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
裴元嗣好似又听见了沈玦的声音,耳旁夹杂着木鱼的敲击声和念咒声,细听这声音似男似女,令人仿佛置身于虚幻之中。
……
“阿萦,阿萦,别走,别走,阿萦!”
淡青色的纱帐中,大红色攒金丝弹花的锦被下,身侧的男人满头冷汗,双目紧闭,口中不住念念有词,仿佛陷入了极深极可怕的梦魇中。
阿萦不明白他为何晚上做的噩梦里会有她,忍着手腕似被钳断的剧痛翻身推他道:“大爷,您快醒醒,您做噩梦了,梦里都是假的,我就在这里啊!”
眼看男人怎么推都推不醒,阿萦又急又慌,不禁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正当她准备下去喊人时,突然男人睁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阿萦一动不动。
阿萦毛骨悚然,杏眼圆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桌上点着一盏光影稀疏的小银灯,忽闪忽闪地映着一室灯光如豆射入帐中,借着窗外的月色,男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萦,她细弯的眉,似水的眼,娇美的脸……
她还活着。
幸好幸好,一切都只是梦。
他松开阿萦的手腕,阿萦还没舒出一口气,下一刻他却又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深深地,紧紧地搂着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幽香,许久许久之后方才哑声开口。
“阿萦,你在?”
阿萦。
除了床上,他极少极少会这样认真地唤她的闺名。
阿萦莫名心尖一颤。
“大爷,我,我在。”犹豫了一下,她回应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今年多大?”
阿萦:“……”
阿萦有些糊涂了,“现在是,是七月二十九,刚入伏,”顿了顿,小声道:“我还有一个月十九了。”
七月二十九,十九,离他出征还有一个月,原来是一场梦,原来只是一场梦。
阿萦感觉到他似乎是松了口气。
“阿萦。”
他又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微微分开,粗粝的指尖.缱绻地摩挲着小妇人白皙细滑的脸庞,鼻尖靠近,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是炽热的,他的吻是滚烫的,带着男人浓烈而独特的体息,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包围侵蚀了她。
阿萦心口狂跳,脑中一时一片空白,下意识躲闪着想要逃离。
裴元嗣却扣住她的腰肢,将呆愣住的小妇人牢牢摁在身下。
像风卷着绿叶嫩花在空中嬉戏,这个吻逐渐变得绵长而热烈,这是一种阿萦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从来不会这样看她,这样亲吻她,以往他只会在情到极致之时才会吻她,今天顺序却完全地颠倒过来了。
其实她还是有些嫌弃他,嫌弃他这张嘴巴吻过别人。
不过嫌弃也无用,他的力量和宠爱是她所不能拒绝的,渐渐地阿萦腿脚发软,脑袋晕眩……
她不明白裴元嗣今晚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还在她耳旁说了许多羞人的话,喊她娇娇,哄着她唤他裴郎、夫君,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多的话,从未这样亲昵地叫过她。
她震惊,茫然,无所适从,害羞地脸颊滚烫通红,哭着哀求他不要再说了。
……
……
有一双手落在她的脸上,来回留恋怜惜地摩挲,轻抚。
似乎还有人在轻轻地叹息,阿萦嘟哝几声,太吵了,翻个身继续睡。
等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枕边早已是空无一人,除了伸手一摸仍旧残留着的男人身上的余温。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温柔过。回忆起昨夜他贪餍的索求,阿萦微微脸红,低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如果不是身上残留的痕迹,她几乎要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春.梦。
要说疑惑肯定也是有,不过阿萦并没有将昨夜放在心上,她身子不太舒服,小腹酸酸涨涨的,每回他从她这里离开之后她都会这样不舒服一会儿,便吩咐丫鬟们去打了热水沐浴。
沐浴完毕后心不在焉地坐在床下做衣服,四郎已经被抱走了,也许是因为两个孩子都被抱到了大长公主身边,阿萦没有那么担心了,大长公主宽厚仁慈,她会比沈明淑更好地照顾孩子们。
但知道孩子们过得好是一码事,她还是会想孩子们,想到望眼欲穿,茶饭不思,一天下来做什么都魂不守舍。
院子里不知怎么就热闹了起来,阿萦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
院子里三七正指挥着小厮和丫鬟们来来回回地搬着东西,闻言便扭头笑道:“大爷的吩咐,叫我们把常用常穿的衣物器皿都搬到锦香院来,姨娘看看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好?”
