锦绣本人的原因,但云锦绣读书不少,就连这阵法都各有涉及,或许更多因家世渊源,这还是跟曹家有关。

    “这里变动,是不是太急了?”云锦绣看归看,还能说出看法。

    “你打算如何练兵?”杨觉瞥过云锦绣指出的地方,不答反问。

    云锦绣沉着了半响道:“专攻箭术。”

    杨觉抬眼扫过云锦绣,“鲜卑尤其擅长骑射。”

    不过是将一番实话告诉云锦绣,也提醒云锦绣如果练兵执意要用鲜卑擅长的方式去对付鲜卑,后果不一定是云锦绣能够承担得起的!

    凡事须得三思,云锦绣哪里会不懂杨觉的意思,可是

    “公子觉得,以他们之所长打败他们,他们以后还敢说那是他们的强项吗?而且擅长骑射,他们一万人中神射手不过一个。公子听过卖油翁的故事吗?”

    云锦绣有此一问,杨觉确实从未听说过所谓卖油翁的故事,愿意洗耳恭听。

    “有一个擅长射箭的人,以为天下无人的箭术能出其左右,引以为傲。偶然一个卖油翁路过,观其射箭,中靶者十之八.九。

    “老翁颔首微赞,那人颇为不悦,问老翁亦擅射箭?他的箭术不够精湛?

    “老翁答之,不过熟能生巧罢了。

    “那人自是不服,质问老翁岂能轻下定论。

    “老翁答之,以之倒油之经验可得。

    “随后,老翁取一葫芦,再以铜钱置于葫芦之上,从铜钱之孔倒油入葫芦,油未沾铜钱半滴。”

    杨觉听完了,也明白了云锦绣的用意。

    “熟能生巧?专攻箭术?”杨觉再问。

    “若以近身攻击,我们有多少胜算?”云锦绣无奈。硬碰硬,他们并没有胜算!

    “如此说来,你缺擅长制弓之人。”杨觉既然确定云锦绣接下来想做的事,考虑的就是另一个问题,比如云锦绣手里缺什么人。

    云锦绣一顿,显得呆呆地望向杨觉。

    杨觉似若不见,且道:“既然你之前能够发动青州百姓为你所用,一道反抗鲜卑,现在同样可以考虑让百姓一道制作武器,迎接大战。”

    “正是正是。攻破各家的坞堡,我不仅将各家的人收为己用,就连他们的粮食,家中的财宝,我都一并拿下。这个罪名还得鲜卑背!”

    云锦绣忙不迭地点头,她手里有粮,还有钱,完全可以考虑用粮食和钱让百姓们帮她干活。

    这回引得杨觉再一次对她侧目,云锦绣一番行径,与强盗何异?

    简直是占尽了好处,更要完全将事情和自己撇干净。

    可惜云锦绣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眼神,这会儿继续补充道:“至于我们得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从鲜卑人手里抢来的,那断然不能随便还给他们。除非他们能拿出证据证明东西是他们的。”

    证明宝物是他们的,就云锦绣这样子,证明了果真就给了?

    杨觉不得不考虑,云锦绣如此熟练的耍无赖,果真是云家的人?

    不不不,想起云启,杨觉又觉得,或许云家有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禀性。

    “啊!锦绣,咱们家的东西全被鲜卑人拿走了,你记得全讨回来。要是没办法拿回原本属于我们家的东西,那也得让青州里那些世族脱层皮。”

    杨觉纠结于云锦绣这份无赖传自哪里,云启突然从一旁杀出来,无二话,催促云锦绣对青州世族动手!

    “没事儿,各家大头的东西都在我手里,城里那点东西,让人他们留着。”

    听到云启的话,杨觉还需要纠结吗?当真家学渊源啊!

    好在,云锦绣不是那等雁过拔毛的主儿,至少并没有想让青州的世族跟她不死不休,那就得缓一缓!

    杨觉颇为诧异,为何同样是世族出身,云家的人能如此毫无压力地耍无赖,自己过得不好,便想让一群世族都过得不好?

    微拧眉头,杨觉开始反省是否这些年他见识太少!

    “啊?”云启给云锦绣出主意,皆因青州已然由云锦绣掌握。

    外头那群世族既然在守卫青州时不曾出力,云锦绣压回青州时也袖手旁观。

    一心为青州的人阖家所剩无几,他们什么都不干,反而家人安乐,钱财无损,云启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果断让云锦绣帮忙出一出心中的怨气!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不怪云启不知道,云锦绣对城外各世族的坞堡出手,除了一个宁栖梧知道她所有的计划,旁的人一无所知。当然,杨觉猜到是另一回事。

    云锦绣朝云启眨眨眼,俏皮地道:“你以为我从哪里带了这么多的人回来?”

    “啊!对啊,你出城几天干什么去了,为何得了这么多人?”后知后觉的云启立刻追问,作为旁听着的杨觉觉得,虽然这一家子都有无赖的渊源,可长了脑子不代表都是有用,有人长着却是摆设。

    第037章兴师问罪者

    云锦绣细细地为云启解释这几天她都干嘛去了, 收获云启满目的不可置信。

    “你敢拆世族的坞堡?”

    这事儿之前有人干过吗?

    有的!

    结果怎么样?

    算了,反正云启所知道的是,拆人坞堡的人下场算不上好!

    云锦绣偏也干了同样的事儿!怎么办?

