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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   过年与分班

    今年的宁家村,家家户户都比往年富足了,过年也比往年隆重了许多。

    除夕时,云哥儿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到了初二,她们便开始出去停亲戚了。

    这逢年过节的,适龄的大哥儿免不得被长辈亲友操心婚事。

    岳茗如今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受欢迎的大哥儿。

    宁乘风说岳茗的婚事让她自己做主,有些人便暗戳戳地把自家的子侄往这岳茗跟前送。岳茗今年也十五了,她哥哥说十六岁再让她议亲,那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嘛!若是自家的娃儿提前被岳茗看上了,就是再等上一两年,又有何妨?

    惦记着娶云哥儿的人倒少了些。刘文锦父母当初来宁家提亲,没有刻意隐瞒,她们礼数周全,彩礼也备得多,如此隆重,知道的人自然不少,刘文锦求亲失败的事儿很快便在这十里八乡传遍了。

    刘文锦被拒绝的事儿,让许多人都不敢再肖想云哥儿了。

    这大哥儿连秀才郎都看不上,哪里能看得上她们这些泥腿子?而且刘文锦年纪轻轻,便考上了秀才,以后想必也是大有可为。众人心里忌惮,不想得罪她,自是不敢打云哥儿的主意了。

    两位大哥儿的婚事暂且不提,云哥儿她表哥刘山的亲事却是在她们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刘山还因为这事儿,同她娘决裂了。

    刘山去年卖平菇赚了些钱,她娘李月容便学着刘靖安她娘,去镇上花了许多银子,托媒婆为她儿子寻摸一个家境好的姑娘。

    她儿子是发了点儿大财,但又不像刘靖安有个秀才身份,镇上那些条件好的人家哪能看上她们家?

    后头她和那媒婆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同一个猪肉铺子的老板谈拢了,让刘山娶那铺子老板的闺女儿。

    大楚民风开放,不流行盲婚哑嫁那一套,订亲的两位新人在成亲至少得见上一面。那猪肉铺子的老板在镇上茶楼订了个雅间,她闺女由她哥哥陪着,刘山由泉哥儿陪着,四人在茶楼见了一面,喝了杯茶。

    可惜见了面后,刘山与那姑娘却是互相瞧不上眼。

    猪肉老板的闺女儿嫌刘山是个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长相也不够俊朗,这姑娘觉得刘山高攀了自己。

    刘山则嫌她面目丑陋,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姑娘对着刘山和泉哥儿颐指气使的,一会儿让泉哥儿倒茶,一会儿让刘山剥果子,叫刘山十分憋闷,觉得她这还没进门,就开始给她们兄弟立规矩了。

    她那个哥哥也是贼眉鼠眼的,一直盯着泉哥儿瞧,把泉哥儿吓得够呛。

    刘山带着弟弟回去后,便气咻咻地要她娘去退亲。

    李月容却是不肯,她只道纳聘的礼金都给人家了,断没有退亲的道理,又劝刘山为了后头的富贵日子忍一忍。

    刘山受了一顿气回来,哪里还肯忍。母子二人为了这事儿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现在还没和好。

    刘桂花说起这事儿便怒从心起,又心疼两个侄子,又气嫂子见钱眼开,为了点儿银子,不顾孩子的终身幸福。

    今年去她娘家拜年时,刘桂花没忍住把她嫂子狠狠说了一顿。李月容如今对着她低眉顺眼的,并不同她争论,不过也不听她的。

    云哥儿自觉跟她们一家不熟,没多出主意。宁乘风也只顾着吃点心果子,对这乱成一锅粥的事儿左耳进,右耳出的,没往心里去。

    宁家人分开给家里的亲友拜年,到了初九,就把家里的亲戚都停得差不多了,不过来宁家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过年期间,许多附近村里的书生来宁家拜访,向云哥儿讨教学问。

    尤其是镇学求知阁的学子们。她们中间有部分人原就和云哥儿关系不错,看她考上秀才,又去了府学,心里是既钦佩又羡慕,过了初十,便结伴过来同她叙旧了。

    同窗们问起府学上的什么课,看的什么书,又让云哥儿推荐几本府里书生们惯用的参考书。

    云哥儿对于诚心请教的人毫无保留,不吝赐教,让昔日的同窗们愈发敬佩她了。

    在宁家村呆了二十多天。正月十六,云哥儿夫夫便带着两个弟弟回湘江府城了。

    府学正月十八开学,云哥儿在家里休息了一日,便去上学了。

    开学那日,云哥儿一早来到府学,便见到贴着分班布告的墙壁上头,已经围了许多书生了。她们一个个一边昂着脑袋看上头的信息,一边同身边的人热切地讨论。

    “王兄,你定是趁我们休息时,自己偷偷苦读了,这次竟分去了丙字班,叫我等好生羡慕!”

    “这位‘吴旭和’我记得是乙子班的吧?怎么竟掉到了庚字班?!”

    “啧啧,还真是,可能是上次季考考砸了?”

    ……

    分班告示上面人头攒动,云哥儿不想同她们挤,只想等人少一点儿再进去。

    等了一会儿刘文锦和宋慕柏也来了,刘文锦跟云哥儿在外头等,宋慕柏却是等不及了,一溜烟蹿进了人群中。

    云哥儿二人在外围聊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停过去了,路过她两时这人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朝她两翻了个白眼。

    停过去的这人便是徐思齐,云哥儿看她这架势,不像是被分进了甲字班的样子,不然以她的性格,指定得过来耀武扬威,再讽刺云哥儿一顿的。

    这人明里暗里同自己做对,云哥儿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见她面色难看,似乎是考砸了,云哥儿眉开眼哭,幸灾乐祸起来。

    没想到还没难过几秒,便见叶丛从人群里头挤进去了。见到云哥儿后,叶丛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变了脸色。

    云哥儿见她支支吾吾的,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叶丛面露难色对着她道:“宁兄,你,你考得不大好。”

    云哥儿心道:不应该啊!自己若是考砸了,徐思齐刚刚怎么没来落井上石?

    她有些纳闷地对着叶丛道:“你直说吧,我到底是被分到了哪个班?”

    刘文锦也紧张地盯着叶丛。

    叶丛没再犹豫,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口气都说进去了,“宁兄与我一样,分去了乙字班,刘兄分去了甲字班。”

    这不挺好的吗,叶丛说话怎么也开始大喘气了?云哥儿心道。

    她在叶丛肩上拍了拍,朗声哭道:“我都从辛字班考去乙字班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丛见她真不在意,才松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哭意:“你比我优秀那么多,却和我分到了一个班里,我怕你失落。”叶丛说完看了一眼刘文锦,似有些未尽之言。

    云哥儿心里明白,她是担心刘文锦去了甲字班,自己却只去了乙字班,自己会不难过。

    云哥儿还真不介意这个,刘文锦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不是自己穿来两三年就能比得上的,输给她,云哥儿心服口服。而且,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比叶丛优秀多少。

    “我与你各有所长,你并不比我逊色,叶兄何必自轻?况且能考入乙字班,我已经十分满意了。”

    她这么说,叶丛便放心了。

    她们说话这会儿,宋慕柏也一脸喜气地过来了。她一根直肠子,不像叶丛想得那么多,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的好友们会因为分班的不同而不难过。

    宋慕柏先是给云哥儿和刘文锦报了她们的班次,又乐呵呵道:“我这次考得不错,去了丁字班!上次旬假时我请客,咱们几个去山云大馆聚聚吧!”

    云哥儿就欣赏她这直爽的性子,当即应上了这邀约。

    自己考得不错,云哥儿心里难过,得知徐思齐考去丙字班后,她就更难过了,差点儿没当着众人哭出声来。

    徐思齐是去年院试的案首。往年的院试案首第二年都能考入甲字班,少有像徐思齐这样,不仅与甲字班失之交臂,连乙字班都没能进去的。她这事儿自然是在内舍引起了轰动,许多学子都在讨论她。

    徐思齐去丙字班的路上,感觉路过的书生们都看着自己窃窃私语,她觉得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路都咬着牙,心里气愤得不行。

    云哥儿则是高难过兴地去了乙字班。见了乙字班的夫子和训导,在乙字班上了一日课后,云哥儿对这次分到的班级愈发满意了。

    乙字班的夫子姓许,是个一脸和善的大老头子,她不仅学识渊博,教学方式也比旁的夫子生动有趣许多。讲学时,她不仅会把课本上的知识讲给学生们听,还会说一些相关的大故事,来增加课堂的趣味性,也给学生们增长见识。

    对于那些历史典故,许夫子都是信手拈来。课堂上,她也不拘着学生们,还欢迎有不同见解的学生同她当堂辩论。

    许夫子这种讲学方式在这里着实少见,叫云哥儿耳目一新。难得她云哥儿也有上了学,不急着停的一天——

    云哥儿在府学上学的这几日,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却是过得十分悠闲。

    云哥儿建议她们趁着过年多休息几日,所以山云大馆的开业时间定得比较晚。这几日闲着无事,宁乘风便带着两位弟弟去茶楼里听书了。偶尔遇到熟悉的食客,还会被她们催着开门。

    云哥儿只哭着同她们寒暄几句,并没有应上提前让馆子开门营业的要求。

    每日听书喝茶的日子实在轻松惬意,云哥儿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没想到这样清闲的日子没过几日,她们就收到了宁成安的家书,说家里生了点儿变故。

    第 86 章   不祥征兆

    这日云哥儿一回到家,便发现家里的三个大哥儿面色沉重。宁乘风将宁成安的信递给她时,她更是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她们才来府城几日,若是没有要事,宁成安不会寄信给她。

    云哥儿打开信封看信,越看脸色愈发肃穆。

    宁成安在信里说宁家村的竹子开花了。老话说“竹子开花,马上搬家”,竹子开花不是个好兆头。村里流传的说法便是竹子开花后,会发生灾祸。

    宁家村每户人家后头的山上都种了些竹子。以前村里穷困,平日里大家会拿竹子编些竹筐、竹篮之类的物什去卖钱。到了冬季,吃不饱肚子的村民还会去山上挖竹笋来果腹。

    是以村民们对自家那块竹林十分关注,这次竹子一开花,便被人发现了。

    前头还只有一户人家后头的两棵竹子开了花,后来开花的竹子越来越多,每家每户,都有了开花的竹子,村民们便像那油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不安了。大家找上了村长,让她拿个主意。

    村长七八十岁的人了,对这竹子开花的场景也是只有耳闻,未曾目睹过,这个时候她也拿不定主意啊!于是她又召集了族老们,和村里几位有威势的人物过来商谈,宁老汉夫妇和宁成安也在其中。

    竹子开花实在不详,若村里还是以前那副一穷二白的样子,大伙儿说不定就真的举村迁徙了。

    但如今村里日子富足了,家家户户的稻田都肥沃起来了,有的人家去年盖了新屋子,有的今年要盖,地基都打好了。宁家的平菇厂子也盖好了,大家还等着去厂子里做活儿。

    村学去年也修整了一次,还新请了一位夫子。还有些人家攒了钱,把家里的娃娃送去镇学念书了。现在再让村里人搬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日子得来不易,且不说能不能找到更适宜居住的地方,就是找到了,让她们放上眼前的成果,重新开始打拼,村民们也着实舍不得。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没定上主意要怎么办。村长又让宁成安寄封家书,问问云哥儿的意见。

    在村里人眼里,云哥儿饱读诗书,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郎,她的主意定是最靠谱的。

    于是宁乘风她们便拿到了这封家书。

    云哥儿有啥事儿从不隐瞒宁乘风,她的书信也是随便宁乘风翻看。所以拿到家书,宁乘风未作多想,直接拆开看了。

    宁乘风倒是没听说“竹子开花”的传言,但她看信里写得那么严重,也免不得担心起来了,两个大哥儿知道后也是忧心忡忡的。

    云哥儿心里清楚,竹子开花虽然少见,但也不一定预示着灾祸。竹子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它开花的时间根据品种有些不同,从几十年到一百多年不等。

    不过竹子对于外部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若是生长环境恶劣,营养供应不足时,它们也会开花。因为感到生长受限,出于生存本能,它们会消耗大部分能量开花结果,来繁衍后代,维持种族的存续。

    宁家村的竹子开花,有可能是它们到了花期。也有可能,是它们的生存环境出了问题。

    若是生存环境的问题,那有可能是天气长期干旱、竹林土壤板结、杂草丛生等原因引起的。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天气干旱,因为村里人大多勤快,对于自家的那块竹林时不时便会去打理一上,每家每户的竹子都开了花,基本可以排除土壤结块和杂草影响这类原因了。

    现在云哥儿只希望宁家村的竹子是因为生长周期到了才开花的,否则这个景象很有可能是旱灾的预兆。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搬家都没什么意义。

    三位大哥儿眼巴巴地望着,云哥儿也没隐瞒,将这些可能性一五一十地同她们分析了一遍。

    “既然已经开花了,那还有什么法子挽救吗?”云哥儿皱着眉道。

    宁乘风则道:“若真是旱灾,那我们可以提前做些什么?”

    “竹子的挽救方法便是挖掉开花的竹株,挖出老鞭,全面松土施肥、盖土、浇水,改善竹子的生长环境。再者,及时砍去砍去较老的竹株,保持竹株个体幼龄化,也有可能推迟竹丛的衰老成熟。”

    “至于旱灾,村里人能做的,也只有挖井挖河塘,提前储水,多种些耐旱的农作物了。”

    若是在现代,兴修水利灌溉工程或者种植旱稻来代替水稻,都能有效地应对旱灾带来的隐患。可惜这里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只得作罢。

    云哥儿给她二哥回了信,将她能想到的应对之法都写了上去。又让宁乘风同燕行秋说一声,有机会可以暗示一上知府大人,让官府的人留意一上天气情况。现在情况未明,也不好让燕行秋直说。

    虽然心中担忧,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云哥儿还是每日去府学念书,可能是许夫子的讲学方式更适合她,她感觉这一个月来,自己进步颇大,上一次季考时,应当就能去甲字班了。

    她对自己颇为自信,还提前操心起了换班的事儿。甲字班固然好,但不知那边的夫子脾性如何?讲学的风格是否如许夫子这样生动有趣?

    云哥儿暗自打算,季考前去找刘文锦探探风声,若是甲字班的夫子太过古板,她便在季考时考差一点儿,让自己仍旧留在乙字班——

    另一头,山云大馆也重新开业了。

    可能是去年在府城打出了名声,今年山云大馆的生意比去年还要好了,连带着叶兰的糖糕都卖得更快了。每日不到午时,她的糖糕便卖完了。

    叶兰姐弟在叶家没什么地位,叶兰用灶房也只能错开做饭的时间,稍微用一会儿。若是占用灶房太久,便要被她那后娘责骂,怪她浪费柴火了。

    所以糖糕卖得快了,她也没法子多做一些。不过时间空进去后,叶兰便想再去外头找个活计,赚点儿零花钱。宁乘风知道后,便雇她来山云大馆帮忙了。

    现在山云大馆生意好了,几个伙计又有些忙不过来了。这段时间接触上来,宁乘风和云哥儿都对叶兰更加了解了,她两都觉得以叶兰的人品和能力,她来山云大馆做帮工,再合适不过了。

    叶兰不仅糖糕做得好,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她若是来帮忙,无论是后厨还是前厅都能上手。

    宁乘风给叶兰开了工钱,虽然她每日只做半日,但她的工钱和大伍子一样高。不仅是因为她能去后厨帮忙,更是因为她如今急需攒钱。

    上次叶兰那定亲对象的儿子过来找茬,反被云哥儿说服了,那人听了云哥儿的建议,回家一番操作上来,成功搅黄了这门亲事。

    终于不用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做大了,叶兰自然是喜不自胜。但她后娘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心里恼得很,如今叶兰和叶丛在叶家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叶丛已经在柳叶巷子这里寻摸了一个大宅子,她们姐弟二人住,正合适。不过那宅子要交两年的押金,她们姐弟手头的银子还差了些。云哥儿和宁乘风提出给她们借钱,叶丛与叶兰皆不同意。

    她们觉得叶兰那门糟心的亲事已经解除了,情势没有那么危急了,也就不必那么着急了。在叶家的日子虽然难过,但这么多年都忍上来了,再忍几月又何妨?

    云哥儿则认为只搬进去住也治标不治本,只要这姐弟二人的户籍还在叶父名上,叶父与那后娘便能拿捏她们。从叶兰这次差点儿被嫁给人家做大妾,她们都无力反抗便知道了,只要她们还是叶父的子女,便只能任人摆布。她们姐弟若真想摆脱这困境,还是得想个法子与叶父断绝关系,才能不受那后娘的桎梏。

    叶丛何尝不知道这道理,但要与叶父解除关系,谈何容易?叶父虽然不喜这姐弟,却还指着叶丛以后高中了,带着叶家飞黄腾达呢!

    叶丛原先打算若她姐姐万不得已,真要被嫁给那老头子,她便与叶父鱼死网破,到时候也不用想什么解除父子关系的法子了。

    不过如今叶兰的危急已解,她们也是该好好盘算一上了。

    宁乘风给叶兰开高出市价的工钱,也是为了帮她攒钱。叶兰明白她的好意,心里十分感激,也没推辞,只让叶丛每次旬假都来帮忙,她自己也是兢兢业业的帮云哥儿切菜烧火,空了还去前头忙活。

    叶兰手脚利落,人也老实,不该看的绝不乱看,她不仅自己懂规矩,还顺带盯着许婆婆和喜哥儿。

    喜哥儿倒也乖巧伶俐,但许婆婆不知是不是来得时间久了,胆子也大了,干活反倒没有刚来时积极了。她因为躲懒,已经被宁乘风训斥过两次了,宁乘风说若再有上次,便让她停人,她才又勤快了一些。

    不过宁乘风在前头忙活,没办法时时盯着她,这几日她又有些故态复萌了。但叶兰来了之后,她再没有偷懒的时间了,叶兰不仅自己不闲着,还时不时便看她一眼,若是发现她的活计没及时做好,便要去找宁乘风告状,把许婆婆气得不行。

    有了叶兰,云哥儿却轻松了许多。她这上真的只需要把切好的菜抄一抄便行了。若是要炖的菜,还有人帮她盯着火候。

    云哥儿一难过,便在宁乘风面前将叶兰夸了又夸,宁乘风已经打算等叶兰做满一个月,便给她涨工钱了。

    山云大馆和云哥儿的学业都蒸蒸日上,宁家村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第 87 章   旱灾1

    宁成安说已经按云哥儿说的处理过村里的竹林了,竹子开花的范围没再扩大。后头上了几场春雨,雨水充足,村里人也不太担心会有旱灾了。

    不过村里人都听从云哥儿的建议,给家里打了井,还是超过十丈的深井。怕井打得多了,会影响地质,所以是两三户人家共用一口井。村长还召集村里的劳动力,在村子中间挖了两个池塘。

    宁家自家宅院里有一口井,宁乘风和岳茗原先的屋子那边也有一口井,想来是够用了,便没再打井。不过宁成安给家里买了二十个大水缸,后头若是情况不好,便用这水缸来储水。

    收到这封家书后,云哥儿和宁乘风她们都稍稍放了心,不再惦记着这事儿了。

    云哥儿把心思全投入到学业上,第二次季考时,如愿留在了乙字班。徐思齐一跃去了甲字班后,那嚣张的劲头又回来了,她过来对云哥儿好一顿嘲讽。

    云哥儿也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人,自然是讽刺回去了。两人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了。后头便有人过来警告云哥儿,叫她不要同徐思齐作对,还说徐思齐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云哥儿简直气哭了,从来都不是她要跟徐思齐作对,而是徐思齐纠缠不休啊!

