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宾馆,宇文护立于窗边,眯起了眼,看向此刻正坐于椅上的陈昌。
“直说吧,琛儿在哪?”
陈昌轻笑,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匆忙来寻他,眼中是一份怒意的人。
“琛儿,在九泉之下不是吗?”
宇文护逼近,他看向陈昌的眸中,是一份冷意。
“昨日,琛儿身边那位名荼白之人,连夜出了城!那棺中之人根本就不是陈见琛,你们兄妹俩一起来耍我是不是!”
“太师,你就算知道又如何,对,她是没死,甚至回了陈朝。那又能怎么样?”
宇文护沉下了眸。
“我能怎么样?你们如今倒是为我伐陈找了一个理由。她回了陈朝做她的公主可以,那就不要怪我,与她刀剑相向。”
陈昌拽起宇文护的衣襟,一双眼死死盯着他,而怒道。
“宇文护!你就不能放过琛儿吗!她造了什么孽,居然喜欢上你。”
宇文护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他拍了拍陈昌的手,似有些可惜道。
“不是她造了孽,是我与她一起造了孽,我给过她机会让她走,可她没有珍惜,如今她想走,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否则我就要将她夺回来。”
陈朝,见琛终微微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熟悉。可她却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回来。
“青鸾……”
她小心翼翼地唤道,却只见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快步向她跑来。
“公主,你醒了。”
她的服饰是那么熟悉,见琛站起身来,左右望着,这当真是她的房间,她甚至将桌上的摆件一一翻了个遍,才真正确认,她当真回来了。
“琛儿。”
一女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吃惊回头,眼前之人雍容华贵,端庄威严,可看向她的眉眼间却是一股慈意。她顾及不了什么,便直直向那人跑去。
“母后!”
皇后紧紧搂着见琛,这丫头从北周回来时,无一丝生气,甚至似乎命不久矣的模样,因此,她差些要了荼白之命。
可如今她终于醒了,心下那块石头也终于放下。
“母后,我怎么会回来?我还记得,我明明在与宇文护……”
见琛的话说不下去,她眼中刚才的光彩因想起与宇文护相决的场景,而暗了下来。
皇后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拉着她坐至榻上,并派人唤来了荼白。
“你有什么问题,问他吧,母后这就去告诉皇上你醒的消息,还有那王颜公子,他在你昏迷的这几日,可没少来看你。”
见琛低着头,并没有回答她,见状,皇后也不再说些别的,只好先行离去。
荼白站至一旁,看着见琛面色红润的样子,笑了笑。
“公主,看着气色可还好,看来是当真恢复了。”
“你少贫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回来,我只记得那日在太师府,整个人似乎像晕倒了一样。”
荼白上前摆着手。“公主你可不是晕倒了,是死了。”
见琛抓起榻上的枕头,便向他扔去。“那我现在看到的你,是鬼吗!”
荼白捡起那被扔至地上的枕头拍了拍,而笑道。
“看来公主确实恢复的不错。可我也没有说假,公主确实已经死了。”
半晌,荼白将一切都告知后,见琛黑着脸,慢慢站起身,她不着痕迹地拿起桌上的茶盅,便直接向荼白扔去,并斥道。
“你与哥哥居然联合起来利用我!”
“什么陈朝公主死在北周皇帝手里,这件事你们可问过我!”
“有关我的生死,你们居然敢如此轻易设局!”
那茶盅一个一个都被荼白所接,可也逼着他慢慢退出这殿内。直到他手中抱满了茶盅时,见琛便拿起了茶壶,向他狠狠扔去。
“你给我滚出去!”
门外,这茶壶不偏不倚径直砸向了,正打算进门的一白衣男子的肩处。
茶渍更是洒满了他一身,荼白见状,急忙将怀中的茶盅放下,而匆忙离开。
见琛有些无措地看着这位白衣男子。“你是……”
那男子揉了揉肩,并拍了拍身上被倒下的茶叶,才向见琛做了一辑。
“在下王颜,见过公主。”
当陈蒨到来时,只见王颜与见琛两人坐于椅上,那王颜直直看着见琛,眼中不乏那青睐追求之意。可见琛却低垂的头。房中是一片寂静。
“咳。”陈蒨轻咳了咳,才让见琛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今日,他听说见琛已醒,便前来兴师问罪。这丫头在北周数月,便敢诬陷他想要篡位,还四处张扬她与子高有私情一说,今日他倒要细细问问,是怎么个私情法。
“王爷。”王颜看着陈蒨站起了身,而陈蒨却示意他坐下。
“琛儿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
“不去。”
陈蒨看着打定主意不曾起身的见琛也不再逼迫于她,而是看向了王颜。
“王公子可能回避?”
王颜笑着看向陈蒨而点头,临走前却还向见琛一礼。
“公主,在下明日再来看望您。”
陈蒨叹了口气,便坐在见琛身旁。“怎么?现在跟王颜打算传私情了?”
