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片片地坠在深蓝色棉袄,壮观的一片片已不屑与倾泻的洁白棉花混为一谈。
来时的脚印已被掩埋。
沈意三带着些许庆幸地回地铁站,找他那张睡觉的被褥。
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而失落。
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宝贵的诺基亚,他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
打开自带的贪吃蛇,就像地铁站和小吃城那些刷手机的人一样。
“诶!老三。”一个黄毛小子在地铁站北口跟他打招呼。
“等你好几天,你可算来了,是不是有活儿了!”沈意三问。
“工作一会儿谈,”宋禄摆了摆手无奈道,“我没看见你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帮忙看着的被子和行李,有个长得和你说得挺像,好像让保安收走了。”
“那怎么办啊,那些东西花我快一百呢!”沈意三愁道。
宋禄不紧不慢,点了根儿烟。
沈意三挠了挠头,看了看宋禄:“买的?”
“三条呢,给你一条?”宋禄从包里拿出来一条,在沈意三面前晃了晃。
“行,”沈意三接过来笑了笑,“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抽。”
“这是那扫地老大爷的,他们把‘你家’偷了,咱偷几条烟不等价交换吗?”宋禄得意笑道。
沈意三只拆开一包,然后把那一条又放宋禄那儿了,他不愿意拿方方正正的东西。
再度叼起烟的感觉和以前一模一样,都是村口小卖部的味儿,奶奶以前就爱抽这个。
宋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从衣服兜里拿了包黄色壳的烟。
“给你尝尝这个,比华子还好抽。”
“咋没牌儿啊?”沈意三叼着烟摆弄摆弄,“杂牌儿?”
“壳儿都是英文,就让我揭了,这是外国烟。”宋禄想把小黄壳塞进沈意三兜里,犹豫了一下,自己又拆开抽出来三四支,才塞进他兜里,拍了拍,“留着吧,我还有。”
“谢了,”沈意三嘬了口宋禄偷来华子,吐了出去,又看了看小黄壳,掏出来递了回去,“还你吧,我抽不惯外国的。”
宋禄白了他一眼,把他手推回去:“给你就留着,别磨叽!”
“行吧。”沈意三把烟揣进了兜里。
地铁站除了大门口,都已经关门了,出狱这两三天沈意三一直睡这儿。
“不会还要我睡地铁站吧?”
“跟我走。”宋禄笑嘻嘻道。
沈意三有些茫然,这都快凌晨三点了。
走到了商业街附近,沈意三第一次欣赏这里,他出狱之后没有仔细地看过城市的样子,也没有抬头的勇气。
赶上过年,又是凌晨,大街上空无一人。
宋禄倒是漫不经心的,看着什么事都没有。
嘣!
“啊!”不知道哪来的爆炸声,给沈意三吓了一跳。
宋禄从兜里,拿出来几个红色长条的小擦炮,给他看了看。
“哈哈哈哈,胆可真他妈的小。”
“擦炮?靠,好久没见着了,咱俩也就每年过年监狱组织看新闻联播时候在新闻里看看。”沈意三乐呵道,他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玩意了,就逢年过节能听到动静。
“以后不他妈的看新闻联播了,咱看春晚,”宋禄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拿出来一把呲花,还有俩窜天猴,“还有窜天猴呢,快点快点,咱也过个年!”
沈意三接过打火机,点了俩呲花,开始愉快地过年。
“哎哎哎,你把那个红色儿的给我!”沈意三拍了拍宋禄。
“你咋净喜欢玩呲花啊,小姑娘啊你!”宋禄抽了三根红色呲花给他。
沈意三拍了拍长椅上的雪,找了张废纸壳垫上坐着:“再给几根啊,三根赶上香了。”
“你要他妈的真是个小姑娘,我就娶你,肯定特贤惠!”宋禄自己又抽了几根呲花给他。
窜天猴愣是在背包里睡大觉,没呼吸着新鲜空气,今夜成了擦炮和呲花的天下。
“男的怎么娶男的啊,彩礼和嫁妆怎么算?”沈意三盯着红色的呲花儿目不转睛。
“你还挺认真,”宋禄坐到他身边儿,搂过他的肩膀,“小子,等我把我爸未竟的事业接过手,我就八抬大轿娶了你!”