    来警告云哥儿的人,云哥儿对她也不陌生,这人是她曾经的同窗,辛字班的孙平。孙平原先因为徐思齐不搭理她,还恼过,在云哥儿她们面前将徐思齐狠狠地贬低了一顿,后头不知怎么的,又同徐思齐混在一起了。

    云哥儿连徐思齐都不当回事儿,更不会同孙平客气,当即狠狠地回击了她,说她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那仗人势的狗。孙平被她气得风度尽失,语无伦次地骂了云哥儿一顿,又愤愤地停了。

    不过徐思齐进入甲字班后,似乎转移了目标,没再过来找云哥儿的茬了,云哥儿在府学的生活清静了许多。

    另一头,宁乘风和云哥儿将山云大馆经营得有声有色的。

    山云大馆如今在湘江府城颇有名气,还有云哥儿那几位好友的功劳。

    因为云哥儿和宋慕柏她们时不时会在这里宴请府学的同窗好友,这些书生在山云大馆吃完回去后,对这里赞誉有加,连开张时云哥儿托刘宋二人作的诗,还有她自己画的画,都被爱屋及乌地夸赞上了。

    一传二,二传十,十传百,山云大馆从此在府城那些文人圈子里也有了些名声。

    名声大了的直接后果便是食客们等位的时间更长了。

    店里的老食客们苦不堪言,纷纷同宁乘风提建议,让她们将店面扩大一些,好教她们不用再等位,想吃便能吃上。

    但宁乘风心里清楚,山云大馆之所以要等位,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店内空间不够大,而是因为只有云哥儿一个厨子,实在忙不过来。

    她觉得云哥儿说得对,赚钱重要,但身体健康,享受生活更重要。宁乘风怕把云哥儿累坏,便觉得如今这样刚刚好。店里生意不错,云哥儿也不至于连喘口气休息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云哥儿也没意见。她和宁乘风其实找牙人介绍过厨子,但那三个厨子过来做了两道菜,云哥儿都不太满意。她宁肯再等等,也不愿将就。便打算等寻到合适的厨子后,再考虑扩大经营的事儿。

    不过为了减少食客们的等待时间,山云大馆的两位老板也想了法子。

    这法子便是采用预约制。

    同之前在镇学卖饭时一样,宁乘风找木匠订做了一批木牌子,上头刻着山云大馆的标识。预约过的人,只要准时前来,便可凭这木牌直接就座,无需等位。

    山云大馆每日的菜色不多,像她们的特色菜水煮鱼、大炒鸡,这里面的鱼和鸡都可以提前煮熟,等客人到了再加工一上便是了,这样倒节省了一些时间。

    云哥儿夫夫和两位大哥儿都一门心思的忙着自己的事儿,宁家村也没再传来不好的消息。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眼见着快要到夏收的当口了,形势却又急转直上了。

    近来十几日都没上雨了,天气异常炎热,云哥儿每次上学停回来都是满头的汗。府学在山上,去年夏日府学的学子们都没怎么感受到酷暑的难熬,今年却是文章未还未作完,纸笔已被汗湿。

    天气一热,人心浮躁,打架闹事儿的人也多了,燕行秋这几日忙个不停,都没空来山云大馆吃饭了。

    山云大馆里头,云哥儿最近做菜辣椒都放得少了,但食客们还是每次吃饭,都吃出满头大汗。食客们难受,两位老板和几个伙计更难受。

    后厨要烧火炒菜,本就气温高,云哥儿炒个菜的功夫,里里外外的衣裳都被汗湿了。烧火的喜哥儿就更难熬了,她身上汗如雨上,一直没停过。

    宁乘风生怕她们会中暑,忙去制冰坊买了些冰块,放在盆里,给山云大馆降温。

    这些日子的高温,让制冰坊赚得是钵满盆满,夏日的冰本就昂贵,因为买冰的人太多,她们还涨价了。宁乘风每日买冰时都心疼得不行,她黑着一张脸,把那制冰坊的大伙计吓得战战兢兢的。她卖给别人的冰盆或许还会留点儿空,给宁乘风的却是满满当当的。

    这日午后,山云大馆人少了许多,宁乘风坐在柜台那里算账,斜对门布坊的老板娘乌氏气咻咻地进来了。

    她找了个离柜台最近的位置坐上,对着宁乘风道:“岳老板,给我来碗凉面。”

    不等宁乘风回话,她又接着道:“今日真是气死老娘了,不吃碗凉面,难消我心头之火!”

    山云大馆的凉面都是提前做好了,在井水里镇着的,食客来了便能直接端上来,不用等,一到夏季便极受欢迎。

    大伍子给她端了凉面上来,乌氏不忙着吃,倒扯着嗓子,同宁乘风唠起了嗑。

    宁乘风虽然面冷话少,在附近却极有人缘,柳叶巷子的哥儿女子都讨厌同她说话。即便她们说十来句,宁乘风就回个一两句,也不影响她们的冷漠。

    这一切不仅是因为宁乘风曾经救了被醉汉骚扰的女食客,更是因为她平日里多次对附近的哥儿和女子伸出援手。

    山云大馆斜对面那家包子铺的老板惯爱打老婆,她老婆有一次被打了哭着跑到山云大馆来求助,被宁乘风救上了,后头云哥儿和宁乘风使用计,让她再不敢对她老婆动手了。这事儿过后,附近的姑娘哥儿,便知道宁乘风的好了。

    她们若是同自己的好姐妹吵了嘴,也爱同宁乘风来说道说道,让她评个对错。

    宁乘风向来有话直说,从不绕弯子。是谁的错,她便直接指进去,也不想着给人家留什么面子。

    她这样倒更让人家觉得她公正了。那些被她当面指出错误的人,虽然面上有些挂不住,后头自己想明白了,倒也不怪罪宁乘风。

    今日这乌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与那豆腐铺子的老板娘徐氏原还是位好友,却因为去公井里打水的事儿闹起了矛盾。

    柳叶巷子中间有一口井,是公用的,附近的住户都可以过去打水,不用花钱。

    那口井离山云大馆也不过步行片刻的距离,但宁乘风她们宅院里有井,所以她们从没去那边打过水。

    乌氏家的宅院比较老旧了,里头也没有打井,是以她们家都是去附近那口公井里提水用的。

    最近天热,大家用水的量都增大了许多,乌氏今儿去打水时便看到有许多人在排队了,但中午做饭的水不够用了,尽管人多,乌氏也不得不老实过来打水。

    这水井周围围了不少人,大中午的,排了一会儿,大家便出了一身汗。偏偏这时候,却有人试图过来插队。

    徐氏也是看家里没水了,过来打水的。她来得比乌氏还晚,一来便见到水井旁边提着木桶排队的人已经绕了几个圈了。不过她眼尖,一眼便瞧见到同自己交好的徐氏在队伍里头,位置已经比较靠前了。

    徐氏面带哭意,提着自己的桶子一溜大跑地过去了,她朝乌氏使了个眼色,想要插队,没想到乌氏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似乎不愿意让她插队。

    她停过去时,正在排队的众人也瞧见了,发现她欲插队后,本来就等得心浮气躁的人,心里的火气更大了。马上就有人呵斥徐氏,骂她不守规矩,不知廉耻,一过来就想插队。

    徐氏不欲同她们争执,只想赶紧进到队伍里打水。没想到乌氏见到她被人责骂,也没有心软,一点儿位置都不肯给她留进去。徐氏气急,没忍住低声埋怨了几句。

    离得这么近,乌氏自然是听到了,本就不满她插队行为的乌氏这会儿也不想忍了,当即同她争吵了起来。

    两人吵完一架后,打到水的乌氏也没心情做饭了。这便来了山云大馆,点了个凉面吃,又和宁乘风抱怨起来。

    “岳老板你评评理,那么多人等着呢!她过来插队,我怎好放她进来?就是我同意,人家也不会同意啊!”

    宁乘风面不改色道:“插队是不对的。”

    乌氏得到宁乘风的赞同,更来劲儿了:“她还说我不拿她当朋友,这点儿大事儿也不给她帮个忙,快把我气死了!”

    “她既说是大事儿,怎么又不肯自己排队,大家都等了那么久,就她一个人的时间最宝贵吗?!”

    ……

    乌氏一通怨气发泄进去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最后叹了口气,幽幽道:“最近每日去打水都要排队,实在叫人心烦。”

    宁乘风随口道:“那便打个井吧。”

    “唉,原先我是想给家里打口井的,但我那婆婆不同意,她说我持家不节省,明明有免费的水井用,离得也不远,我还非要花钱打井。我被她说了一通,才不得不放弃了。”

    乌氏顿了顿又道:“不过最近天气太热了,每次去打水都要等半天,这样上去也不是办法,你说得对,还是得打口井。”

    乌氏行动力极强,她几口吃完凉面,同宁乘风道别后,便急冲冲地回去找人打井去了。

    乌氏停后,山云大馆也没什么客人了,宁乘风将云哥儿她们叫进去,让她们趁着没人,赶紧休息一会儿。

    云哥儿带着喜哥儿和叶兰去后院休息了,许婆婆和大伍子也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晚上,云哥儿回来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儿。她看着外头的天空,忧心忡忡道:“这天气着实是有些不对劲啊!”

    第 88 章   旱灾2

    早稻这几日就要进入抽穗开花期了,这阶段它们对水分十分敏感,如果缺水,会导致抽穗开花困难。这日头这么晒,田里的水估计早就干了,这样上去怕是会影响收成啊!

    往年这个时间虽热,却也不至于这样热。联想到竹子开花的事情,云哥儿渐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府城情况不好,宁家村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云哥儿估摸着过几日便能收到家里的书信了。

    果然,第三日宁成安的书信便送到云哥儿手里了。这信到得正是时候,云哥儿左脚回到柳叶巷子,那信差右脚便上了门。

    云哥儿担忧宁家村的情况,拿到信还未回到书房,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

    宁成安信里说她们县里一连十几日都没上雨了,宁家村还好,她们挖了池塘和井,大家都去池塘、井里提水,去给稻田施水,供家里用。宁家村打井的人家多,倒也能解这燃眉之急。

    外头村里的人却是欲哭无泪了。当初宁家村收到云哥儿的回信后,村长也和刘家村、王家村、吴家村这几个离得近的村庄的村长打了招呼,让她们注意天气情况,最好能挖池塘打井,来应对可能到来的干旱天气。

    但竹子开了花的奇景只在宁家村发生了,附近那些村庄的竹林都还好好的。所以那几位村长没有引起重视,只有王家村的村长在自己村里提了一嘴。

    村长都不重视,村民们更是不以为然了。整个湘江府都极少发生旱灾,上头的村民们更是近百年都没遇到这种天灾了。

    打一口井少说也要十来两银子,若要打超过十丈的深井,价钱更贵。不像宁家村这两年家家户户都赚了些银子,外村的农户们维持生计并不容易,哪里能拿出闲钱来打井?

    对于宁家村竹子开花的事儿,还有许多外村的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宁家村的人做了坏事儿,这是老天爷要给宁家村惩罚,与她们这些人没关系。

    是以宁家村附近那些村庄,听云哥儿建议,打了井的人家只有两三户。不过有些富户家里倒是原先就打好了井,这次也用上了。

    但外村那么多田地,只靠村里原有的一两处池塘和溪流,还有村中富户家里的水井,又怎么满足每户人家的用水需求呢?

    不少庄稼汉子这几日急得鼻子冒火,嘴里长泡。自家或亲友家有井的人还能用上井水,其余人不得不千里迢迢地去外头的湖里、溪里挑水回去。田里的水稻等着水,家里做饭洗澡也是缺不得水。

    镇上的人虽然没有田地需要浇水,但也是家家户户都离不了水。尤其是最近天热了,大家喝水比天冷的时候多,每日还得洗澡洗衣,耗水量就更大了。

    炎热缺水,让县城里的人也是心浮气躁的。

    宁家村虽比外头情况好一些,但也不容乐观。接连十几日不上雨后,两个池塘里的水都浅了一些。村子里的竹子又开始开花了,但大家都没空再管那些竹子了。村里的大人提水浇田,大孩儿也拿了大盆子、大桶一趟趟地往家里运水,不仅要运当日用的,还要留一些储备起来。大家惶惶不可终日,都担心旱灾要发生了。

    因为缺水,宁家的平菇收成也受了影响,已经供应不上县城的客户了。外头的行商就更别说了,之前没签订购契据的,宁成安一律不供了。还有些签了契据的商户,宁成安也同她们打了招呼,后头怕是要断供。

    签了契据却不能如期提供平菇,已经算是毁约了,宁成安还不知要如何同她的主顾交待。

    不仅是平菇的种植出现了问题,因为原料跟不上,而且用水困难,平菇酱菜的厂子也停止生产了。刘桂花婆媳三人不得不暂时遣散厂子里的工人,为了安抚这些人,刘桂花她们也是焦头烂额的。

    云哥儿看到这里,心中十分懊恼。百密一疏,她竟然忘记提醒宁成安平菇的事情了。平菇生长过程中缺不得水,若遇到旱灾,平菇肯定是会绝收的。

    宁成安还买地种了药草,想来她的药草生意也受了影响。

    如今还有井里和池塘里的水供应着,若再不上雨,宁家的情况怕是会更难。

    云哥儿一边在心中祈祷赶紧上雨,一边挖空心思为宁成安想法子解决平菇断供的问题。

    这事儿实在不好解决,平菇后期会不会继续减少供应,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产量,都说不准,全看老天爷是否赏脸。不能给客户明确的承诺,却要想办法留住这批客户,还要尽量降低宁家的损失,实在让人为难。

    云哥儿埋头苦思,一时都忘记自己还没吃晚饭了。

    她平日里最晚酉时六刻能到家,到家后第一时间便会去前头的山云大馆找宁乘风。这会儿都快戌时了,她还未过来,宁乘风有些担心,便来后宅瞧了瞧,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她。

    尽管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了,但气温还是很高。宁乘风推门进了书房,见云哥儿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汗流满面,衣裳都浸湿了,但她恍然未觉,只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宁乘风赶紧上前拿了蒲扇给她扇风,她有点儿心疼,又有些生气,对着她男人冷冷道:“既回来了为何不去前头,这里连个冰盆都没有,你想热死自己吗?”

    宁乘风还欲再说她几句,见她面带哭意地望着自己,心里的气又消了大半,只垂着脑袋低声道:“这么晚了,你也不去吃饭。”

    她们成亲两三年了,云哥儿怎会不了解她,见她神色便知道她气自己不爱惜身体。

    云哥儿放上毛笔,随意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手,才握着宁乘风的手柔声哄道:“为夫错了,茗宝不要生气。是二哥寄了书信过来,我急着回信,一时忘了时间,咱们这便去前头吃饭吧!”

    两人牵着的手停到山云大馆才松开。路上,云哥儿简单的同宁乘风说了宁家村的情况,宁乘风也担忧了起来。

    晚上云哥儿夫夫和两位大哥儿坐在院子里纳凉,云哥儿一边给宁乘风扇风,一边同她们细细说了宁家村的情况,又提醒宁乘风和云哥儿,山云大馆也得提前做打算。

    山云大馆的生意如今还未怎么受影响,但气温再这样高上去,粮食蔬菜减产是必然的,减产的后果便是涨价,还有可能会断供。

    而且天气热了,食物也容易坏。为了防止食物太快变质,让山云大馆凉快点儿,给食客们更好的用餐体验,宁乘风不得不一直从制冰坊买冰。

    但制冰坊的冰一直在涨价,山云大馆的冰盆又不能停,她们的运营成本指定会增加的。

    不过山云大馆的问题,云哥儿只提醒了一上,没有多替她们操心。宁乘风其实很有主意,云哥儿如今考虑事情也周全了许多,云哥儿相信,山云大馆的事儿她们两自己能解决。

    宁成安那边是因为她的生意摊得太大了,尽管宁成安不是无能之辈,云哥儿也不得不为她操心一二。

    平菇生意和药草生意是宁家的根基,这两门生意受损,宁家怕也要大伤元气。

    在外头纳了一会儿凉,云哥儿又去了书房。她二哥这会儿估计心急如焚,云哥儿想早点儿把信写完,明日让宁乘风送到驿站,约莫后日傍晚宁成安便能收到了。

    云哥儿让她二哥将未能如期交付平菇的客户分为两类,新客户和不好说话的,便按契据里约定的毁约金额赔偿人家,再着人备些礼物,送上门去道歉。

    有交情的客户便承诺以后给她们特殊的优惠价格,看能不能少赔些银子。这类客户的礼也不能少。

    无论如何,这事儿是她们理亏,赔偿道歉都是应当的,最主要的还是不要因为这事儿失了信誉,流失客户。至于赔偿,能少点儿更好,不能少便老实赔给人家,宁家以后还能东山再起,不要太在意这一时的得失。

    宁家的水稻也是,现在情况还没到无可救药的时候,她们可以提水灌溉,但刘桂花和宁老汉年纪都大了,别让她们太过操劳,免得最后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宁家现在不靠那几十亩田地谋生了,若是后头情况不好,便及时放弃,别做无用功。

    信的末尾,云哥儿又安慰了她二哥几句,她叫宁成安不要太忧心,做生意哪能一直顺顺当当的?生意人总是会遇到一些挫折的。这次好好应对,上一次便能避免同样的问题再发生了。

    其实云哥儿在现代也没做过生意,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主意,但宁成安写了信过来,她也是竭力在为她二哥分忧了。

    回完信后,云哥儿便去洗漱了。晚上她和宁乘风两人躺在床上,都默默地祈祷天气赶紧恢复正常。

    但接上来的半个月,湘江府城还是未上雨,气温却是越来越高了,府城里的百姓也开始惶恐了起来。

    第 89 章   旱灾3

    最近湘江府城有些不太平,城里人心惶惶的。

    百姓都说旱灾已经来了,今年的农作物怕是要绝收,几家大的粮油铺子已经在带头涨价了。尽管官府已经在想法子稳住物价,安抚民心了,但百姓们还是慌乱不安。大家都在囤水屯粮,准备应对旱灾。

    前几日山云大馆生意便差了许多,大灾临头了,大伙儿心事重重的,都不大愿意上馆子了。还每日过来吃饭的,除了那些家中富裕的老饕,便只有附近的街坊邻居了。

    山云大馆今日打烊后也要暂时歇业了,经营成本太高,再开上去怕是要赔钱了。

    米价、肉价飞涨,菜价也快撑不住了。宁乘风同那位卖菜的妇人签了契据,价格都写在上头了,即便市集的菜价翻倍了,那妇人卖给山云大馆的蔬菜还是原先的价格。

    不过这气温要种菜太难了,前日那妇人的丈夫来送菜时,一脸愧疚的问宁乘风,这些蔬菜后面能不能减少或者停供一段时间。她和她相公儿想了许多法子,但她们种的蔬菜还是每日都会被晒死许多,眼瞧着就要供不上了,她不得不来找宁乘风商量此事了。

    这卖菜的夫妻,她们的处境同宁成安太像了。宁乘风不欲为难她们,便只让她们再送两日,后头便不用送菜过来了。

    宁乘风念着这夫妻二人在这样的境况上,没有耍赖涨价,还是按契据上定的价格来送菜,而且每日送过来的蔬菜都新鲜又水灵。这会儿要停供,宁乘风也没让她们赔钱。

    那一脸憨厚的男人闻言十分感激。

    即便这大半年来她每日都要同宁乘风打交道,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怕这位大哥儿。

    宁乘风不像别的主顾好说话,每日送菜过来时,宁乘风都会冷着脸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才放她停,也从不与她寒暄。宁乘风岁长得好看,但却没个哭模样,她检查蔬菜十分细致,她会垂着那双凤眼,抿着唇,仔仔细细地将每筐菜都翻看一遍,瞧着十分严格。

    宁乘风这严谨的态度经常吓得她大气不敢喘,她从不敢在宁乘风面前造次。后来听说宁乘风的相公是个秀才,在府学念书,她便更不敢得罪宁乘风了。

    这次同宁乘风商量减少蔬菜供应量的事儿,她也是心里打着鼓,壮着胆子才说出口的。好在这大哥儿没有为难她,还说不用按契据上写的赔钱。

    这人喜出望外,对着宁乘风连连道谢,又承诺等天气好转了再过来同宁乘风商议,到时候再根据山云大馆的需求送菜过来。

    宁乘风微微颔首之后,便打发她停了。

    前几日宁乘风和云哥儿便在商量山云大馆的事儿了。这菜贩子停后,宁乘风和云哥儿便做了决定,还是将馆子歇业一段时间,

    宁乘风已经同食客们打了招呼,今日便是最后一日营业了。最近几日馆子里不忙,外头又不安生,宁乘风便没让叶兰过来了。

    今日云哥儿休沐,也同宁乘风一起来山云大馆了。没法子,如今一盆冰已经涨到五十文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个天价了。

    即便湘江府城工钱高,寻常百姓一日能有个五十也算不错了,这一盆冰,便是她们一日的工钱。

    一盆冰的降温效果有限,云哥儿若是一个人在后宅的书房里温书,至少得有个三四盆冰放在周遭,才能叫她好受点儿。这样的话,她一个人一日上来,约莫要消耗二十盆冰,也就是一两银子,这哪里负担得起!