    本能的,云启望向杨觉。

    杨觉刚在心里默默地为云启标上一个记号, 此刻面对云启的询问, 刚要开口, 李武从门口进来, “娘子,杨公子,外头来了不少人,自称各世族的家族,特意前来问娘子,为何对他们的坞堡发动攻击?”

    李武丝毫不把外面那群来人当回事,然而人家到门口, 他肯定得进来禀告, 绝不能当作没有这回事!

    “看吧看吧, 他们知道了, 事情肯定没办法善了。你们两个别傻站着, 赶紧动脑子想办法。”刚要讨个主意的云启, 主意没讨成,反而被不请自来的客人惊得不轻。

    杨觉风轻云淡地问:“启公畏于他们?”

    这话成功让云启炸毛了, 大掌一挥地回道:“怕,谁怕他们了?一群小子, 着实可恶!”

    云锦绣默默地补上杨觉言外未出之意, “不怕, 何必大惊小怪。”

    杨觉颔首, 证明他是这么一个意思!

    云启

    随后一眼瞪了云锦绣, 无声地谴责。

    云锦绣大大方方地道:“请他们进来。”

    云启本来想说自家的孩子不像样,尽帮着杨觉看他笑话。结果云锦绣竟然让外头的人都进来,云锦绣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此事非同一般,不可意气用事!”云启收拾自己的心情,哪里还有一丁点要跟云锦绣计较的心思,连忙劝着云锦绣,“须得有应对之策才好见他们!”

    云锦绣郑重地点头,“早有了啊!”

    正急得不行的云启一听一滞,上下打量云锦绣一圈,“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不可妄言!”

    引得云锦绣无奈地一笑,抬头掷地有声地道:“叔公,我知道!”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果真要闹成了大笑话!

    云启不得不打量杨觉一番,只见杨觉面色如常,毫无慌乱之意,甚至透着成竹在胸的气势。

    嗯,杨觉都在此处,若事情当真无法解决,杨觉能坐得住?

    云锦绣年轻,或许因为这一回的胜利而有些得意,但是,杨觉不一样!

    虽然云启对这样一个年轻人略有不满,毕竟太聪明的人,把人都看破了,打架云启都没有把握打得过杨觉!这就让云启极度没有安全感了。他能喜欢杨觉才怪!

    然而,云启不得不承认,遇上大事,观杨觉的脸色,但凡杨觉没有拧紧眉头,他心里的大石即可放下。

    行吧,云启虽好奇云锦绣究竟要怎么样把世族的隐户全都抢完,又能应对世族质问。

    “杨公子。”

    一群终于收到消息,知道云锦绣攻破自家坞堡,收下他们的人,更将他们的粮食,财宝尽收手中的人。

    哪怕他们自己送上门见的云锦绣,并不代表他们面对云锦绣时就会以礼相待!

    选择无视云启和云锦绣,只朝杨觉作揖见礼。

    云启不拘那小节,无甚所谓。

    云锦绣岂不明白他们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低下头浅浅一笑,摇摇头,更是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太过幼稚。

    他们倘若当真不需要将云锦绣放在眼里,完全不需要寻上门找云锦绣。

    既是来了,他们就该认清情况,好好地跟云锦绣求求情,盼着云锦绣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眼下来的人,刘、王、李、郑、潘这些人家,都是在青州大乱时得以保存实力的人。

    岂不知云锦绣在看到他们各自坞堡藏起来的人时,更觉得悲凉。

    但凡这些人众志成城,青州断不可能为鲜卑攻破!

    而今,他们想在云锦绣面前摆架子,以为可以通过无视云锦绣而让云锦绣心焦?何其可笑!

    云锦绣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杨觉恰瞥到,那些人虽想给云锦绣一个下马威,其实并没有放下对云锦绣的观察,杨觉恰好挡在云锦绣的面前,让一众人都无法看到云锦绣的表情!

    “诸公有礼。”论礼数,杨觉无论心里有多少不乐意,面上绝不流露半分。

    同众人作揖时,注意他们每一个人的神色,更不会错过云锦绣的任何反应。

    不动声色地扫过云锦绣,杨觉道:“云娘子纵然代为执掌青州,这些毕竟是长辈,自该谦让一番。”

    其实看不到云锦绣的表情,确实让人不怎么乐意。

    好在杨觉指出云锦绣问题所在,且让云锦绣这就站出来,主动打招呼!

    哎哟,一群人对杨觉的好感立时间增添无数。同时,整理身上的衣裳,挺直腰板,等着云锦绣打招呼。

    云锦绣不至于连弯下这腰都不行,十分听话地站起来,“杨公子说的是。诸公,有礼。”

    朝众人作一揖,云锦绣行的也是平礼。

    众人虽略有不满,不过,他们的注意力更放在杨觉方才言语所指的话:云锦绣代为执掌青州!

    这个事,什么时候定下了,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诸位请。”见礼后,云锦绣不管一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大方地请他们入座。

    李武早已带人送上案几,蒲团。

    几位心中虽有疑虑,也不至于连坐都不敢坐。

    各自入席后,刘家主最是迫不及待地问:“方才杨公子说,往后青州由云娘子做主?”

    杨觉面露惊讶地问:“自然,若非云娘子说动青州百姓,齐心协力夺回青州,岂有如今的青州!夺回青州的人不代掌青州,难道诸位来?”