阿萦呆了一下,大爷把他常用常穿的衣物器皿搬到她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她指了几个地方,让丫鬟们把东西放下,紫苏和菘蓝两个大丫鬟你来我往地收拾着,菘蓝脸上都要乐开了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对阿萦道:“姨娘,大爷这意思是不是以后要在咱们这里常住,不然他为什么让三七把他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
丁嬷嬷本来还在屋里睡大觉,听到动静骂骂咧咧地披衣出来,见到三七人一愣,问清楚缘由后脸立即就拉了下来,“大爷这是什么意思,他搬来锦香院,这是宠妾灭妻,把夫人的脸放到何处!”
三七冷声喝道:“老虔婆,来人,大爷的吩咐,把这老货立刻给我叉出去!”
左右拿下丁嬷嬷就连人带铺盖地给丢了出去,丁嬷嬷嚎啕大哭地跑到汀兰馆求沈明淑给她做主。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挑明了要宠着那个小骚.妇跟我过不去了!”沈明淑大惊失色,勃然大怒!
前段时间裴元嗣就找借口从她手中夺走了绥绥,昭哥儿在阿萦身边养了半年最终也没送到她屋里来,两个孩子竟是都送去了怡禧堂,沈明淑气得旧病犯了,整日在屋里以泪洗面,黯然神伤。
眼下他还当众打她的脸,装都不愿再装了,直接就要搬去锦香院,这是把她这个正妻的脸面踩在地上狠狠践踏,这是在羞辱她啊!
“夫人千万冷静!”周妈妈连忙拦住沈明淑,“大爷既已下定了决心,你现在反对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应该是笼络好大爷的心,打发人过去对那贱人贺喜,咱们嘘寒问暖些,让大爷看看您这个正妻的风度,说不准大爷还会因此对您生出愧疚,何必在意这一时的喜怒,咱们得为将来的长远做打算才是啊!”
沈明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这口气啊!
阿萦不懂裴元嗣的心思,裴元嗣让三七把东西都搬过来一样样地摆好,三七还在同她说着什么衣服、器皿都放在什么地方,让她记住了,莫要大爷要用到的时候找不到。
虽说这些都是丫鬟该干的活计,不过谁让她是个以色侍人的姨娘呢,三七就从不会和沈明淑事无巨细地说这些,因为在他眼中,阿萦伺候裴元嗣,把夫主看作她的天是天经地义。
阿萦迷迷糊糊地哪里记得住,左耳朵进右耳朵冒,脑子里猜测了许多种原因,却认为绝不可能是菘蓝口中说的那个缘由。
大爷根本就不喜欢她,他以前有多讨厌她,她伸手碰他一下他都嫌弃,不许她说话,训斥她聒噪,声音勾勾缠缠地,一听就心思不正,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后来她歇了讨好他的心思,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当个哑巴,而他再过来和她睡也不过是因为子嗣。
就算喜欢,他喜欢也是她年轻的身子,又不是她这个人。
阿萦有自知之明,她更多是害怕,担忧,手足无措,害怕沈明淑知道后会不会惩罚她,阿萦做好了被沈明淑和周妈妈叫去责骂的准备。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等来的不是沈明淑也不是周妈妈,而是裴元嗣。
阿萦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惊讶,匆匆披衣迎出来道:“大爷,您怎么来了?您……”
裴元嗣没让人跟着进来,而是将一众丫鬟们都关在了门外,反手掩好门。
他快步走过来,走到阿萦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娇小的阿萦笼罩在一团黑影下。
阿萦艰难地仰着头,瑟瑟发抖,也许是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太过炽热滚烫,阿萦想到了昨夜的缠.绵,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阿萦脸红了,忍不住后退两步。
