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长辈们不知道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等两个人再进到厅内,傅澈临已经恢复到了往常那样的面色平静。
而闻人蓄则什么改变都没有,还是面带笑容,只不过头歪朝一边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不知道闻人蓄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傅澈临竟然主动和堂中几位长辈说自己同意和闻人蓄结婚。
他脸色没先前才进到宅子时那么好,但也没有刚和闻人蓄见面时那么差。语气随便得很,好似说的不是婚事而是今晚吃什么那样稀疏平常。
同是同意了结婚,但傅澈临没打算多在闻人蓄身上花心思,“国内还不允许同性登记,出国的话……”
说到这里傅澈临顿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眼正在由下人帮着擦口水的闻人蓄。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挑唇笑了一下,讥诮的意味不言而喻。
闻人蓄歪着头看了眼傅澈临,也随着笑了下,“傅哥可能是长时间呆在国外不太了解,上海可以签意定监护,很多同性情侣都把这个视作结婚登记了。咱们不用去国外的,就回头去挑个时间把这个公证做了就行。”
傅澈临怔了会,他原本只是想借着出国的名义嘲讽闻人蓄的身体怕是连上飞机都不行,怎么这病秧子三言两语反倒把自己绕了进去?
神特么登记公证!鬼要和他做啊!
见傅澈临皱着眉不搭腔,闻人蓄又自说自话地开口:“不登记也行的,这种事情两家人心里清楚就好,别的都是虚的。”
这番话讲出来不等傅澈临回答堂中就已经炸开了锅,闻人家的家长还只是咳了两声,傅老爷子就已经忍不住猛地拍了下桌案,眉头一横大声驳道:“什么不登记也行!必须登记!他敢不去打断他的狗腿!”
因为老爷子太过激动还咳了起来,傅铎忙着站起身把茶盏递到父亲面前,哄着老爷子消消气,末了还不忘转过头来不停地对傅澈临使眼色。
傅澈临没来得及细想闻人蓄将这几句话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茶味够足,只觉得自己宛如赶鸭子上架一般,还不等他认真思考就已经谈到了登记。
他烦躁地小声说:“我又没说我不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闻人蓄已经借着身体不舒服的名义被下人推回房间,傅澈临满腔的怒火没地方撒,借口公司还有事要处理,今晚就不在淮州吃晚饭了,要连夜回去。
都知道傅澈临心有不甘,也不好再硬逼着他强颜欢笑地坐下来吃顿饭。主要还是怕他多留一会想想又觉得过意不去把这桩婚事推了,这次连老爷子都没说什么,只沉着脸摆摆手让他赶紧滚。
傅澈临皮笑肉不笑地和两位长辈保证,等闻人蓄身体养好一点自己会亲自来淮州接他。
说完就站起身来面色铁青地跨出厅堂,等走远了才嘴底下骂了句:“闻人蓄我艹你大爷!”
被莫名其妙艹了大爷的闻人蓄压根就没那么多心思管傅澈临,先前痉挛过他浑身疼得不行,能强撑着精神同傅澈临一起再回到厅内应付两边的长辈已经要夸自己一句了不起。
回到房间后护工和佣人帮着洗了个澡,把他抱上床还没一会他就睡了过去。
闻人蓄的作息堪称混乱,已经没有寻常意义上的稳定作息,简而言之概括下来就是困了就睡,醒了就起。
先前在走廊上和傅澈临说的那些话不是骗傅澈临的,他是真的出生时就被检查出来患有重度的肌张力低下型脑瘫。
要说闻人家也算倒霉,闻人老爷子这辈子就一个独苗苗,独苗苗也还算争气,不是个纨绔子弟。大学毕业后第一年就接手了老爷子的大部分生意,接手过来后各方面都做得不错,老爷子的打下来的江山算是在这个独子的手上发扬光大。
只是不晓得他不开窍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到了他们那个年代的适婚年龄还迟迟不见有对象,最后是在老爷子穷追猛打下才将就着娶了一个女人。
只可惜闻人蓄的母亲才刚怀上闻人蓄,闻人蓄的父亲就在出差归途中发生意外早早归了西。为此闻人蓄的母亲备受打击,早早见了红。
后面胎是保住了,不过逃不过一个早产,刚出生的闻人蓄小得跟个猫崽一样,刚从产房里抱出来就直接送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而他虚弱的母亲连奶都没喂他一口,也跟着他爹走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闻人老爷子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加上听到自己唯一的孙子又确诊重度脑瘫,老爷子想死的心都有了,还谈什么打理生意。等能把闻人蓄抱出医院的时候,家族里大一点的生意都已经托管给了职业经理人,那些不痛不痒的,早就已经被旁系的亲戚分了个一干二净。
老爷子辛苦操劳了一辈子,这会已经没有任何盼头,身形佝偻地抱着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闻人蓄一头扎进山腰间的宅子,发誓再也懒得管别的事,只想和闻人蓄祖孙俩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不过老天爷还不至于残忍到这个地步,也还算给闻人蓄和他爷爷留着一线生机。
他这种病通常伴随着失语症或者智力低下,闻人老爷子已经做好了要养一个傻子的准备下,却发现转眼已经一岁多的小孙子竟然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
当听到小孙子清晰地喊出爷爷两个字的时候,老爷子抱着闻人蓄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隔天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为了孙子支棱起来,这幢宅子才慢慢又有了点人气,不至于整个宅子从上到下死气沉沉的。
闻人蓄语言功能没问题,智力也没问题,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躺在床上背很多古诗,说话也特别机灵,算得上是小人精一个。
就是检查出来的脑瘫算是无可救药,到差不多五岁的时候,才能自己使点劲儿把头抬起来。
但也仅限于把头抬起来。
因为一直到他八岁的时候,要是没人抱着,他连坐起来都困难,就成天这么躺在床上,或者是被旁人抱在怀里。
或许是身体真的差,又或者是家里也养得娇,就算后面能在系带的辅助下坐在轮椅上了,他坐的时间也不久。不出几个小时就说累了,抱上床还真没一会就睡了过去。不稳定的作息就是从那会养成的。
也试图帮他矫正过,担心他白天睡的时间长晚上睡不着对身体不好,可他除了家教上门来给他上课的那几个小时外,还真的不知道能让他做点什么。
毕竟普通孩子能做的事他一件也做不了,成天坐在轮椅上还会痉挛,这么一来更是遭罪,最后只能由着他想睡就睡。
闻人蓄这一觉睡到了夜里八点多,睡得时间长了他醒过来还有点发蒙,睁着眼睛在床上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才脑子才慢慢运转起来。
“我竟然……要和他结婚了……”
闻人蓄想起白天的事情,嘴底下不自觉地嘟囔起来。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一样,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白天所发生的事情。最后终于确定这不是睡觉时做的梦,是真的要和傅澈临结婚了。
他偏过头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他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二十多年,在这个房间里睡觉,在这个房间上课,在这个房间里自己和自己玩,几乎从出生到现在,他呆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房间。
而再过不久,他就会从这个房间里搬出去,躺进另一栋房子里的另一个房间里,说不定床上还会躺下另一个人。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要和那个人躺好几十年。
闻人蓄从自己的想象里抽离了出来,他笑了起来。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醒醒,别做梦了。
“傅澈临的房子比你想象的还多,他怎么可能躺你身边和你睡觉?你先前是没调查过他么?不知道他又多少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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