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简郁被陆执抱回了客厅, 然后放在了沙发上。
陆执的动作特别轻缓,搞得简郁以为自己就像个即将破碎的瓷器一样。
好吧,他现在的确也挺虚弱的, 脑袋一直有点昏昏沉沉的, 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时,陆执在他身旁坐下,眸色深沉, 看着他说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简郁懒懒地缩在沙发里, 有些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也看出来了, 陆执似乎是想给他解释季亦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好像不是需要了解对方情史的关系吧?
只不过陆执都这么郑重其事了, 简郁也只能配合地问道:“你和那个季亦应该很早就认识了吧?”
既然都是白月光了,那大概率应该是年少的时候就认识了, 然后才可以一起追忆过往的爱情故事。
结果出乎简郁意料的是, 陆执认真回答道:“我并不认识季亦, 准确来说,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简郁:“!!”
他微微睁大了清澈的眸子:“什么?!”
虽然他并不在意白月光的事,但是猛然一听到这样的转折, 还是有些怔住了。
陆执都不认识白月光?
这、这合理吗?
陆执一字一句,清晰地给他解释:“我似乎以前是和他见过面, 某次参加一个晚宴的时候, 有一人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于是我顺手扶了一把。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看到了季亦, 才想起来当时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简郁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呢?”
陆执继续道:“后来还有一次, 我去季氏集团参观了一款新能源汽车。当时应该也是和这个季亦打过照面, 但是我没什么印象了。”
简郁见陆执不再说了,震惊道:“没了吗?”
陆执神色坦诚:“嗯,没了。”
简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
这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也就是说,陆执和季亦一共就那么两次交集,而且陆执在这两次交集中,都没有注意到有季亦这么个人。
偏偏季亦到处宣传,把自己包装成了陆执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而且还描绘得有声有色的,骗过了绝大部分人。
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夸奖”季亦的说谎能力,还是吐槽他的人品了。
这时,陆执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简郁,说道:“这就是全部真相。你如果还有想知道的,可以再问我。”
简郁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陆执一脸坦然的模样,一时又有些不解。
他抿了一下嘴,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解释这些?”
还是用这种开诚布公的语气,似乎不想对他有一丁点的隐瞒。
然而,他们只是协议结婚对象不是吗?为什么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陆执深深地看着他,声音低沉动听:“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他的眉眼冷冽干净,眸子的颜色很黑,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里面隐藏着无限的深情。
简郁有些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他试图给陆执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了半天,总算得到了答案。
大概陆执这样的人,就算只是面对一个协议结婚对象,也会足够的坦诚吧。
简郁不由得想象着,未来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和陆执结婚的话,那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因为陆执是一个绝对合格的伴侣,他会主动消除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极尽可能地给对方带来安全感。
只是,简郁一想到陆执未来和某一个人结婚的场景,心脏莫名地抽动了一下,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微微蹙着眉,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不再多想。
他都只有一年多生命了,何必去想这些,徒增烦恼。
另一边。
季亦一点都不好过。
他现在称得上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根本不敢见人。
陆执大概是为了让简郁更加安心,以最短的时间,吩咐人澄清了他和季亦的事。
全程雷厉风行,没给季亦一点脸面。
季家人听说了这件事,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为了拯救他们家的形象,于是立即宣布要将季亦赶出家门。
就这样,季亦被扫地出门。
他苦苦哀求无果后,只能拖着行李箱,站在街头,一时之间如同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般,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一辆红色的轿车开到了他面前,陆妍雪和几个女生从车上走了下来。
季亦看到他们,顿时一喜:“小雪,你们来了。”
还好,他还有这些朋友,不至于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结果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陆妍雪走到他面前后,却是将手中的皮包狠狠地砸到了他脸上,咬牙道:“季亦,你太恶心了!”
季亦被皮包打得偏了一下头,脸上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一片疼痛。
他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妍雪:“小雪,你这是做什么?”
陆妍雪红着眼睛瞪着他:“我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这么问!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和我二哥根本就不是恋人关系!!”
