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和拥抱当然不能止疼。闻人蓄最后还是被护工喂了一堆药丸子才将那些从骨缝里溢出来的疼痛止住,只是这次又和以往不同。
这回,他一直窝在傅澈临的怀里。
傅澈临是真不太会抱人,至少是不会抱闻人蓄的。
闻人蓄坐不住,身体一直往下滑,傅澈临每次都要等闻人蓄都已经快掉下沙发才反应过来,才伸长手臂捞一把闻人蓄。
等护工终于壮着胆子敲开门时,闻人蓄的身体已经扭得不像样,不仅要喂闻人蓄吃药,还得半跪下来替闻人蓄摆正身体和按摩一番。
他身上凉得厉害,即便盖着厚厚的绒毯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伸进去随便摸到哪儿都是冰的。
护工是淮州跟着闻人蓄一起来的,照顾得时间长了,没那么多拘束,想也不想就训道:“你看,说了直接吃了药就睡了,你非不愿,非要说吹会冷风就会好了。这下好了,身子凉成这样,回头肯定又要生病。”
语气不重,想来在淮州闻人蓄就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没少让护工头疼。
闻人蓄自己没觉得多冷,屋里的空调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傅澈临调了回来,加上傅澈临的胸膛本来就像一块巨大的烙铁,闻人蓄觉得比平时自己一个人坐着还要暖和一些。
他承认他是有一些恋爱脑的。平时护工也是这么不需要他同意就可以把手伸进毯子里替他按摩身体,又或者调整姿势。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毕竟他自己半点没法儿动,又习惯了那些不是什么大问题的疼痛,等真的他开口要帮忙了身体绝对已经难受得不行。
可今天斜眼看向半跪在地上的护工,闻人蓄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未免有些碍事。
要是傅澈临在,他宁愿半条腿吊在外边,他就乐意身子扭得腰都疼。
就乐意……被傅澈临这么傻兮兮地抱着。
怎么都好,只要没有人进来。像刚刚那样,灯暗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护工一进来,反倒显得有点热闹,热闹到……有点吵了。
止疼药喂下去加上得当的按摩手法,闻人蓄身上的疼痛退了下去。才将将好受了一点点,他就急不可耐地开口打断护工的动作:“行了……别弄了,不疼了。”
小瘫子估计真的要感冒了,鼻音好重。平时他说话就不同于别人那样中气十足的,现在就更是懒散得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在差遣。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倒是手指往外拨了下,动作小,在傅澈临看来不像是在轰人,反倒像学生时代写作业写多了手指头抽筋了一样。
护工顿了一下,闻人蓄后背还有点僵,得揉开了才行。可抬头看向屋里两个人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他刚进来的时候闻人蓄脸红的能滴血,一直干燥到能起皮屑的嘴唇也亮晶晶的,吓得他以为闻人蓄发烧了,忙着要去找耳温枪和退烧药。才刚转身就被满脸不耐烦的傅澈临叫了回来,笃定地说闻人蓄没发烧。
那会护工就觉得这屋里气氛怪怪的,总觉得自己敲门敲得不是时候。但因为要先紧着闻人蓄也就没多想,半跪着按了好几分钟那些顾虑也早抛在脑后了。
现在闻人蓄一开口,先前心头隐隐作祟的疑虑又猪突猛进地冒了出来。
或许是护工一脸疑惑的样子太明显,就连傅澈临也很不自然地将头偏了过去,还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身材高大的傅澈临在家里要么被闻人蓄三言两语气得跳脚,要么就满脸严肃地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司里的那些东西,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此刻竟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耳根竟然有点红。
语气也不太自然,咳的那两声听起来就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气息。
“那什么……你先出去吧。”
某一瞬间,护工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清晨帮闻人蓄清理的时候,某个部位的异常状态。
那根一直没连接上的电线突然就接上了,护工醍醐灌顶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好长,还两眼反光。
随着他尾音长长的这一声“哦”,傅澈临又不自然地咳了好几下,手一松闻人蓄差点没从他怀里滚落下来。
还算好两个人的反应都快,几乎算是同一时间伸手稳住闻人蓄,只不过一个托着,一个往怀里搂,反倒又让闻人蓄先前调整好的姿势功亏一篑。
小腿不安分地掉下沙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脚跟只套着一半的袜子彻底掉在了地毯上,露出白嫩下垂的脚,像一排小豌豆一样的脚趾蹭在短毛地毯上,颤了两下,又被傅澈临大手一捞抬回沙发上。
闻人蓄没好气地笑了下,慢慢转过头去问他:“怎么?我没感冒,反倒把你冷病了?”