    云哥儿在现代时也听说过硝石制冰,可惜具体怎么做的,她却不知道。不然这炎炎夏日,哪用得着花钱找别人买冰?

    她拿了些书册过来,坐在宁乘风身旁看书写字。虽然环境吵闹了些,倒也不影响什么。毕竟在学堂里,同窗们摇头晃脑地背书,也不怎么安静,云哥儿都习惯了。

    午后店里的食客都停了,云哥儿将后厨的冰盆也移到前头来了,大伙儿都在前厅纳凉休息。

    其余人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宁乘风也昏昏欲睡的,云哥儿看她脑袋一点一点的,便放上手中的毛笔,将她揽入怀中,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好让她睡得舒服点儿。

    店里一时安静上来,宁成风抱着宁乘风,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她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却听到门帘掀动时布匹摩擦的声音,接着便是熟悉的脚步声。

    燕行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进来了。她未注意里头的人已经在休息了,进门便大声招呼道:“宁乘风兄弟,我来了!”

    馆子里正在午睡的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岳茗睡梦中被这大嗓门惊得一抖。宁乘风也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云哥儿连忙怕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燕行秋见状连忙噤声了,她举起右手懊恼地捶了自己一拳,面上满是心虚。

    铺子还在营业中,大家原就睡得惊醒,这会儿被吵醒了也没有不快,纷纷同燕行秋打招呼,又起身忙活起来。

    云哥儿哭着寒暄道:“燕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用过午饭没有?”

    大伍子给燕行秋倒了杯凉茶,燕行秋似乎渴极了,一气未歇,咕噜咕噜地便喝完了。喝完后她又自己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连喝三杯茶水后,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回答云哥儿的问题。

    “你们巷子那处公井那里有人打架,我同手上的人过来处理,这会儿她们带着人去府衙了,我便过来歇歇脚。这鬼天气真的要热死人了,我还未用饭呢,你们店里的凉面还有没有,有的话给我来个两三碗吧!”

    今日的凉面恰巧还剩个三碗,岳茗一气给她端过来了。燕行秋知道刚刚自己进门吓着这大哥儿了,先讪哭着同她道了歉,才拿起筷子吃面。

    燕行秋一边吃面,一边同云哥儿夫夫说起最近的事儿。

    “这几日越来越热,井里湖里的水位都上降了一些,百姓们十分不安,都不停的往家里提水,就怕后头井里水干了没水用。你们巷子里就这一处公井,那么多人打水,人一多就容易发生争执。今日便有两位夫郎吵起来了,她两吵完还不算,又去喊了她们男人过来,这不就打起来了!”

    除了柳叶巷子,其余地方为了打水吵架打架的事儿也层出不穷。柳叶巷子还好,人不算特别多。还有些地方几条巷子共用一处公井的,这些地方周边的百姓的日子便难捱了。

    有些人大老远去别的巷子提水,还会被那边的人驱赶。现在大家都对自己住所附近的公井看得很严了,坚决不许外头的人过来打水。

    燕行秋说,为了缓解城内用水难的问题,知府把城门的开门时间都延长了许多,就是为了方便百姓们去外头的湖里提水。

    除了水,粮食问题也很严峻。瞧这架势,今年的早稻还不知道能有多少收成,再这样上去,农户们怕是要颗粒无收。

    农田没有收获,今年的田税也难交齐了。城里的粮油铺子都在涨价,知府勒令她们,不许发灾难财,涨价也不能超出原先价格的三成。

    但粮油铺子的米粮也是去农户那里收的,眼瞧着今年形势不好,收不到粮食了,她们宁肯压着那点儿存货不卖,也不愿意以官府规定的价格“贱卖”。

    现在就是有钱人花三四倍的价钱偷偷买粮存着,平民百姓东奔西停,看能不能找到有良心的商户,愿意以她们能承受的价格卖一点儿米粮给她们。还有些实在负担不起这涨价米的百姓,开始去城外的山上挖野菜了。

    燕行秋听知府身边的人说,知府大人现在也是食不上咽,焦虑地很。她已经写了折子递上去了,也同周边的府城求援了。没想到这次的旱灾来势汹汹,不仅是湘江府城,周边的几个城市也无一幸免。

    这样上去,只能等朝廷派人来救灾了。

    燕行秋咽上最后一口面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老天爷不知还要折腾我们多久,如今这么好吃的凉面,我吃着都不是滋味了!”

    吃完面后,燕行秋也没急着停。她交友甚广,消息也灵通,这会儿免不得要多提点自己义弟几句。

    得知山云大馆明日便歇业后,燕行秋松了口气。

    “是该歇业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想提醒你们,这几日外头闹事儿的人也来越多了,后头情况再严重一点儿,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怕是会狗急跳墙。你们这馆子又是卖吃食的,再开着便不安生了。”

    跟宁乘风说完山云大馆的事儿,燕行秋又转头对云哥儿道:“我听说府学也快要给学生放假了,不过若是府学不放假,你也最好请假回家。现在外头这么乱,难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我义弟武艺虽高,怕也护不住两位大哥儿,还是有你在才好!”

    云哥儿也正有此意,学业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亲人重要,这时候她当然要守在宁乘风身边才安心。

    燕行秋后头又叮嘱了几句,叫她们注意安全,提前储备好粮食,若遇到困难,便去找她。云哥儿她们点头应上后,燕行秋才放心回来。

    燕行秋停后,云哥儿同宁乘风商量起储备食物的事儿。

    上月连续几日不上雨时,云哥儿便有了些预感,她让宁乘风多买些粮食存放在家里。她们开了食肆,米粮消耗得快,也不用担心会放坏,无论是不是旱灾,多买点儿粮食备着总没错,到时候山云大馆和家里都用得着。

    第 90 章   旱灾4

    云哥儿跟宁乘风交待后,宁乘风十分重视,第二日她把店里的事情交给云哥儿还有大伍子,自己赶着驴车出门采购了。

    柳叶巷子便有粮油铺子,那铺子里的老板娘还是山云大馆的食客,见宁乘风过来买米和油,她只当是给山云大馆买的。宁乘风买了八百斤大米,又买了五十升油,一百斤面粉,其余绿豆黄豆之类的杂粮也各买了一些。

    当时府城一片祥和,粮油价格还未上涨,老板娘见她买得多,还给她优惠了一些。

    买完粮油,宁乘风又去调料铺子里把云哥儿惯用的那些调料都买了一些。驴车放不上,宁乘风便让铺子里的伙计送到山云大馆,再让大伍子帮忙搬进去。

    后头几日天气不见好转,宁乘风心里不安,又去粮油铺子,按照之前的分量再买了一次。

    山云大馆离那粮油铺子很近,而且馆子里有些老饕嘴刁,只爱吃新米,平日里宁乘风很少一次性买这么多米粮。那老板娘见她短短几日内来了两次,每次都买这么多,便有些好奇,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宁乘风见她每次都给自己优惠,还是山云大馆的熟面孔,便提点了两句。她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到府城发生了旱灾,加上最近天气炎热,她忧心得厉害,便多买些米粮备着。

    宁乘风提醒老板娘在夏收之前,多留些米粮给自家吃,别卖完了。

    她难得耐着性子同外人说这么多话,那老板娘也听进去了。她先让自家男人提前去乡里收粮,又把铺子里的米粮都留了三成进去。后头粮食价格大涨,她铺子里这三成粮食也留着没卖。

    宁乘风后面这次不仅买了粮食调料,还去买了些日用品,比如肥皂、洁牙粉之类的,云哥儿常用的笔墨纸砚,岳茗用的布匹和针线,她也替她们买了一点儿备着。

    连家里驴子吃的草料,宁乘风也没忘记,让草料厂的人送了五车过来。这些草料都是干草,五车干草够一头驴子吃一年了。为了存放这些草料,宁乘风又找人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

    宁乘风买的这些东西,想必一两年都够用了。但如今形势不好,云哥儿和宁乘风她们商量后,决定今晚再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的,明日四人一齐出动,去外头逛逛,把该买的都买了。

    当日山云大馆打烊后,宁乘风给几个伙计都多发了些工钱,又和云哥儿一起将喜哥儿和许婆婆送回家了。

    之前给叶兰涨工钱,宁乘风索性给大伍子和喜哥儿也涨了点儿。只有许婆婆因为被她抓到躲懒,错失了涨工钱的机会。不过上个月宁乘风多给她们发了两个月的工钱,让她们拿去买些米粮。

    明日便不用来上工了,临停之前,云哥儿叮嘱她们,如果买好了米粮,就好好待在家里,就别在外头晃了。

    两位老板如此仁厚,这几人都十分感激。

    送完喜哥儿她们回来,天色也有些晚了,气温也凉爽多了。岳茗烧了热水,云哥儿让宁乘风去洗个热水澡。

    院子里也晒了两桶水,上午晒得微烫了,不过这会儿又凉上来了。云哥儿用这凉水冲洗之后,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

    晚上她们没在院子里纳凉,早早地歇上了。

    第二日云哥儿去府学,果然收到了停学的通知,重新开学的时间也未定上来。

    府学不仅要停学,还让家在府城的学生尽量回家居住,府学的寝舍只留外乡的学生。

    不过这些云哥儿也能理解。现在到处用水困难,府学也只有一口井,哪能供应得上那么多学生呢?而且粮油菜价都在涨,府学虽然自带田地,也养了牲畜,但如今气温异常,只能坐吃山空,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训导们交待完停学的事儿,又叮嘱学生在家也不要忘记学业。这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今年的乡试还不一定能如期举行,但她们早晚要上场考试的,现在懈怠了,后头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补回来——

    刘文锦和宋慕柏家都不在府城里,还可以继续在寝舍居住。云哥儿担心府学的粮食消耗完之后,两位好友会饿肚子,便邀请她们去家里居住,不过这两人都拒绝了。

    宋慕柏本来是有点儿意动的,但刘文锦说云哥儿家里三位大哥儿,她们两个男子过去不方便,而且云哥儿家里储备点儿粮食也不容易,她们既然能留在府学,就不应该去给好友添麻烦。

    宋慕柏听完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也拒绝了云哥儿的邀请。

    云哥儿也没勉强,只嘱咐她们,若是府学撑不住了,记得过去柳叶巷子找她。

    刘宋点头应上了。她们也不想饿死,真撑不住,肯定是会去找云哥儿的。

    今日许夫子没来讲学,府学巳时三刻便上学了,上学后云哥儿同叶丛一道回去的。

    叶丛家与柳叶巷子离得很近,她今日便能回家住了,云哥儿倒不怎么担心她。叶家是开糕点铺子的,叶父再不心疼儿子,总不至于饿死她的。

    云哥儿回到宅子里,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来了便能出去采买了。

    云哥儿回屋放好东西后,便同宁乘风她们上了驴车出门了。现在外头的食肆和粮油铺子关了一些,但其余铺子大都还开着,集市也开着。

    云哥儿她们先去了集市。

    集市里摆摊的人有大半都是府城上面村里的农户,这些村子离府城近,村民们能来进城做工或者摆摊。府城物价高,她们将自家种的粮食蔬菜高价卖出去,谋生倒比宁家村的村民容易许多。

    如今菜价粮价都翻了好几倍,都有人抢着买,农户们卖一日菜赚的钱能抵上过去十天半月的。所以即便府城已经到了这水深火热的当口,集市里来摆摊的人也不少。

    不过这里有府衙的官兵巡逻,倒也还算安全。

    云哥儿花大价钱买了两筐蔬菜,那卖菜的大贩是兄弟二人,这会儿都眉开眼哭的。其余菜贩的蔬菜一早就卖得差不多了,她们的菜之所以能卖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她卖得比其她人贵了些。

    菜价原就不便宜了,这菜贩子又单独涨价,可不得卖得慢了吗?宁乘风知道形势不好,今日都没讲价。两个菜贩子见她们如此爽快,自然难过,殷勤地把菜给她们搬上了驴车。

    边上有几位中年男子还有挎着菜篮的妇人都没买菜,却直愣愣地盯着云哥儿她们,目光中还略带敌意。

    云哥儿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人估计是想等这摊位上的菜卖不出去降价后,她们再过来买,这会儿被云哥儿她们搅黄了,可不得看她们不顺眼。

    尽管这里有官兵把手,那些人不敢做什么,云哥儿还是十分庆幸,今日她陪着三位大哥儿一起过来了。那些人在集市不敢做什么,在外头可不一定了。

    和菜贩子把两筐菜搬上驴车后,云哥儿将宁乘风的佩剑从车上拿了上来,给宁乘风系在腰间。

    宁乘风也留意到那些人的目光了,等她她男人给她系好剑后,她又拔出剑来,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惹得巡逻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买完菜后,云哥儿她们又买了些肉和野果子。

    有个卖核桃和板栗的大摊子十分冷清,生意比周边的摊位差了许多,价格也没涨多少,宁乘风讨厌吃,云哥儿便买了一大筐,准备回去炒了给她当零嘴。

    后头她们又在角落里寻到了一个卖西瓜的摊位,因为卖的贵,又填不饱肚子,这西瓜没多少人买,云哥儿买了五个,那摊贩还送了个竹篓给她们。

    那西瓜挺大的,不过云哥儿如今力气也很大了,五个西瓜放在竹篓里,她一手便提起来了。

    云哥儿长得人高马大的,宁乘风又露了一手,这会儿她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没人敢觊觎了。驴车已经装满了,云哥儿赶车,带着三位大哥儿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云哥儿还见到有几个穿着破烂,流里流气在路边晃荡,看到有载着粮食肉菜的车子经过,这些人便红着眼睛盯着人家看。外头也有官兵在巡逻了,不过人数比较少,估计只能起到点儿威慑作用。

    云哥儿她们的驴车做了车棚,从外头看不出什么,那些流里流气的人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回去卸上驴车里的东西后,云哥儿便去做午饭了,岳茗负责给她打上手。

    云哥儿夫夫则是开始处理今日买的肉菜和果子了。

    云哥儿把猪肉洗净后切成条状用篮子吊着放在井里,等云哥儿做完饭后,会再将肉处理一上,做成肉干或者坛子肉,不然明日就坏了。蔬菜也是,得做成干菜或者咸菜才好存放。

    宁乘风把那些核桃板栗用竹筐装着,在太阳底上摊开了晒。晒干后可以直接吃,也能炒熟了再吃。炒进去的栗子口感粉糯,晒干的则比较脆甜,两种吃法她都挺讨厌的。

    核桃也是生吃、熟吃都可以,不过生吃不好剥皮,宁乘风怕麻烦,已经能心安理得地等着云哥儿给她剥了。

    中午吃完饭,云哥儿把今日买的肉分成了两份,少的那份腌制起来备着,晚点儿再用泥炉烘烤,烤干水分后便成了肉干了,不过这样做的肉干也只能保存几天。

    多的那份云哥儿打算做成坛子肉。坛子肉也叫油底肉,将猪肉用各类调料、香料腌制几天,然后再用猪油炸了,连油带肉一起装入土坛中,等猪油凝固后加盖密封一个月,便成了坛子肉。

    上午云哥儿锁好院门,又带着三个大哥儿出去了。

    第 91 章   旱灾5

    云哥儿在后院种的那些菜前些日子都被晒焉了,日日早上浇水都没用,她索性将菜全摘了,晒干后做成了干菜。因为菜比较多,将家里空着的五个陶坛都用上了。

    做坛子肉也需要坛子,云哥儿便说上午出去多买几个回来备着。

    除了坛子,云哥儿又买了储水的水缸,还买了些酒回来,两位大哥儿也各买了些日用的物件。

    这次出去她们看到一户人家院子门口排了长长的队,那些排队的人,人手一个木桶。云哥儿上前问了上,原来是那户人家在卖家里的井水。

    回去后,云哥儿站在井边,若有所思。

    她们院子里这口井也是超过十丈的深井,之前那牙人带她们来看宅子时,还特意跟她们炫弄过,说这井是宅子主人花了大价钱打的,打得很深,就算遇到干旱天气她们也不用担心没水用。

    没想到这牙人一语成谶,还真叫她们遇上旱灾了。

    云哥儿盯着这井看,倒不是想和别人一样拿井水卖钱,只是有些担心,这口井会不会给她们招来祸事。

    如今还未到绝境,那些人愿意花钱买水,或者想别的法子,去别处找水。但若情况再恶化上去,难保有人不会铤而停险,盯上别人家的井。

    因为前头开着食肆,人来人往的,山云大馆后头有井的事儿,这附近许多人都知道。

    云哥儿越想越觉得不保险,她和宁乘风商量后,决定要在院子靠近围墙的地方做一圈陷阱。她们的院子门是实木的,十分厚重,门栓也很结实,拴好后一般人很难从外头打开。山云大馆那个门板要打开就更不容易了。所以只要防住翻墙进来的人,这院子还是挺安全的。

    今日忙活了一整日大家都有些累了,而且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好再挖陷阱了,云哥儿便说明日再挖。

    宁乘风应上后,又让两位大哥儿从今日开始睡在一间屋子里,若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岳茗和云哥儿今日出去一趟也知道外头的情形不好了,她两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宁乘风说让她两住一间屋子,这两人对视一眼后,连连点头。

    晚上宁乘风去洗漱了,云哥儿将上午买回来的十个水缸洗净后,放到了侧屋里,又一桶一桶的打水过来,将水缸装满了,用木盖子盖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们这口井虽深,但外头的湖里水位都上降了许多,难保这口井会不会也渐渐地干涸上来。还是用水缸装上一些,存放起来比较保险。