其他几个女生也是一脸鄙夷地看着季亦。
季亦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有些慌乱地说道:“小雪,你们听我解释!”
陆妍雪恨恨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现在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你了!”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起来。
“我们帮过你那么多,结果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撒谎!”
“撒谎精,你咋不再编点什么故事呢?”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也被牵连了,家里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可不是嘛,你赶紧把损失赔给我们!!”
季亦捂住脸,看着当初都站在他这边的人现在反过来指责他,一时之间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伤心之色:“真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陆妍雪骂道:“你别在这装委屈了,看得我想吐!既然都说开了,那我索性问问你另外一件事,当初我男朋友出轨,你原本就是知情的吧?但是你因为和我男朋友有生意上的合作,担心影响了你们的生意,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等到东窗事发后,才来假惺惺地安慰我!”
季亦没想到这件事也败露了,着急道:“不是这样的,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可惜,陆妍雪不再听他的解释:“季亦,你一直都是一副善良大度的白莲花形象,我现在可算是彻底认清你了,你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
见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季亦索性也不解释了,嘲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自己蠢!我随便说一句什么,你就替我冲锋陷阵,这怪得了谁?”
陆妍雪差点要气晕了过去,随即也顾不上豪门千金的形象了,站在街头破口大骂。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观。
季亦有些羞耻地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可不像陆妍雪这个蠢货一样,连场合都不顾。
于是他一边捂住脸,一边拖着行李箱,狼狈地离开了人群。
季亦一直往前走了很久,才总算摆脱了那些指指点点。
他走累了,来到了一处台阶上坐下,望着台阶发呆。
这个台阶,让他想起了他和陆执的初遇。
也就是那次相遇,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陆执这样的人,注定是让人仰望和追逐的。
只是,季亦越想,就越有些不甘心。
如果陆执注定给不了他什么,那当初为何要伸手扶他?
既然给了他希望,为何又要残忍地打破?-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又到了快要开学的日子了。
这天傍晚,简郁待在自己的卧室。
他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抱着膝盖发呆。
落日余晖,金黄色的太阳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勾勒了一个明亮的轮廓。
他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就连睫毛末端都泛起了光泽。
他静坐了一会后,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
纤长的睫毛簌簌地颤动着,清澈的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水痕。
不知道是不是离既定的死亡越来越近的原因,他现在时常感觉疲惫,就好像生命在自动一点一滴地消耗着。
没有缘由的,就那么一直虚弱下去。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慢吞吞地重新靠在了榻榻米上,眺望着天边的风景。
一边看风景,一边琢磨着上学的事。
现在马上就要到九月了,而协议期结束是在十一月多。
也就是还有两个月多一点了。
他们大学九月初报名。
那他只用去上两个月,然后就该离开了。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大学毕业证并不是一个要紧的东西,也无暇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精力。
到时候再看吧,如果他等到协议期结束就搬离这座城市的话,那他也没机会继续去上学了。
想着想着,简郁又是一阵咳嗽。
他咳完之后,慢吞吞地站起了身来,然后往楼下走去。
他想去倒一杯牛奶喝。
厨房里。
张妈正在准备晚餐,看见简郁进去后,笑道:“简先生,饿了是不是?晚餐快准备好了。”
简郁看着张妈和蔼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一下:“张妈,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他穿书后,每天都吃得很开心,这一点是张妈的功劳。
张妈打趣道:“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身体还很硬朗,还可以给你和陆先生做很多年饭呢。”
简郁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他从厨房的柜子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插上吸管,轻轻地喝了一口。
这时,张妈说道;“对了,陆先生怎么没在?今天不是周六吗?他应该没去集团啊。”
简郁想了一下,回答:“我记得他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去了某个地方。”
当时陆执接了那个电话,神色似乎有点不好,然后拿过车钥匙,离开了别墅。
张妈说道:“那要不你给陆先生打个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今晚上我可做了大餐呢。”
另一边。
一处破旧的居民房内。
陆执斜身靠在木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慕雅:“有话就说。”
赵慕雅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沙发上,垂着头,神情低落,一时没能第一时间开口。
就在前段时间,她因为始终无法将顾北接回陆家,所以一怒之下,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她和陆邵华离了婚,然后离开陆家,投奔顾北。
一开始,事情还是好好的。
毕竟她离了婚,也分得不少的财产,足以让她和顾北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谁知道顾北不知道是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短短时间内就花光了那些财产。
这还不算,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赵慕雅的名义,去找一些不干净的人贷了很多款。
那笔款对于现在的赵慕雅来说,是一个绝对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等她察觉事情有异的时候,债主已经找上门了,而顾北已经逃之夭夭。
那些债主威胁她要是再还不上钱的话,就会做出让她承受不了的事情来。
赵慕雅以前一直都是一个豪门贵妇,在陆家的庇护下,活得无忧无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差点吓晕了过去。
也就是这时,她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儿子陆执。
赵慕雅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惊,发着抖,把事情挑着一部分给陆执讲了。
陆执闻言,一双眸子黑沉如冰,嘲讽一笑。
赵慕雅立刻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陆执,我知道,妈以前的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不能不管我?”