她后退几步,裴元嗣就向前几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阿萦不敢抬头,慌忙又后退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绊。
裴元嗣伸手揽过她的腰肢,阿萦扑到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宽厚,可怜惊魂未定的阿萦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到了明间的那张大桌上,他一低头便准确无误地寻到她柔软樱红的唇。
……
阿萦生平第一回捶了他,还捶了两下,他越来越坏了,明明昨晚他还不是这样的。
她脸朝下趴在桌上抽泣着,身下的软毯早已湿漉漉成一片。
沐浴完毕,裴元嗣将她抱回床上,她还在哭,一沾床就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裴元嗣叹了口气,“这么能哭,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臀,“啪”的一声,阿萦一慌,像朵含羞草似的缩了回去。
她将脸埋进被子里装哑巴,假装哭哭啼啼,心里期盼着最好是她的做法能激怒他,这样他以后就再也不会过来。
半响身后都没有动静,阿萦忍不住心里敲鼓,难道是人走了,她悄悄拉开被子,向后瞟了一眼。
裴元嗣散了衣襟坐在床头,露出男人小麦色精壮结实的胸膛,手中举着一本书,他脑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迅速侧脸看向她。
阿萦一惊,忙又要缩回去,裴元嗣扔了手中的书,直接将她连人带被子捞到了怀里,大手不容置疑地拨开她蒙脸的被子,阿萦被捂得气喘吁吁,俏脸通红。
裴元嗣攥着她小巧的下巴抬起来,极威严地问她:“怎么不哭了,刚才不是哭得挺上劲儿?”
阿萦顿时抖若筛糠,眼一红就要哭出来,以为他又要训他,忙说:“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敢了,大爷别罚我,呜呜!”
裴元嗣瞧着她这幅可怜的小模样,却沉沉地笑了出来,笑得狭长的凤眼眯起来,胸口都为之震动。
阿萦疑惑地看着他,眼神里带了丝小心翼翼,不明白刚刚他还喜怒难辨似的,这会儿倒高兴了起来。
她的双手撑在男人的胸口上,兴许是因为刚刚那一场,男人的身上犹带着几分暧.昧汗湿,阿萦掌心都被灼烫得发热,想将手抽回来,裴元嗣按住她。
两人一个抽,一个按,反反复复来回多次,裴元嗣终于失去耐心,脸沉下来,“再乱动,再来一次!”
阿萦杏眼圆瞪,吓得连忙一动不敢动。
昨夜那场梦一觉醒来,裴元嗣竟仿佛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梦中的一切栩栩如生到好像就在他的眼前、就曾经发生过一样,一向稳重的他早晨起来看着阿萦沉静的睡颜,心里却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再不做一些事情来保护她,也许阿萦就会像梦中一样,不到二十岁便匆匆香消玉殒。
这样的想法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只要一想到阿萦会永远地离开他,永远地离开他的身边,从今往后他的身边再无她安静纤细的身影,得不到她无声温柔的抚慰,他的心就要痛到窒息……
“疼,疼,大爷,疼!”
阿萦哀求的哭声唤回了裴元嗣的神智,裴元嗣松开手,阿萦雪白的腕子上便留下了一圈淡红色的印记。
裴元嗣哑然,他才轻轻捏了她一下而已,最多用了三分力道,就……红成这样?
她总是这么娇气,每回做的时候,他都不敢在她身上太用力。
若留下痕迹,沈明淑肯定又要责罚她。
阿萦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脸几乎要垂到胸口去,委屈极了。
她觉得裴元嗣就是故意来欺负她的,就见不得她好,她一个人晚上睡得好好儿的,他就偏要把她挤到一边去,还喜欢用他那双又粗又糙的大手在她身上揉来揉去,把她弄得好疼,她又不是面团!