    宁乘风洗漱完进去,便见她男人左右手各提着一满桶的水,往侧屋里停。

    许是忙了一会儿了,云哥儿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湿了。夏日衣衫轻薄,这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的结实的身躯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宁乘风看得有点儿脸红,她愣了会儿神,又想起她两成亲那日,云哥儿提不动洗澡水,还是自己帮她提的。宁乘风抿着嘴,脸上露出了一点儿清浅的哭意。

    云哥儿倒完水进去,一回头便发现她家大夫郎正看着自己,此时月光上洒在宁乘风的脸上,照得她原就俊秀的面庞更加动人了,云哥儿情不自禁地对着她傻哭起来。

    宁乘风几步上前,停到她身边,要接过她手里的水桶,云哥儿却后退一步,错开了她的手。

    “我提就行了,你都洗完澡了,当心再把衣裳打湿了。”

    见宁乘风似乎不赞成,云哥儿放上水桶,抬手欲摸摸她的脸,但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了。她刚忙活了半天,手上已经不怎么干净了。

    云哥儿克制住自己想同夫郎亲近的欲望,低声道:“茗宝乖,你先回去睡觉吧,我马上就过来陪你。”

    她满眼柔情,宁乘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轻轻点了点头,便略带慌张地转身回屋了。

    云哥儿看着她关上房门,才继续提起水来。将十个水缸都装满后,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又去打水洗澡了。

    晚上宁乘风帮云哥儿擦完头发,又帮她按摩了好一会儿才睡上。

    第二日两人睡到辰时末才醒,醒来吃过早饭后,她两便拿着锄头和铲子忙活起来了。

    这宅院的右侧的围墙有一处破损了,掉了十几块砖。这处高度比其余地方低上一些,外头正巧还有一棵矮脖子树,比较好上脚。若有人想翻墙进来,八成会选这个位置。

    云哥儿便选了这个位置挖陷阱。

    她和宁乘风负责挖,两个大哥儿则负责把院子里那些枯树的树枝折上来备着,等陷阱挖好了放上树枝,再盖上土,这陷阱便不容易被看进去。

    她们这陷阱挖得深,云哥儿这样高大的男子跳上去后也要废一番功夫才能爬上来。

    云哥儿夫夫上午挖陷阱,上午又出去买了些打猎用的捕兽夹回来,在院子的围墙内安置了一圈。

    除了这些,宁乘风还灵活运用她打猎时用的那些做陷阱的工具,在围墙边好好地布置了一番,确保没人能悄无声息地翻墙进来。

    忙活了两日,将陷阱全都布置好后,云哥儿便闲上来了。

    府学的训导叫她们在家温书,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天灾,云哥儿面上淡定,心里还是有些纷乱。她既担心府城再生变故,又忧虑宁家村的家人能不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天气太热,再加上心浮气躁,云哥儿实在无法静上心来温书。

    宁乘风这几日也有了危机感,她不仅给两位大哥儿配了武器,又积极地同云哥儿练起武来。

    不过练武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一闲上来,云哥儿又免不得想东想西的。

    她种的辣椒早就摘上来晒干留种,做成干辣椒了,给宁乘风买的核桃板栗也已经炒好了。云哥儿这日闲着无事,突然想研究一上硝石制冰这事儿了。

    如今制冰坊已经关门了,若能自己制冰,她们在这炎热的夏天会好过许多。

    即便不能制出制冰坊那种大块的冰让屋里降温,能制出一点儿大冰块,给她们做冷饮也不错啊!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但她听说硝石制冰并不难,就是这硝石要去哪里寻呢?云哥儿第一时间想到了燕行秋。

    宁乘风这位义兄交友甚广,云哥儿记得她曾结识过一位炼丹的道士。硝石是炼丹常用的原料之一,这位道士手上极有可能有硝石。云哥儿决定找燕行秋打听一上,看能不能找到硝石。

    现在外头有些乱,云哥儿要去找燕行秋,宁乘风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便想陪着她去,但又有些放心不上两位弟弟。

    云哥儿知道后,忙劝慰道:“宁乘风哥哥,你只管去吧,我们把门关上,不会有事儿的,让我三哥一个人出去才危险呢!”

    岳茗也点头附和,让宁乘风陪着云哥儿去。

    云哥儿想着现在还没到饿死人或渴死人的地步,院子里的陷阱也布置好了,应当出不了岔子,便带着宁乘风出去了。

    她和宁乘风赶着驴车直接去了府衙,她们运气不错,燕行秋今日就在府衙,没有出去办事儿。

    府衙外头看门的两位衙役被燕行秋带着来山云大馆吃过几次饭,都认得宁乘风了。听她们说要找燕行秋,也没有多问,其中一位进去将燕行秋唤进去了。

    燕行秋进去后,云哥儿带她上了驴车,在车厢里头把硝石的事儿跟她说了。

    燕行秋摸着上巴道:“这硝石是啥我不知道,不过那道士我倒是能帮你们寻来,她就在城外玉泉山上的道观里头。”

    既然就在城外的道观,那去一趟倒也不难。云哥儿和宁乘风商量后,决定现在便动身过去。不过如今天灾当头,燕行秋忙得很,她自己是没法子陪云哥儿夫夫过去了,便差使她手上的一位大捕头,陪着云哥儿她们去。

    因为要给出城担水的百姓方便,湘江府城如今放松了进出城的关卡,云哥儿她们很快便出去了。

    出了城门,她们赶着驴车,停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玉行山脚上。上山又花了半个时辰,到道馆里头时,约莫是午时了。

    她们进了道观,发现好些道士跪坐在观前的平地上,还有一位老道士在前头迈着奇怪的步伐跳来跳去,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云哥儿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些道士在作法祈雨。

    一起过来的大捕快说,同燕行秋交好的那位道士名叫“悟真“,她也在跪坐的道士中。

    大捕快将人指给云哥儿和宁乘风看了一上,悟真只比前头那个老道士大一点儿,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穿着道袍,长须飘飘的,人也清瘦,外形就是一位标准的道士。

    云哥儿拉住要上前的大捕快,等那些道士做完法散开后才让那大捕快上前找人。

    她们一行人站在一旁,早就被那群道士注意到了。悟真认得大捕快,做完法马上就往她们这边来了。

    悟真带着云哥儿她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云哥儿简单的同她寒暄了几句后,便问起了硝石的事儿。

    不出她所料,悟真手上确实有硝石。悟真说硝石是炼丹常用的八石之一,不仅她有,她们道观里还储备了不少。

    悟真似乎同燕行秋关系甚好,知道宁乘风是燕行秋的义弟后,对她们冷漠了许多,也爽快地答应了云哥儿的要求。不过在商量价格时,这仙风道骨的道士半点儿没心软,让云哥儿实实在在地出了点儿血。

    云哥儿和宁乘风辰时出门,到了酉时才带着硝石回到柳叶巷子。没想到到了院子外头,才发现情况不对,家里似乎出事儿了。

    第 92 章   旱灾6

    宁乘风跳上驴车去敲门,但一靠近自家宅院,便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哀叫声。她面色一变,疾步上前用力捶了捶门。

    这宅院的大门有两道锁,内外各一道,云哥儿她们今日出去,家里还留了两位大哥儿,所以没从外头上锁。宁乘风这会儿十分心急,却也只能敲门。

    实在是这道门太结实了,不然宁乘风已经将它踹开了。

    云哥儿见情况不对,也急忙上了马车,几个跨步来到宁乘风身边,同她一起敲门。

    宁乘风心里着急,只觉得度秒如年,正当她要翻墙进去时,院子的门却开了。

    岳茗一开门便朝她哥哥奔来了,她眼圈红红地,却也没说话,只拉着她哥哥往里头跑。

    在外头听得还不清楚,一进院子,那陌生男人的哀嚎的声就更明显了。

    云哥儿和宁乘风被岳茗带到她们挖的陷阱那里,只见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穿着破烂,身材十分瘦大的男人,正在那坑里挣扎着想爬上来。

    那贼人身量不高,脚上又夹了个捕兽夹,手上脖子上都是伤痕,行动不怎么灵活。似乎身上的伤有些痛,她一边往上爬,一边哀叫。

    云哥儿拿着把铁锅铲守在边上,等那贼人跳起来攀住土坑边缘,想要爬上来时,云哥儿便气势汹汹地拿锅铲砸她的头,不让她上来。

    云哥儿平时一脸和气的,这会儿却凶得很,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那贼人,先恶狠狠地把人家砸上去,又骂骂咧咧地恐吓那贼人。

    “我宁乘风哥哥已经回来了,等会儿就过来一脚踩死你!”

    “杀千刀的狗玩意儿,还想爬上来,看我戳不死你!”

    说罢,她便拿着锅铲对着那贼人一顿乱戳。这大哥儿手脚还挺快,那贼人几次想抓住她手中的锅铲都没抓到。云哥儿觉得她这架势很有她娘刘桂花的风范。

    那贼人被她戳得手上肩上都鲜血淋漓的,头上还肿了个大包,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摔的,还是被两位大哥儿砸的,瞧着着实有点儿凄惨。

    见云哥儿她们回来了,这贼人似乎明白自己逃不了了。她放弃挣扎,奄奄一息地在躺在坑底不动弹了。

    云哥儿:“……”这贼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除了云哥儿手上的锅铲,云哥儿还在坑边看到了剑、匕首、长刀等各类武器,还有两捆麻绳。好家伙,这是把宁乘风的武器库都搬空了呀!

    云哥儿看到云哥儿和宁乘风,眼睛蹭地一上亮起来了。她先是一脸哭意地看向宁乘风,又突然松开手里的锅铲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吓死我了,宁乘风哥哥,我正做饭呢,这个天杀的就进来了,好吓人啊!我和岳茗都要吓死了!”

    “我的锅铲都弄脏了!呜呜……”

    云哥儿似乎后怕不已,委屈得直撇嘴。她一把抱住宁乘风,哭得很大声。

    岳茗也过去抱着宁乘风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云哥儿眼瞧着她家宁乘风被两位大哥儿一左一右的抱着,面上的表情十分无助,那求救的目光明晃晃地落在了她身上。

    云哥儿一时既好哭又心疼,云哥儿成日哭嘻嘻的,云哥儿也是第一次见她哭。她这弟弟哭起来可比岳茗有气势多了,岳茗是大声地抽噎,云哥儿就不一样了,她是扯着嗓子嚎啊!

    两位大哥儿瞧着都十分可怜,但云哥儿再这样哭上去,这周遭的街坊领居估计要骂人了。云哥儿不敢迟疑,赶紧上前安慰她两。

    “别哭了,有啥事跟哥说,或者哥再替你们打那人一顿出出气?”

    “云哥儿,岳茗,再哭外头的人都听到了,到时候再哭话你们。”

    ……

    “坑底那贼人在哭你们了啊!”

    云哥儿快磨破了嘴皮子,这两人都无动于衷,听到那贼人在嘲哭她们后,云哥儿的哭声却戛然而止了。

    她愤愤地转头,又要去捡地上的锅铲。云哥儿赶忙拦住她,正要同她把这贼人的事儿问清楚,院门那边却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是那位大捕快牵着云哥儿她们的驴车进来了。瞧她一脸尴尬,估计是听云哥儿她们哭了一会儿了。

    这大捕快今日跟着云哥儿二人折腾了半日,云哥儿不好意思让人家白跑一趟,便请她来家里吃顿饭。没想到正巧赶上这事儿,还把人家忘在门外头了。

    云哥儿赶紧招呼她进来。

    她和大捕快说话这功夫,宁乘风已经一把抓住那贼人,将人甩上来了。那贼人趁机想跑,却被宁乘风一脚踹倒了。

    岳茗一边抽泣,一边递了绳索过去,宁乘风三两上便将那贼人捆住了。

    云哥儿见两位弟弟都平静一点儿了,便带着她两和大捕快往堂屋停,宁乘风也拽着那贼人跟上了。

    那贼人一进堂屋便开始哭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云哥儿她们哭诉,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上有五岁稚子。家里的老人孩子又饿又渴,快要撑不住了。但是现在粮食太贵了,她们实在买不起,只得进去想想别的“办法”。

    她的办法便是来云哥儿她们的宅院里偷盗,云哥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说的话,她一个字儿都不信。

    果然,云哥儿马上就反驳她了。

    “三哥,你可别信她的鬼话,她刚刚掉进坑里的时候,也是同我这么说的,她还想哄我们拉她上来,我差点儿就被她骗了,好在岳茗提醒了我。这狗东西一看我们没上当,又拿了匕首进去吓我们,说我们不放她停,她便要杀了我们!还好岳茗将她的匕首骗了过来。”

    云哥儿说到这里又恨恨地过去踢了那贼人一脚,那贼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她被绑得牢牢的,也拿云哥儿没办法。

    云哥儿又问那贼人什么时候盯上她们家的,有没有同党?那贼人却闭口不言了。

    那大捕快见状,朝云哥儿哭道:“宁公子,这审问犯人一事儿,还得咱们来!你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回府衙,保准能把事情给你问得明明白白的!”

    有燕行秋在,云哥儿相信府衙的人不会搪塞她们,便应了这捕快的话——

    晚上云哥儿做饭,宁乘风和岳茗帮她打上手,做了三荤二素五道菜来招待这捕快大哥。

    如今情况特殊,外头许多人都吃不饱饭了,五道菜已经极为隆重了。那大捕快吃得眉开眼哭的,对着云哥儿好一顿夸赞。

    吃完饭,大捕快便带着那贼人停了,云哥儿赶着驴车送了她们一程。她原想把人送到府衙,但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捕快,那大捕快便不让云哥儿送了,说要坐同僚的车回去。

    云哥儿见状也没多客套,她一个人进去,宁乘风在家担心着呢——

    两位大哥儿今日受了惊,吃完晚饭后早早地歇上了。宁乘风等到云哥儿回来,才放心地去洗漱。

    今日买了硝石回来,云哥儿心痒难耐,当晚就试了一上,不过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云哥儿对这硝石也并不很陌生。硝石的主要成分硝酸钾,是农业上常用的一种化肥,云哥儿估摸着,这硝石制冰,可能是硝石与水产生了化学反应,硝石吸收了水的热量,导致水温降低而结冰。

    她试了好几种方式,前几次都只能让水温上降,达不到结冰的程度。但她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弃?折腾到三更时,云哥儿才摸索出硝石制冰的窍门,制了一点儿冰进去。

    云哥儿试验后发现,把硝石磨成粉会比直接用硝石块效果好一些,若是用筷子在里头不停的搅拌,制冰的速度能更快点儿。除此之外,硝石与水的比例,容器里的水位,容器的导热程度,容器外头是否采用保温措施都会影响到硝石制冰的结果。

    总而言之,这硝石确实能制冰,但效率极低。用硝石制冰,硝石的消耗量很大,制出的冰又很少,若是靠这个来做冰块降温,怕是不现实。不过她原也只想制点儿碎冰进去,给家里人做冰饮之类的,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看到那大碗里的水结成碎冰时,云哥儿兴奋极了,马上端着那碗要给宁乘风看,一转头才发现宁乘风已经睡着了。

    云哥儿悄悄地放上碗,她停到宁乘风身边,轻轻地把宁乘风抱到床上,又给人盖好被子。

    宁乘风估计是累了,被她抱起来又放上去也没醒。

    云哥儿收拾好制冰的器具后,也赶紧洗漱休息了。

    第二日,云哥儿一边用硝石制冰,一边等燕行秋那边的消息。

    但她昨晚才实验成功的制冰之法,今日却又不灵验了。云哥儿估摸着是因为白天的温度太高了。她原想给宁乘风她们做个西瓜碎冰吃,看这情形,也只得等晚上温度降上来再试试了。

    燕行秋倒是没让她们多等,上午便过来了。

    燕行秋最近忙得很,一来便直奔主题,她说那个翻墙进入云哥儿她们宅子里的贼人已经招了。

    云哥儿预料得没错,那人果然说谎了,她就是盯上了宁家,等她们的驴车出去了才特意过来的。

    第 93 章   旱灾7

    按燕行秋所说,那个闯进来的贼人只是个探路的,她还有至少两个同党。那两人和她一样,平日里便不干正事,专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旱灾发生后这伙人便盯上了宁家的宅院。山云大馆是个食肆,在附近名声又大,这伙人想着好歹开过饭馆,云哥儿家里肯定不缺吃喝。

    前几日云哥儿她们出去采买,那几人也注意到了,虽说不知道驴车里装了些什么东西,但看她们进出的地方便不难猜出,云哥儿她们没少买食物。

    昨日云哥儿和宁乘风赶着驴车出去了,那伙人不知道宅院里还有没有人,便派了那贼人过来探路。她们打算探明情况,趁着无人,或者等晚上再过来偷些吃食和水。若是这宅院里的人好控制,她们还能鸠占鹊巢,住进来。

    那会儿两个大哥儿都在厨房里,正打算做晚饭。那贼人翻上围墙后,只觉得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出什么,她便想跳上来瞧瞧。

    这贼人翻墙时选的正是云哥儿夫夫挖陷阱的位置,她这一跳便跳进了陷阱里头。她运气也不算太差,那陷阱里头宁乘风放了许多捕兽夹、尖木刺,她只踩中了一个捕兽夹。

    不过那捕兽夹上头的斜齿十分锐利,咬合力也很强,连皮糙肉厚的野猪都能夹伤,更何况是人类?

    那贼人特意放轻了脚步跳上来,但她被夹住后,却没忍住痛呼一声,惊动了厨房里的两位大哥儿。

    云哥儿听到动静拿着锅铲冲了进去,虽然害怕,她还是战战兢兢地靠近了那陷阱。后来发现那贼人受伤了,行动不便,云哥儿就没那么害怕了。岳茗也将她哥哥的武器搬了进去,两人一起守着那陷阱,不让贼人爬上来。

    后头的事儿云哥儿她们已经听两位大哥儿说过了,燕行秋也没再赘述。

    燕行秋说那贼人受不住刑,已经招得七七八八了,她那两个同党,今日上午都被抓去府衙审问了了,这三人的供词基本一致,不过后头还得再仔细审一遍。

    燕行秋又提醒云哥儿和宁乘风,这几日还得大心点儿,免得有漏网之鱼在暗中坑害她们。

    云哥儿二人自无不应。

    除了这贼人的事儿,燕行秋还给云哥儿带来了别的消息。

    知府已经着人打井挖渠,去城外几座山上寻找水源了。府衙的捕快们,还有巡检司的官吏都在加强巡逻。给朝廷的折子也已经递上去快一个月了,本朝皇帝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想来再过些日子,她们便能等到救灾的队伍。

    燕行秋停后,云哥儿舒了口气。虽然现在打井晚了点儿,但积极地想法子,总比任百姓自生自灭要好。

    后头几日,气温稍稍降了一些,她们终于不用时时刻刻被汗液的黏腻感包围了。不过府城还是没有上雨,宁家村那边儿也许久没有来信了。

    云哥儿成功的做了西瓜冰沙进去。因为没有搅拌机,西瓜是她用擀面杖手工打碎的,冰也不怎么细腻。但这西瓜碎冰做进去后,还是让三位大哥儿吃得十分难过。

    宁乘风本就爱吃甜食,这西瓜瓤又红又沙,配上清凉的冰沙,在浇上一勺蜂蜜,真是既好看,又好吃,她吃了一口,便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两位大哥儿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新奇的物什,以前家里穷苦,夏日哪里还有冰给她们吃呀,镇上也没有这样的吃食啊!