陆执的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弧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赵慕雅的确被吓怕了,以致于她做出了生平以来的头一次的亲密举动,她试图去拉陆执,让陆执挨着她坐下。
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陆执的衣角。
陆执皱了一下眉,往一旁躲开了。
他的眸中是一片不近人情的冰冷。
赵慕雅伸出去的手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执。
她记得年幼时期的陆执是很想亲近她的,有好几次都试图让她抱,只是最后都被她板着脸推开了。
现在又出现了极为相似的场景,不过这次是陆执躲开了她。
赵慕雅的眸子盈满了伤感,缓缓地开了口:“陆执,你果然是在恨我吧?”
陆执冷声道:“你想多了。”
赵慕雅苦笑了一下,垂下了眸,看着地上某个虚空的一点:“你这意思是,连恨我都不愿意了吗?”
她的脸还是美丽的,但是却呈现出了一种空洞。
陆执没理会她的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沉声道;“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话里隐隐有了催促之意。
就好像他不愿意一直耗在这里,和赵慕雅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对话。
赵慕雅伸手,把垂落的头发别在了耳后,这才对陆执说道:“现在我只能靠你了,你要帮我。”
陆执不解地皱了一下眉:“帮你什么?”
赵慕雅理所当然道:“刚刚我也说过了,你哥惹到了一些人,只有你出面,才能将这件事平息下来。”
她清楚地知道,以她和顾北现在的情况,是万万处理不了那些事的。
但是对于陆执来说,却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
然而,下一秒,陆执却是毫不留情道:“不可能的。”
“什么?”赵慕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陆执,你别忘了,我是你母亲,难道你不管我的死活了?”
陆执神色淡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赵慕雅面前的茶几上:“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你安稳度过下半辈子了。当然,前提是你不要再给顾北。”
赵慕雅一把挥开了那张卡,愤怒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拿钱就能打发我了?”
陆执并没有去管掉在地上的卡,而是冷声说道:“我只给这一次。而且,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也不去管赵慕雅的表情,转身就朝门口走。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
陆执摸出手机一看,是简郁打来的。
他那如同被冰霜覆盖一般的眸子瞬间变了,就如同千年的冰雪融化。
他接通了电话,声音轻缓:“简郁?”
这边。
简郁靠在料理台前,一边喝着手中的牛奶,一边问道:“陆先生,你在哪?什么时候回家呀?”
他的声音好似也被牛奶浸泡过一样,又软又甜,听得人的心里也不自觉地跟着柔软了。
电话那头,陆执回答道:“快了,马上回来,你……”
陆执的话还没说完,却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一般,手机像是“嘭”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传出一阵尖锐的噪音。
简郁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随即再次放在了耳边,连忙出声问道:“陆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电话里,陆执没再说话。
居民房里。
陆执沉着脸色,看着拿着一把水果刀的赵慕雅。
赵慕雅拿着水果刀,比划在她自己的手腕上,神色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你今天离开这个屋试试?”
