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一行三人回到了清和殿,他事先让阿福遣散了殿内其他太监,以免有更多的人看到十七。


    暗卫之所以称为暗卫,就是要藏在暗处,成为保护国君的最后一张底牌,如果被太多人发现暗卫的存在,那么这张底牌就失去了意义。


    祈安殿那边摄政王自会处理,楚懿不担心,他只要保证自己身边的人不看到十七就行了。


    于是他直接把人带回了寝宫后殿,这时候十七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没让阿福继续扶他,自己跟在楚懿身后进了屋。


    “去把门关上。”楚懿吩咐。


    阿福去关门,楚懿则把十七按在椅子上,小心地帮他脱掉上衣——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他身上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肩膀上被裴晏刺出来的剑伤倒还不算什么,只是豁开了一点皮肉,已经自行止血,反倒是后背上……


    楚懿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鞭痕,一时震惊。


    “摄政王打的你?”他问。


    十七没有看他,只摇了摇头,似乎不愿露着这一身伤给他看,伸手想把衣服拽上。


    “先别穿了,把伤口处理一下,当心感染。”


    十七背后的伤原本包扎过,但和摄政王一番打斗,绷带已经散开,又因为后背撞在墙上,伤口重新洇出了血,血肉模糊。


    楚懿让阿福去打了热水,又拿来一些伤药,对十七道:“且忍一忍。”


    他帮对方清理伤口,心里已经猜到这鞭伤是怎么来的——他这些天没少让十七陪他不务正业,估计被摄政王知道,所以罚了他。


    这傻孩子,被罚了也不知道说。


    小暗卫哪都好,就是这脑子宛如木头疙瘩,不知道转弯。


    当然了,太会转弯的估计也做不了暗卫。


    他给十七重新把伤口包扎,又接过阿福递来的干净衣服,给十七披上。


    随后,他发现小暗卫状态不太对劲。


    按照往常,他又是脱他衣服,又是亲密触碰他的,十七脸皮薄,早要羞得面红耳赤,可今天……他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低头坐在那里,由他清洗上药又或是包扎,始终一动不动。


    楚懿看了他一会儿,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面前。


    十七终于抬起头来。


    那眼神有些委屈,有些无助,又掺着失落和茫然。


    楚懿叹口气。


    他轻轻拍了拍十七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好了,想开点,不就是没打过摄政王吗,你身上带着伤,他本就趁人之危,他还年长你七岁,你若是同他一般年纪,输的便是他了。”


    十七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似乎诧异于陛下竟知道他在想什么,剑眉轻轻皱起,想要跟他比划手势。


    楚懿却按住了他的手:“以你的武艺,保护朕已经绰绰有余了,你们暗卫有一半训练重点都放在潜行上,光明正大地和摄政王打,本就不是你的长项,输给他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不必自责。”


    十七抿了抿唇。


    随即他点点头,别开了脸,耳根浮上一抹熟悉的红晕。


    楚懿松口气。


    哄好了十七,他让阿福把染了血的绷带和水拿出房间,又道:“你伤得不轻,这几日就在这里养伤吧,一日三餐朕让阿福给你送来,你出去时别走正门,不会被人发现。”


    此处是他众多寝室中的一间,没他的命令没人敢打扰,用来藏一个人绰绰有余。


    十七乖巧点头。


    安顿好小暗卫,他回到自己房间,不知是不是去祈安殿时走得太急太快,身体竟有些疲惫,有点心慌气短。


    小陛下这副身体还真是快不行了,也难怪纪太医每次来都是满面愁容,摄政王不让他喝酒确实是一片好心,想来这些天他死活搞不到酒,也是摄政王的命令。


    虽然有系统在身,他肯定不会挂掉,却也只能维持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十天半个月还好,要是他一直没能完成任务,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他想了想,对系统说:[17,给我买点健康值吧。]


    系统没有直接修改他身体数据的能力,要想让这副身体变好一点,只能去主系统那里买健康值,不过这玩意挺贵的,他轻易舍不得买。


    [好,]系统说,[要买多少?]