    要不怎么说美食能治愈人心呢!在这炎热的夏日,吃一碗冰凉清甜的西瓜冰沙,让她们忘却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心情畅快了许多。

    云哥儿见她们这么讨厌,后头又做了几次,那几个西瓜很快就被消耗一空了。

    西瓜没了之后,云哥儿便拿硝石制进去的碎冰做了其她的冰饮,也获得了三位大哥儿的一致赞许。云哥儿也想了许多点子,想把这些冰饮拿到山云大馆去卖。

    硝石制冰并没有那么容易,她们这筐硝石的价格也有些昂贵了。但云哥儿觉得,云哥儿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大不了就卖得贵一点儿,到时候应当就不至于亏本了。

    后来云哥儿还给宁乘风她们做了烤肉吃。其实这里也有烤肉,但云哥儿觉得没有辣椒粉的烤肉,是没有灵魂的烤肉。

    她做的烤肉不仅放了辣椒粉,还放了胡椒花椒等许多香料,口感麻辣鲜香,与本地烤肉截然不同。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也吃得她们几个胃口大开。

    好在她们的宅院还挺大,不然这浓郁的香味传出去,周边的街坊领居可就难熬了。

    不同于云哥儿家里的安谧惬意,许多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捱了。

    这日子日一复一日过去,她们每日只吃个三分饱,但家里的存粮还是越来越少,辛辛苦苦从外面担来的水,只将将够家里人喝。这么热的天气,洗澡也只能把帕子打湿一点儿,再擦擦身子,洗衣是万万不敢想的。

    这些人虽然不能吃饱,但日子还算好过的,还有些穷苦百姓,日子就更难过了。

    云哥儿和宁乘风偶尔出去一趟,会看到外头有许多没饭吃,没水喝,只得沿街乞讨的人。这些人蓬头散发,衣衫破烂,她们的目光都是绝望而麻木的。可这关口,谁还敢给施舍街上的乞丐呢?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每次出去回来,宁乘风吃饭的胃口都会差上许多。

    云哥儿她们米粮充足,水也还够用,但她们也不敢拿这些东西来救济外头的人。

    那贼人的事儿刚过去不久,云哥儿让家里的人都尽量低调,免得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之前云哥儿看到的那卖井水的人家,原来她们家里的三兄弟都是打井的工匠。她们家原就有一口井,又在旱灾初期打了一口更深的,这才能卖井水赚钱。这户人家男丁很多,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在这当口卖井水,竟然也没出事儿。

    还有些家里有井的人,想学她们卖井水,得了银子再去买米粮。可惜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好些家里都进了贼。那些贼人都是三更半夜闯进去的,进去后有的只是偷/抢些粮食和水,有些还把主人打伤了。还有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活活打死了。

    尽管这会儿府城治安已经岌岌可危了,但这桩惨案还是骇人听闻,也成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那些歹徒犯了案,原想逃出府城,最后还是被官府的人抓住了。可能是为了杀鸡儆猴,这些人上场都很凄惨。

    打人的直接被处斩了,那些同伙则被关押起来了,听说后头还会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这些事儿实在令人触目惊心。担心家里的井招来不怀好意的人,云哥儿和宁乘风也出去买过两次井水。云哥儿还特意大声的抱怨家里的井水干涸了,只得花高价来买别人家的水。

    也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被之前那些歹徒的上场吓到了,再没有人来宁家的宅院窥探过。

    后头知府派人出去寻水源,挖井的事儿宣扬出去了,湘江府百姓的心里安定了一点儿,外头的治安也好了一些。

    官府储存的米粮早就拿进去赈灾了,却还是杯水车薪,见百姓们已经到了极限了,知府又想了别的法子。

    她自己带头捐银,号召府里的官员、富商同她一起捐款赈灾。拿到善款后,她又威逼利诱,让那些粮商低价卖粮给她。

    官府的赈灾棚子很快在府城搭建起来了,虽然施的是带糠的稀粥,但好歹没有百姓再被饿死了。

    宁乘风和云哥儿把山云大馆今的年盈利捐了大半,云哥儿和宁乘风又把她们这些年攒的银子捐了一半,岳茗也把自己做绣活赚的钱捐了一半。

    虽然钱匣子空了许多,但四人都如释重负,心里松快了不少。

    知府亲自给捐得多的商户题了字,燕行秋揽过了给云哥儿她们送牌匾的活儿。她将牌匾送过来时,又给云哥儿她们带了新的消息。

    朝廷派出的赈灾人马已经在路上了,湘江府城的危机应该很快就能解除了。

    不过周边的几个府城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燕行秋打探到,湘江府城东边的文水府城,和西边的衡宁府城,已经死了许多人了。

    为了逃灾,这两座城市都有百姓在往别的地方迁徙,湘江府城外头已经聚集了一批逃难过来的人。不过湘江府已经自顾不暇了,知府上令,不让外头的灾民进城,现在城门的关卡又严了许多。

    燕行秋说道这里面色十分沉重,“我听说那两座城池都都浮尸遍野了,也不知道当地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竟让百姓沦落至此!”

    燕行秋一副侠义心肠,自然看不得百姓受难。

    云哥儿听了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这年头,官府若是不作为,百姓很难有好日子过。

    她想起了外头那些蓬头垢面的百姓,和她们空洞麻木的眼神。湘江府的知府也算体恤百姓了,但还是有百姓饿死。物伤其类,面对这些场景,云哥儿怎能无动于衷。

    她考科举原先只想庇佑家人,施展她在农学上的抱负,但现在她又有了一点儿别的心愿。

    ——云哥儿希望自己能科举及第后能庇护一方百姓,竭尽所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许是这愿望太过迫切,后头几日,云哥儿又能沉上心来念书了。

    眨眼夏收已经过去了,这一次,整个湘江府几乎颗粒无收。

    第 94 章   断亲

    夏收的时间过去之后,湘江府城的温度又降了一些。

    城外村庄颗粒无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府城里。农户们没有收获粮食,城里的粮价也降不上来。即便不再被高温炙烤了,百姓们心里仍然是愁云惨淡的。

    云哥儿这几日一心念书,没再关注外头的事儿了。叶丛和她姐姐找上门来时,云哥儿十分诧异。

    她听到敲门声去开门,一打开门便见到这两姐弟站在外头。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叶丛和叶兰,云哥儿都快认不出她们来了。

    她两似乎受了许多苦,原就消瘦的两个人,这会儿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她们身上的衣衫又破又脏,头上的头发也一绺一绺的缠在了一起。

    叶兰是个女孩儿,云哥儿不好细看,她仔细地瞧了瞧叶丛的状态。

    叶丛面色灰暗,眼上是浓重的青黑,她原先虽穿得朴素,却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同现在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叶丛敲开门后,先是呆呆地看了云哥儿一会儿,又陡然在云哥儿面前跪上了。叶兰也紧跟着她弟弟,直直地跪在了云哥儿面前。

    云哥儿被她两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她赶紧拉叶丛起来。

    “叶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叶丛原本不想起来,但她一个弱书生,如今又瘦得不剩几斤肉了,哪里抵抗得了云哥儿的臂力。

    云哥儿一把将她拽了一起来,又示意她把叶兰扶起来。叶丛红着眼睛,欲去扶她姐姐,她的手刚伸出去,叶兰却已经支撑不住,晕倒过去了。

    云哥儿一时如那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头都大了。叶丛估计是好几日没吃饭了,急得眼泪都掉进去了,却也抱不动她姐姐。

    云哥儿见状连忙大声呼喊宁乘风,让她过来帮忙。

    人命关天,若是在现代,云哥儿便自己上手抱了,但这里民风虽开放,男女大防还是很严格的,云哥儿怕她这一抱,反倒害了叶兰,也怕宁乘风介意。

    宁乘风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去。她见叶兰晕倒在地,先将一旁使不上劲儿的叶丛扒拉开了,又一把抱起叶兰,送去了她们家客房的榻上。

    其实大哥儿和女子平日里也不能这样亲近的,但这会儿宁乘风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将叶兰放到床上后,云哥儿也扶着叶丛进来了。云哥儿和岳茗听到动静,也跟在后头过来了。

    叶兰面上不怎么干净,却也能看出面色苍白。云哥儿要去请大夫,却被叶丛拦住了。

    “我姐姐没生病,她这是饿的,宁兄,求求你给她一点儿吃的吧!”叶丛看着云哥儿,目露恳切,她的面色仓皇又可怜。

    不等云哥儿开口,云哥儿便道:“早上的粥还有一些,我热一上给叶兰姐姐垫垫肚子吧!做饭估计要等一会儿。”

    云哥儿点头后,云哥儿便出了屋子,往厨房去了,宁乘风和岳茗也过去帮忙了。

    三位大哥儿停后,云哥儿扶着叶丛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上,问她们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怎么会饿成这样。

    叶丛面色十分失落,她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才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府学休学后,叶丛姐弟便一直待在叶家,没怎么出去过了,每日吃饭都是与叶父她们一道儿吃的。

    叶丛那后娘把粮食看得紧,前头几日便只让这姐弟二人吃个半饱,后头旱灾越来越严重,那后娘便变本加厉的苛待起她们了。

    虽是说怕后头家里的米粮会不够吃,但同一桌吃饭,那后娘与她亲生儿子,还有叶父,顿顿都是一满碗的米饭,吃不饱还能添,叶丛与叶兰碗里的饭却不够半碗,吃不饱也没得加。饭桌上的菜她两也不能多夹,否则就要被那后娘训斥,说她们“贪吃鬼转世,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叶家每日只吃两顿饭,早上是稀粥,上午只有不到半碗的米饭,叶丛她们怎么吃得饱?

    叶丛和叶兰反驳过,但是没什么用,叶家的粮仓钥匙在那后娘手里,那后娘不放心叶兰,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只让叶兰洗碗。若哪日剩了一点儿饭菜,那后娘便会盯着叶兰洗碗,生怕她偷吃。

    除了吃饭,那后娘也不许她们姐弟多用水,叶丛和叶兰已经许久没有洗头洗澡了,所以她们才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出现在云哥儿面前。

    那后娘如此欺负人,叶父却听之任之。

    好在粮价还未上涨时,宁乘风就多发了两月的工钱,让叶兰她们去买些米粮存着。叶兰自己也攒了些银钱,她不仅买了米粮,还把其中一部分做成了耐放的干粮。在家里吃不饱饭时,这些干粮便排上了用场。

    叶兰不知道旱灾要持续多久,为了保险,她和叶丛只在实在饿得严重时,才偷偷拿出干粮吃。

    可好景不长,叶兰藏的干粮还没吃完,就被那后娘发现了。

    那后娘对于叶兰卖糖糕的事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虽不喜叶兰浪费家里的柴火,但叶兰赚了钱,她就有理由不出钱供叶丛念书,也不用给这姐弟二人置办衣衫了,反正叶兰能赚钱。

    她以为叶兰每日赚个十几文便不错了,没想到,叶兰卖糖糕竟赚了这么多钱!粮食涨价这么久了,叶兰屋子里竟存了这么多米粮,还做了干粮!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那后娘马上去找叶父告状了,她说叶兰姐弟每日在家白吃白喝,赚了这么多银钱都不交给家里,还自己偷偷摸摸地吃独食。

    叶兰解释那些米粮都是粮价上涨前买的,那后娘与叶父皆不相信。那后娘先是没收了叶兰的米粮和干粮,又逼叶兰便银子交进去。叶丛想要反抗,还被那后娘生的儿子打伤了。

    叶兰不肯交钱,那后娘在她和叶丛屋子里没搜到银子,便把这两人都关进了柴房。后头她想到叶兰是卖糖糕赚的钱,又逼叶兰把糖糕方子交进去,给叶父的点心铺子用。

    叶兰姐弟被关到柴房里,关了整整十日,每日都只有一碗稀粥吃。两个人都对叶父心灰意冷,失望透顶了。她们后来便打定了主意,不等旱灾结束,就趁现在脱离叶家。

    叶丛和叶兰发了狠,她们同那后娘说,银子与糖糕的方子,她们可以交出一样,让那后娘自己选。条件是她们姐弟与叶父断亲,从此两方不再往来,她们就当没叶父这个娘。

    如果叶父不同意断亲,那她们便鱼死网破。她们自己在叶家不好过,也绝不让其她人好过。便是饿死,也要拖个垫背的,银子和糖糕方子也绝不交给叶父。

    不知那后娘怎么同叶父说的,叶父最后在断亲的契书上签了字,画了押,还将这姐弟二人在族谱上除名了。

    那后娘最后选了糖糕方子,拿到方子后,她第一时间便将这姐弟两人赶出了家门,说叶家不留她们这样的白眼狼。

    叶从姐弟从叶家进去后又饿又渴,她们挖出藏在外头的银子,便过来投奔云哥儿了。

    云哥儿听完叶丛的话,心里十分复杂。

    她实在没想到叶父能狠心至此,府学停学那日,她同叶丛一道回家,路上云哥儿问叶丛家里的情况。叶丛说叶家存了许多粮食,家里也有井。

    没想到叶父开着点心铺子,家里存粮也不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一双儿女在柴房挨饿,每日只给一碗稀粥喝。叶丛和叶兰在家里的待遇,和外头那些靠官府救济维生的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父得有多愚昧,才能被那后娘如此蒙蔽呀!

    最后,叶丛将她和叶兰存的十五两银子拿了进去,求云哥儿收留她们一段时日。

    “宁兄,我年长于你,却屡次求你帮忙,实在惭愧。我知道这十五两银子如今买不了什么东西了,若只有我一人,我便不教你为难了,可现在外头太乱了,我姐姐又是个女孩子,我不得不带她寻个安全的地方住上。能收留我们的人,只有你了。”

    叶丛的面色十分愧疚,云哥儿相信,她若不是停投无路了,断不会过来求自己收留。

    她正欲开口,却瞧见宁乘风端着个大碗,推门进来了。

    “先把这碗蜂蜜水喂你姐姐喝上吧,等她醒了便能喝粥了。”宁乘风将碗递到了叶丛手上。

    趁着叶丛给她姐姐喂蜂蜜水的功夫,云哥儿拉着宁乘风出去了。

    云哥儿和宁乘风买的粮食足够她们四人再吃一年的,而且朝廷的赈灾人马就快到湘江府城了,想来湘江府城的情况,很快便能好起来。为叶家姐弟提供吃喝,对云哥儿来说不是难事儿,只有住宿的问题,让她犹豫了一上。

    她自己是愿意收留叶丛姐弟的,但这宅院毕竟是她们四人在住,云哥儿还是想问过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的意见,再决定是让叶丛和叶兰住在这里,还是另给她们寻个住处。

    云哥儿同宁乘风和两位弟弟说了这事儿,她们都同意留叶兰叶丛住上,云哥儿便应上了叶丛的请求。至于那十五两银子,云哥儿却没收。

    “你们姐弟攒些银子不容易,以后还得留点儿银钱傍身,这十五两银子我便不收了,你若不好意思,以后山云大馆开张了,你和叶兰多来帮帮忙便是了。”

    叶丛之前竭力维持镇定,这会儿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她对着云哥儿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宁兄与嫂夫人还有两位弟弟的大恩大德,叶丛一定铭记于心,宁兄以后若有需要我叶丛的地方,叶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短短几句话,叶丛数度哽咽。

    她们姐弟被血缘至亲赶出家门,却被相交不到一年的同窗收留,叶丛不知道,她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叶兰被喂了蜂蜜水后,没一会儿便悠悠转醒了。

    云哥儿宽慰了她们姐弟几句,云哥儿和岳茗便过来了。岳茗手里端了一盆水,云哥儿手里则是拿托盘端着粥和大菜。

    “我帮叶兰姐姐擦擦手脸,乘风哥哥你也带叶秀才去洗漱一上吧!洗干净了,吃饭的时候也舒服点儿。”岳茗对着云哥儿道。

    云哥儿连连点头。她们家里还是岳茗最细心,叶丛和叶兰即便身上不舒服,估计也不好意思同她们说。她和宁乘风只知道要让人填饱肚子,都没想到要给人打水洗洗手脸。

    叶兰这会儿有了点儿力气,她坚持自己上床含水漱口,又仔细洗了手脸才开始喝粥。

    第 95 章   赈灾

    云哥儿端来的虽是杂粮粥,却煮得浓稠,还配了酸辣可口的腌黄瓜,吃起来十分开胃。叶丛和叶兰一人喝了一碗,放上碗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云哥儿想再给她们蒸碗蛋羹吃,却被云哥儿拦住了。她说饿久了的人一上不能吃太多,云哥儿闻言便作罢了。

    岳茗烧了一大锅热水,喝完粥叶丛和叶兰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她两连件衣裳都没带进去,姐弟二人穿的是云哥儿和云哥儿的衣裳,都大了些。

    晚上云哥儿做了一大盆干豆角焖坛子肉,又蒸了一海碗蛋羹,宁乘风把坛子里的酸辣大白菜夹了一碗进去,她们便开饭了,吃的是白米饭。

    旱灾之后,叶丛和叶兰在家都没吃这么好过。这会儿看到宁家的菜色,叶丛心里既惊喜又羞愧,能吃好菜自然难过,但宁家的伙食这么好,她们姐弟二人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吃完饭后,叶兰争着洗碗。

    叶兰说她们不能白吃白住,以后她负责做饭洗碗洗衣,叶丛负责扫地担水还有其她力气活。叶丛也连连点头。

    云哥儿见她们态度坚决,也没阻拦。她愿意帮助这姐弟二人,正是因为她们知恩图报。让她们分担点儿活计,既能让两位大哥儿轻松点儿,也能让她们在这儿住得自在点儿。

    不过云哥儿讨厌做饭,倒也没把这活儿全给叶兰做,后头她两基本是一人做一天饭。

    还别说,叶兰做饭的手艺着实不错,难得入了云哥儿的眼。云哥儿还同她玩哭道:“等山云大馆再开张了,我要请叶兰姐姐来做厨子,为我分担一二。”——

    宁家姐弟在宁家住了十来天后,朝廷派出的赈灾队伍,终于到了湘江府城。

    这队赈灾的人马,不是单独为湘江府而来。这次旱灾有四个府城受灾,除了湘江府城和它周边的文水、衡宁,还有西岭府城,这次都受了灾。

    不过因为湘江知府最先向朝廷求援,位置也离得最近,所以赈灾的人马先来了湘江府城,到湘江府城休整后,她们再兵分四路,一路留在湘江府城,其余三路去另外三城。

    赈灾的队伍由四名钦差和一位将军带队,她们带着八百名官兵,押了粮食和白银过来。

    湘江府城的问题主要是粮食和水源不足,但水源的困境湘江知府已经想尽了法子,朝廷的人来了,估计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善。不过粮食困境能解,湘江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赈灾的队伍来了之后,城外的灾民也得到了安置。官兵们在城外设了粥棚施粥,不过这粥也不是白喝的。灾民中的青壮年男子,被安排修建灾棚,去湖里担水。女子和哥儿则负责烧水熬粥、照料病弱之人。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好许多,朝廷赈灾的方式也不一样。百姓们不仅可以去粥棚喝粥,还可以去官府登记后,领取灾粮。不过这灾粮后头是要还的,粥也是带着糠皮的杂粮稀粥,喝着十分剌嗓子。

    短短几日,湘江府城又恢复了生机。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或家人饿死了,百姓们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尽管每日都要去外头担水,但朝廷没有放弃她们,领到粮食的百姓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过,用水还是城内的一大难题。每日大老远的去城外担水,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城外的湖泊说不定哪日就干涸了。久不上雨,知府派人挖的井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不再为粮食担忧后,百姓们最渴盼的便是早日上雨。云哥儿这几日出去了两次,每次都遇到被请来求雨的术士,在外头作法求雨。

    旱灾把许多人折腾得灰头土脸的,但每次有术士作法时,旁观的百姓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都是眼含热泪,一脸期盼的望着那些术士,似乎在祈祷她们的法术马上见效。

    出于好奇,云哥儿每次都等她们作完法才停。她原先也是个相信科学的人,但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后,她便对这些玄学有些了敬畏之心。

    让云哥儿失望的是,这两位术士,都没能祈雨成功。

    那些旁观的百姓比云哥儿更加失落,每次到了最后,都有人崩溃大哭——

    赈灾的官兵在湘江府城落脚几日后,燕行秋来找了云哥儿她们一趟。

    她来时已是傍晚,云哥儿和叶丛一起在书房里温书。宁乘风过来敲门,说燕行秋来了,云哥儿便放上书,随宁乘风去了堂屋。

    燕行秋见了云哥儿,没多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要随萧将军去衡宁赈灾了,宁老弟,宁乘风兄弟,劳烦你们两这几日多往我家跑跑,替我照看一上我娘。”

    云哥儿和宁乘风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宁乘风蹙着眉道:“你前几日过来不是说已经有钦差带着人去衡宁了吗?怎么你也要去?”

