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整整一年,苏袖清帮钱程创业,创了一整年。
其实就是当补习班老师。
飘来楼下饭店油烟味的补习班办公室里,苏袖清正瘫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他喝习惯了的速溶咖啡。
“袖清,上个月那个学生要退学,你给退一下学费吧。”电话那头的钱程说道。
“又来?不退,我去跟他们说。”苏袖清瘫坐在沙发椅,握着手机翻看朋友圈。
这一年里,补习班只能说不温不火,但还略微有那么一点微小的成就。
苏袖清觉得钱程不适合经商,钱程答应人格学生成绩没有提升,前一个月学费退一半,大部分家长学生都很信守承诺,但难免有那么几个贪便宜的家长,会无理由退费。
钱程性子软,不好意思对付无赖家长和学生,但苏袖清带些痞气,对付无赖也是一把手。
前两天各大中小学期末考试结束,苏袖清就看见了,那个要退学费的学生,明明比补习前提升了四十分。
特意发了个朋友圈炫耀,还没删。
嗯!就是这张图!
等到那无赖家长气势汹汹过来对峙,一副被欠了时间的表情,苏袖清二话没说甩了张他家孩子发朋友圈炫耀的成绩表。
时间年月日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这无赖家长彻底傻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走了。
还有一些学生自己不会的课就认真听讲,会了的课就打扰其他学生学习,外聘的师范毕业生来授课,根本压不住,只能苏袖清管。
苏袖清又想起了在高中当班主任的时候,自己班里的许易和就深得他心,学不会就自己睡大觉,兴致来了听课也很积极。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拿许易和这个大学渣来和其他学生比,就像是心里总莫名其妙牵挂着许易和一样。
不是出于他俩的师生兄弟情,也不是出于根本就没产生过的爱情,也不是其他什么
就是关心惦念。
年前除了看几个学生上自习,就没有课了,钱程家里忙着换新车,下午才赶过来。
“袖清你真的太厉害了,要不就你给我看班吧,我做甩手掌柜,这肯定亏不了本啊!”
苏袖清眉头紧蹙,咧嘴道:“想得可真美啊,应该把你吊路灯。”
“我那车就停楼下了,知道你今年过年回家,年后你还我就行。”钱程眉飞色舞地说道。
苏袖清接过车钥匙,二话没说就下楼往家里赶。
这一年,苏袖清家里人和他关系缓和了许多,也没有再逼着他去喜欢女人。
他爸妈想再生一个男孩,也力不从心,于是抱着“一家亲”的想法,把心放在了李明身上。
毕竟李明有一半苏家血缘。
只盼着李明能早日结婚生子。
“你要有不错的小姑娘,多给你弟安排安排啊,别光顾着自己认识。”妈妈经常这么磨苏袖清。
一边是真的是想让他给李明介绍婚姻对象,一边是给苏袖清施压,增添一分苏袖清喜欢女人的希望。
他也是听烦了,毕竟他恨不得躲着李明走。
“你弟整这工作室也不赚钱,你帮帮他。。”爸爸一边给玉米粒裹着淀粉,一边在厨房热着油。
“我是学师范的,不是学他们媒体的,”苏袖清一想这个就更生气,“我看他本科这专业也就这点发展了。”
“你不也就个本科师范,好意思说你弟,”爸爸瞥了他一眼,“你总不能指望你弟能求你吧?你得主动给他安排。”
主动安排......苏袖清已经主动过很多回了,是李明自己不争气。
他对这个弟弟很伤心,觉得迟早能把一个冷心的小孩给捂热,然而现实过于残酷。
这一年帮钱程办补习班实在是费心,但自己也攒了不少现钱,股票也越来越好,自己现在多少算个小阔爷。
他嘴上总是损钱程,但也颇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嫌,毕竟一个月能赚五千,比之前开除自己的那个私立学校还要多。
只是干的活也多了好几倍,补习班的学生也并不可爱。
“前两年我还能去你家,给叔叔阿姨拜拜年,这两年我是去都不敢去。”朱迪打电话和苏袖清抱怨道。
估计这会儿朱迪正在尹轩老家,陪他爸妈喝茶说话。
“何止你啊,我爸妈现在看谁都像同性恋,钱程给我打个电话,我爸妈回头就问我是不是和人家好上了。”苏袖清喝了口速溶咖啡。
这回挑的咖啡比平时的苦,他有时候感觉是不是自己快三十了,口味也在变重。
“啊?不会吧哈哈,他都直成那样了!”朱迪笑道。
“我爸妈要像你岳父岳母就好了,天天看你俩跟看两块儿宝一样。”苏袖清说。
朱迪嘿嘿傻乐道:“你也可以啊。”
“什么?”苏袖清问。
“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有一对好岳父好岳母啊,”朱迪语重心长道,“苏啊,你就谈个恋爱吧,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恐同呢?”
“有吗?我恐我自己?”苏袖清坐在自己床边,摆弄着那些没人懂的古建筑模型,喝了口越来越苦的咖啡。
“如果我是从良,那你现在就是立地成佛了!”朱迪吐槽。
本来还想着继续闲扯一会儿,客厅就传来了李明的声音。
电话被苏袖清给挂断了。
“这钱我真的很重要。”李明着急道。
苏袖清慢慢起身,透过门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明,你舅和舅妈可以把这钱给你,但你得说清楚是干什么的吧?”妈妈苦口婆心道。
李明一直在那绕圈说:“我肯定有用,真的!”