    楚懿:[少买一点吧,别让我看上去像明天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就行了。]


    系统:[明白。]


    交代完系统,他刚缓了口气,就听阿福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陛下,摄政王求见。”


    楚懿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男人颀长的身影转过屏风,迤迤然到了面前,楚懿惊讶地发现这货居然还换了一身衣服,整理了仪容,他现在看上去又是优雅从容的摄政王,和刚才下狠手教训手下的样子判若两人。


    楚懿一时间搞不懂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了想问:“皇叔找朕有事?”


    “陛下说想喝酒,臣给您拿来了,”裴晏手里是一个别致精美的玉酒壶,“臣刚才问过纪太医,太医说陛下可以饮酒,不过要适量。此酒名为‘枕流云’,酒性温和,陛下若是想喝,便喝这个吧。”


    楚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酒,心说这什么情况啊,半个时辰前还因为一壶酒和十七大打出手,现在又主动拿酒给他?


    摄政王这人,好难懂。


    裴晏把酒壶放在桌上:“陛下想喝酒,跟臣说一声便是了,何必让十七去偷呢。”


    楚懿咳嗽一声:“以后不会了。”


    淡淡的酒香从玉壶中散发出来,他没忍住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醇香扑鼻,绵润而不刺激。


    裴晏为他倒了一盏:“陛下尝尝?就当是臣向陛下赔罪了。”


    他都这么说了,楚懿不原谅他反而不合适,何况这酒是真的很香,他接过酒杯,将那浅浅一盅玉液饮尽,赞叹道:“好酒。”


    “陛下喜欢就好。”


    裴晏含笑看着他,楚懿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皇叔不陪朕一起吗?”


    裴晏笑而不语。


    楚懿看到他这笑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感到脑子一阵发晕,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动,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不是吧。


    摄政王还真敢来阴的!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身形晃了一晃,艰难想要稳住,却没能成功。


    意识被汹涌而至的困意夺走,他整个人向前倒去。


    跌进了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


    裴晏将失去意识的少年天子接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上龙榻,放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指尖搭上楚懿的手腕,按在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上。


    这脉象……居然真的比之前好了一点。


    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停止了摇曳,微弱依旧,却变得稳定了许多。


    裴晏将他的手也放进被子,坐在榻边注视着那张沉静的睡颜,这张镌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容变得近在咫尺,近到唾手可得,近到可以捏在手心,据为己有。


    他仿佛一个口渴难耐的旅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探向面前的绿洲,指腹贴着对方的唇瓣轻轻擦过,那唇瓣柔软又温暖,和他无数次在梦中描摹的一模一样。


    指尖顺着那薄唇漂亮的轮廓来回摩挲,轻柔捻转,像在抚摸一件爱不释手的宝物,原本淡色的唇被他揉擦得微微红了,莹润而靡丽。


    睡梦中的人好像被他弄得很痒,又或者是被弄疼,眉心蹙起一点轻微的褶皱,裴晏动作一顿,倏地收回手,强行让自己别开眼,深吸了一口气。


    心跳重新平复下来,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敲开了隔壁寝室的门。


    十七猛地抬头。


    裴晏面无表情地拿出之前从十七身上打落的腰刀和面具,还给对方,又把酒囊也甩给他:“留着喝吧,给你换了一壶药酒,对你的伤有好处。”


    十七看了看酒囊,用手势冲他比划道:【那陛下呢?】


    “本王自然给陛下换了更好的酒,”裴晏瞥他一眼,像是嫌他多事,“拿自己用过的酒囊给陛下装酒,你也是真不讲究。”


    十七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皱起眉:【这是新的。我怎会拿我用过的东西给陛下用?】


    “是吗,”裴晏语气淡淡,心情却似乎好了一点,“那样最好。”


    他转身要走,十七却突然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冲他深深抱拳。


    裴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展平:“你考虑好了?”


    十七纹丝未动。


    “……罢了,”裴晏眉宇间涌上一抹倦色,抬手按了按眉骨,“别怪本王没提醒你,跟在陛下身边,要比查案审讯危险得多。”


    【十七明白。】


    裴晏摆了摆手,绕开他往门口走去,最后又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陛下一个人的暗卫,就算你死,也不能让陛下受到半点伤害,明白了吗?”


    黑衣的暗卫跪在地上,冲他一叩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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