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呆愣在原地,他看着如今倒在雪地之中的女子,慢慢伸出了手,似乎能触碰到她一样,片刻,他却又摇着头,脚一步步后退着……
“不……不会……”
“她怎么会死……我的琛儿不会死!”
宇文护用尽力气喊到,他不敢再去看见琛的身影,他不信她会如此丢下他。
可他脸上不断流出的泪,却背叛了一切,他的心知道这就是事实,可他却不愿接受。
脚下的台阶将他所绊,他狼狈地在众人面前瘫倒在台阶之上,般若本想上前扶起他,可当她触碰到他的那瞬间,他用力甩开了她。
“滚开!别碰我!”
荼白看着宇文护的举动,沉了沉眸,他再次看向见琛,这一场棋局他们一早便已经布下,却不曾想如今因为宇文护而白忙一场。
从独孤曼陀想利用见琛与杨坚,而退婚时起。他便在饭菜中为见琛下了一药。
那药只会使人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就如杨坚与伽罗那样,可若是长期使用,那人便会……一直睡去。
脉搏呼吸都变得极弱,就好比逝去一般,可只要三四日,便会重新苏醒。
原本荼白已经算好时日,明日见琛才会进入这种睡去的状态,本想在明日,伪装成宇文觉失手害死了陈朝公主的局面,好让陈朝发兵,甚至让宇文护弑帝,倒时北周大乱,陈朝定占尽便宜。
可如今,那药因见琛今日失血过多,而提前发作,如今她已经进入这种状态,他们曾为宇文觉设好的局,因此功亏一篑。
可,有一点却在意料之外。他不曾想到宇文护对见琛之死,竟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公主!”
青鸾推开哥舒,她极快地跑向见琛的方向,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身子,她颤着手,将她抱在怀中,泣着。
“哥舒……”宇文护低垂着脑袋,坐于石阶之上,至今他不敢去看见琛,也不愿听到一丝哭声,他只能为他心中那份可笑的想法,寻一个答案,他沙哑的声音,轻声而道。
“传太医。”
哥舒立于原地,看着青鸾抱着见琛痛哭的模样,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他阻止了青鸾,是他说公主不会有事,可如今……又怎么会成如此局面。
对于宇文护的话,他甚至都不曾听到,直到宇文护似发疯般向他吼道。
“哥舒!给我传太医!”
哥舒瞬间回过神来,看着宇文护低了低头。“是,主上。”
荼白却悄然上前,阻止了哥舒的举动。才望向宇文护而道。
“太师,你若不信,可亲自去看一眼公主,今日,我必须将公主带走,而你们北周也需要给陈朝一个说法。”
宇文护颤颤巍巍地站起,一双眼带着杀意看着荼白。
“谁都不能将她带走,她是我的!哪都不能去。她不会死,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你分明是在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亲自上前一观便好,我也想知道公主为何会如此,这件事我等着太师的答复。”
说完,荼白便转身来到见琛身边,他拍了拍抱着见琛而哭的青鸾,示意让她起身。
而他则在众人面前,抱起见琛,向屋外走去。
“给我站住!谁都不能将琛儿带走!”
宇文护捡起脚下之剑,指向荼白斥着。
他的话音一落,那原本便围在见琛身边的府兵,再一次将荼白围了起来。
“太师,公主是在你的府邸没了脉搏,如果今日没有发生这些事,如果今日公主不曾来寻你,而看到你与独孤般若苟且,她又怎会如此。”
“说到底,太师你才是害死公主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宇文护狠狠扔下剑,他一步步上前,走至荼白身前,看着在他怀中面色苍白的见琛。
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可却被荼白所阻止。
“太师,公主说了,今生与你不再相见,否则不得好死。如今你还想让她在九泉之下,再死一次吗?”
“我不信!不信!她不会死,你把她给我!”