他的脚放回沙发上没放稳,两条腿摊开来,脚背蹭在沙发上,护工本着敬业的职业操守,顶着压力想伸出手去帮闻人蓄把腿扶正,却被傅澈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背。
“你怎么还不走?”
得,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且阻碍感情发展的电灯泡。
不远千里把我从淮州带来干嘛呢?何必呢?
护工收回手,含恨看着傅澈临一阵阵从耳根蔓延而上的绯色。
这下子连招呼都不打,闷着头就退出了房间。
一瞬间屋子里就静了下来,最后一声动静是护工关门时门锁发出的那一点点声响。像退潮一般,一瞬间就只剩清冷的月光和两个人慢慢平稳下来的鼻息。
先前闻人蓄想到了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心情不算太好。这点真不是要撒娇,如果可以闻人蓄这辈子都不想用这些奇特的经历去惹谁心疼。
所以傅澈临亲过来的时候,他才会脑子一片空白,连回应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过后又觉得甜,满满当当的甜。那些甜,甚至能盖过先前那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说不清。闻人蓄觉得这些事情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十多岁的时候肯定会受影响,但现在都二十好几,就算想起来有点堵心也稍纵即逝,自己偏过头就能换个心情。
可当傅澈临说出“现在可以了”的时候,闻人蓄又觉得做自己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久到他甚至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云淡风轻只不过时伪装而已。
他就是在等,等年少时自己就装在心上的那个挺拔少年朝他走过来,对着正在抽筋的他问疼不疼,然后捏一捏他的腿肚。
谢天谢地,终于等来了。
只是现在关系不清不明,说得多了,又觉得哪哪儿都奇怪。
闻人蓄神游太虚,傅澈临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半天脸上的绯色才褪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如默契一般,闻人蓄也刚好在看他,眼睛黑亮,确实比先前要精神很多,看起来没那么半死不活的了。
“你……”傅澈临伸手捏住闻人蓄的脚往毯子里送,还将那床厚绒毯仔仔细细地掖了掖,“真不疼了?”
人的身体构造蛮奇妙的,竟然可以有和么一个人摸上去一点儿坚韧的肌肉都没有,只剩一摊软得像橡皮泥的软肉。明明一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说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低了,却还是精贵得这也娇嫩那儿也易碎,傅澈临都不用看,光是捏住闻人蓄脚就能猜到他脚又肿了,猜模样应该像个粽子。
这不是豌豆公主是什么?
可豌豆公主不该养在温室里,这辈子什么风浪都没见过,无忧无虑的嚒?怎么还过得像路边卖火柴的小姑娘一样惨兮兮的?
怪惹人心疼的……
闻人蓄慢慢点点头,“不疼了。”
还是带着点儿鼻音,不过语气轻快,心情颇好的样子。
傅澈临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于傻逼了,怎么会不明不白地亲上去,这会说话仍旧没那么自然。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下意识地问道:“那你要睡了么?”
对对对,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身上不疼了就该睡得着了。
他低下头问闻人蓄:“你轮椅还在阳台,说是我让人进来抱你去房间睡觉还是我送你过去?”
“那你呢?”闻人蓄没说自己要睡,也没说说做自己不睡,却反过来问傅澈临:“你困了?”
傅澈临才不困,先不说自己本来就能熬夜,就说现在他也不想和闻人蓄再一同回到房间里。
主要是没法儿冷静下来,以“好室友”的身份平静地躺在闻人蓄旁边。
“我不睡。”傅澈临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明天放假,我准备打会游戏。”
听起来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没有……个屁啊!
说看电影都比打游戏这个理由好。
傅澈临成年以后就再也没打过游戏,哪有那个时间,打个屁的游戏啊。
闻人蓄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他笑得特别开心,眉眼弯成月牙,漆黑的眼珠子像两颗宝石。
“我想看你打游戏。”
傅澈临怔了下,显然没料到这种蹩脚借口闻人蓄竟然能信。
妈的,脑缺就是脑缺,再怎么可怜爱撒娇也还是脑缺。
他问:“不是,你不困啊?”
闻人蓄点点头:“对啊,我作息一向就乱七八糟,这会一点都不困,特想看你打游戏。”
傅澈临痛苦地闭了闭眼,十分不淡定地把怀里的闻人蓄托了起来推到沙发上。还算好懒人沙发包裹性强,即便闻人蓄软得像没主心骨一样也能被沙发包住,只不过头歪朝一边,坐得也没那么正。
傅澈临好头疼,先前才说了大话在那心疼人家,结果还没过多久呢就拒绝人家的请求,用脚趾头想都不像人干的事儿。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脑缺的作息乱七八糟,比自己还能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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