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初,天气还没完全热,苏宥的课程告一段落,公司的事也不算太多,傅临洲打算带着苏宥出去玩几天。
商量行程的时候正好江尧走进来,苏宥想了想,准备拉着徐初言一起,徐初言正好开完演唱会在休息期。带了徐初言,苏宥又打算拉上沈燃星,最后队伍就扩充到了六个人——因为季天昀非要跟来。
江尧和傅临洲轮流开车,去了离宁江两百多公里的一处海岛。
沈燃星带了一堆画具放在后备箱,此刻正戴着眼罩睡觉,季天昀凑到他身边,小声问:“燃星你吃零食吗?有薯片。”
沈燃星不吱声。
“燃星你喝可乐吗?”
沈燃星还是不理他,季天昀全无挫败感,大咧咧地挪到沈燃星身边坐着,拍拍自己的肩膀,说:“燃星,你靠着我睡吧。”
“……”江尧回头看了一眼。
苏宥也悄悄回头看,然后用口型对徐初言说:“好可爱。”
徐初言笑而不语。
到了风景如画的海岛,一下车苏宥就感觉咸湿的海风,蓝天碧水,空气清新,他往前跑了两步,仰起头张开双臂,然后又跑回来,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蓬乱,傅临洲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傅临洲问他:“宥宥喜欢这里吗?”
“喜欢,”苏宥紧紧贴着傅临洲,“我们晚上住哪里?”
“都安排好了,宥宥放心。”
傅临洲提前定了一间两层海景别墅,有私人泳池和户外厨房,房东在门口朝他们招了招手,“傅总,这儿。”
苏宥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房东是位小麦色皮肤的混血明艳大美人,带着夸张的耳饰,穿着及踝的长裙,眉眼尽是热烈的海岛风情。她好像和傅临洲很熟悉,笑着把钥匙交给傅临洲,说:“傅总,好久不见。”
傅临洲和她握手,“好久不见。”
苏宥忍不住皱起眉头。
房东小姐笑着说:“傅总,你还记得这个别墅吗?当时用了你公司里的全套智能设备,你还给我打了六折。这次你说你要来过周末,我特意把这套房子从网上预订里拿出来,给你留着。”
“多谢,林小姐费心了,”傅临洲把手搭在苏宥腰上,向房东介绍:“林小姐,这是我爱人。”
苏宥和房东小姐同时愣住。
爱人。
傅临洲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他,
苏宥呆呆地眨了眨眼,房东小姐更是脸色僵住,她干笑两声,然后朝苏宥伸手:“你好,我和傅总是好多年的朋友了,我姓林。”
苏宥能察觉出来房东小姐的情绪变化,也能察觉出房东小姐频频落在傅临洲身上的目光,于是朝她温和地笑了笑,“你好,我叫苏宥。”
再进屋介绍的时候,林小姐明显兴趣乏乏,她离开之后,傅临洲开始分派房间,“楼上每间房的视野都很好,宥宥你先选?”
“燃星先选吧。”苏宥说。
沈燃星指了下最左边的一间,“偏的给我。”
季天昀立即说:“那左二给我。”
江尧随即说:“我和初言选中间那间。”
季天昀疑惑:“为什么和我隔一间?”
江尧和善地笑:“对你好。”
季天昀十分不解,倒是沈燃星先反应过来,轻嗤一声,抱着画具准备上楼,季天昀也没时间去思考江尧话里的意思,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燃星我帮你搬!”
徐初言瞥了江尧一眼,抱着胳膊说:“你别带坏了天昀,要是被你二姐知道,她得杀了你。”
“这还用我带坏吗?他自己坏的。”
苏宥最后挑了最右边一间。
他把行李安置在房间里,傅临洲发现他情绪不对,于是坐在床边,把他拉到两腿之间,轻声问:“宥宥怎么了?”
“林小姐……”
“林小姐怎么了?”
苏宥瞟向别处,“是什么样的朋友?”
傅临洲把他搂得更紧些,“你猜猜是什么样的朋友?”
“哼。”
傅临洲轻笑,故意道:“哼什么哼?看着我。”
他捏着苏宥的下巴,让苏宥和他对视,“宥宥吃醋了吗?”