说着,宇文护便从荼白身前想要夺走见琛,他的手甚至已经揽上了见琛的腰间,可看着她紧闭的眸,他的手在不断颤抖着。
“太师,如今的你无法从我手中夺走公主。你别忘了,公主是爱着你没错,可还有更多的人爱着她,她并非属于你一人。”
话毕,宇文护呆愣在原地,他亲眼看着荼白抱着见琛从他面前经过,他看着那怀中的女子,所垂下的手,终瘫倒在地。
他跪在雪地之中,双手狠狠砸向地面,怒吼着。他脸上的泪打湿着地上的雪,他攥紧的拳,脖间的青筋都彰显着他的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我……”
众人早已经离去,如今的院中只有宇文护一人依旧跪在雪地之中,他的发上肩上都落满了雪,可他似忏悔般依旧垂着脑袋,静静跪着。
般若也在最终与他擦身而过,她所担心的,如今只有伽罗的处境。宇文护帮不了她,她便只能另寻他人。对于见琛的死,她没有反应,可看着宇文护如此般模样,她的心却痛了。
可她也明白,阿护早不是她的阿护了。
荼白带着见琛去了陈昌所在,一进房门,便急忙将见琛放入榻上,为她手中的伤口重新进行包扎。
“这是怎么回事!”
陈昌蹙着眉,看着见琛的模样,是万分的担忧。
“太子不用紧张,公主只不过睡去了。三四日就会醒。是她今日在自己掌心划下的伤口失血过多,才会让她变得面色苍白,虚弱不堪。”
陈昌上前坐于榻上,轻轻用手背抚上了她的额间,她的身上还有着一丝温度,而放下心来。
“这件事无论怎样,都必须栽赃在宇文觉身上!并尽快将琛儿送回陈朝!”
“太子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日,我便送公主出城。”
一早,整个北周都传出陈朝公主身亡一事,所有的矛头却都指向了北周皇帝,宇文觉。
见琛的尸身被放至在龙兴寺,更有太医验过尸身,证明陈朝公主身亡,是因中毒。
宇文护在雪地中跪了一夜,哥舒将见琛的消息告知他时,他才慢慢站起身,通红的双眼此刻写满了杀意。
“给我去查,是谁下的毒!若当真是宇文觉,我让他不得好死!”
“主上,您可要去看一眼公主。”
宇文护苦笑着,他落魄地一步步走向屋内,他的背影却写满了狼狈颓靡之意。
“我……我怎么去见她。她说了不想见我……她不想!”
就在当晚,哥舒将所查到的一切尽数告知宇文护。
“下毒之人已经找出,是膳房中一侍女,且已认罪,并承认是奉了皇上之命才敢如此。”
宇文护狠狠将桌上的物件扔至地上,上前拔出一旁的利剑,便想只身冲进宫中,手刃宇文觉。
“主上!您不能因此冲动,杀皇上不是件小事!”
“那琛儿的死就是小事了吗!”
一小厮从屋外跑进,将一封信交给哥舒,哥舒看了眼信封便交给了宇文护。
“主上,宁都王府送来的信。”
宇文护沉下了眸,将信拆开,是般若所写……
片刻,他便将信放于火烛之上,烧毁。
“她知道我会杀了宇文觉,如今想分一杯羹,好让她的丈夫坐上皇位。她还想着……独孤天下。”
“主上可答应了?”
“我只要杀了宇文觉,谁做皇帝,与我无关……明日,我要让他去地府为琛儿赔罪!”
宫内,朝会时。宇文护沉着眸站于一处,他抬头看着坐于高处的宇文觉,手微微攥紧。
“皇上,陈朝公主之死,你可有何说法。”
宇文觉看着宇文护那双眼,似有一丝冷意将他笼罩。他颤抖着身子,看着宇文护,轻声而道。
“这件事,与朕无关。”
“人证物证皆有,皇上杀了陈朝公主!该如何是好!”
“放肆!简直一派胡言!朕没有杀陈见琛!就算杀了又怎样样,她一个质子,朕让她活着已算恩赐!”
话毕,一掌声从殿外响起,陈昌慢慢走进,他抬头看着宇文觉笑道。
“北周皇帝觉得,我国公主就该死在北周是吗?就该在北周受尽苦楚是吗?”