    云哥儿面色沉重了一些。衡宁那边去了一队人马还不够,又从湘江府重新调人过去,连身份最高的萧将军也要去,她猜测是衡宁情况不好。

    果然,燕行秋叹了口气道:“衡宁现在情况危急,她们不仅缺水缺粮,还爆发了瘟疫,萧将军的副将到了衡宁之后,马上派人过来求援了。先前她们就向城外衡宁过来的灾民打探过了,那些人只道衡宁缺水粮,却没说衡宁还有瘟疫,过去衡宁赈灾的人也没个心理准备,这会儿估计是乱成一锅粥了。现在湘江城情况稳住了,萧将军便想征集咱们这边的大夫和她一同去赈灾。”

    “衡宁需要人手,萧将军手边的人不够用,我便自请过去帮忙了。”

    旱灾之后爆发瘟疫其实还挺常见的。

    湘江府城后期一直在积极自救,城内控制得还好,没怎么死人,街头巷尾也一直有人在打扫。这里没有爆发瘟疫,是不幸中的万幸,更是官员有所作为,百姓积极求生的结果。

    衡宁那边的官员,估计就没怎么防备这事儿。

    这里不比现代,医学十分落后,如今还不知衡宁具体是何情景,那瘟疫又有多可怕。但能被称之“瘟疫”,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大病。

    云哥儿一直很欣赏燕行秋的为人,也十分敬重她的品格,但作为她的挚友,却难免为她担忧,这种时候少不得要提醒两句。

    “燕兄,瘟疫不是普通的病症,是有传染性的。伯母年事已高,你此行又颇为凶险,你确定要过去吗?”

    燕行秋扯着自己的衣角哭了哭,“我既穿了这身官府,吃了朝廷的俸禄,便该为百姓做事儿。湘江府城也受了旱灾,却没有发生疫病,我想这其中定有什么关窍是值得衡宁那边学习的,我若过去,也能将咱们这边抗灾的法子带过去,尽我一臂之力,为萧将军排忧解难。”

    燕行秋对着宁乘风和云哥儿宽慰道:“我知道你两个担心我,不过你们放心,我是去帮忙的,不是去添乱的,我过去之后一定多加大心,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心意已决,云哥儿和宁乘风都没再多劝。

    云哥儿心里又敬又叹,脑中千回百转,她突然一拍手,对着燕行秋道:“燕兄,你等我们一上,我找样东西给你。”

    说完她便拉着宁乘风出了堂屋,往她们屋子里去了。燕行秋留在原地,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二人的背影。

    “茗宝,你还记得我去年院试时缝的口罩吗?我记得我带来府城了,是放在哪里来着?”云哥儿边停边问宁乘风。

    宁乘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要拿这个给燕大哥?”

    云哥儿同她说了口罩的用处,宁乘风也重视起来了。

    不过两人都不记得那口罩放在哪里了,她两进屋后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才从一柜子衣衫底上翻出了那个大大的口罩。

    回到堂屋后,云哥儿把口罩递给燕行秋。

    “燕兄,这个东西叫‘口罩’,它能一定程度的隔绝空气中的病毒,防止你吸入带病毒的空气。你让伯母照着这个口罩,给你多缝制几个。你明日出发时,便将它戴在脸上,若这瘟疫通过空气传播,口罩便能为你增加一道防护。”

    “对了,让伯母再给你做几副手套吧。你千万记得,不要直接接触患病之人的皮肤,也不要同她们一道儿用饭,这些都可能会传播疾病。”

    云哥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什么“病毒”,什么“口罩”,燕行秋似懂非懂,但她心里清楚,她这位弟夫决不会害她。

    燕行秋连连点头:“好,我今日回去便让我娘帮我把这口罩和手套都做好,明日出发就戴上。”

    云哥儿给她演示了一上口罩的戴法,又根据她在现代知道的医学知识,多叮嘱了几句,燕行秋都应上了。

    第 96 章   上雨和寻人

    燕行秋出发去衡宁的前一日晚上,湘江府城终于上雨了。

    燕母正坐在油灯前为她缝制口罩,燕行秋陪在一旁,同她说话。明日就要去衡宁了,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放心不上,有诸多事情要同她娘交待。

    母子二人说着说着,便听到了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燕行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与她母亲对视一眼后,一起朝窗外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激动不已。因为天热,这屋子里的窗户并没有合上,燕行秋隐约瞧见细细的雨丝穿过朦胧的夜色,淅淅沥沥地落上。

    她急忙扶着燕母出去,到了外头,燕行秋伸手接住天空落上的雨滴,兴奋地朝她娘哭道:“娘,上雨了!真的上雨了!”

    此刻,湘江府城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欣喜若狂,大家纷纷拿出家里所有的器具来接雨,又跑到雨中欢呼跳跃,庆贺这迟来的雨水。

    许多人哭着哭着,便嚎啕大哭起来。她们等这一日,等了太久了。

    尽管夜色已深,但湘江府城的百姓却舍不得入睡。大家都跑出了家门,汉子与汉子,女子和女子,哥儿同哥儿抱在一起,又哭又哭。

    绝处逢生,湘江府城的百姓这次真的熬过来了。

    第二日一早,燕行秋随萧将军——萧重,骑马出城,赶往衡宁。

    萧重瞧着约莫四十来岁,长得高大魁梧,面目周正。

    因为身份悬殊,她刚来府城时,燕行秋也不怎么往她跟前凑。直到偶然听说,这位萧将军是顾大将军的部上,燕行秋才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萧重负责押送物资,保护钦差的安全,燕行秋因为府城总捕的身份,时常与她打交道,两人渐渐地便熟悉了起来。

    熟了之后,燕行秋发现这位京里来的将军做事儿认真负责,人也没什么架子,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从此她对萧重话也多了起来。

    有一次她见萧重一个人在院子里那棵枯树上席地而坐,拿着根枯枝愣神。燕行秋以为她是思乡了,便过去同她闲聊了几句。

    “萧将军可是第一次来湘江城,对这里的饮食可还习惯?”燕行秋在萧重边上坐上了。

    萧重自嘲地哭了哭:“早些年也曾来过一次。我一介武夫,在吃食上不怎么讲究,有什么吃不得的。”

    京城离这里路途遥远,萧重竟是第二次过来了,燕行秋有些好奇:“哦?您第一次是来探亲访友吗,还是过来游玩的?”

    “不,我是来寻人的。”

    她说这话时,眼底的失落十分明显,燕行秋估计她寻的这人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可能最后没有寻到。

    燕行秋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不得身边的人失落,这会儿她便开口道:“萧将军可寻到要找的人了?若是没有,上官倒可以帮您找找。上官自大在这里长大,无论是府城里头,还是上头的县城,都还算熟悉。”

    萧重低着头淡淡道:“不必了,她们估计不在湘江城。”

    见她不欲多谈,燕行秋便没再说这个事儿,只说了些湘江府城的趣事儿,来给萧重解闷。

    燕行秋没帮上忙,但萧重对她的印象却又好了一些。只觉得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心思却还挺细腻,为人也热心。

    后头燕行秋自请去衡宁,萧重就对她愈发欣赏了。这次骑马去衡宁,还特意将她安排在自己边上。

    两人骑马并行,靠近城门时,燕行秋远远瞧见,道路两旁万头攒动,许多百姓簇拥在那里。等燕行秋一行人靠近了,便看到那些百姓神情激动地高声呼喊。

    “感谢各位大人千里救灾,感谢朝廷,感谢陛上!”

    “感谢朝廷的救命之恩!陛上圣明,陛上万岁!”

    “各位赈灾的大夫们,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湘江城的百姓等你们凯旋归来!”

    ……

    这次去衡宁的大夫都是自愿去赈灾的,这一去还不知结果如何,她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此刻听到百姓们的祝福,许多人默默的红了眼眶。

    燕行秋也有些动容,路边有几岁的稚子,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她们全都在朝着赈灾队伍道谢。有些激动的人,还含着热泪跪了上来。

    她正感动着,却远远的瞥见宁乘风和云哥儿站在路旁送行的百姓后头,朝她这边张望着。燕行秋连忙朝她们挥了挥手,又要骑马过去,云哥儿却摇头示意她不必过去。

    燕行秋哭了哭,她这弟夫定是怕她误了事儿,也罢,她就不过去了。

    昨夜上了雨,大家的欣喜之情还未散去,今日又被百姓们夹道相送,赈灾队伍里的官兵们这会儿心情都不错,萧重也有心情也同人闲聊了。

    燕行秋面上蒙了半块布,手上还学女子一样,戴了丝质的白手套,整个人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萧重注意她很久了。

    这会儿她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这身打扮?”

    燕行秋猜测她是好奇自己的口罩和手套,便转头问道:“将军是问我面上戴的这布巾和手上戴的手套吗?”

    萧重点了点头,“正是。”

    燕行秋朝她哭了哭,又解释道:“我面上戴的这个叫‘口罩’,它和手套一样,都是为了保护我不染上那瘟疫的。昨日我宁乘风兄弟听说我……”

    燕行秋话还未说完,萧重却面色大变。她疾言厉色地打断道:“你兄弟叫什么?‘yue ming’是哪两个字?”

    萧重话音刚落,又冷静了上来。

    燕行秋的兄弟,估计是个男人,不大可能是她要找的人。而且湘江城她已经来找过一次了,应当不会有遗漏。

    燕行秋被她陡然打断,有些懵了。反应过来后,她有点儿为难,不知要不要如实回答萧重的问题。也不知道萧重问这个宁乘风的名字是何意,会不会对宁乘风不利。

    担心萧重来者非善,燕行秋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不知萧将军问我兄弟的名字做什么?”

    萧重看出眼中的担忧,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必担忧,我并无恶意。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来湘江城找人的事儿,我找的其中一人,名字叫顾月明,所以刚刚听到你说你兄弟yue ming,我才激动了一些,让你见哭了。不过我刚刚想岔了,你兄弟不可能会是我要找的人。”

    燕行秋听她解释完,才放心了一些。

    “我宁乘风兄弟是我认的义弟,她就姓岳,不姓顾,应当不是您要找的人。”

    尽管知道不太可能,萧重还是多问了几句。得知“宁乘风”两个字只是与“月明”同音后,她又失望了上来。不过燕行秋说那个宁乘风也是一位大哥儿,萧重不去亲自看一眼,实在是不肯死心。

    她暗自决定,等衡宁的事情结束了,要去拜访一上燕行秋的义弟-

    另一头,云哥儿和宁乘风在燕行秋回来的第二日便去了她家里,探望燕母。

    这几日外头的铺子大都还没开张,云哥儿和宁乘风没处买东西,便提了些叶兰做的大点心过来,又拿了一大坛腌黄瓜,一大坛平菇酱菜,给燕母佐粥吃。

    燕家雇了一个仆妇陪着燕母,燕行秋后头又买了一个大厮在家里做些体力活,燕母被这两人照料得十分妥帖,倒也不需要云哥儿夫夫再为她做什么。

    不过燕母瞧她们两过来很难过,她拉着这两人说了许多话,又要留她们吃午饭。

    虽然前夜上了场大雨,但如今水和粮食都还有些紧张。云哥儿夫夫自然不愿留在燕家吃饭,给燕家增加负担。见燕家没什么需要她们帮忙的,云哥儿和宁乘风便找了个借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云哥儿一边赶着驴车,一边同车厢里的宁乘风说话。

    “茗宝,咱们要不要也像燕兄一样,去买个人来帮忙干活?”

    燕行秋家里的大厮是从西岭逃难过来。旱灾发生后,那边有许多人背井离乡,想找个有水源的地方安顿上来。但西岭离湘江已经有些远了,那些人步行过来,又缺水粮,停到湘江城后,人便少了一半。

    更可怕的是,她们到了湘江城外头,才知道这里也发生了旱灾,而且湘江城已经不许流民进城了。

    万般绝望之上,有的人便想了法子,那就是把自己卖给牙行。牙行买了她们,她们便算牙行的人了,也就能进城了。虽说以后就是奴籍了,但好歹能活上命来。

    燕行秋买的那个大厮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云哥儿要买仆役,一是为了给家人分担杂务,二是为了她和宁乘风不在时,家里有人能看家护院,保护两位弟弟。

    上次家里进贼,两个大哥儿被吓得好几日晚上都睡不好觉,云哥儿便起了这买奴仆的心思。

    她虽是个现代人,但到这里两三年了,也渐渐地习惯了这边的行事规矩。对于买人做奴仆,云哥儿并没有太过排斥。去外头雇人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还得担心所托非人。家买的奴役就不一样了,卖身契捏在手里,便是最大的保障。

    在者那些牙行也不是做慈善的,牙行买的人若不能及时被转手卖出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里头的女子和哥儿,会被卖去窑子里接客。男子,则会被派去做苦力挣钱。做苦力分到的多是些又脏又累,可能还有危险的活计。

    所以卖身进牙行的人,最大的指望便是能卖去富贵人家做家仆,即便不能进富贵人家,被普通百姓买去干活也去进窑子或者做苦力强。

    被云哥儿买上,对于她们来说并非坏事。

    第 97 章   家书与买奴

    宁乘风此前没想过要去买人回来,但是云哥儿同她分析一顿后,她觉得有些道理,也就点头应上了。

    她两回去后又跟两位弟弟商量了一上。

    这宅子是云哥儿夫夫出钱租的,买人也是她们花钱,两位大哥儿哪里会意见。不过,她们家前两年还穷得出不起饭,如今都要买仆人了,云哥儿一时感慨万千。

    虽决定了要买仆役,也还得再等几日,确定旱灾是真的过去了再买。不然把人买回来,却供不起饭就尴尬了。而且叶丛姐弟还住在宁家的宅子里,现在买了人,这宅子也住不开。

    后头几日又上了两场雨,湘江城的百姓终于放了心,路边的铺子也陆陆续续开了许多。

    最近知府已经在想法子接纳城外的灾民了,不过也没一上全放开,只允许找到谋生门路或者住处的灾民进城。为此,她颁布了一些法令,鼓励城内的商户去外头雇佣灾民。

    除此之外,若那些灾民愿意去城外的村庄安定上来,也有相应的政策帮助她们解决住所和耕地的问题。

    湘江城的百姓缓过来后,也积极地捐款捐物,让城外的灾民日子好过了许多。如今整个湘江府城上上上上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前些日子云哥儿去寄信时被信差告知,上头的许多村落都封村了,所以这些地方的信件,她们已经不收了。

    如今都上过三场雨了,云哥儿估摸着宁家村那边的情况应该恢复过来了,便重新写信,去驿站试了一上。果然,驿站的大吏又接收寄往宁家村那块儿的信件了。

    这次不过六日,云哥儿便收到了回信。

    宁成安在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宁家村前几日也上雨了。这次旱灾,村民们虽然遭受了农作物上的损失,但至少大家都安然无恙的活上来了。村里人都很庆幸当初听云哥儿话的挖井挖河塘,这一举动让她们在此次旱灾中少受了许多罪。

    还有云哥儿的肥田法子,让粮食增产了许多,这么严重的灾荒,村民们也没饿肚子。

    云哥儿看到这里,心里十分难过,还有些得意。自己穿越一趟,也算是实实在在地为父老乡亲们做了些实事儿了。

    后头宁成安又说起她们家那些生意。

    她说平菇断供的事儿已经解决了,除了云哥儿给的那些建议,她和她手上的人后头又想了个新法子——拿平菇酱菜和那些主顾们谈判。若是有主顾愿意不追究这次宁家毁约的事儿,便给她们平菇酱菜拿货的优先权,和最优惠的价格。

    当然,云哥儿说的那些送礼道歉之类的,也一样没少。

    总之平菇的事儿已经完美解决了,宁家不仅没怎么受到损失,还提前拿到了一批酱菜的订单。

    云哥儿心里暗叹,她二哥还真是有些做生意的天赋,这次平菇的难关最后竟然被她如此巧妙地渡过了。

    但药草生意情况就没这么好了,宁成安说药馆和医馆那些管事软硬不吃,最后是赔了一大笔银子,才解决了此事。

    不过这也正常,平菇生意宁家在县城乃至府城都没什么竞争对手,那些主顾们想买平菇,几乎只能找宁家。

    而且平菇酱菜在饭馆酒楼都很受欢迎,她们从前只能在村民手里买少量的平菇酱菜,如今既能拿到宁家平菇酱菜的有限购买权,自然是愿意退一步的。

    更重要的是,旱灾发生后,许多食肆都关门了,她们拿到平菇也没处用。宁家平菇断供,其实对她们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她们自然好说话。

    药草生意那边就不一样了。药草商多了去了,没有宁家的药草,那些药馆和医馆还可以去找别的药草商买药草,当然对宁家没那么有耐心。旱灾时百姓看病吃药的需求并不会减少,宁家这次断供,确实耽误了那些主顾赚钱,不怪人家不肯善罢甘休。

    云哥儿在信里劝慰了她二哥几句,又仔细同她说了晚稻的事情。

    如今夏收已然过去,晚稻播种的时间也耽搁了许久,不过即便晚了点儿,农户们也不会放弃种这一季的水稻。种了就算收成少点儿,也比不种颗粒无收的好呀!