    此话问得,一群人立刻感受到云锦绣和云启扫过来的视线,无声地询问,他们竟然有此心?

    两道不善的目光看得他们打了一个冷颤,不约而同地否认道:“当然不是!”

    杨觉着重咬了夺回青州,试问他们一个个对青州无功,甚至可以说是背弃了青州的人,有什么资格打青州的主意。

    当然,背地里他们肯定是打的,明面上绝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打算,这一点谁都懂。

    不敢宣之于口的话,证明他们还要点脸。

    既是要脸,有什么不好的。

    真要讲理,他们讲不过云锦绣和杨觉,因为理在云锦绣他们这儿!

    其余的事儿,他们手里最大的把柄无非是人,人不都被云锦绣捏在手里了!

    没了牙的老虎,何以为患?

    杨觉眼底深处的寒意,无人洞察,迎对杨觉温和的面容,他们满心以为杨觉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诸位难道不该谢云娘子一番谋划夺回青州,让诸位得以保全身家性命?”杨觉面色柔和,看起来是想调和云锦绣和青州这些人的关系,出口之言,额,挺偏袒云锦绣的呢!

    心里开始犯嘀咕的人,不由地瞄了杨觉一眼。

    可惜,杨觉意味深长地道:“诸位也知道,我自北而来,先前在京都时,也有与胡人联手之人,以为由此能得一丝生机,可惜异族从不讲信义,最喜欢的正是过河拆桥!”

    言罢,杨觉带有疑惑地望向众人,“诸位难道不曾受鲜卑威胁?”

    真切的疑惑,落在这群人的耳朵里却并不美妙了!

    有这样问话的人吗?

    确定不是在膈应人?

    “啊,云娘子领青州百姓夺城那一晚,鲜卑人将各家包围意欲何为?”杨觉似突然惊醒,想起这一回事!

    从前啊,云启觉得杨觉这样的人深不可测,他自问跟杨觉斗心眼斗不过。

    云锦绣因为杨觉相救相助,明显极是信任杨觉。云启岂能不担心自家孩子吃了亏?

    可是!!亲眼看见杨觉让人不痛快,怼得人心口痛,云启高兴得差点脱口而出,拍掌叫好了!

    好在,最后忍住了,没有失态于人前,拖了云锦绣的后腿!

    方才觉得杨觉或许是站在云锦绣那边的人,这回越发认可内心的感觉了。

    然而,杨觉朝云锦绣道:“云娘子,毕竟受胡人欺压者并非只有青州的寻常百姓,各家世族日子同样不好过,从前的事,不如一笔勾销?绝不再提?”

    哎哟,这话音落下,瞬间让各世族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提议好啊,好极了!

    要知道他们从心底里最担心的莫过于云锦绣跟他们算账。

    只是,也不知道他们分明怕云锦绣来个秋后算帐,又怎么来的勇气寻云锦绣的麻烦呢?

    或许,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部曲,还有钱财田地,都叫云锦绣端了,着实忍不下这口气!

    云锦绣不得不说,杨觉这样的人当真出仕,绝对是人人拉拢的对象,看看这些话说得?

    “诸位有做下什么需要我细算的事吗?”杨觉出面调和,面子云锦绣岂能不给?

    给!自然,须得好好地顺着杨觉的话,给足杨觉的面子!

    杨觉嘴角含笑,点点头,同云锦绣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已明对方之意。

    世族们听着云锦绣的表态,想起云锦绣进城时的咄咄逼人,未必不是要给他们下马威。

    当然也该见好就收。云锦绣不傻,必然懂得,不好将他们全开罪,否则青州往后如何能安定。想到这一点,一个个腰板再一次挺直了!

    “诸位此番前来,有事不妨直说。”杨觉要的就是他们放松,如此,才更好开口。

    第038章世族找上门

    一群人本来稍稍缓和的心情, 随杨觉提及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瞬间想起他们究竟所为何来!

    “我们各家坞堡皆被云娘子的人攻入,其中是否有误会?”刘家主第一个着急的开口,巴巴地瞅着云锦绣, 盼着云锦绣顺着他们的话说起!

    “啊。诸位是不知道, 我刚带人出城, 本为追击鲜卑逃兵, 恰逢鲜卑攻入诸位的坞堡,为免青州惨状再现,我即刻领人入内诛杀鲜卑士兵。

    “只是有些地方去得晚了,各位守卫坞堡的人惨死鲜卑刀下。诸位切勿怪!”

    云锦绣简略地道明经过!

    然而一群人早就听了自家忠心的下人道明事情的经过,心里暗暗地唾了云锦绣一阵,大骂无赖!

    可是,任他们心里再怎么不愤, 再怎么怨云锦绣竟然耍无赖, 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鲜卑人头上, 果真当青州内的鲜卑人全死光了, 死无对症, 随她怎么说了吗?

    一群人对视一眼, 都看出了隐忍的怒火!

    云锦绣竟然想掩盖她做下的这些事,他们也不能来硬的!究其根本皆因他们硬不起来了啊!

    他们各家那些部曲, 以及隐户,辛苦攒了不知多少年才攒着的部曲、隐户, 全都落云锦绣手里了!

    就他们各家知各家的数, 但凡对方有那样的家底, 他们绝不会轻易对他们动手!

    现如今他们青州所有留在青州的世族, 他们所有部曲都落在云锦绣手里了!