“陈见琛行为不检,让她活着你们陈朝就该感谢朕,太子,你别忘了你如今处于什么地方。”
陈昌摇了摇头,他转身望向殿中的大臣而道。
“玉华公主的死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回了陈朝,听说北周在征齐是吧,正巧,北齐国主向父皇也道明了,想联合之意,本还有所顾忌,如今可不同了,死一个公主太子不妨事,死了一国,才是大事。”
“那就看看是谁先死!”宇文觉气急站起身来,他指着陈昌而道。
“朕如今就要杀了你,杀了陈霸先!”
“皇上不可啊!如此便是南与陈朝交恶,北与北齐交战,他们前后夹击,大周就完了!”
大臣们纷纷跪地,不断地磕着头,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你们都反了!朕杀一个质子又怎样,他能奈我何!”
宇文觉挥着衣袖,看着跪地的大臣,快步走下高台,他拔剑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刺向陈昌。
可那剑还不曾碰到陈昌,宇文觉便先一步被人所拦。
宇文护勾起了嘴角,他慢慢上前,看着死死盯着他的九五之尊笑了。
“皇上,你觉得这下如何是好,大周可就要亡在你手中了,到时敌军兵临城下,首先死的就是你。”
宇文护走近宇文觉,在他耳畔细细说着。
“我劝你啊,尽快让位。寻一地方等死吧,首先要杀你的,就是我。”
“你做梦!”
宇文护看向了殿外,拍了拍手。顿时成百上千的士兵蜂拥而来。将整个大殿团团包围。
“宇文护!你想干什么!”
“别怕,这些不是我的人,他们是来拥护新帝的。”
宇文毓从一旁站出,他咽了咽口水,向宇文觉而道。
“二弟,如今你已失尽民心,甚至将大周推向水深火热之地,以难服众,让位吧,这依旧是我们宇文家的天下。”
大臣们再次叩响了额头,齐声而道。
“请皇上退位。”
“你们……你们要造反是不是!起来,给我起来!”
宇文觉用力踢打着跪地的大臣,可那些人哪怕被踢翻在地,依旧说着那让位之话。
宇文觉终还是一步步后退,他看着宇文毓而笑。“大哥,你竟然与宇文护勾结,抢我的江山。”
“是你自己,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好!这个皇帝,谁爱当谁当!”宇文觉将冠狠狠扔至地上,珠帘甚至断裂,撒至满地。他则一步步离开了殿内。
宇文毓顺理成章成了新帝,在第一时刻,便放了处于天牢中的伽罗。
宇文护立于龙兴寺下,他在等一个消息。直到哥舒前来,向他点了点头,他才深吸了口气,向寺中走去。
他知宇文觉……已死。
寺中,那巨大的棺木正放至正中,他点燃了那香,跪地。
“琛儿……是我错了,如今我已经杀了害你之人,可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没有死对不对,对不对……”
宇文护上前摸着这棺木,他用尽力气将棺盖推开,直到看到见琛苍白的脸时,整个人似崩溃了般,泪猛得涌下,他的身子也似站不稳般,他颤抖着身子,拉起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不断说着。
“琛儿,你打我吧,是我的错。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唯独不能用这种方式!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我去陪你,你可能原谅我?今生的誓言作罢,我们来生再见好不好。”
宇文护似打定了主意,而将见琛的手微微放下,可就在此刻她手腕上的痣生生印在他的眼中。
那瞬间,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慌乱地解开她的衣带,手在颤抖,可他的眼中却有一丝希望。
直到他看到棺中女子,后腰处并无那胎记时,他笑了。
他坐于地上,放声而笑,甚至引来了不少僧人,哥舒快步而去,看着宇文护有一丝担心。
“主上!”
宇文护抬头看着哥舒,他收起了笑意,眼中却是一份冷意。
他将身旁的香炉狠狠摔下,寺中的一切都被他所砸,直到地上狼藉一片时,他的眼才再次恢复镇定。
“棺中不是她,她没死!她根本就没死!是她骗我,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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