刚刚被赵慕雅一把挥开的手机,此时静静地掉落在墙角,暂时没人顾得上。
陆执看着这样子的赵慕雅,神色却是连半分波动都没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慕雅全身都在颤抖着,她最近精神方面出了很大的问题,已经连续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一张美丽的脸上有着疯狂:“陆执,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我和你爸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能依靠你。”
陆执冷冷地看着她,吐字如冰:“你最好早点收起这份心思。”
赵慕雅把水果刀压在自己的手腕上,隐隐已经可见血痕,她一脸怨恨地看着陆执:“陆执,你为什么这么冷血?”
陆执沉默着,不说话。
赵慕雅见他始终没有改变心意,最后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秦衍不是说,你小的时候一直渴望母爱吗?那我告诉你吧,像你这种人,本就不配得到什么,你注定一辈子孤独。你想要的东西,通通得不到,你在意的人,也终将离你而去。”
陆执的神色冷到不能再冷,如同布满了千年的冰霜。
他俯身,打算捡起手机离开。
结果等他捡起手机后,却是微微错愕。
手机刚刚摔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摔坏,居然还在通话中。
陆执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按了挂断键。
然后他伸手抓住门把,准备开门离开,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响。
他皱眉,转头去看,却见赵慕雅已经倒在地上。
……
这边。
简郁看着中断的通话,久久不能回神。
他蹙着眉头,抿着唇,想着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内容。
赵慕雅到底是有多恨自己的儿子,才能说出那样堪比诅咒一样的话?
陆执听了,又会是什么感受?
简郁拿着手机,走出了厨房。
他想第一时间见到陆执,想对陆执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赵慕雅一样,觉得他冷血,觉得他注定孤独一辈子。
相反,他就觉得陆执是个很好的人,陆执注定有很美好的未来。
简郁来到别墅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回忆着下午听陆执接的那通电话。
陆执当时好像有提到某个小区的名字。
简郁并不确定陆执是不是在那里,但是他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离开别墅区后,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前往了陆执提到的那个小区。
这是一个老小区,周围的楼层都很低矮,总体面积也不大。
简郁到了之后,打开了手机里的地图,打算绕着小区走一圈,碰碰运气。
不知道算不算很巧合,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他还真看到了一辆很熟悉的黑色保时捷。
简郁的眸子亮了亮,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车牌号。
可惜,他不是很能记得陆执的车牌号。
于是他又来到了车前,透过车前玻璃,仔细打量了一下车子内部的装饰。
随即,他笑了一下。
这果然是陆执的车。
因为他看到了里面一个熟悉的挂饰,是一个小猫形状的挂饰,是他那天吃零食的时候,从零食包装里拿出来的,顺手就挂在陆执的车里了。
当时陆执好像还说幼稚来着,没想到却一直没有取下来,就任由它那么挂在那里。
找到了陆执的车,简郁也就不急了。
他捂住嘴咳了两声,然后靠在了车身上,等着陆执从某栋居民楼里走出来。
居民房里。
陆执等赵慕雅清醒过来后,丝毫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身后,赵慕雅在低声的哭泣,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
“你这样的人,注定什么也得不到。你在意的人,通通会离你远去……”
一句一句,阴冷森寒,像极了最恶毒的诅咒。
陆执走出房子,关上了门,将那些话阻隔在屋内。
他转身,一步步地朝楼下走,脸上是一片冰冷,眸中仿佛有着化不开的寒意。
他就这么走下了楼,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下一秒,陆执看见了靠在他车身上的人,脚步猛然一顿。
月色如水,倾泻在那个人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这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简郁也看见了陆执,冲他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陆先生。”
他的声音软糯好听,顺着夜风,飘向了陆执的心里,每一个字都让人心尖一颤。
陆执就那么看着眸子微弯的简郁,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了,心跳都停了一拍。
这段时间以来,那些犹疑不定、试探揣摩,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所有刹那间的心绪波动,总结起来,不过也就是“喜欢”二字而已。
陆执一步一步朝简郁走进,然后伸手,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就好像抱住了他生命里的一切。
简郁猝不及防,被陆执抱了个满怀,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陆先生?”
