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初升,微光洒在寄望舒面上,连细软的绒毛都染上金黄。
睡意朦朦胧胧,懒懒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一张面孔把她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险些就要上手。
那人身手敏捷,赶在狐狸挥动胳膊的一瞬间翻身闪到一旁:“大惊小怪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本座。”
寄望舒扯起一团被褥抱在怀里,迅速缩到墙角:“你你你、我什么时候睡到床上了?”
她低头瞄了一眼,隐约瞧见孤零零空落落的小窝松松垮垮的倚在床边。
仔细回忆了一遍,昨晚她确实是在小窝里睡下了,没错啊。难道是她自己半夜梦游翻上床了?
归不寻整理整理衣袖,漫不经心道:“天凉,夜里阴气重,本座怕你体质再度受损,影响行程,才把你抱上床的。”
整理完毕,魔尊随意抬眼扫过小狐狸,却发现那人耳根不知何时染上一层绯红,杏眸忽闪忽闪地,似乎还在费劲的思考刚才的事情。
薄唇轻轻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原本打算起身的人这会儿反倒又向前探了探身,想要将那细微生动的表情再看的仔细点儿。
“你别动!”眼看距离缩短,母单狐狸一下子脑子里闪过一千种少儿不宜、干柴烈火的画面,立刻伸手抵住归不寻肩头,阻止事态蔓延。
无缘无故被人猛推一把的归不寻:“?”
他也没打算继续动啊。
归不寻纳闷:“你做什么?清晨第一眼瞧见本座不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
寄望舒:“?你这是何出此言?”话还没说完,她余光瞥见床头桌案上摊开的《男德圣经》,瞬间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圣经上说,女子若清晨第一眼便能瞧见美好事物,一整天都会心情愉悦。若是身体孱弱之人,对恢复也有很大帮助。斧头小泥鳅:美色也是同等效果,甚至更佳。”归不寻甚至不用看书,就能将书中内容一字不落的背出来。顿了顿,他又道:“你莫非是觉得本座不算美色,那个楼什么仙君才算?”
归不寻的脸色越说越沉,直到楼弃的名字出现时,语气达到了最底端,冷森森的带着不悦。寄望舒明显能从狼崽子话语间闻到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浓郁酸味儿,似乎被别人抢了风头十分不服气。
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好岔开话题:“斧头小泥鳅是什么?”
归不寻:“呃、大概就是注解的意思吧。本座看见许多行文下方都有这个符号,也有写了‘注’的。”
寄望舒若有所思:“……”
该不会是指“p.s.”吧……
不得不说,这一夜似乎睡得格外好。方才醒来时便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意流动,精力好像也比往常充沛许多,现在心情倒是格外愉悦。
尽管归不寻方才给了她睁开眼的第一份惊吓,但好歹也是一片好心,看在他没文化的份上,就不多计较了。
趁着心情好,寄望舒随口扯了两句,打算安慰一下像小孩子一样赌气的魔尊大人:“尊主您可是貌若潘安如霜似与肤若凝脂风流倜傥,楼弃仙君怎么可能跟你相比呢?”寄望舒使出了必杀技之夸夸大法,毕生所学的那几个形容词都被她一股脑用在归不寻身上。
归不寻将信将疑地睨她一眼:“是吗?”
寄望舒点头:“那当然。”
归不寻轻嗤一声,白她一眼:“本座才不信你这狐妖的胡言乱语。骗子。”
寄望舒:“?”
两人沉默片刻,寄望舒忽然大方地拍拍小狼崽的肩膀:“好啦好啦,狐妖姐姐晚上带你去花朝节看灯展,将功补过怎么样?”
归不寻一语道破某狐心思:“本座看是你想去吧?”
寄望舒:“这么聪明呀,那就奖励你和我一起去!”
归不寻:“……”
-
是夜,鹿鸣镇华灯初上,街头巷尾彩灯高悬,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灯花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难得凑一回热闹,寄望舒从白天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做准备,硬是拉着归不寻逛了好几家衣铺。挑挑拣拣比比划划,废了好一番功夫,直到归不寻都有些倦怠了,才选中两套布匹,鎏金纹饰嵌于石榴红底色之上,远远瞧上去十分好看。
手头有点小钱,寄望舒拜托老板娘加急定制的底气都足了不少。上午选好的布匹,下午新衣裳就到了手。
此刻橘黄暖灯倾洒在两人身上,将鎏金纹饰映出淡淡光泽。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过路行人纷纷忍不住投来目光,暗自赞叹好一对般配的俏佳人。
人群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为了防止走散,寄望舒只好与归不寻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纤瘦身躯此时倒成了劣势,旁人随意抬肘推拨两下,寄望舒便身形不稳撞上归不寻身侧。
如此往复好几次,魔尊终于耐不住性子,索性一把将小狐狸拉到身前,替她挡去推搡。
两人靠的很近,寄望舒的后背紧紧贴着归不寻宽阔的胸膛,甚至连那人身形轮廓都隐约能够感受出来。
温热鼻息铺洒在她耳畔,惹得耳根有些痒痒。
小狐狸摸摸耳垂,一边慢腾腾向前行进,一边看着归不寻一次次伸手挡在她身前,拦下说笑间将要迎面相撞的路人。
心里忽然有些感激,这已经不是归不寻第一次护着她了吧。
虽说这人平时嘴里没一句好话,还总爱换着法子耍她逗趣。可每当处境不测之时,似乎挡在她身前的人都是他。
寄望舒回过身,想要认真和归不寻道个谢。
转到一半,两人刚好走到路口,人流如潮水般汹涌。归不寻还没来得及出手,寄望舒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本能的伸手寻找一个借力点稳住身形,便紧紧抓住了归不寻的臂膀,后者也下意识扶住她的肩。
再抬头时,少年的温润面庞在华灯之下徒添几分柔和,石榴红的衣襟将其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浓密鸦睫低垂轻颤,琥珀般的瞳孔映着两侧的流光溢彩,正敛眸瞧着她。视线不由得缓缓下移,划过那笔挺山峰,直直落在轻轻抿起的薄唇之上。少年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不经意间以舌尖润了润唇。
咕嘟。
寄望舒没来由的咽了口口水。
这谁顶得住啊。
大脑一片空白,连方才转身是为何都全然抛之脑后。
归不寻抬眼看看四周,确认人流已经散去后,复而垂眸对上杏眼,温声开口:“刚才想说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寄望舒倏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没什么。”
回过身子踮起脚尖,越过人群观望一眼,瞧见不远处有一家酒肆,便借机岔开话题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听店小二说,那家的酒香醇厚,不如去瞧瞧吧。”
“哦?”归不寻轻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能喝酒?”