    跟这样的人硬碰硬, 呵!难道他们觉得云锦绣能把他们坞堡内守卫的人杀了,扣到鲜卑人头上,就做不出同样的事应付悠悠众口?

    人嘛,总是怕死的!

    正因为害怕,不得不投鼠忌器!

    云锦绣既然说出这样的理由,他们除非要跟云锦绣撕破脸皮,否则就得顺着云锦绣的话论下去。

    好说歹说,但凡能让云锦绣松一松手,把拿了他们家的积蓄还一些,总是好的!

    “多谢云娘子出手相救。”无奈啊,明明云锦绣如同强盗一般抢了他们的东西,最终他们只能同云锦绣道一声谢!

    能屈能伸,所图为何?

    自然所图甚多,否则岂能这般委曲求全?

    “诸位客气了。皆是汉人,小女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云锦绣淡淡回应,丝毫不把他们的感谢放在心上!

    毕竟,她早已见识过满嘴道谢,却往他们云氏狠狠扎在一刀,企图让他们云家一个不留的人。

    眼前的这些人,背地里何尝不是恨得云锦绣牙痒痒!

    道一声谢的人,瞧云锦绣分外坦然地收下他们的一声道谢,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

    侧过头询问同伴之意,他们来此是为向云锦绣道谢的吗?

    分明是兴师问罪而来的!

    “云娘子既是为救我们坞堡内的人而入的坞堡,咱们的坞堡坏了也就算了,此事我们不再提及就是。但不知云娘子从我坞堡处带走的人和粮食?”

    说了半天,杨觉的态度让他们捉摸不透,指望杨觉,还不如他们亲自来!

    刘家主如何也忍不住,这不就立刻开口了!

    云锦绣啊的一声,显得惊讶地望向刘家主,“你们是来寻我要人要粮的?”

    这个问题问得太直接,偏先提及此话题的人,在这一瞬间总有一种自己问错了问题的感觉。

    他们问错了?

    没有啊!

    人是他们的人,粮也是他们的粮!他们还不能问问了吗?

    云锦绣果真要全部据为己有?

    意识到这一点,也是他们来此之前最担心!

    可惜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云锦绣一个小女郎,胃口也太大了吧!

    “云娘子,那毕竟是我们各家辛苦攒下来的人和粮食。云娘子不会据为己有?”意识到云锦绣的打算,谁能松懈,立刻开门见山来问。

    云锦绣浅浅一笑,露出门前的白牙,目光纯粹,恰是她这般年轻的天真无邪。

    “你们的隐户?”可惜,看起来无害的人,下一个问题差点让他们全部跳起来!

    隐户这个事,就算皇帝有数,朝廷有数,各家世族同样有数,并不代表那是能摆到明面上说的事儿!毕竟是犯法的!

    “云娘子说的哪里话?”一群人听着云锦绣说破,面上一僵,已然打定主意,死不承认!

    “你们会知道的。”云锦绣话音落下,轻轻击掌!

    很快李武带着人抬了不少的竹简进来,当看到其中竹简写着版籍两个大字时,一群人脸色一白。

    “诸位这是青州二十年的所有版籍,看看?”云锦绣指着地上堆积起来的竹简,客气相请。

    一群都不蠢庡的人,既不知云锦绣何意!

    知道,谁又要配合了?

    可是不配合,难道由着云锦绣把他们的人抢完,他们闭上嘴,吭都不吭一句?

    就连朝廷从来都管不到他们!他们能叫一个小娘子拿捏了?

    不服气的往前迈了一步,云锦绣已经犀利地扫过他们问:“说来,按照户律,奔命之人何罪?私下收留奔命者又该当何罪?”!!!户律,正是管着户口的法律!

    这都是朝廷为了防止百姓逃离户口所在地制定的律法。

    当然,也有防着人收留逃亡百姓的律法。

    否则,世族们又怎么会偷偷的把人藏起来,而不直接亮出!

    别说是晋朝了,往前的说,三国,汉时,哪一个朝廷没有隐户!

    只不过再怎么有,也不代表这是明面上能捅破的事儿。

    大家心照不宣的过了这些年,朝廷没那胆子敢跟天下世族作对,也压根不敢动世族手中的隐户。

    毕竟天下世族若是团结起来,就他们手里握着的人马,朝廷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至于,天下世族生出了一种错觉。

    啊,他们手里有隐户,这个事人尽皆知,偏无人奈何得他们。他们自然得意。

    因而面对云锦绣此时说起律法,指出他们手里的隐户问题,他们在一瞬间都不知如何反应了!

    青州二十年的版籍,证明的是这二十年来,青州人口的出生、死亡、消失的人。

    “还有,这是自你们各家坞堡中得来的账本,上面记录的是你们各家的人,还有粮食。”云锦绣丢出青州版籍依然不够,必须和各世族自己登记的账本相对应。

    “诸位想告诉我,你们坞堡内没有任何一个隐户?”云锦绣微笑地问,相较一群脸色铁青,要不是忍着,早扑过来咬死云锦绣的人,面目狰狞,对比不要太明显!

    看得出来,云锦绣准备齐全,根本不给他们否认的机会。

    人,都是原本的良民,虽因活不下去,不得不投了大家族,求得安身立民的地方,但依然不能否认,他们这些人家收留的百姓,原本是朝廷的子民,非他们的家仆。

    偏世族们就是想占尽朝廷的便宜,尤其巴不得将天下人收入他们麾下!