苏宥撅起嘴。
“就是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大学同学的妹妹,不是很熟,也没有其他关系。”
“不是很熟,那为什么打六折?”
“毕竟是同学的妹妹,她说她有套房子准备装修,想咨询智能家居的事,我就让姚雨帮她打了个折。”
苏宥用指尖抵着傅临洲的喉结,轻轻滑了两下,“她真的是只是想跟你咨询智能家居的事吗?”
傅临洲眉梢轻挑。
“她好漂亮。”
傅临洲说:“可我不喜欢女孩子。”
“那你喜欢男孩子吗?”
“我不知道,我好像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喜欢宥宥,宥宥是男孩子,我差不多也能算是喜欢男孩子吧。”
“你我是你初恋,虽然我相信,但看起来真的非常不可信。”
苏宥把傅临洲扑倒在床上,傅临洲一副束手就擒亟待采撷的模样,任由苏宥趴在他身上,像只急匆匆的小狗一样啃他的唇。
傅临洲捏了捏他的屁股,随后脖颈就被苏宥咬了一口。
苏宥含混不清地说:“留个标记。”
傅临洲笑道:“好。”
苏宥趴在傅临洲身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我赚大发了。”
和六折相比,他从傅临洲那里得到的,他一辈子都还不起。
“什么意思?”
苏宥摇摇头,“没什么。”
两年前抑郁症药停了之后,苏宥的情绪有过一阵子波动,但后来傅临洲一直陪着他,克服了那段艰难的时间,现在他一旦感觉到情绪低落,就会趴在傅临洲身上,和他心跳共振。
用傅临洲的心跳来平复他的情绪。
傅临洲轻声说:“下楼吧,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下了楼,徐初言和季天昀正拿着手柄玩赛车游戏,沈燃星正在摆放画架,江尧把带来的食材摆在户外厨房的台面上,他远远地问傅临洲:“烤全羊吗?”
傅临洲说:“可以。”
苏宥卷起袖子:“我和你们一起。”
傅临洲帮着他卷袖子。
桂皮香叶草果……苏宥把要用的香料配齐,然后戴上塑胶手套,把十六斤的羊肉仔仔细细腌制入味,做了一套全身spa,江尧和傅临洲两个人一起把烤架搬过来,摆放好羊肉之后就开始烤。
没多久徐初言和季天昀两只小馋虫就被吸引过来了,他们洗了手一起帮忙串烤串。
“怎么有海鲜?”季天昀问。
江尧无语道:“这是海岛啊大哥。”
“可是燃星不能吃海鲜。”
“那就少串一点,”江尧指着另一张桌子说:“那边有鸡腿鸡翅,你给他多烤点那些,燃星呢?”
“画画呢。”
苏宥停下来,望向阳台上的沈燃星,担忧道:“他……他是不是又画海了?天昀,你去看看他在画什么。”
“他不给我看。”
苏宥有些担心,徐初言安慰他说:“燃星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你别太紧张,他既然肯来,就说明他放下了。”
苏宥点了点头,“嗯。”
烤羊肉的味道已经飘散出来,季天昀和苏宥两个人最馋,蹲在烤架旁边,看着羊肉上滋滋冒香的油滴下来,一把辣椒粉撒上去,香味更是扑鼻,两个人馋得都快流口水了,争着抢着要转烤架。
傅临洲看着他们,忍不住发笑。
几个人在一起,总是欢声笑语,徐初言讲了两个娱乐圈的八卦,把苏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发问。
季天昀举着一个盘子,问:“谁串了青椒?我和青椒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们就偷偷吃,不许在我面前吃!”
“把你惯的,滚一边去,”江尧夺回季天昀手里的盘子,“我特地串给你舅妈吃的。”
徐初言闻言,拿起一旁的抽纸盒就朝江尧砸过去,“你再胡说!”
江尧哈哈大笑,觍着脸求饶。
苏宥也跟着捂嘴笑。
三个多小时之后,烤全羊终于好了,他们把一盘盘美食摆在桌上,沈燃星终于下楼,他带着两瓶红酒,好像一时无法融入了这个氛围,他清了清嗓子,犹豫着说:“这是我哥珍藏的酒,一起喝吗?”
