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澈临怔了一下,募地哑然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闻人蓄。
他蛮无语,轻哂一声正要为自己辩解。转念一想这个念头还好没说出来。
为什么要辩解,辩解什么?辩解自己压根没有真的要把闻人蓄送回淮州嚒?如果真这么说,那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傅澈临面色不霁,眼神飘忽不定弟弟咳了一声。
“你到底还玩不玩?不玩就让人抱你去睡觉。”
傅澈临微微低下头,发现闻人蓄的睫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异常的长,像一道小帘子遮住一大半的视线。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两个人用的同一款沐浴露,都是家里的佣人跟着购物清单一起添置的,可傅澈临却总觉得闻人蓄身上就是比自己香很多。
说不清到底是对恃还是纠结,闻人就这么一直垂着眼帘不作声。
两只小而瘦的手掌心向上地交叠着搭在大腿上,也不知道闻人蓄是不是在看着做自己软软的掌心,反正以傅澈临的角度来看也显得委屈极了。
他最见不得闻人蓄这样,总觉得下一秒闻人蓄就要哭出来一样。和闻人蓄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傅澈临觉得闻人蓄简直就是水做的,只要眼睛一眨,小金豆立马就会从眼眶里滚落两颗出来。然后沾满他浓密纤长的眼睫。
正打算开口哄两句的时候,闻人蓄突然抬起头来。
投影幕布上的“豌豆公主”还在蹦蹦跳跳,这款游戏发行的年代太久远,小人甚至只是一个不甚清晰的像素小人,可傅澈临仍旧能看得出来“豌豆公主”是挂着笑的。
和靠在自己肩膀上歪倒着的“豌豆公主”截然相反。
不过也还好,还没哭出来。
只是瘪着嘴,杏仁儿一样的眼睛往下坠着,也没比哭出来好到哪里去。看起来很乖,很委屈。
他嗡着鼻子,小声低语,“玩。”
话音刚落就一头扎进傅澈临肩窝里,后脑勺动了两下,像一只和主人撒娇索要温暖的小猫。
一同扎进傅澈临怀里的还有闻人蓄身上裹着的那股香味,淡淡的青柠味道执拗又毫不客气地往傅澈临鼻尖里钻。
傅澈临没忍住住,原本要伸出去拿薯片的手又缩了回来,轻轻地覆在闻人蓄的后脑勺上。修长的手指一曲一伸,揉了揉闻人蓄细绒绒的头发。
“我可跟你说嗷,你要是敢把鼻涕擦我t恤上……”
傅澈临下意识地想说我就把你扔回淮州,话都到嘴边了,又想起来闻人蓄先前还委屈着,又生生咽了回去。
可又想不到还有什么好能拿来威胁的,后半句迟迟说不出口,只剩指尖不疼不痒地在闻人蓄后脑勺轻轻拍了下。
傅澈临拍了那一下,房间里静默了几秒。很快他感觉到做自己肩窝处被闻人蓄喷了一道温烫的鼻息。
也不晓得是深呼吸还是笑了一声带出来的气息。
游戏已经进入倒计时,再不按开始就存档了,傅澈临只能将闻人蓄扶好,重新靠在自己身侧。
对于老不过关这件事,这破游戏早就磨干净了傅澈临的耐心,要不是闻人蓄说他能过这关,傅澈临早就把游戏关了。
“快点打完,打完睡觉,妈的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早点睡觉,也不出去玩,我竟然陪你在这打游戏,我真是疯了。”
傅澈临说话急吼吼的,但一点没生气或者懊恼的样子,反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闻人蓄。嘴角轻轻往上挑着。
“你没疯。”闻人蓄乖乖坐在一旁,声音轻飘飘的,后半句更是几近无声,傅澈临把游戏音效开得太大,根本听不清闻人蓄说了什么。
闻人蓄扬了下下巴,意指前方的大荧幕,“一会‘豌豆公主’要开局就往上跳。”
“疯了吧?”傅澈临将信将疑地按下开始键,“前面那么多金币不要了?”
闻人蓄没说话,先前往下坠着的眼睛现在眯了起来,明明是在回忆思索的样子,但他这个表情平时做得太多,倒看起来像是气定神闲。
“你跳就是了。”
这游戏确实太早了,闻人蓄都快不记得怎么玩了。
毕竟当初也只是靠坐在旁边看着别人怎么玩,自己没上手过,但这关的攻略他做了好久,整整五天,就等着周末堂哥回来告诉堂哥。
印象太深,导致现在听着游戏背景音都能想得起来接下来游戏手柄要按哪个键。
他靠在傅澈临肩膀上,垂着眼睛往下看。
傅澈临虽然嘴上惋惜那些金币,但还是按动跳跃键让“豌豆公主”跳上半空中的石砖。
这时候闻人蓄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不同。
不是游戏不同,是玩游戏的人不同。
靠着的肩膀差距太大。
十七八岁的堂哥大概正在抽条,虽然个子很高,但始终是少年人的骨架,哪会有那么宽阔的肩膀?