遭人质疑,寄望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一插腰,一昂首,不服气地跟归不寻打赌:“你信不信我比你能喝!”
……
砰!
这酒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寄望舒如此豪迈地砸在桌案上。
“啊,好酒!”寄望舒满意地咂咂嘴,感叹道。
“行了,”归不寻眼见平日里病殃殃的小狐狸,这会子喝起酒来跟喝水一样一碗一碗往下灌,生怕她再喝下去,身子骨吃不消,抬手拦住她将要端起酒碗的动作,“别喝了,知道你能喝了。”
被人按住手腕,寄望舒也不做反抗,任由他按着。只是抬起头来冲对面那人咧嘴一笑:“这就认输了?”
归不寻收回手,挑眉淡然道:“你喝这么多,花的可是本座的祟石。”
“姐也有钱!不花你的。”寄望舒说着就要端起酒壶斟酒。
少年迅速站起身子,眼疾手快拽住小狐狸摸上壶身的手腕,一把拦腰将人从座位上抱起来,往桌案上扔下一把祟石后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再不走,真怕她扬言要把这酒肆的酒全都喝完。
暖橘灯光下,寄望舒的面颊透着淡淡的绯色,睁着圆溜溜的杏眸,饶有兴致地瞧瞧这儿,又瞧瞧那儿。
走路还算平稳,神态也挺正常,可就是说不上来哪儿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归不寻端详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是醉了还是没醉。
“卖花灯喽!好玩又好看的花灯喽——”不远处的摊铺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吆喝声却依旧清晰入耳。
闻见这声响,寄望舒立马来了兴趣,拽了拽归不寻衣袖:“那边好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先前在人群中畏手畏脚生怕撞到旁人的少女,此刻拽着归不寻的胳膊一头猛扎进人堆里,一路排山倒海,硬生生挤到最前端。
身后的归不寻都看傻了眼,惶然望了望两侧的人。幸好鹿鸣镇上的民众脾性生来就温和,没人因为寄望舒的莽撞而恼怒。
相反,倒是有不少路人窃窃私语,目光落在这一对佳人身上,感叹小年轻们真是青春浪漫,富有朝气。
“姑娘,你是要来参与活动买花灯吗?”小贩也不论来人是谁,一视同仁地热情招呼着。
“什么活动?”寄望舒顺着小贩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他身旁立着一块牌子。
眯了眯眼仔细瞧了瞧,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瞧不清楚。
小贩贴心地照着牌子上的文字复述一遍:“今儿买花灯特惠,伴侣当场自证身份即可获得半价优惠哦!”
“如何自证?”归不寻替寄望舒问出口。
他猜到这狐狸大约是喜欢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以往困在那无心阁中难见天日,怕是从没见识过这些烟火气息。
小贩嘿嘿一笑,打量一番面前的两人。
男子温润如玉,一身石榴红嵌鎏金纹干净利落,将人笔挺身材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眼尾一点朱砂,更衬一双含情眼。想来大约是哪家风流倜傥少年郎。
公子手腕被身侧女子紧紧攥住,再一瞧,那女子竟也是绝色。石榴红将其衬得肤若凝脂,眉眼弯弯仿若初升明月,皓齿明眸,朱唇漾笑,身材纤瘦,那裙衫勾勒更添三分窈窕。
如此一对佳人,当真是赏心悦目。
不等小贩开口,人群中走出一对新婚夫妇。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顿时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熙攘人群已经有不少起哄的声响,大家伙儿兴致高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对佳人。
归不寻与寄望舒二人仍在状况外,小贩冲两人笑笑,转而视线停留在一旁这对小夫妻身上,不多言语。
寄望舒顺着小贩的目光看去,只瞧见女子娇俏,男子腼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越靠越近,最终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吻了吻彼此的唇瓣,随后便迅速分开,面颊比寄望舒喝了酒还红。
“您的半价花灯,拿好喽!”小贩热情递上男子挑选的花灯,随后转身看向寄望舒二人,乐呵呵道:“就像这般自证。”
顿了顿,小贩又补充道:“我瞧您二位眼生,估摸着是头一回来我们鹿鸣镇。这花朝节啊,又是咱们镇上俊男俏女相知相会的日子,大家伙儿啊都爱看佳人感情和睦美好,这花灯半价也是年年必不可少的节目,二位也不用太过羞涩的。”
叽里呱啦一大堆,寄望舒就只听见“半价”二字。
亲个嘴儿就能半价,这便宜谁不占谁就是跟钱过不去!
一旁的归不寻仍在原地托腮思量,就被人一把拽过衣领,措手不及。
“老板,给我来个半价的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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