苏宥笑着朝他招手:“好啊,就等你了。”
沈燃星坐下来。
晚风吹拂,耳边是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所有人的身心都是放松的。
他们说说笑笑,互相打趣,季天昀和江尧总是充当被调侃的对象,但也心甘情愿,笑了笑然后去攻击更好欺负的苏宥。苏宥气呼呼地向傅临洲告状,傅临洲一抬眼,季天昀立即就怂了,气焰顿消。
沈燃星在旁边轻嗤一声。
吃到一半,徐初言忽然拿起吉他唱了首歌,悠扬的旋律回荡在耳边,苏宥一边啃羊腿一边鼓掌,傅临洲把橙汁端过来,捏着吸管让苏宥喝一口。
远离都市的喧嚣和快节奏生活,他们尽情享受此刻的松弛、自由、愉悦。
吃完之后大家一起收拾了厨房和餐桌。
沈燃星本来想去海边走一走,可怎么也找不到季天昀。
苏宥走过来,擦着手问:“燃星,你在找什么?”
沈燃星立即摇头,“我没找。”
苏宥慢半拍反应过来,“天昀刚刚好像急匆匆出去了。”
沈燃星变了脸色,“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板着脸转身离开,一个人往海边走,嘀咕着:“终于清净了,还是一个人好。”
可转眼就瞥到季天昀站在不远处,和一个比他矮一些的男孩子说话。
季天昀今年刚成年,平时和江尧傅临洲站在一起自然像个小孩,可单拎出来看,却已经有了几分气场。
他对面的男孩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穿着衬衣牛仔裤,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小民宿,可能是在告诉季天昀他的住址。
沈燃星冷哼一声,踢着沙子往前走。
他在心里默数了十秒。
季天昀还没有赶过来,沈燃星脸色已经差到极点,正要发脾气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递上来一串贝壳手链。
沈燃星愣住,季天昀气喘吁吁地说:“刚刚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了,手工串的,那家民宿卖这个,我特意挑了个最精巧的,燃星,你喜欢吗?”
沈燃星转过身,望向季天昀,季天昀笑着挠了挠头,“你是不是不喜欢啊?确实不值钱,算了,我回去之后给你买带钻的那种。”
他刚要收回手,沈燃星就一把拿过手链,冷冷地说:“这个还要买?义乌批发市场十块钱买三串。”
季天昀笑着跟在他后面,“我知道啊,可是我觉得戴在你手上一定很好看。”
“我才不戴呢。”
季天昀还是笑,“不戴就不戴,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回去了我给你买好的,燃星,我最近开发了一个网站,等运营上线赚钱了之后,我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
他总是说的真诚。
因为他说他将来出柜之后肯定是要像江尧那样被赶出家门的,所以得多赚钱。
沈燃星趁着夜色昏暗,低头看了眼手链,然后不动声色地戴在了自己手上。
没多久,他们就听见苏宥站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喊:“燃星,天昀,早点回来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四点多要起来看日出的。”
他们便回去了。
季天昀晚上才明白江尧白天那句“为你好”的意思,他夜里下楼喝水,路过江尧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幸好隔了一个房间,否则季天昀今晚的觉都没法睡。
季天昀脸一红,玻璃杯一抖,水差点都洒出来。
他转身望向傅临洲的房间。
同样没关灯。
季天昀嘴角抽了抽,跑去沈燃星的房间诉苦,没两分钟就被沈燃星赶了出来。
凌晨四点的时候,傅临洲轻声细语地把苏宥叫醒,苏宥当然醒不过来,在傅临洲怀里拱来拱去,把脸埋着。傅临洲帮他把衣服准备好,然后把软绵绵没骨头的苏宥抱出来,帮他换衣服。
苏宥和困魔作斗争,委屈巴巴地说:“都让你昨晚不要那么久了,我都说了我会醒不了。”
傅临洲自知理亏,亲了亲他,“没关系,宥宥继续睡,我抱着你去阳台。”
苏宥挣扎着抬起身子,“两个小孩还在呢,像什么话?”