    有人=有财=有势!

    朝廷没了人,更不敢同他们作对,如此,他们就能在天下横行。

    纵然有触犯律法之事,但凡朝廷不想引起更大的动乱,最好莫与他们正面对抗!

    要知道,就他们这些人家的下人纵然打死了人,朝廷想将人拿走,也得看看他们这些主人家答不答应。

    在有人口的绝对优势下,哪一个敢跟他们来硬的,想清楚后果!

    “你是要将我们的人纳为己有?”话说了半天,硬来斗不过云锦绣,总得要一句准话。

    “把这些人给诸位,等鲜卑再来时,诸位这一回定能跑掉,留青州再落入鲜卑之手?

    “天下兴亡,非一人之事,诸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心中无大义?”

    云锦绣苦口婆心相劝,希望能够唤起眼前这些人的良心。

    可惜,在她眼前的这些人,几乎早已丢掉所谓的良心!

    “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无非要将人纳为己有,不让我们有机会威胁你而已!”刘家主大声地将云锦绣的盘算道破,不喜于云锦绣敢对他们说教!

    云锦绣缓缓地起身,“隐户,你们想拿回去?是承认你们私自收留逃民,依律当如何?抄家灭族,按你们收留的逃民数目,够了吧?”

    既然不肯好好说话,当云锦绣非要跟他们好好说不可?

    别开玩笑了!

    站在云锦绣的立场,但凡有人闹不清楚情况,以为青州还是晋朝的青州,以为云锦绣如同那司马家的人一般,须得处处捧着他们这些世族。

    云锦绣会让他们知道,那样的想法何其可笑!

    一群人随着云锦绣抄家灭族的话音落下,也不想装,拍案而起道:“怎么,你还想代皇帝处置我们?”

    “司马家的皇帝,一群不忠不义的东西。我不屑为他们。可是,我以为你们该明白一点,从我带人从鲜卑手中夺回青州那一刻开始,青州由我说了算!”

    代皇帝处置人什么的?

    云锦绣没有这个打算。

    “想留在青州,就得守青州的规矩。 ”云锦绣只需要向他们宣告,事到如今青州局势再不一样!

    青州再不是晋朝的青州,从她领人夺回那一刻时,青州只能是她和青州百姓的。

    “你们想要回你们坞堡的人和粮,可以。须得先细论一番你们犯下的罪行。论完之后,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人和粮食是你们的,而不是奔命者,你们再跟我要!”

    第039章要做的选择

    如果之前云锦绣对他们的态度, 并不足以让他们明白,青州已非昔日的青州,云锦绣不介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

    想耍无赖,不要脸, 不好意思, 云锦绣能比他们更无赖!不要脸!

    “你想造反?”一看云锦绣的态度实在不好说话, 怎么办?

    高帽子扣上去, 扣得云锦绣脑袋发懵!

    “造反?什么是造反?以臣弑君,当街杀害皇帝,这是造反!

    “我竟不知司马家得了诸位的忠诚,诸位要帮着司马家守卫青州,诛灭逆子贼臣?

    “好啊,想来过不了多久,慕容宏一定再归青州, 不如诸公亲自上阵, 为晋朝冲锋陷阵, 御敌于外?”

    云锦绣嘴角尽是嘲讽, 望着他们那叫一个不屑之极!

    偏这群人碰触到云锦绣的眼神, 又不敢否认!

    “我们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 如何能上战场。”

    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找得那叫一个利落。

    再次引得云锦绣嗤笑, “若论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能比得过那垂垂老矣的青州翁媪?还有那不及你们肩高的青州孩童?

    “说来说去, 不过是因为你们贪生怕死, 不敢迎战!

    “既然你们没那个胆子上战场, 守不住青州, 夺不回青州。

    “我很是好奇, 我领青州老弱妇孺夺回青州,定下青州的规矩,在你们口中,怎么就成了我造反?”

    凌厉的扫过在场的世族,云锦绣更是咄咄逼人地道:“亦或是在你们看来,守住青州者无功,夺回青州者无功;

    “如你们一般为朝廷蛀虫,谋天下百姓之利,让百姓没有活路,这才是莫大的功劳?”

    话说到这儿,云锦绣气得一掌拍在案几上,一双布满怒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家主!

    我去!

    一群想扣云锦绣一顶大帽子,想拿朝廷来压云锦绣的人,万万想不到云锦绣如此彪悍!

    听听这一番质问的话,他们敢接吗?能接吗?

    “你们怕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们的吧?

    “你们觉得,青州落入鲜卑之手,我若对外宣称,你们为青州而死于鲜卑之手,后头会有人为你们彻查真相吗?”

    云锦绣把他们的人全都收了,为的不过是要把握他们的生死!

    一群人若是直到现在依然不明白,他们的生死都在云锦绣一念之间,云锦绣不介意亲自告诉他们!

    这一刻,一个个已然脸色惨白如雪!

    应着云锦绣的话,李武已然领人将四下团团围住,只需要云锦绣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冲上来,将世族们团团包围!

    不少人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杨觉身上,杨觉神色自若地道:“诸位,某说过的,青州既是云娘子带人自鲜卑手中夺回,理当由云娘子执掌。”

    有些态度,打从一开始杨觉已然表明。

    是杨觉做下什么事,让他们觉得,杨觉会支持他们,而反对云锦绣?