那会有那么温暖的肌肤触感。
手也不同,先前拍了拍他后脑勺的那只手,现在正随意地握着游戏手柄,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荧幕上的小人就可以勇敢地攻城略地,肆无忌惮地虏获所见之处的所有金币。
和闻人蓄细瘦得有点难看的手不同,傅澈临的手指特别长,根据闻人蓄调查的资料来看,傅澈临小的时候还学过好几年钢琴,现在看看这双手,是应该好好学一学这些乐器的,不然都白费了。
他右手的虎口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不过很特别的是,这颗痣是墨蓝色的。随着虎口的翕合,那颗痣时而被折叠隐藏起来,时而又显现出来。
特别……特别性//感。
游戏音乐转换,闻人蓄仍旧没抬头,轻车熟路地同傅澈临说道:“先用射击功能把下面的小怪兽打了,然后再跳下去。”
一直到现在傅澈临才相信,闻人蓄是真的会打那个游戏。
这种闯关游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攻略和玩法,傅澈临大概从小就对“金钱”这种东西没有一点抵抗力,所以更多的关注点都在散落在石砖上的金币上。
凡是金币,必须收入囊中。但这样一来,就会忘了及时躲避小怪兽。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小怪兽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这个游戏的徐开慈则是手速很快,他也没什么捷径,只不过可以及时地跳跃又或者买合适的武器,所以就算遇到了小怪兽也不慌,硬刚就是了。
他还从来没想到,有人放着那么多的金币不要,另辟蹊径。
傅澈临这关打得很爽,虽然开头损失了好大一笔钱,但他通关顺利,最后码头上的大金币都拿到了。
这么算下来反倒还赚了。
结算时他将游戏手柄甩在一旁的沙发上,兴奋地拆开了一袋跳跳糖,一点没什么架子地将头仰起,半袋跳跳糖抖进嘴巴里。
一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从他嘴巴里传出来,听得闻人蓄都愣了。
闻人蓄很少有吃糖的机会,真计较下来,怕只有很小的时候,天天在医院那段时间。每次很闹腾,哭得快要痉挛的时候护工喂了哄他偷偷喂过他一点糖水或者小块儿的软糖。
一个是肠胃脆弱,从小饮食清淡惯了,突然吃那么甜的不好。另一个就是现在的商家总会把糖果做得很大,闻人蓄吞咽功能那么差,要是不小心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太危险。
他知道跳跳糖,但从来没尝过,更不知道这东西在嘴巴里竟然会发出那么澎湃的声响。
此刻闻人蓄竟然会天马行空地觉得傅澈临嘴里在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可喜庆了。
这包跳跳糖的复合口味的,傅澈临满嘴都是奇妙的果香,他心满意足地闭上嘴,回眸的时候发现一旁的闻人蓄竟然一脸没见识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朝他看着。
很少能看到闻人蓄这副模样,出奇的可爱。
他挑了下眉,“怎么?没吃过?”
闻人蓄坦诚地点了点头,为了不让他吃这些零食,爷爷甚至要求来家里玩的哥哥弟弟们都不准把零食带到闻人蓄面前。
“以前……爷爷管得比较严,这些东西不让吃。后面长大了,也就没多想了。”
说话时闻人蓄已经收起了刚刚惊讶的神情,只是眼睛还一直盯着傅澈临看。
明明就很好奇,却装得一脸淡定,一点不想要的样子。
傅澈临看了眼还剩一小撮的跳跳糖,“还剩一点儿,吃吗?”
还没等闻人蓄拒绝,傅澈临就自顾自地把跳跳糖抖在掌心里,凑到闻人蓄嘴边,“头抬起来,把嘴张开。”
怕闻人蓄太过往后仰会倒下去,他还伸出手臂托着闻人蓄的后背。
不出所料,闻人蓄根本抵不住诱惑和好奇乖乖张开了嘴巴。抵在他唇边的手掌慢慢倾斜,小颗小颗的糖果便从傅澈临掌心滑落,通通滚落进他的嘴巴里。
才碰到他口腔的一瞬间,复合的水果味便迸发出来,占据他整个长年因为吃药而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泛苦的口腔。
一同拥有的新体验就是,他的嘴巴里也开始像放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好吃吗?”
闻人蓄想说好吃,又怕一开口糖果会从嘴巴里蹦出来,只能紧紧地抿着嘴唇。
傅澈临长手一伸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掌心,噙着笑看向闻人蓄,“最后两袋,吃完了就真没有了,看在你没吃过的份上,那袋就给你好了。”
不是多贵的东西,仔细尝过以后甚至用的糖料都不是很好的,令闻人蓄感到开心的,无非是从未拥有过的体验。
可自从和傅澈临在一起,所有的体验都是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拥有过的。
追根究底,令闻人蓄开心的,还是面前的傅澈临。
嘴巴里慢慢归于平静,只剩一两个还没有融化的糖粒还在蹦跶。
闻人蓄终于敢开口说话,不用担心糖粒会从嘴巴里跳出来。
“下次,我们也一起吃。”
傅澈临嗤笑一声,很是大度地开口回答:“你要是喜欢,都给你。不过——”
他顿了一下,尾音拉得很长,眼角也随着声音眯了起来,眼尾狭长满是打量。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和谁谈过恋爱?”
这是什么问题?
闻人蓄没太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那就是有暗恋的人。”
不知道从哪里又蹦出一颗还没完全融化的糖粒,在闻人蓄舌尖跳了一下。闻人蓄眼睛一眨,没吭声不说,视线还偏到一边,不敢看傅澈临了。
傅澈临等了好几秒,没等来闻人蓄的否认,反而看到闻人蓄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草!”前一秒还笑眯眯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他骂道:“你他妈???”
“我就说,你这种人怎么会打游戏!”
傅澈临非常不爽,甚至想让闻人蓄把先前喂给他的跳跳糖吐出来赔他。他倏然坐直身体,闻人蓄没了倚靠,像一滩水一样倒在沙发上。
在他的想象中,闻人蓄这个时候就应该立马认错求饶,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可闻人蓄非但没认错,反而还噗嗤笑了一声。
身体都扭得不像样了,还有心思笑得出来,笑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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