“怎么不是我娶你啊?”沈意三认真道,“况且你还没说彩礼多少呢。”
“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啊。”宋禄抬抬下巴说。
“因为我没钱啊,这几天不见你人影,我为了省钱连地铁都睡了,”沈意三埋怨道,“也不知道你那是什么朋友,连见都不让我见。”
“反正......活定儿了,只不过是个催债的活儿,”宋禄拧了拧脖子,“之前我想的‘大件儿’看来是还不行了。”
“有活儿干就行啊。”沈意三高兴道。
“是啊,大件小件不用管,有钱赚就行,”宋禄看他心情说道,“你晚上也不用睡地铁站了,但也不能和我去我朋友家住,咱俩这几天先睡酒店。”
“酒店好啊,我靠,我还没怎么睡过酒店呢,我也就大舅死的时候住过县城的宾馆。”沈意三感觉自己的好运终于来了。
宋禄笑了笑,把搂着他的手伸了回来,俩人坐在长椅背靠着背地等待下一年。
“如果你赚够钱,还打算回老家吗?反正你奶都没了。”宋禄点了支烟。
“肯定啊,不然呢,”沈意三打了个瞌睡,“我这一辈子就这点盼头了。”
宋禄笑了笑对他说:“走吧,前面那个酒店就是,忠哥帮我付好钱了。”
“行,”沈意三看了看他,“帮我谢谢你这个忠哥。”
宋禄笑了笑点点头。
俩人快到的时候,宋禄跟他说:“以后咱可就是有工作的人了,你可别丢人。”
“催债能有多难啊,我......又不是没见过。”沈意三说。
宋禄笑了笑点点头。
“要不那黄壳烟你还是还我吧。”宋禄说。
“干嘛?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啊?”沈意三一边掏出兜里的黄壳烟一边问道。
“给我就完了。”宋禄拿了过来。
苏袖清第二天醒来之后心里面空落落的,不光是自己欲行不轨变成未遂,还因为自己预定的计划被打。
他昨天晚上在超市喝了点小酒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一个人过年的准备,结果一个陌生的小屁孩把自己的计划搅的一团糟。
正想着怎么找理由能再见见这个小孩,他打开手机才想起来一件大事儿。
“我操......没留电话啊。”
这可怎么办?还想着帮帮这个小屁孩呢.......
总不能真因为人家长得周正,肩膀端正些,身材匀称些,肤色好看些,脚长得修长些,就有心帮人家小孩吧?
......
可能还真得是这个原因。
更主要的是,今早苏袖清整理昨晚残局的时候才想起来,扣押沈意三的那两对手铐,还带了粉红色的毛。
朱迪还是很会玩的。
苏袖清不能说对这种类型一见倾心,更何况他对沈意三也没到一见倾心的地步,最多就是想帮帮“落魄青少年”。
早上起来想把那一锅米线重新热一热吃了,但是一想这面还有沈意三的口水,瞬间就没了食欲,但他还是很好奇昨晚沈意三是怎么饿成这样。
大街乞丐捡美食城没动几口的剩饭都能吃饱,这小子也就出狱没落脚地方住个地铁,咋能弄得比流浪汉还狼狈呢。
“至于吗,有这么香?”他把鼻子凑过去,深吸一口,“也就那样啊......”
过年闲的没事,他揣起手机,穿上棉袄,准备前往商业街的商城大超市采购今晚的年夜饭食材。
再怎么苦,不能苦了自己。
过年该有的仪式得有,该发的朋友圈还是得发。
商城大超市这边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毕竟过年该买的也都买了,而且过年时间就只营业到下午三点,好多人就懒得过来折腾。
买了几袋火锅底料,几斤牛羊肉片,各类海鲜蔬菜,还买了一片小牛排和一瓶三百多的红酒。
回去给自己煮火锅还有煎牛排吃,再配上红酒美滋滋。
回外卖房的时候,苏袖清接到了一个快递。
是一件大衣,他才想起来,在被迫出柜前,他花了两万七买了一件风衣。
他很喜欢穿风衣。
等等,存款还剩三万加三百......这是忘了买风衣时候算的。
那算上风衣......
操。
三千三百三。
股票还不能马上动。
这存款相当于没了。
真够傻逼的。
拆开快递箱,发现还有一个赠品,是一只鎏金高脚杯。
他本来有一刻想退了这件衣服的,但看见这只赠品杯子,忽然就没有了这个念头。
算了,最后一次买吧。
正当他在想该怎么快速弄点现金存款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苏袖清,哥们儿回国了,个人创业急需人才,你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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