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冲洗出来。
上面有两个年轻男人, 半蹲着的年轻男人脸上被割出一道血印子,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笑嘻嘻地冲着镜头比V。
另一个坐在墙边的男人的两只脚紧紧并住被铐着, 双臂反剪在背后,死死盯着镜头,漆黑的瞳孔放大。
多漂亮。
多像小动物死前的惊恐。
江崇轻轻弹了弹照片,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作为这张照片的主角,脸上居然被划了一道口子。
不过呢,江崇随即就想开了。
伟大的艺术品呢,总是要有残缺的。残缺美反而是另一种完美。
游隼那种强烈的不安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强烈得让他牙齿打颤。这么好的一个晴朗天气,他后背却浸透了冷汗。
“江崇, 你他妈要干什么??”
这是到现在为止游隼第二次完整的叫江崇的名字。第一次是江崇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
江崇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一个他作为本剧主角向游隼这个可怜儿揭露游隼从平缓变得激烈的心理反应的机会。
“怎么, 现在慌了,知道害怕了?”江崇怜爱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另一位“主演”,“你看看你现在眼睛也不敢眨地看着我的样子……你不是看不上我么?你不是都不肯正眼看我么?嗯?”他语气愉悦, “小鸟儿?”
小鸟儿是粉丝给游隼起的众多外号其中的一个, 游隼从来没觉得这仨字能这么令人作呕过。
强化过的钢合金手铐死死铐住了游隼的两只手, 在手铐中腕骨都仿佛脆弱得一折就断。游隼手腕剧痛,却根本没办法从手铐中把手抽出来。
“可怜的小朋友,你挣脱不出来的。”江崇怜惜地说,一只手却按待宰的畜牲一样不留情地按在游隼的头上, 以免游隼再故技重施用止咬器撞在他身上。
他另一只手把紧紧刮着游隼皮肤的手铐往上提了提, 露出游隼已经在渗血的手腕。
“何必呢,把自己蹭成这个样子, 我会心疼你的。”
如果脚没有被铐住, 或者江崇是用绳子绑的他……
甚至哪怕江崇只是没有给他戴止咬器, 他可能都能想到办法……
李文俊他们几个能发现他失联了吗?
如果李文俊或者别的谁今天联系不上他,会发现不对劲吗?
游隼绝望地发现不能。
他和那帮兄弟玩了一个通宵,他们这段日子的模式向来就是晚上通宵白天各回各家去补觉,不要说有谁发现联系不上他了起了疑心……今天一整个白天,都不会有李文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联系他。
公司的人更不用说了,他在放假,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已经成惯例了。陈思文看拿他没办法也没有再强求。
还有别的人吗?
金恪。
但他躲了金恪大半个月,难道他出事了,金恪就会和他心有灵犀吗?金恪是无所不知的神吗?不论什么情况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赶来救他?
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他只能自救。
可他要怎么自救?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放弃挣扎了吧?”江崇却像有读心术一样,笑嘻嘻的。他低下身,充斥满了极度恶意的眼神直视向游隼。
“随随便便就放弃,这可不像你啊……小鸟儿,你现在不会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跑吧?”
游隼冷冷道:“所以你是想好了今天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是吗?”
“我想好什么了?”江崇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手提箱。他像在和关系不错的朋友闲聊天。放下箱子,他才抬起头笑嘻嘻地看向游隼。“你问的是哪件事?你不会问的是今天我绑架你的这件事吧?”
被江崇戳了个正着游隼也没多大反应,依旧语气冷冷的。
“你不会以为警察抓不到你,你以后能换个国家销声匿迹吧?”
“当然不会!警察会抓到我,法官会判我的刑,我会在监狱里接受我的审判,我的惩罚。”他用话剧般夸张和咏叹般的语调十足做作地说,“但是——”他的恶意像淬了毒的蛇牙,“我不在乎了。能有和你这么美好的一段回忆,我可以好好在牢里回味上半辈子。”
他打开手提箱。
手提箱里是两面针剂。一面是一种透明针剂,一面的微微发黄。
那面透明的针剂游隼见过许多次,是Alpha用的防暴镇定剂。小剂量会让Alpha四肢无力,大剂量会让Alpha陷入昏迷。
……
刚累得跟狗一样回家洗洗躺下没几个小时,李文俊接到一通电话。
是本地和他一块儿玩车的一个哥们儿打的。
哥们儿听起来很疑惑,又不太确定,才给李文俊打了这通电话:“俊儿,我不有辆白色兰博吗?你还记得吗,前天借游隼了。”
李文俊睡也没睡醒,被吵起来更是心情不怎么好。“嗯?怎么了?……游隼把你那车撞了?”