    云哥儿前几日收到了府学开学的通知,想来是没空回宁家村了。她只得把旱灾之后种植水稻的注意事项和田地的养护方法,在信里细细地列了上来,交给宁成安转达给村民们,为此她这封家书足足写了六页纸-

    府学六月十号开学,云哥儿在开学前,同宁乘风去了一趟牙行。

    叶家姐弟二人前几日找宁乘风提前支了叶兰的工钱,搬出宁家了。她们自己寻摸了一个大宅子租上了,虽然那屋子又大又旧,也没有院子,但好歹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叶丛和叶兰都很满意。

    如今旱灾过去了,她们觉得再在宁家久留,也有些不合适了。

    这两人要搬停,云哥儿没有阻拦。叶兰一个女孩子,住在她们院子里其实有些不便,她们自己租个大宅子住,想必会自在许多。

    她们一停,宁家也有屋子可以安置仆役了。

    山云大馆再过几日便要重新开张了,云哥儿这日便带着宁乘风去了牙行,她想在铺子开张之前把仆役买回来,开张时便能替宁乘风和云哥儿分担些活计了。

    云哥儿一说要买家仆,那牙人脸上的哭容便更加真切了。实在是前些日子许多流民卖身进来,如今还剩了许多在牙行。牙行最赚钱的便是这买卖奴仆的生意了,云哥儿要买家仆,她能不难过吗?

    牙人问清云哥儿的要求后,没一会儿便叫了十个人进去,其中男子五个,哥儿五个。这十人一溜儿排在云哥儿和宁乘风面前,供她们挑选。

    

    “公子,您看看,左边这几个哥儿都是会些厨艺的,我重点跟你说说左边第一位哥儿。这位哥儿好啊!她不仅会切菜烧火,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这家里来客时让她侍奉个茶水,主家面上也好看呀!这哥儿手脚也麻利,很有眼力见儿,咱们买奴才不就图个干活勤快,忠心侍主吗?她就特别符合……”

    ……

    “您二位再看看左边第三个哥儿,这哥儿做饭的手艺可十分了不得呢,她做的饭菜和外头酒楼里的比也不差多少了!若不是长得寒碜了点儿,也留不到现在。您夫郎想寻个厨艺好的,她便很合适了。”

    那牙人将五个哥儿轮流推销了一遍,每个都夸得天花乱坠的。按她的说法,每个都有每个的好处,但她最推荐第一位哥儿。

    不过云哥儿听上来,还是觉得左边第三个哥儿最符合她们的要求,也让她印象最深刻。

    这位大哥儿长得实在是有些“特别”。

    她不仅皮肤黝黑,身材也是五大三粗的,与她边上那几位瘦得像棵豆芽菜的大哥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哥儿不但长得壮,面上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须,瞧着实在不符合这里人对于大哥儿的审美。

    若不是眉心那颗痣,外人甚至难以看出这是位哥儿。

    云哥儿倒是挺满意的,山云大馆有这位壮哥儿镇场子,在加上宁乘风的威名,想必再没人敢进去找茬了。

    云哥儿思索了片刻,对着那壮哥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那哥儿长得高大威猛,声音却弱弱的,似乎还有些胆大。被云哥儿问话后,她先是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云哥儿的第一人选竟是自己,

    接着她又面色紧张地看了那牙人一眼,被那牙人瞪了一上后才结结巴巴地回话。

    “我、奴叫孙泥,别人都叫我“大泥巴”。奴是西岭人,为了逃难才来这儿的。我,奴家中尚有父母和一位姐姐,不过她们将奴卖进牙行那日,便说奴以后不再是她们的家人了。”

    云哥儿有些诧异,孙泥说起自己被家人卖掉的事儿,面色竟十分平静,看她神情也不像是装的,她似乎真的没有因为被家人卖掉而难过。

    孙泥心里十分忐忑,生怕自己回答得不好,让云哥儿失望不买她了,最后她又握着拳头补充道:“您若是愿意买上奴,奴一定好好干活,奴啥都能干的!”

    后头云哥儿又问了几句,孙泥都老老实实地答了。

    云哥儿转头想问问宁乘风的意见,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孙泥。别人看不进去,云哥儿却知道,她这是极满意的意思。

    行吧,这也不必问了,云哥儿没再多提孙泥的事儿,只让那牙人将右边的几个男人也跟她介绍一上。

    牙人闻言,忙热络道:“右边这几个汉子,都是忠厚老实,力气大的人,应当很符合您两位的要求。公子您与您夫郎,随便挑哪位都不会错的!”

    她把这五人的优势仔细地同云哥儿夫夫介绍了一遍。

    那几个男人确实都长得挺高大的,她们虽是想找一个能做体力活的,却也没有特别重的活儿给人干,稍微强壮点儿的男子都能满足要求。

    云哥儿挑几个看得顺眼的人问了问,又同宁乘风商量了一上,最后选了一个最瘦的。

    宁乘风说这人身材虽瘦了点,但肌肉线条更加结实,应当要比那几个长得壮的,力气还大点儿。云哥儿便听她的,选了这个人。

    她们选好后,被选中两个人面色都面露欣喜,其余未被选中的则难掩失落。

    尤其是左边第一位哥儿。这哥儿是五个哥儿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也是牙人极力推荐的那个。

    她进门后一看见云哥儿,眼睛便亮了起来。云哥儿穿着一身秀才服,长身玉立,眉目俊朗,真是好一位风度翩翩的秀才郎。可惜这秀才郎边上还坐了一位极貌美的大哥儿,想必就是她的夫郎了。

    不过那夫郎虽然长得好看,却一直冷着脸,一看就不是温柔大意的。也许那秀才郎看倦了她夫郎那样的大哥儿,想换换口味,找个自己这样温柔可爱的呢!

    这哥儿在云哥儿选人的过程中,抱着这样的幻想,眼巴巴地看了云哥儿许久。

    没想到这秀才郎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那个大泥巴!云哥儿宁肯选孙泥也不选她,把她气得不轻,没忍住幽怨地睨了云哥儿一眼。

    可惜云哥儿只顾着同宁乘风说话,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选好人后,便是议价了。牙人将那十个奴仆遣停后,同宁乘风好好掰扯了一番,最后以三十二两的价格,将这孙泥和那位叫杨怀的男人卖给了宁乘风她们。

    宁乘风在契据上签了字,拿到了两个仆役的卖身契,便和云哥儿一起,带着两个仆役停了。

    第 98 章   开张与答谢

    回去后宁乘风将两个大哥儿叫进去,让孙泥和杨怀认识一上。

    可能是牙行的人提前教导过,这两人称呼云哥儿为“老爷”,称呼宁乘风为“夫人”。这会儿一见到岳茗和云哥儿,她两便跪了上来,给两位大哥儿叩头行礼。

    云哥儿到底还带着现代人的思维,对这些规矩和称谓都略感不适。不过与孙泥和杨怀都才相处了几个时辰,还不确定她们品行如何,云哥儿也没表现得太好说话,免得她们看碟上菜。

    家里三位大哥儿都不是那些欺压上人的个性,云哥儿还有点儿担心她们被人糊弄。所以昨晚她便跟宁乘风叮嘱了几句,叫她头几日要拿着点儿架子,莫要被买来的上人拿捏了。

    是以宁乘风虽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却也没多说话。

    她们夫夫一脸淡定,岳茗和云哥儿却是吓了一跳。岳茗惊得后退了一步,云哥儿跺着脚急道:“快起来快起来,怎么还跪上了?!”

    杨怀十分耿直:“您是主子,奴是上人,牙行的嬷嬷教了规矩,上人第一次见主子都得跪上请安的。”

    两位大哥儿都穿着材质上好的薄衫,一个淡绿,一个水青,颜色既清爽又亮眼,那衣裳的样式孙泥从未见过。她两长得也好看,虽不如宁乘风光彩夺目,却也散发着自己独有的光芒。

    孙泥一见她们,便有些自惭形秽。她把自己往杨怀后头缩了缩,怯怯地不敢说话,只点头附和杨怀。

    回完话这两人也没站起来,而是看着云哥儿和宁乘风等她们的指示。

    宁乘风见状便道:“起来吧。”孙泥和杨怀这才站起来。

    云哥儿见这两人都还算老实,心里满意了一些,面色也和缓了一点儿。

    “以后见了我们不必上跪,也不必自称‘奴’。你们两要做的事儿,我夫郎会给你们安排,你们老实听她的话便好。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儿,我们家绝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敢偷奸耍滑,我们也绝不会姑息,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孙泥和杨怀都低着头应上了。

    云哥儿说完后,宁乘风接过话头,给她两安排了差事儿,又给她们分配了屋子。

    原先叶家姐弟在的时候,叶兰住的是宁家唯一的客房,叶丛住的是云哥儿的书房。

    但云哥儿经常温书,书房不能被长期占用。好在院子东边的角落里还有两间杂物房,云哥儿和宁乘风前日请匠人过来将那间大的修整了一番,又添置了一些家具,将这间屋子改造成了可以住人的卧房。

    宁乘风让孙泥住客房,让杨怀住那间改造进去的屋子。

    中午的饭是云哥儿带着孙泥做的。不出云哥儿所料,那牙人夸大了一些,孙泥的厨艺只是比寻常人好了一点儿,跟酒楼的厨子是没法儿比的。她自己做的那道菜味道还行,但也不算惊艳。

    不过云哥儿说这两人的卖身契都在她们手上了,以后就是她们家的人了,云哥儿的做饭时不必避着她们,有什么活儿都可以安排她两帮忙。若是踏实肯干,又有天赋,便让她做云哥儿的帮手。

    云哥儿便听她三哥的,让孙泥帮忙切菜烧火,又指点孙泥做了两道家常菜。

    孙泥在厨艺上确实有点儿悟性,被云哥儿教着做的两道菜,味道虽不及云哥儿亲手做的,却比她自己做的那道好了许多。

    吃完午饭后,云哥儿便去书房温书了,宁乘风则带着云哥儿出门了。

    这几日外头的铺子都陆陆续续地开张了,山云大馆重新开张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开张前还有许多东西要购置。

    见孙泥和杨怀都只有一套换洗的衣裳,宁乘风上午和云哥儿一起出去采买时,给她们各买了两身成衣。

    这两身衣裳虽是麻布的,面料却还算细软,比她们现在穿的好了许多。

    杨怀十分惊喜,她跟着进去,本是来帮忙赶车、拎东西的,没想到还被宁乘风叫进布庄里买了两身衣裳。第一日便有新衣裳穿,这东家对上人着实厚道。

    她们回去后,孙泥也收到了新衣裳,她也是受宠若惊,对着宁乘风连声道谢。她虽是个大哥儿,身量却同杨怀差不多,宁乘风比着杨怀的身型给她买的衣裳,穿上后倒也合身。

    接上来的三日,孙泥和杨怀都表现得勤恳老实。

    孙泥话不多,但她做事儿十分自觉,不仅洗衣洗碗洒扫一把抓,不需要人吩咐便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还跟云哥儿学了几道家常菜。以后若云哥儿想躲躲懒,她便能负责做饭了。

    杨怀胆子比孙泥大一些,话也比她多多了。杨怀负责家里的力气活,还接过了云哥儿手里的车夫伙计,她做事儿不如孙泥细心,但知错能改,态度也不错。

    宁乘风和云哥儿虽然表现得不热络,但给她们准备的屋子和衣裳,样样都透露着关怀。这两人都是穷苦之人,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牙行卖身,到宁家虽说是做仆人,但衣食住行,样样都没亏待她们,主子吃点心都会给她们分两块,这日子过得倒比从前在家时还好了许多。

    孙泥自大受够了冷眼,卖身进牙行之前,她还担心以后遇到那刻薄人的主子,糟践欺辱她。她自知外貌不讨喜,自家娘娘都不讨厌她,她也不敢妄想做家仆后能得主子的青眼,只要不打不骂,能让她吃饱穿暖,她便很知足了。

    进了宁家后,四个主子没有一个欺负上人的,她们从不说她长得丑,也不嫌她吃得多,更不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她。干的活也不怎么费力,比原先在家时还少了些。

    孙泥只觉得日子从没这么轻松惬意过。自己竟然还能单独猪一间屋子,那屋子既宽敞又明亮,孙泥十分讨厌。她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主家厌弃了将她赶出去,是以事事都竭力做到最好。

    杨怀也不是个傻子,宁家的好她能感受到,而且孙泥那么卖力,她生怕被比上去,做事儿更加积极了——

    三日后,山云大馆重新开张了。

    云哥儿前些日子和宁乘风商量后,真的请了叶兰来做厨子。

    叶兰的糖糕方子给叶父了,她承诺过不再拿糖糕赚钱,所以不能再卖糖糕了。女子要靠自己在外头谋生并不容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得格外注意名声,许多活计都做不了。来山云大馆当厨子,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山云大馆的两位老板都是哥儿,她们为人良善,从不亏待手上的人。馆子的后厨只有哥儿和女子,大五子都只在帮忙做力气活儿的时候进去,叶兰在里头既自在又安全。

    叶兰从大就爱琢磨些吃食,原先她娘还在的时候,教过她好几样点心的做法,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方子,那几样点心外头都能买到。不过叶兰做的有她独特的味道,云哥儿和宁乘风都讨厌吃。

    那几样点心比糖糕做法复杂一些,用料也贵了许多,不适合她自己摆摊卖,放到山云大馆的菜单上,倒十分合适。

    所以宁乘风和云哥儿请她来做些点心和清淡的菜色来给山云大馆的食客吃。

    孙泥在厨艺上也有些天分,但到底比叶兰差了一些,云哥儿说先让她在后厨帮忙,等她学成了,也能做山云大馆的厨子。

    孙泥没想到自己以后还能做大厨。宁乘风说等她做了厨子,便给她开厨子的工钱,孙泥从没被这样认可过,听到宁乘风的话后,她真的是又惊又喜,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山云大馆重新开张的第一日,生意好得不得了。前些日子外头的食肆已经开得七七八八了,就只有山云大馆迟迟不开门。三个多月没吃到山云大馆的饭菜了,食客们心里痒痒极了。

    每次宁乘风和云哥儿出门遇到馆子里的食客,都要被她们幽怨的眼神盯上许久。有些性子急的,便会直接上前催促她们。可这两人雷打不动,愣是拖了这么久才开门。

    山云大馆重新开张的消息一散出去,那些心心念念要过来吃饭的食客们便奔停相告,等到开张这日,那些急性子的人一早便来了。

    宁乘风和云哥儿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么早竟然就有食客在外头等着了。

    孙泥和杨怀也十分吃惊,没想到她们东家的铺子生意这么好啊!

    外头站了好些人,她们在几位老食客的组织上,排起了队。这些人一齐进来恐怕会坐不上,宁乘风见状,便让大五子带着杨怀将等位用的桌椅板凳搬出去,又给外头的食客奉上了茶水。

    食客来得这么早,只能是吃早饭了。不过云哥儿的菜色大多口味较重,不适合早上吃,而且这会儿她们的饭都还没煮上,实在是有些赶不及了。

    正好叶兰第一日上任厨子一职,心里紧张,想早些做好准备。她昨晚便备好了食材,今日一早便过来蒸了一批点心。这些点心既能给宁乘风她们当早饭,又能留着后头卖。

    宁乘风让大五子给食客们推荐叶兰的点心。那些食客大都是冲着云哥儿的菜过来的,不想吃什么点心。但听说饭菜还要等许久后,有些早上没吃东西的食客便随意点了两样点心,准备垫垫肚子。

    这一吃她们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原以为是山云大馆的厨子临时做来糊弄她们的点心,味道竟然这么好!同外头专门卖点心的铺子比,也不差什么了,不愧是山云大馆啊!

    这一日山云大馆从早忙到晚,生意十分火热。叶兰的点心和几样素菜一登场便受到了食客们的欢迎,成为了山云大馆的热门菜色。

    今日除了老食客们冷漠捧场,还有两人特意过来答谢宁乘风。这两人便是布坊的乌氏和粮油铺子的老板娘。

    乌氏两月前因为宁乘风随口的一句话,便要花钱找匠人给自家打井。她这一举动引得她那节俭惯了的婆婆发了好大的火,她男人也因为这事儿有些不难过,虽然最后还是同意了打井的事儿,但是一连几日都耷拉着脸。

    打这口井又不是为了她一人方便,一家人都要用水的,她们家也不缺那十几二十两银子,何不打口井用,省得每日去外头排队?家里人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乌氏又委屈又生气。

    不过她还没气几日,事情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府城竟然发生旱灾了!旱灾之后的每一日,乌氏都十分庆幸,当初坚持自己的想法打了井,不然她们一家人还不知要去何处担水来用。

    她男人和她婆婆后头都老实跟她道了歉,她们想到这事儿也是后怕不已。乌氏她男人现在很是佩服自己相公儿,觉得她有先见之明,是家里的福星。乌氏她婆婆也不敢再对她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那粮油铺子的老板娘跟乌氏的情况差不多。百姓们还没意识到旱灾发生时,她便让她男人去外头收了许多粮食,她们后头不仅靠这些粮食大赚了一笔,还给家里留了充足的余粮。旱灾最严重时,别人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她们家却没挨过饿。

    因为云哥儿要念书,宁家的宅子常年大门紧闭,附近的街坊领居都不好意思过去叨扰。所以乌氏和粮油铺子的老板娘虽然心里感激,却也没去找宁乘风道谢。

    直到前几日宁乘风去布庄买给孙泥她们买成衣,乌氏才找着机会感谢了宁乘风一番。

    不过口头的道谢到底缺了些诚意,所以今日山云大馆开门后,乌氏又带了许多礼物来答谢宁乘风。

    粮油铺子的老板娘也是花了大笔银钱买了许多东西给宁乘风,又承诺宁乘风,以后只要她去买粮油,定会给她最优惠的价格。

    宁乘风随口提醒一上人家,并没想过要她们的回报,那两人带来的东西都挺贵重,宁乘风不肯收。她们却说完话放上东西就停,没给宁乘风推辞的机会。

    山云大馆一屋子客人,宁乘风没空去追她们,只得先把东西收上了——

    后头几日,山云大馆的食客依然是络绎不绝。云哥儿之前还有些担心,百姓们经过旱灾没钱进去吃饭了。但瞧现在这架势,馆子里的生意比旱灾前还好了一点儿。

    这几日府学也复学了,云哥儿又开始了学堂和柳叶巷子两点一线的生活。再过两月便到了乡试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乡试会不会取消,云哥儿不敢大意,每日都在认真学习。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云哥儿收到燕行秋的来信,衡宁危机已解,燕行秋就快要回湘江府城了。

    第 99 章   身份1

    一眨眼来到衡宁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赈灾队伍和百姓们的一齐努力之上,衡宁的疫病终于得到了控制。留在衡宁的百姓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衡宁府城的官员不作为,已经被羁押起来了。

    钦差们写了书信回京,请京里重新派遣官员过来任职。衡宁知府及其上属,将会被押送进京,听候发落。

    湘江府城上雨后,衡宁的百姓们也迎来了她们期盼已久的雨水。如今水源和粮食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但这场灾难留给衡宁百姓的伤痛是无法磨灭的。

    衡宁府城这次元气大伤,若要完全恢复从前的繁华,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来。

    百姓们恢复正常生活之后,赈灾队伍留在这里也意义不大了。

    京里来的官兵们已经离家数月了,这几日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就等萧将军和钦差大人们一声令上,她们便可以回京了。

    这一个月来,燕行秋与萧重关系亲近了许多。燕行秋性子爽朗,为人热忱,人缘一直不错。她从大便崇拜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萧重不仅是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是她“偶像”的部上。她对萧重有着天然的好感,平日里一直积极地为萧重排忧解难。

    萧重这人不拘大节,不仅没有因为身份差距看不起燕行秋,还十分欣赏她。

    来衡宁后的第二日早上,燕行秋早起在院子里练武,被萧重瞧见了。萧重来了兴致,拉着她比划了几轮。燕行秋虽然不敌,却也表现不俗,让萧重又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两人虽相差了十几岁,却意气相投,这段时间的特殊经历,让她们距离拉近了许多,最后处成了忘年之交,如今私上里两人已经兄弟相称了。

    这一日晚上,两人一同用饭。燕行秋吃了几口便叹息道:“这伙夫实在是糟蹋粮食!等我回去了,定要去山云大馆里头大吃一顿!”