“蒨哥哥你不用说这些,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曾怀疑你要害父皇,想篡位,甚至因此坏了子高的仕途。”
陈蒨重重拍向了桌面,他极力压制的怒意因见琛的话,顿数发作。
“你还知道你做了什么!琛儿!我当初让子高去北周,一是为了让你留下,一是为了皇上的计划,假意能与宇文觉同盟。”
“可你到好,我在陈朝受尽了皇上的气,只因将你留在了北周,你却想方设法来污蔑我,还传出你与子高有私情一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
陈蒨狠狠戳着见琛的脑袋,恨不得将它掰开看看里面是否有脑子一物。
见琛依旧低着头,对于陈蒨的责骂,她无话可说。
“还有宇文护,他杀了宇文觉,并且拥立宇文毓为帝,这彻底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本想着北周内部能大乱一场,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化解了。”
“宇文护曾一心想要帝位,如今怎么转性了。”
听到宇文护的近况,见琛终抬起了头,可她的眼中却还有一丝苦涩。
“或许因为,那个女子如今已经可以如愿当上了皇后……”
北周,太师府。
宇文护看着桌前的糕点,这些都曾是见琛喜爱之物,可如今摆在他的面前,只觉得多余。
“哥舒,把这些糕点给我扔了,今后不许再出现。”
哥舒站于一旁似有些为难,可他终还是说出了近几日他们所调查到的一切。
“主上,公主确实已经回了陈朝,只不过不再用玉华公主的称号罢了。身子更是无恙,且听说,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亲……”
“成亲?她真的是越来越胆大了!”
宇文护拍案,桌上的糕点四散,甚至有的滚至地上,他站起身来,将那地上的糕点毫不留情的踩碎。
“把陈昌给我绑了,当初她敢如此离开,就别怪我拿她哥哥开刀!我不信用太子换公主这个交易,陈霸先会拒绝。”
青鸾从一旁上前,她站在哥舒身侧,却也听到了他要绑陈昌的话。
“太师,如果当初你没有见般若,又怎会闹到如此局面,或许公主是有苦衷呢?你若在此伤了太子,公主才会真的与你离心。”
“离心?她如今人都已经离开,我要一颗心有何用?我如今要的不是她的心,我要的是她的人!”
宇文护转身,看向了院中,那日就在此地,他为了她整整跪了一夜,他宇文护,又何曾如此为一人所跪过,他又何时被人如此欺骗过。
“凭什么,你可以如此潇洒离开,说着今生不见的话。”
今日,陈蒨将一封信递给了见琛,那信的笔迹熟悉到让她一颤,她原本以为可以完全不去在乎他的一切,重新做自己的陈朝公主。
可看着这信的内容,她只能攥起了拳。陈蒨在她身侧似有一丝怒意而道。
“我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宇文护,这下好了,他用太子的性命来威胁陈朝,就不怕我们起兵。”
见琛将信重新放回信封之中,眼中是一份死寂。
“他知道我们不会,因为我的死,北周用一位皇帝给了我们一个交代,若让天下人知道我未死,陈朝可受不了天下人的讨伐。”
“他是在用哥哥的性命威胁我。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是要与他闹到如此地步。”
陈蒨拍了拍见琛的脑袋。“你先告诉我,听荼白说你与他决绝是怎么回事。”
见琛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痕,轻轻笑了。
“因为,我以为他说娶我爱我的话都是真的,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了那个女子,既然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可以让他忘记我,那我又何必去抢那一份虚伪的感情,再怎么样,我都比不过他爱的人不是吗?”
“那我便不爱了,我放弃了……”
陈蒨轻叹,他坐于椅上,看着眸越来越暗淡的见琛,便不再提起宇文护。
“琛儿,王颜对你怎么样,听说近日,他对你可是殷勤得很。”
“因为,我同意了与他的婚事。”
见琛看向了窗外,这份决定,在她看到父皇已经斑白的两鬓时,只能微微点了点头,那日,她看到父皇是多么高兴,似乎她终做了一件正确之事。
嫁给王颜,便是在为陈朝赎一份罪,为人子女,她已经任性了许久,或许这一次着实不能在一意孤行下去。
陈蒨轻咳了咳,他皱起了眉,看着见琛的眼中,是一份担忧。
“王颜能不能嫁,如今还是个问题。我至今不知他为何要娶你,说到底,他还是王僧辩的养子!”
“你怕他报仇是吗?哪怕他想杀了我,如今也无所谓了。”
“那宇文护呢?”
见琛拿起桌上的匕首,划下自己的一缕发丝,用丝线细细绑着,便将这发丝,递给了陈蒨。
“告诉他,发已断,情已决,如果他还念着我与他曾经那一段过往,我希望他能放了哥哥,如果他忘了,便只能兵戎相见,不是他兵临城下看着我死,便是我看着他亡。”
“你这又是何必呢?”
见琛走向屋外,看着不断落下的雪,多像那日与他相决时的场景,如果那日她没有去寻他,那该多好。
可她若没有去寻他,第二日,她与般若之间,她注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以为我不介意他的妻儿,不介意他爱着般若,只要他心里有我,我甚至可以不要名份。”
“可我忘了,如果没有名份,我什么都不是,他爱着般若,便注定他不会爱上我。”
“或许,还是我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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