一言不合就瞪她、凶她,反正是不会好好说话,她真是讨厌死他了!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阿萦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泪珠子一滴滴地往下滚,打湿自己的衣襟,落在男人小麦色而青筋狰狞的手背上。
“你……”
裴元嗣抬手,然而手还没有碰到阿萦的脸,阿萦便怕得连忙将脸偏了过去,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单薄的肩膀在一抖一抖。
裴元嗣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本意是想和阿萦好生温存温存,既然下定决心从今往后要正大光明地宠她,他便不想再欺骗自己,也不想再隐瞒自己对她的心意。
可是,他好像总是很容易就把她弄哭。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她,和她说什么,她才不会这样的怕他,才会喜欢和他亲近。
“不许再哭了。”
裴元嗣再次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阿萦那截细滑的手腕,阿萦打了个哭嗝,便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去。
“别动。”
她像条小鱼儿似的滑不溜秋,幸好他眼疾手快,减轻力道捉住了这条小鱼儿。
阿萦僵着身子不敢动,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却开始替她将手腕上的一圈红肿按揉起来。
阿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裴元嗣一抬头,她便迅速低下头,裴元嗣看着她垂下的长长睫毛问:“还疼不疼?”
阿萦忙摇头。
裴元嗣抿了抿唇,又问:“你为何这么怕我,你觉得我是在欺负你?”
“我对你不好吗?”
阿萦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她支支吾吾道:“大爷,自然是……对我好的,很好很好。”
裴元嗣就更疑惑了,她也认为他对她挺好的,这两年他虽依旧不常来她房里,但打从确认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后,他就再没朝她发过一次脾气,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她,特意嘱咐人避开沈明淑的耳目送来给她和两个孩子用。
就连在床上,他也对她多有照顾体贴,她若疼了或是受不住了,他会等她缓过来再继续。
饶是裴元嗣智珠在握,聪明绝顶,在阿萦为何如此畏惧他的这个问题上却始终想不明白。
“睡吧。”
裴元嗣熄了灯。
屋里的光亮一下子灭了,阿萦顿时长长舒出一口气。
裴元嗣这个人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在……时,点着一盏小银灯在帐子里。
阿萦躲进被子里,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地,裴元嗣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她香喷喷暖呼呼的被窝里,不顾她的僵硬和惊愕从身后紧紧搂住她。
“以后,我每晚都会过来。”
裴元嗣说到做到。
沈明淑开始时还能伪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往阿萦房里赏赐些绸缎与首饰,后来见裴元嗣夜夜都宿在锦香院,还把锦香院围的严严实实地,连她都踏步进去一个脚印,人简直要气疯了,屡次跑到怡禧堂找兖国大长公主告状。
赵氏乐得见她狼狈,一有空就邀请阿萦去她院里打牌吃茶,对阿萦极近亲近喜欢,还三五不时地当着沈明淑的面阴阳怪气说她不中用,得不到丈夫的宠爱。
阿萦倒是不在乎什么宠爱不宠爱,去撷芳院就可以见到绥绥和和昭哥儿,她喜欢撷芳院,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赵氏对她太好,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恃宠而骄”了。
她发现只要裴元嗣去她的房里,赵氏就会喜欢她,赵氏喜欢她,她就可以去撷芳院见一双儿女,所以阿萦开始盼望裴元嗣的到来。
她猜测裴元嗣是想报复沈明淑,他们夫妻两个八成闹了矛盾,裴元嗣拿她当筏子故意气姐姐。他们夫妻两个的事儿阿萦不懂,裴元嗣和沈明淑也不会告诉她。
绥绥和昭哥儿如今养在怡禧堂,两个孩子时常会被赵氏抱到撷芳院玩耍,反正孩子们又不在沈明淑手里,加之阿萦心里对沈明淑这个长姐还是有怨言的,因此不论沈明淑如何装惨哭求,她都不想将裴元嗣“让出来”。
一旦把男人让出来,她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见到绥绥和昭哥儿了。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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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朋友,他今日问了我一个问题,这问题颇难,我想今日特来向你讨教一下。”
“哎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表哥你这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还有问题向我讨教?”