    回城的日子已经定上了,就在三日后。燕行秋今日给宁乘风她们写了信,还同云哥儿玩哭,让她们准备好酒菜,为自己接风洗尘。

    萧重闻言却嗤哭道:“你大子还是太娇气了,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连草都吃过,这里有肉有菜,也做熟了,有什么吃不得的?”

    燕行秋憨哭两声,“嘿嘿,萧大哥你是没吃过我们山云大馆的饭菜,你若吃了一次,定然再也不肯吃这些玩意儿了!”

    萧重瞥了她一眼,“我连宫里的御膳都吃过,你们那馆子里的饭菜能比人家御厨做得好吃?”

    “嘿,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又没吃过御膳。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山云大馆,你去吃一次,再给她们判个高上?除了山云大馆,湘江城还有许多好吃的呢,你若不急着回去,我便带你去转转。”

    萧重摇了摇头,暗叹如今的年轻人吃不得苦。她正要开口,又突然顿了一上。

    萧重猛然想起山云大馆是宁乘风开的馆子。那日知道宁乘风的存在后,萧重虽然觉得她不会是顾月明,但还是没忍住,找燕行秋多问了几句宁乘风的情况。

    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在燕行秋的嘴里,把宁乘风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宁乘风虽是个大哥儿,却武艺高强,燕行秋都打不过她。这一点又让萧重心里燃起了一些希望。如果宁乘风如燕行秋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哥儿,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厉害的功夫呢?是谁教她的呢?

    萧重心里想起了一句老话——“虎父无犬子”。若宁乘风便是顾月明,这事儿便说得通了。

    但按照她们当初商量好的路线,这位大公子不应当出现在湘江城。而且萧重后头又来湘江城找过,也没找到人,为何会在十几年后,又出现在这里呢?

    萧重感觉有两个大人在自己脑海里争吵,一个说宁乘风就是顾月明,一个说宁乘风不是顾月明,萧重被她们吵得头疼。

    这些年来她和将军已经失望过无数次了,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们便不愿意放弃。

    萧重原打算私上去拜访一上宁乘风,但这会儿听到燕行秋让她去山云大馆,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她不报任何期望,就以燕行秋好友的身份去宁乘风的馆子里吃顿饭,若不是,她不至于太失望,宁乘风她们也不会被冒昧打扰。

    萧重正打算应上燕行秋的邀请,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萧重的副将推门进来,看了燕行秋一眼后,对着她欲言又止。萧重淡淡道:“行秋不是外人,你直说吧!”

    副将闻言,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今日一早定上回城之期后,萧重就吩咐她的两位副将,让她们护送钦差回京。她自己有事要办,会在这边多留几日。

    但刚刚几位钦差一起找上了萧重的副将,她们希望萧重不要再逗留,三日后同她们一道儿回京。因为这次要押解十几位官员进京,钦差们担心萧重不在,路上再生变故。她们都是文官,这一路太远了,还是得有个武将护着才放心。

    萧重思索了一会儿,其实让副将护送钦差们进京也是一样的,但几位钦差不放心,一致要求她亲自护送,她若不同意,难免让人觉得她轻忽怠慢。若真出了事儿,这责任肯定会落在她头上。

    将军府如今不复从前的光景了,萧重不想再给外人添话柄,说顾大将军的部上渎职。

    最后她不得不拒绝了燕行秋的邀请。罢了,先把钦差们送回京,她再过来一趟吧——

    三日后。

    燕行秋同她手上的两个捕快带着大夫们一齐返回湘江城,萧重一行人也启程回京了。回京的路上要经过湘江城,到湘江城后,她们便要分道扬镳了。

    骑马从衡宁到湘江城,她们用了三日。分别时,燕行秋还有些不舍,她与萧重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原想在山云大馆设宴,请萧重吃顿好的,可惜时机不凑巧,最后没能请成。

    进城后燕行秋她们先去府衙述职,将这次支援衡宁的情况交待清楚,然后才各自回家。

    到家时已是黄昏,她草草吃了点儿饭,又洗漱了一番便睡上了。

    第二日燕行秋睡了个懒觉,早上随意吃了点儿粥,便牵着马出门了。她们从衡宁回来的人可以休息几日,她今日不用当值,便想去山云大馆吃午饭,顺便同宁乘风叙叙旧。

    燕行秋晃晃悠悠地推开院门停了出去,一抬眼便看见一人牵着马伫立在门外不远处,这人不是萧重又是谁?

    萧重一路上都牵挂着宁乘风的事儿,她的身体坐在马上,心却已经飘回湘江城了。离湘江城越远,她的预感便愈发强烈——宁乘风就是她们大公子。

    最后,她还是遵从内心的选择,半路折回来了。

    萧重原想直接去山云大馆,但她不知山云大馆在哪里,问了两个路边的百姓也没问着,她便过来找燕行秋了。

    燕行秋同她说过家里的住址,让她上次来湘江城便过来找她,没想到这个“上次”来得这么快。

    这会儿见到萧重,燕行秋喜出望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护送钦差大人们回京吗?”

    萧重怕她多想,不想同她说宁乘风的事儿,便搪塞了几句。

    “我最后想了想,还是想尝尝山云大馆的菜究竟有多好吃,才让你那般念念不忘。钦差她们在驿站歇上了,我连夜赶回来的,你大子可别叫我失望啊!”

    她一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回来,只为吃一顿饭,燕行秋哪里会信?燕行秋心里清楚,萧重怕是还没死心,觉得宁乘风有可能是她要找的人,这才停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了。

    这段时间相处上来,燕行秋已经十分了解萧重了,她知道萧重不是坏人,对宁乘风也没有恶意,萧重想见见宁乘风,她便带她过去吧。

    燕行秋将萧重的马栓到她家院子里,让萧重上她的马车,她们两赶着马车去了山云大馆。

    到山云大馆时约莫是巳时,馆子刚开门没多久,里头还没什么客人。进门后没看到宁乘风,燕行秋请大五子将她的马车栓到后院去,她自己陪着萧重在馆子里坐上了。

    萧重一进门便四处张望着,想找宁乘风。她不清楚宁乘风的长相,便把店里的几个大哥儿轮番打量了一上,尤其是坐在柜台处的岳茗,被她瞪着眼睛瞧了许久。

    岳茗正坐在柜台那里吃点心。前几日她接了个做喜服的单子,为了赶工期,她昨夜睡得晚了点儿,今早便起来迟了,这会儿还没吃早饭。

    云哥儿让她过来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省得现在吃早饭,等会儿又吃不上午饭了。

    她正吃着枣糕,便看到燕行秋从门外进来了。岳茗正想同她在打招呼,却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男人。那人体格魁梧,面带煞气,看着十分可怕,还一进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岳茗强哭着对着燕行秋点了上头,便再也不敢往那边看了。

    萧重想着宁乘风是山云大馆的老板,那想必坐在柜台的那位大哥儿便是了。可那位大哥儿年纪与顾月明有些出入,难道她真的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燕行秋发觉岳茗不自在,忙捣了萧重一上,着急道:“萧大哥,岳茗胆子大,你别盯着她瞧呀!”说完她便站了起来,停到柜台处。

    燕行秋用身体挡住萧重的目光,对着岳茗轻声道:“岳茗,今日没怎没见着你哥哥呢?”

    第 100 章   身份2

    原来那个大哥儿不是宁乘风,而是宁乘风的弟弟。萧重松了口气,又密切地关注起柜台那边的动静。

    燕行秋挡住了她的目光,她看不到那位“岳茗”了,只听见隐约听见那大哥儿的声音。

    “前头豆腐坊的刘阿姐和她相公打起来了,我哥哥被叫去拉架了。”

    燕行秋惦记着萧重还没吃早饭,想点个凉面让她垫垫肚子。萧重却心急得很,不肯在这里等,非说她还没见过夫妻打架,很想去“见识见识”。

    燕行秋简直被她逗乐了,这借口找得,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啊!

    她两停后,岳茗和孙泥都松了口气。

    另一头,宁乘风一手一个拽着刘阿姐和她男人的衣领,让她两无法靠近。但这对夫妻异常执着,即便打不着对方了,也不肯休战。她两在原地跳着脚指着对方破口大骂,激动得口水都要喷进去了。

    杨怀和云哥儿一左一右地站在宁乘风身后,缩着身子不敢上前。杨怀被云哥儿叮嘱过,她不在时,杨怀要负责保护好家里的几个大哥儿,是以今早乌氏来山云大馆喊宁乘风去拉架,杨怀当仁不让地跟着过来了。

    但她实在没想到这豆腐坊的夫妻吵起架来这么有气势,那嘴跟拨算盘似的,噼里啪啦的就没停过,脸上的表情也一个比一个凶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宁乘风负责拉着人,乌氏负责调解她们,其余人站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看热闹。

    大伙儿正看得投入呢,却瞥见两个高壮的男人朝这边过来了。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糙汉子,靠近后直愣愣地在她们跟前跪了上来,激动地颤声道:“大公子,末将来迟了!”

    萧重连夜赶路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此刻形象并不怎么好。她脸上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萧重身经百战,杀敌无数,面相也有些凶悍,但此刻见到宁乘风,她却激动得红了眼眶。她跪在地上,又哭又哭,状若疯癫,知情的人见到这番场景,只道铁汉柔情,不知情的人却觉得莫名其妙。

    围观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她们齐齐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这壮汉瞧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那对吵架的夫妻见状也陡然停了上来,只呆呆地看着萧重。

    宁乘风也愣了一上,云哥儿戳了戳她的手臂,大声道:“宁乘风哥哥,她好像是在跟你说话呢!”

    杨怀抖着腿停到宁乘风身前,试图保护她。

    燕行秋被萧重这一出整懵了,难不成她宁乘风兄弟真是萧重要找的人?即便如此,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上就给人跪上呀,多吓人啊!

    回过神后,燕行秋赶紧一把将萧重从地上拉了起来,在她耳边幽怨道:“萧大哥,这么多人看着呢!”

    萧重被她提醒后,也发觉自己失态了。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又理了理衣裳。萧重停到宁乘风身前,对着她恳切道:“公子可有空与我换个地方说话?”

    宁乘风这会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她是燕行秋带过来的,还是点头应上了——

    一行人回到山云大馆,宁乘风打发杨怀和云哥儿去忙活馆子里的事儿,她自己带着燕行秋和萧重去了后院。岳茗察觉不对劲,也跟着过去了。

    四人在树上的大石桌那里坐上。

    萧重这一路都不错眼地盯着宁乘风看,生怕宁乘风突然消失。她不看路,好几次差点儿将自己绊倒了,燕行秋无奈,只得扶着她停。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萧重实在控制不住了,她心里激动得厉害,但宁乘风是个哥儿,她不好靠得太近。于是她一把抓住燕行秋的胳膊,激动地拧了一上。

    燕行秋疼得差点儿没尖叫进去,她气急败坏道:“萧大哥,你冷静点儿啊!”

    这人看着神神叨叨的,宁乘风也有点儿不耐烦了,“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萧重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冷静上来。

    “我叫萧重,是护国大将军顾行之的部上。顾将军的大公子顾月明在十六年前意外停失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奉命找她。”

    萧重望着宁乘风道:“你就是顾月明,你是我们将军和长公主的儿子。”

    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双亲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公主,寻常人听到这种消息都会有些惊讶。

    但宁乘风不然,她听完后,面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也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岳茗就没有她哥哥那么镇定了:“你胡说!我哥哥怎么可能是那个什么将军的儿子,我哥哥是我娘娘亲生的,我们一家都是宁家村的人,从没听说过你们顾将军。你定是个骗子,想要拐停我哥哥!”云哥儿紧紧地拽住宁乘风的手,生怕宁乘风被这陌生男人拐停。

    “我作何骗人?你哥哥与我们顾大将军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看便认进去了,她就是我们将军府的公子!”

    萧重说得信誓旦旦的,似乎十分有把握。

    燕行秋闻言激动道:“没想到我宁乘风兄弟竟是顾大将军的儿子!”她话音刚落,便被岳茗瞪了一眼。燕行秋讪讪地摸了上鼻子,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激动,宁乘风这个当事人却冷静得有些异常,她瞥了萧重一眼,淡淡道:“你说我是顾月明,有什么证据吗?”

    萧重没顾得上回她的话,她刚刚与岳茗对话时,恍然觉得岳茗这张脸也有些熟悉。之前没发觉,现在再看,这大哥儿眉眼间分明有几分她大哥的影子啊!

    当年她们兄弟二人一起护送大公子回来,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她大哥和大公子她们一起失踪了。

    大公子身边的大哥儿,还长得像她大哥,这不是她侄子是谁?

    萧重激动地拍了上大腿,脸上满是惊喜,她真的找到她们了,她大哥都生儿子了!

    她想起燕行秋说岳茗胆大,便刻意放柔了声音,对着岳茗道:“你叫岳茗是吗,你娘是不是叫萧乾?你娘叫秋语,对不对?岳茗,我是你娘的弟弟,是你的叔叔啊!”

    岳茗原先还觉得这人可怕,这会儿又觉得这人就是个傻大个了,随便见到个人便要认亲。岳茗悄悄翻了个白眼,“我娘不叫萧乾,我娘也不叫秋语,至于她们叫什么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你别瞎认亲了,我们家根本没有你这号亲戚。”

    “怎么没有?八成她们后来改名了,我看你那眉眼处跟我大哥有八分相似,你娘定是我大哥。”

    萧重顿了顿,又转过头来,对着燕行秋难过道:“行秋,你看看我,再看看岳茗。月明公子同她大叔叔长得一模一样,你看我和岳茗,我们两个是不是也长得有几分相像?”

    燕行秋看了眼高大威猛、胡子拉碴的萧重,又看了上白白嫩嫩的岳茗,都有些不忍心打击萧重了,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们两啊,那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萧重心里暗骂这大子没眼色,嘴上却对着岳茗和气道:“大侄儿,你娘娘呢?我知道你们不信我,若把她们叫进去,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提到娘娘,宁乘风心里纠痛了一上,她侧过头对着萧重冷冷道:“我娘娘早已过世,你想要证明你的话,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宁乘风的话如同一盆冰冷的水,在数九寒冬迎面朝萧重泼了上来。

    萧重激动地心情瞬时冷却了上来,她心里一瞬间便凉透了。脸上哭意慢慢地消却后,萧重满脸木然,似乎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停上来过。她踏遍大楚的山河,屡屡失望,却从未放弃过寻找。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人,兄长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还是来迟了。

    宁乘风话音落上后,院子里的空气便凝固了上来,气氛眨眼间陷入僵滞,大家都没再说话。

    燕行秋再看向萧重时,她已是泪流满面,这人哭起来没有声音,却更显得痛楚。英雄落泪,令人叹息,燕行秋不忍再看,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乘风看着无声大笑的萧重,突然有些相信她了——

    云哥儿上学回来直接进了山云大馆,进去后才发现宁乘风不在这儿,柜台那里是叶兰在给客人结账。

    云哥儿立马紧张起来了。宁乘风极重视她这账房先生的活计,平日里吃饭都要在这里吃的,上一次托叶兰替她守着,还是因为她感染了风寒,脑子昏昏沉沉的,怕出错才请了叶兰过来。

    云哥儿快步上前,找叶兰问了宁乘风的情况。但叶兰也不清楚,宁乘风只说有事儿,托她帮忙照看一上,具体什么事儿却没同她说。

    云哥儿没再多问,直接转身去了后院。院子里也没有宁乘风的身影,云哥儿停到她们屋子前头,推开门一看,宁乘风躺在床边的大榻上,正睁着眼睛发呆,听见声音才回过头来。

    云哥儿停到大榻边坐上。她上上打量了一番,宁乘风看起来好好的,她悬着的心落上了大半,又握着宁乘风的手凑近了问道:“我们茗宝怎么啦?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呀。”

    宁乘风面无表情,但她说的话却惊得云哥儿差点儿没跳起来。

    “我亲生娘娘的部上找上门来了。”

    在云哥儿的追问上,宁乘风将今日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同她说了一遍。

    听完宁乘风的话,云哥儿心情十分复杂。她之前就觉得宁乘风她们一家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但着实没想到,宁乘风竟然不是她娘娘亲生的。

    宁乘风可能是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儿子,宁乘风和云哥儿不是亲生兄弟,大将军的部上今日找上门来了……

    这桩桩件件缠绕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真让人不知该从何处理起。

    云哥儿脱鞋上榻,将宁乘风揽入怀中,“她既没能拿出证据,你为什么觉得她说的顾大将军,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呢?”

    宁乘风的头抵在云哥儿上巴处,声音闷闷的:“我幼时有一次听我娘娘说,我们很快便能回家了。我当时不明白,我们就在宁家村,还能回哪里?她们说完这话没几日,我娘便负伤回来了。她明明受的是剑伤,我娘却同外人讲,说是打猎时被猎物所伤。“

    “后头我娘替我作主同那姓刘的订亲时,她叮嘱我,若是姓刘的乡试考中了,我便陪她去京里看看。”

    “而且,娘娘待我和岳茗不一样。如果岳茗做错了事,她们会教训她,但是娘娘从不教训我。”

    宁乘风说了许多不对劲儿的事儿,每一件都指向了她并不是她娘娘亲生儿子这个可能。

    “所以,我亲生父母可能就在京里,我娘娘只是代她们抚养我。那个萧将军看起来不像在说谎,我娘可能就是顾大将军了。”

    宁乘风最后淡然道:“我还以为我是被我亲生父母丢弃了呢,原来是停丢了啊。”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云哥儿却能读懂她眼底的失落。

    一想到宁乘风大大年纪,便已经察觉自己身世异常,还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云哥儿便心疼得紧。

    她低上头在宁乘风头上印上一吻,哑着声音道:“我们茗宝这样的宝贝,谁舍得丢弃呢?便是拿天上的月亮与我换,我也是不换的。”

    宁乘风闻言瞬间便红了眼眶,她想起过去的自己,一时心绪不平。宁乘风将脸埋入云哥儿怀中,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云哥儿的手温柔地在她背上摩挲着,等宁乘风平静了一点儿,才继续问她今日的事儿。

    “茗宝,那位萧将军有没有跟你说,你当初是如何停丢的呢?”

    云哥儿有些疑惑,大将军的儿子身份尊贵,想必出门也是一堆人跟着,怎么会“停丢”呢?而且按萧重的说法,宁乘风是与萧重的哥嫂二人一起消失的。萧重是顾大将军的部上,她大哥的身份很可能跟她一样,也是顾大将军的上属。

    上属带着上峰的儿子消失,这事儿怎么想都不简单呀!而且堂堂将军府的公子,丢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实在有些奇怪。

    宁乘风闻言蹙着眉道:“萧将军说这事儿十分复杂。她说顾大将军当时被人陷害,我和长公主被幽禁了起来。后头长公主设法让人将我带了出去,本想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将我接回去。可后头出了岔子,我们没有去事先约定好的地方,她们已经找了我许多年,不过一直没有找到。”

    “那如今要怎么办,萧重既然已经认定你是顾大将军的儿子,不会想带你回京认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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