他妈的,这都不到六点。
撞就撞了呗,他们同一圈子里敢随便借车的,都是车不上保险都绰绰有余赔得起的。
再说游隼谁啊,大明星,一年赚多少钱,别说撞一辆,撞十辆都赔得上。
但哥们儿接下来说的话让李文俊脑子稍稍清醒了清醒。
借车的哥们儿说:“撞没撞不知道,他开着这车出去不是他妈出事儿了吧?你们昨天晚上不说有局吗,你们俩现在还在一块儿吗?”
“什么?这他妈几点了早散了……你具体说,”李文俊问,“出什么事儿了?你从哪知道的?”
哥们儿说:“我那车装了gps,今早起得早,碰巧看了一眼,他怎么把我那车开郊区河边儿去了,出去快一百公里……都快俩小时没动了,你们要没去河里游泳,他是一个人跑那跳河去了吗?”
他跟李文俊更熟,借车这事儿也是托的李文俊的面子,有事儿他才先来问的李文俊。
万一人家大明星就是一大清早上郊区野河沟子散心去了,说好了用几天车,他小家子气气地上赶着问人家把他的车开去干什么了……也尴尬是不是?
“郊区河边儿?”李文俊这头更没听明白。
昨天大家都玩得好好的,游隼也说回酒店睡觉去了……怎么就上郊区去了?
“你先等等,我现在给游隼打个电话,”李文俊很快安排下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儿,一会儿我回打给你。”
他立刻给游隼拨过去一通电话。
半晌。
电话显示未接通。
刚刚挂下电话没多久,借车的哥们儿又被李文俊回打过来电话。他以为是游隼来信了,刚要问,便听见李文俊那头问:“你那车现在还有gps定位吗?这车现在在哪,你共享给我,我现在过去看看。”
哥们儿也是个脑子聪明的。“人真出事儿了?”
“不知道。”李文俊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手速和嘴速一样快,“我他妈给他连着打了几个电话没有打通的,都显示电话已关机……我在群里问有没有和他一块儿的也没有吱声的,你现在有空就跟我一起,我不去找你了,咱俩各走各的去你定位的地儿,我去找人,你去找车。”
……
听见游隼挣扎的声音,江崇觉得真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连把手铐染红了的血和游隼手腕上的伤,在江崇眼里都显得那么漂亮,那么凄艳,像夏末的花一样。他沉醉地欣赏着游隼脸上的愤怒,和在他眼里游隼藏也藏不住的恐惧。
他抽出一支透明的防暴镇定剂,把药剂抽入了崭新的针管。
“我本来想在你醒过来以前就给你打的,”他用手背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挂彩,有几分哀怨,“可是我又怕不知不觉地就给你打多了剂量,让你睡过去了。要是你睡过去了,我可就一时半会儿没法叫你起来了。”
拔下针头,轻轻一顶。透明的药剂顺畅地喷出小小的几滴。
江崇调试着针剂喃喃道:“我可不能让你睡过去,你睡过去就不漂亮了……不,你睡过去也漂亮,但就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了。”
他痴迷地看向游隼的脸。“创造艺术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所有的事都必须完美。你会理解我、配合我的对不对?”
回应他的当然只有一阵铁铐的哗哗声,好像被铐住的人根本不知道痛。
这个被他绑来观看他表演的观众好像铁了心要反抗到最后一秒。
但没有关系。
因为这位他唯一的观众不仅仅是观众,也是今天他的艺术作品的另一位主演。
不过当然,他永远是唯一的男主角。
任何人都是给他做配的。用那个把他赶出去的娱乐圈的行话来说,他是一番,任何人都不过是他的二番三番。
他痴迷的、不肯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的观赏着游隼的脸。游隼的牙关紧紧咬着,下颚鼓起,好像已经到了要即将垮塌的极限。在手脚甚至牙齿都被剥夺自由后,面对着有强效力的针剂,这头充满凶性的野兽终于露出了它脆弱的一面。
“乖乖的,”他哄诱似的温柔地说着,缓慢地向野兽靠近着,“不痛哦。哥哥打针针,我轻轻的,一点都不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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