    别逗了!

    云锦绣控制住他们的人,将他们的粮食全都握紧!

    至于忠心于他们的人,除了几个,全部都被云锦绣杀了!

    虽是他们的部曲,不代表他们对手下的人好,好到让所有人都对他们忠心耿耿,宁死不屈!

    他们既拢不住人心,就怪不得云锦绣顺势为之,将他们全部收入手中!

    明了一言不合,他们非要跟云锦绣抢人的后果是成为云锦绣的刀下亡魂,手里的人已然不占半分优势,青州也在云锦绣手中,谁还会找死的跟云锦绣杠上?

    “云娘子息怒,是我们说错了话,是我们说错了话。”一个两个连忙出言安抚,盼着能平息云锦绣的怒火。

    “对对对,我们就是问问。既然云娘子要人是为对抗鲜卑,保护青州,我们理所当然地支持。”

    “正是。保卫青州 ,避免青州再落入鲜卑之手,我们也想尽一份心意。”

    形势不对,再敢跟云锦绣叫板,下场只有一个!谁还会傻乎乎的跟云锦绣硬来?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云锦绣在攻下青州城后,第一时间封住青州,径自往他们坞堡所在处去!

    云锦绣就是要让他们空有心亦无力反抗她!

    部曲都被云锦绣全盘接收,对他们忠心的人已然被云锦绣杀了。

    剩下的,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儿!

    但凡云锦绣不曾苛责于他们,安顿好他们,他们难道还会愿意追随他们?

    当初敢背着朝廷收下这些人,把他们变成自己人,世族无非觉得自己待人比朝廷好!

    如此,只要云锦绣能急百姓所急,让百姓有奔头,岂会收不拢人心!

    云锦绣打着天下大义的名头,抵御鲜卑入侵,保卫青州,更加令这些害怕鲜卑入城,家破人亡的人,齐心追随云锦绣。

    果真一时不防,一步错,步步错。

    谁能想到云锦绣竟然能领城中的老弱妇孺夺回青州?

    饶是手里有不少部曲的人,都不敢跟鲜卑正面对抗,控制整个青州!

    鲜卑也正因看透世族们的心思,明了一群安享荣华富贵的人,断不可能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千算万算算不到,会有人不依靠世族,只凭鲜卑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老弱妇孺,竟然夺回了青州!

    后面的事,世族想从云锦绣手里夺回控制权,却被云锦绣更早一步的将他们部曲尽收麾下。

    自此,青州由不由云锦绣说了算,再不是世族能够置喙!

    他们在来之前,以为可以控诉云锦绣不讲规矩,不像样!

    料所不及,云锦绣最后也不想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若敢指控云锦绣抢他们的人,云锦绣就敢让他们死!

    “诸位明确我们的敌人是鲜卑,再好不过。”云锦绣肯定地开口,引得人呆呆地望向她。这算是给他们台阶下了是吧?

    确实有此打算的云锦绣,缓缓地走回原来的座位。

    “部曲、隐户,诸位是拿不回了,各家的宝物我可以让你们带回去。”云锦绣也懂得张驰有度的道理,威胁人无非让他们看清,现下谁强谁弱。

    唯有世族明白,强者为云锦绣,他们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往后云锦绣才能省些麻烦。

    本以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众人,闻云锦绣的话,微微一愣地抬头!

    “人和粮食我要了,你们的财物,我也赖得管自哪里得来的,给你们带回去,算是我与各位示好。诸位收下我这份心意吗?”云锦绣说得明明白白,等着他们的回应。

    都以为啥都拿不回来的人,惊奇于云锦绣不贪他们的财物!

    啊,当然,生逢乱世,粮食和人比财物更珍贵!

    可是,总好过云锦绣啥都不肯还,或许还会直接要他们的命!

    方才云锦绣已经派人亮了刀,他们但凡不识趣,已然人头落地!

    好在,云锦绣没想赶尽杀绝,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还肯给他们带回些财物。算了,这事儿做得不错了!

    心底里对云锦绣徒生好感的人,只能说都是被云锦绣治的!

    谁让云锦绣打入青州以来,不管他们如示好,云锦绣皆咄咄逼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因为他们是世族,要给他们脸的态度。

    再加上李武他们就站在跟前,至今未曾离去,完全是在向他们昭示,但凡他们态度不好,云锦绣就敢让他们一个都出不去!

    真心话!他们怕死!

    更怕云锦绣把他们的死扣在鲜卑人头上,纵然最后有人要为他们查查,就算真相摆在天下人的面前,看看云锦绣方才巧舌如簧,极擅辞令的样儿,她就不能往他们这些死人头上多扣几大罪名?

    活着能说话!死了只能由活人说什么是什么!

    作为一群识趣的人,必须乖乖认真保命的办法。

    偏偏,一向咄咄逼人的云锦绣,突然要给他们好处,立时间让他们受宠若惊,感激万分。

    “那多谢云娘子了。”一个个乖乖的朝云锦绣道一声感谢。

    云锦绣冲一旁的李武道:“之前我让人装好各家的宝贝,一样样给他们送家里去。带上册子,一应按册上的登记请诸位一一验收。

    “我们还要就还得清清楚楚,不该拿别人的东西,我们绝不拿。”

    打一巴掌得给颗甜枣吧,云锦绣要让他们老实,并不代表要把他们压得无法喘气。

    人和粮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能让世族沾染。宝物就不重要了。

    一些死物罢了,于此乱世根本没有半点用处,何必要呢?