“那你说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啊,你放心,二十万舅舅绝对拿得出来,”爸爸也语重心长道,“但你得讲明白,这钱去哪,是被人骗了还是怎么样。”
自从自己被迫出柜,爸妈就很久没有跟苏袖清这么语重心长地说话了,他在这个家反倒成了客人一样的存在。
只有姑姑依然待见他,但也因为病情加重,送到了疗养院。
虽然爸妈把传宗接代的目光放在了李明身上,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哪里有当初苏袖清刷家里卡时的阔气。
现在靠自己炒股和补习班赚的一些钱,照样过得大差不差。
只是他没想过,李明居然对这些这么介意。
“这过得也不怎么样啊,都欠二十万了,挺寒酸啊。”苏袖清推开门笑话道。
“你别过分。”李明说。
“咱俩的事儿是你先挑起来的。”
“你搞同性恋搞得你前任被家人抛弃,你也活该如此!”李明喊道。
苏袖清刚要继续嘲讽反驳,突然脸上一阵闷响。
他爸给了他一巴掌。
今年过年回家,他连卧室都很少出。
挨了亲爸一巴掌后,屋子静了,苏父苏母拉着李明去别的屋子聊,生怕苏袖清听见。
窗外阴天,还下着毛毛细雪,让人心里都发凉。
本想打开卧室的灯,可白炽灯刺眼,配着阴天雪景更是惨白,苏袖清索性不开灯。
欣赏乌云密布的雪景也不错,心静。
他盘算着,这两天还是住到钱程的补习班比较好,那里本来就有几张床,地段原因,暖气烧得还比家里好。
回来打扰爸妈就是个错误。
“哎,你背这么大个包是干什么去啊?”妈妈问。
“哦,这我换洗衣物,过年我去补习班住。”苏袖清说。
“那你年夜饭不吃了啊,傻子!”妈妈着急地拍了他后背。
妈妈好久都没有这么拍打他了。
“嗐,我......我后天晚上回来吃。”苏袖清笑道,“咱家有没有保温饭盒,我回头给姑姑带一盒饺子。”
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往李明房间看了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袖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换做没出柜之前,他可以确定这是亲妈对他的爱。
现在出租车还算好打,等除夕来了就真困难了。
苏袖清背着个大旅行包,叫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去补习班。
“舅,我的确,的确是在外面欠钱了,但这是最后一次。”李明求道。
苏父到底是拿了一张卡出来:“你啊,不说就不说吧,不过就这一次,下次必须说实情。”
“以后你结婚买房,那舅舅也都得拿钱,你虽然不是舅舅的儿子,但也是血浓于水。”
李明平淡地笑了笑:“谢谢。”
“你表哥的事儿,你下回不要再说了。”苏父有些不乐意,毕竟是他亲儿子。
“是我太急了。”李明刚要说,却被爸爸打断,“他对你没有任何不好,他同性恋不对,我们说说也就罢了,外人说总归不好。”
李明的笑容有些变化。
“我懂。”李明继续笑道。
这家里本来不热闹,今天闹这么一下子反倒热闹了起来。
“走了,”苏母扒着门缝跟俩人说,“说只回来吃年夜饭。”
“他走走吧,精神不正常。”苏父无奈道。
苏母看了一眼李明才说:“那咱家真就放弃他......”
不等苏母说完,咣咣咣,门被敲了个响叮当。
“你看,快三十的人了,还成天跟个小孩一样,花钱都能拉个驴脸不高兴。”苏父想亲自开这个门,于是走了过去。”
一打开门,站着的不是苏袖清,而是两个大冬天还衣衫单薄的小伙子。
一个浑身偏黑,一个浑身白净。
裤子还是紧身的牛仔裤,一个毛寸一个中分,面目凶狠,但一眼就能看出小孩模样。
往门口一站好似黑白无常。
大过年没找来财神,倒把无常也招来了。
“找错人家了吧你俩?”苏父问。
中分看了看屋里的李明笑道:“没走错。”
李明鼓起勇气走上前,乐呵道:“......小宋来啦。”
“叫他妈谁小宋呢!还钱!”白净中分吼道。
黑皮寸头看这一家子人都在这儿,于是扯了扯白净中分,示意别太张扬:“宋禄,别太过了。”
李明拍大腿乐呵道:“对对对,沈哥说得对!”
“你他妈的,怎么他就是哥,我就是小啊!”宋禄气道。
“催债的,过年也不能这么闹!再这样我报警了!”苏父吼道。
门外吹得有些冷,沈意三直勾勾看着屋里墙上挂着的米黄色风衣,有些出神。
宋禄看他呆呆地,有些丢人,拿胳膊肘轻怼了他一下:“诶,别呆着了,说话!”
沈意三才清醒,照着备好的台词解释道:“啊?哦对,叔叔,我们是来管李明要钱的,他之前管我们忠哥前前后后借了二十万,拖好久了。”
“我们让他把第一笔借的六万先还上,他也不还,我们干这活儿也才一年,您莫怪罪。”
“实话实说,我俩往这儿一站就是个门神作用,吓唬人,”他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宋禄,“但要是一直不还,我们也不知道忠哥真能干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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