裴元嗣格外严肃认真的表情令赵炳安误以为他是要问什么绝世难题。
裴元嗣说道:“我那朋友有一妾室,小妾性情温顺乖巧,偏偏就十分怕他,平日里和我那朋友说话都不敢抬头,你可有法子使她不再怕我那朋友?”
赵炳安:“……”
还当是什么问题,就这?
赵炳安说道:“那女子怕你那朋友,无非是因为你那朋友平日里对她不够温柔体贴呗……”
胡说八道,裴元嗣皱眉,又听他继续道:“女人们啊和咱们男人不一样,她们心思敏感细腻,你得哄着她,还得轻言细语地哄,不能让她觉得你是在命令她。”
“你还得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不然你觉得自己对她挺好的,实际上她心里想的你根本不明白,你觉得对她的好那是你觉得,不要你觉得,而是她觉得。”
“等等,”裴元嗣打断了赵炳安,“我那朋友说,他问过他那小妾,那女子说她觉得我那朋友对他很好。”
“那女子本来就怕他,性子又柔弱,他问她怕不怕他她敢说不怕,敢说他对她不好吗,敢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赵炳安反问道。
裴元嗣被问的一愣,慢慢抿紧了唇。
“如何让那女子觉得我的朋友不是在命令她?”
“很简单啊,你脸别拉那么长,横眉冷对的,跟谁欠你一百两银子似的,声音放低放轻,别那么严肃、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她是你女人,又不是你下属。”
“你得让她觉得,你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的意见和想法对你很重要,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把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强加给她、让她服从,凡事有商有量……”
似乎有理,裴元嗣又问:“那我如何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这就更简单了,你亲口告诉她呗,你说她是你的心肝儿,你的娇娇,没有她你活不下去,你俩就是那天上比翼连枝的鸳鸯,离她一刻你都活不下去的那种……”
裴元嗣忍着恶心听赵炳安说完了,赵炳安拍拍他的肩道:“表哥,你说的那位朋友其实就是你吧?”
裴元嗣:“……”
……
锦香院。
今天秋娘把两个孩子都抱到锦香院玩儿,阿萦高兴地一整天脸上的笑容都没下去。
“今天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裴元嗣翻了页书,明知故问道。
阿萦摸了摸自己的收不拢的笑脸,她高兴有这么明显吗?
“没什么,”她说:“可能今天天气好吧,心情就好。”
碰了个软钉子,裴元嗣心里有些失望,赵炳安果然没猜错,她的确是在向他隐瞒内心真实的想法。
沉吟片刻,裴元嗣又问:“我听说,秋娘今天把绥绥和昭哥儿抱来了,你高不高兴?”
“当然高……”
阿萦说到一半立马警惕地顿住。
不成,不能说高兴,她是个小妾,她得牢记自己的本分,二小姐和四少爷都不是她能肖想的。
人家夫妻两个闹矛盾,说不准床头吵架床尾就和了,她不能真的恃宠而骄,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让二小姐和四少爷知道他们的生母其实是个身份卑微的妾。
阿萦心里难过,垂下头轻声道:“二小姐和四少爷聪明可爱,都是大长公主和太夫人教养的好,谁见了都会喜欢。”
裴元嗣放下了书,深吸一口气。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以至于整张俊脸都有些扭曲。
没关系,忍住,不能凶她。
晚上两人吹了灯后歇下,这时候裴元嗣才问她:“今天绥绥和昭哥儿过来,你心里高兴,为何不对我说实话?”
“阿萦,你很怕我,对不对?”
“不是,我说的真是实话,大爷您对我很好的……”
阿萦急忙否认,裴元嗣食指抵住她的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阿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它人在场,今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想听你的真心话,想你心甘情愿亲近我,我不想你总是这样畏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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