    云锦绣松手得叫一个干脆利落!

    开始为云锦绣布布局,后头不发一言的杨觉,低头微微一笑,透着满意。

    反倒从这些人进来,已然被无视到底,压根没有插话机会的云启,听到云锦绣要把宝物还给这群世族,瞧着世族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儿!

    要是他记得没有错,东西原本就是他们的,还给他们难道不是应该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那儿感激云锦绣?

    确定他们脑子正常?

    云启惊奇地看着,云锦绣已然起身,“诸位都不得闲,我便不留诸位了。”

    送客之意,一众人岂会不懂!

    既然懂了,焉能不起身!走人!

    杨觉也一道准备送客,不过,不能忘记另一件事,“青州收复,管理青州事宜非一人可揽,不知诸位可愿意为青州安宁略尽锦薄之力?”

    第040章给你的选择

    正高兴准备离去的人, 突然听到杨觉一问,惊愣地抬起头,这话是跟他们说的?

    杨觉温和地望向他们,“青州原本的官员, 死的死, 跑的跑, 若想青州安定, 须得齐众人之心。

    “朝廷已舍弃青州,指望朝廷派人守卫青州,等他们安排人守卫青州,诸位不担心同样的事再发生?

    “若鲜卑再入城,会是真正的屠城,彼时,谁都逃不了。”

    一点一点的说明情况, 杨觉叹一口气道:“确实, 诸位可以选择南下, 不过南下意味着抛弃所有的田地, 多年的经营, 几代积攒的家业都将毁于一旦。

    “最重要的是, 南下的人不少,僧多肉少, 再想复各家先前的辉煌,难!

    “想来诸位在鲜卑袭来时, 并未在第一时间离开青州, 定早早看到南迁一事的弊处。

    “与其指望旁人, 或是盼着旁人大发慈悲地收留, 倒不如好好地经营手中的一切。

    “青州得以收复, 云娘子定要择人一道共掌青州。

    “诸位是首选,若是诸位不愿意,云娘子将习孟德公,以求贤令召天下英才,共卫青州,驱逐外敌!”

    杨觉陈明利害,更是不断地提醒在场的人,想留在青州,理当尽一份力!

    要是他们再无所作为,将来这青州是否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就是未知之数了。

    人才,对,他们各家养的人才最多不假。

    可那家道中落的寒门们,他们可是苦苦等着一个可以翻身机会。

    一但有了大权在握,这就是家族复兴的大好机会。

    官被人占了,难道他们这些尚且高高在上的人,认为寒门会放过机会对付他们?

    位置就那么多,不是你上就是我上!

    杨觉这危机营销,点到即止。

    “诸位可以回去慢慢考虑。三天之后再给答案。”杨觉面带笑容,并不急于现在就要他们给到答案,反而更宽慰他们!

    一群心里七上八下的人,都是因为听进了杨觉的话。

    可是,这就让他们决定,究竟帮不帮云锦绣,他们暂时做不下决定。

    好在,杨觉清楚他们的纠结,考虑的时间还是得给的!

    一番话落下,可见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此事,我们再考虑。告辞,告辞!”谁都不想再久留,马上走!

    云锦绣焉能不知他们的急切,偏在这个时候唤一声,“等等!”

    随着云锦绣一唤,众人皆心下一紧,身体僵硬地抬起头,望向云锦绣所在方向。

    “李武,送诸公回去,将他们的财物一并送回。”云锦绣在众人紧张之际,终于解释为何唤他们留下。

    这一刻,一众生怕云锦绣一言不合又要动手,取他们性命的人,终于松一口气!

    杨觉瞧出云锦绣的小心思,再想这些人的作为,贪生怕死,活该他们被云锦绣作弄。

    “有劳有劳。”死里逃生,跑,定要跑得极快。

    不过,别人急着走,有人丝毫不急。

    潘宣顶着毁容的脸敢出面,更敢出现在云锦绣面前,方才不说话,皆因一群人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好手段。”潘宣目光闪烁着冷意,心里依然不得不服云锦绣的本事!

    谁能想到,云锦绣明面上笼络各世族,看着好似要跟世族们合计,一道夺青州。哪怕是潘宣也以为云锦绣除了说动他们,让他们这些人合力对付鲜卑,再无他法夺回青州!

    结果,云锦绣纯粹声东击西,不仅让他们这些世族无所防备,连鲜卑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是比诸位快一步而已。你对付世族,我对付鲜卑,不好?”

    潘宣原本什么打算?

    她就真的要帮云锦绣,要夺回青州了?

    就算是。潘宣也定然要趁此机会,对青州来个大洗牌。

    可惜没等潘宣出手,云锦绣先一步将她想做的事做了。

    “潘玉的母亲、妻儿、妹妹呢?”回青州以来,云锦绣一直没有机会问问潘家人如何。

    据她所知,潘玉被慕容宏带着一道出征。

    既是潘玉收到关于豫州的消息,领兵出击,岂有不带上他?

    剩下的其余人,潘玉的母亲,妻子,妹妹,她们似乎并没有消息!