陆执的怀抱格外的滚烫,他的体温也慢慢传递到了简郁身上。
两人离得很近,只隔着薄薄的布料,甚至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简郁感受着陆执一声一声沉稳的心跳,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推开陆执,而是站在原地,安静地让陆执抱着。
因为他隐隐能察觉出,陆执好像很需要这一次拥抱,即便陆执其实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表情。
陆执紧紧地抱着简郁,闻着独属于他身上香甜的气息,声音带着一点哑:“为什么会来?”
简郁笑了一下,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漂亮,像是闪烁着细碎的星星:“没什么原因,反正就来了啊。”
陆执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愉悦:“嗯?”
简郁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陆执并不冷血,也想说赵慕雅的说并不能当真,还想说他其实很感谢陆执……
各种想说的话涌到了嘴边,一时都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最终,简郁想了一下,只是说道:“家里有好吃的,我来等你一起回去。”
他想,他那些未尽的话语,陆执一定能够理解到。
因为陆执笑了一声,然后回答:“嗯。”
陆执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并不怎么明显,但是却是震撼人心的俊美,冷冽的眉眼多了一丝暖意,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都温柔了许多。
让人只要看一眼,就会有些挪不开眼睛。
月光下,两人紧紧地相拥,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密不可分。
这时,陆执出声说道:“简郁,我们找个时间,重新谈一下结婚协议的事吧。”
简郁有些茫然:“结婚协议?”
“嗯。”陆执的眸子中似乎翻涌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那么浓烈,那么炽热。
简郁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好。”
为什么要重新谈一下结婚协议的事,难道是因为协议期就快要到了,陆执担心他不遵守协议,一直待在别墅不肯走?
感觉是这么回事,毕竟以前有一次陆执打算找自己谈一下协议的,可是当时自己咳嗽了一会,然后陆执就拿着协议离开了,说以后再谈。
看来就是现在了。
半晌,陆执松开了简郁,然后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走吧,咱们回去。”
简郁点了一下头,随即看了一眼陆执刚刚走出来的那栋楼房,只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坐到了车里。
想必陆执已经不想再提起有关于赵慕雅的任何一个字吧。
那他也就不问了。
两人回到别墅,开始用餐。
简郁认真地吃着饭。
今天晚上有他很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他一连吃了好几个。
陆执则是坐在对面,思考着两人以后的事,时不时夹一点菜在碗里。
简郁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陆执这是在想些什么呢?
看起来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毕竟陆执的表情格外的郑重。
简郁再次夹起了一块排骨,然而就在这时,却是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
他连筷子都拿不住了,手中的筷子齐齐掉在了桌上,发出一阵动静。
陆执瞬间从思索着回过了神,一双黑眸紧盯着他:“怎么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简郁感受中脑袋里那阵尖锐的疼痛,一时咬紧了嘴唇,死死地忍受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退化了,就像是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出现了问题。
今天是这里疼,明天就是那里疼。
陆执已经大步来到了他身边,眸子中满是担心,半蹲下身,看着简郁:“简郁,哪里不舒服?”
看着简郁难受的样子,他仿佛也感同身受,心脏都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简郁好不容易等着脑袋里的疼痛减轻了些,这才勉强笑了一下,开了口:“没什么,脚突然抽筋了。”
他不想把他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不想让别人做无谓的担心,因为即便是说了出来,也于事无补。
毕竟他身体的问题连体检都检查不出来。
他只要隐瞒好这一切,在协议期剩下的两个月里,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就行了。
何必让离别增添一丝阴霾?
就让大家都以为他没有绝症,以为他就算离开了别墅,也会生活得好好的,这就行了。
简郁不想为别人带去伤痛。
尤其是陆执。
虽然说不清缘由,但是他隐约觉得,如果陆执知道他一年后就会死亡的话,应该也会有点难过的吧?