刚说完话,他又躺回去了。
傅临洲笑着翻出一条毛绒毯子,然后拉开窗帘看了看,差不多时间了。
苏宥晕晕乎乎地起来洗漱,然后就抱着傅临洲的胳膊,像复健病人一样歪歪扭扭地走出房间,徐初言和江尧倒很清醒,江尧给徐初言倒了杯蜂蜜水,问苏宥要不要,苏宥摆手道:“喝不下。”
季天昀打着哈欠问:“为什么不给我倒一杯?”
江尧指着正在加热的奶锅:“儿童组喝牛奶。”
“你才儿童组呢!我要抗议!要是你们每天晚上都发出那种动静,之后我和燃星就不和你们一起旅游了。”
话音刚落,被抗议的几个人纷纷噗嗤一声笑出来,连苏宥都清醒了。
最笑到停不下来的人是江尧。
徐初言拧了他一下,他才收敛。
季天昀更生气了。
“你笑什么笑?”
江尧摆了摆手,还是忍不住笑:“没,我就是第一次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季天昀皱起眉头,
正好沈燃星裹着毯子走下来,坐在沙发上,季天昀便转身把牛奶端给他。
几个人一起去沙滩边上看日出。
徐初言自己带了躺椅,裹着毯子躺下来,江尧和他并排躺在一起,“演唱会也忙完了,下个月还有什么行程?”
“一个综艺,就去两期。”
“还有什么?”
“没了。”
江尧转头望向他,轻声说:“那我们也去国外领个证吧。”
徐初言顿住。
“然后就像傅临洲和苏宥那样,再办个婚礼,我保证会准备得很到位很隐蔽。”
徐初言没说话,他怔怔地望着远处还没消失了的月亮,突然开口:“七年了。”
“是啊,七年了,”江尧握住徐初言藏在毯子里的手,“对不起。”
十九岁那年遇到江尧,徐初言一直觉得是他人生中犯过的最大错误,但现在他想,人世间的对错该如何区分呢?所有因果轮回构造了现在的他们,说不上是好是坏。
就像苏宥说的,每当他又被过去的事情困扰时,他就想,那些痛彻心扉的经历不过是他为了遇见傅临洲不得不吃的苦,这样想想,就会释怀的多。
徐初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释怀,但他学着江尧的人生态度,及时行乐。
他没做回答,但也没有松开江尧的手。
江尧于是握得更紧。
苏宥坐下来,倚在傅临洲怀里,一连打了几个哈欠,“还有多久啊?”
“应该几分钟。”
“好。”
苏宥拨弄着傅临洲的领口的纽扣,“临洲,明天我们做什么?”
“宥宥想做什么?”
“后面好像有一片森林,我们可以去探险,但是要穿着长衣长裤,我怕有虫子!”
“好啊,听说里面还有一间氧吧。”
苏宥笑了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啊?”
“因为我想陪着宥宥做任何事情。”
他们依偎在一起,等着日出到来。
很快天际逐渐从一条白线变成一个点,苏宥连忙说:“太阳出来了。”
几个人抬起头望过去。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露出鱼肚白,两只鸥鸟飞过,划破寂静黑夜,橘红色的火球便缓缓升起,光芒散落四周。
苏宥屏住了呼吸。
大海也变了颜色,从黑沉到浅蓝,最后变成一片橘子海。
苏宥突然开口:“一切都会变好吧。”
“会的。”傅临洲在他耳边说。
“会在一起一辈子吧?”
“会的。”两手相握的时候,他们的戒指碰在一起。
苏宥看了看两边,然后凑到傅临洲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我爱你。”
傅临洲弯起嘴角,然后也靠在苏宥耳边,轻声回答:“我知道。”
苏宥心里甜滋滋的,在傅临洲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静静地看着日出。
……
他们又在海岛上玩了几天,苏宥还体验了一把潜水和摩托汽艇,玩得不亦乐乎。
旅行结束的时候,苏宥把行李搬下楼,无意中看到了沈燃星的那幅画。
原来画的不是海。
是一幅人物素描,内容是他们五个人在户外厨房做饭的画面。
画面里傅临洲和江尧在处理海鲜,苏宥一副大厨的架势,高高抬手拿着罐子往食材上洒,季天昀在偷吃炸鸡腿,徐初言拿着相机拍远处的风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温柔的幸福就快要眼角眉梢里溢出来。
沈燃星在画的右下方写了几个字:再爱一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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