    潘宣轻蔑地道:“我不屑对一群老弱妇孺动手,不过,鲜卑人就不一定了。嫣娘被鲜卑人带走,身在何处我并不想查。其他人,家在哪儿,自回家去,潘家是我的!”

    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想得到,但也由此看出,鲜卑人用了你,并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怎么?你要将潘玉做的事算我头上?”云锦绣并不作声,潘宣轻挑眉头,透着不善地问!

    云锦绣走向潘宣,“你潘家的部曲都在我手中,我如果想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不必等到今天。我好奇的是,此后守卫青州,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

    同旁的人云锦绣还得绕弯子,潘宣,她们并非初次见面,两人之间有所往来,也非一朝一夕。

    当初潘宣争权,无非争一个出头的机会!

    可惜,那个时候没有男人允许她出头!

    而她走得太急,太过近利,最终功败垂成。

    现在云锦绣给她机会,要不要做,要做到何种地步,潘宣有展示的机会。

    “你倒是敢!”潘宣微微一怔,随后冷哼一声。

    “我为何不敢?我赌你虽被我云家害得被禁多年,眼下我给你机会,将来你能利用这份开始,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你会更在意。

    “青州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挺大,你图的从来不是这样一个方寸之地。”

    当初潘宣不正是因为太急,急得要取云氏而代之,最后败在云锦绣祖父手里?

    为何潘宣要取云氏而代之?她图的是更宽广的天空!

    “看来你图的也不小。”潘宣并不否认云锦绣看穿她的心思。

    可同样,由此可见云锦绣图的同样并不是小小的青州。

    云锦绣昂起头,望着天空道:“鲜卑依然在中原为乱。甚至还有其他胡族。

    “青州能被夺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想天下不宁,就必须将他们赶出中原。

    “你我都很清楚,天下大乱,世间难有你我容身之地。

    “我图谋再多,为活着,也为报仇。慕容宏的项上人头一日未取,我一日不会停下脚步。”

    云锦绣敢坦然承认,也是看清天下局势。

    想活着,无法依靠任何人,那就靠自己。

    “这一点,你我殊途同归,好,我愿意跟你一道守卫青州,来日,将胡族驱逐出我们中原。”

    潘宣不得不说,云锦绣说得大义,她亦有此心,更愿意放下从前旧怨,一道为青州,为了能够活下去拼搏。

    “好!”云锦绣早已料到,潘宣会愿意的。

    “你潘家人才不少,莫要吝啬。”云锦绣赞一声好后,更得提醒潘宣,有些事该趁早。

    潘宣望着云锦绣,“你不仅打我的主意,我潘家人的主意也打?那潘玉的母亲和妻儿呢”

    云锦绣理所当然地道:“我要的是能够一起守卫青州,安抚青州的人。先前青州的规矩是别人定下的,眼下青州在我手里,规矩由我重新制定。”

    这番话着实狂妄无比!

    可是云锦绣将各家部曲夺去,青州城内百姓唯云锦绣之令是从。

    世族纵然想提出反对意见,他们适才来过了,想拿回属于他们东西,他们拿到了什么?

    除了云锦绣大方让他们带走的财物之外,粮食和人,这些可以影响青州的东西,他们一样都带不走。

    对,他们是对云锦绣不满,那又如何?

    当然,他们还可以因为这份不满,离开青州。

    然而在青州之内,他们虽然没有了粮食,没有了部曲,他们总能保全性命。

    出这青州城,不说他们遇不遇得到鲜卑,就算运气好,他们一路上平安抵达江南,他们难道以为一切就能好了?

    别逗了!

    北边的人南下,到青州之后什么样,怎么急的,他们早已亲眼所见!

    如果他们离青州而去,那将是他们的下场!

    留在青州,看云锦绣虽然不再让他们养部曲,建坞堡,至少他们家的田地粮食,样样都在。

    安生的日子不过,非要南下?

    若他们有心南下,绝不会等到现在。

    正是因为他们想要留在青州,哪怕为此要与凶残的鲜卑人周旋,他们都想留下,因为这是他们的根!

    唯有在青州,才不至于让他们连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没有。

    通过这一回,云锦绣知道了世族们的选择,潘宣又怎么会不懂。

    站在潘宣的立场,何尝不是做下同其他人这同样的决定?

    天底下的事,思利于己,如何利益最大化,他们一向擅长取舍。

    “潘玉的母亲、妻儿,我不动手,她们就能活得好?锦上添花的人从来不少,落井下石的人却是数之不尽。我不用为了她们落下一个回孤儿寡母都不放过的罪名。

    “另外,眼下人少,青州官职你们可以挑。这算是我对第一个愿意合作的人给予最大的福利。

    “后来者,有什么用什么,没得挑。”

    云锦绣毫不掩饰她的心机,也认定那些说要回去考虑的人,其实不用多少考虑时间。

    潘宣懂得!

    “这些人须得云娘子过目吧。”潘宣有些事总得问一问,饶是各自心知肚明,也无论如何都要问。

    云锦绣指向一旁的杨觉道:“让杨公子过目了亦可。”

    足见对杨觉的信任!

    潘宣打量的视线在云锦绣和杨觉身上转悠,最终潘宣什么话都不再说,只应一声是!

    “那,让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统计青州境内所有的田地,如何?”云锦绣心里还有另一个主意。

    潘宣??这事儿她来做?

    “做不做?”云锦绣自知此事不容易办,可是,她就要借此事看看潘宣是不是真心实意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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