他不想陆执难过。
此时,陆执听说简郁的脚抽筋了,立即观察了一下他的脚:“哪一只?我帮你揉一下。”
简郁担心自己的谎言暴露了,赶紧往后退了一点,然后说道:“已经没事了。”
说完,他忍着头疼,活动了两下脚。
陆执垂着眸子,打量了他的脚一会,发现的确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站起了身来。
但他看着简郁的眸光中,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如果可以,他希望简郁的身体能够更健康一点,而不是时不时就会遭受疼痛的折磨。
陆执出声问简郁:“上次带回来的补药,还剩多少?”
简郁如实答道:“差不多还能喝半个月吧。”
陆执颔首:“我会让林博宇的导师再寄一副过来。”
简郁乖乖地点了一下头,没反驳什么。
反正还有两个月了,喝就喝吧,喝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了。
吃完晚饭后,简郁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时,陆执亲自把补药给他端了过来,声音低沉:“来,喝药。”
简郁拿过遥控器,暂停了电影,然后才接过碗,开始喝药。
药汁一如既往的苦,他喝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一秒,一颗棉花糖喂到了他嘴边。
简郁有些疑惑地抬眸去看陆执。
陆执亲自去厨房把药给他端来就算了,为什么就连糖都要喂到嘴边?
他觉得陆执有点怪怪的。
陆执看见他疑惑的表情,挑了一下眉:“怎么了?吃吧。”
简郁不再多想,张嘴,含走了那颗棉花糖。
陆执只觉得一阵温热清浅的呼吸靠近指间,随即他的指腹就感受到了一道有些湿润的触感,很轻,就像是一片羽毛轻拂过一般,但是就是这样微不可察的触感,却撩得人心痒。
只是,那种感觉很快就离去了。
简郁叼走了糖,坐直了身体。
陆执收回了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一切显得似乎很平静,但是心跳作不了假。
周一上班的时候,陆氏集团。
陆执把陈淮叫到了办公室。
陈淮来到办公室后,躬身说道:“陆总,你找我?”
陆执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停下了签合同的笔,然后看着陈淮说道:“有关于我和简郁协议的事,你不用跟进了。”
当初是陈淮负责联系的简郁,原本定的计划是,等简郁离开的时候,也由陈淮来处理相关的事宜。
结果现在陆执却说不用陈淮跟进了。
陈淮愣了一下,随即神色一喜:“陆总,你是喜欢上简先生了?”
他问出来后,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问了不该问的话。
陆总的心思,岂是他们这些下属可以随便询问的?
好在陆执并没有责怪他,只不过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陆执进行了一番理智的思考。
简郁喜欢他,身体又那么弱,如果贸然就离婚的话,简郁肯定接受不了。
况且,他现在也不可能让简郁离开了。
于是,陆执单方面决定不离婚了。
想到这里,他吩咐陈淮:“你将我手中的资产整理一下,然后交给我。”
陈淮心下震动,急忙领命:“好的,陆总。”
看来他们陆总要把自己手上的资产分一部分给简先生了?
陆执这样的人,嘴上不会轻易说喜欢,但是行为上,却处处体现着喜欢。
最终,陈淮整理好了陆执的个人资产,等他按照陆执的吩咐拟定文件时,这才惊觉,他们陆总并不是分一部分资产给简先生,而是打算全部转给他!!
陈淮身为助理,有义务偶尔提醒陆执一两句,于是他委婉地对陆执说道:“陆总,你是不是得再考虑一下?”
毕竟陆执的个人资产,那可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数字。
陆执听了他的话后,却是神情淡淡道:“不用考虑。”
他打算今晚回家就和简郁谈一下他们的未来。
他要简郁的未来,因此这些资产就当做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聘礼。
想到了简郁,陆执的眸子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笑意,好像想到了这世间最心动的存在。
陈淮看着自家总裁的笑意,忍不住感叹许多。
他何时看见陆总在集团笑过,结果现在有了简先生之后,居然都会笑了!!
简先生真是功不可没!!
晚上。
陆执回到了别墅。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叠文件。
正是他吩咐陈淮整理出来的资产,他准备全都转让给简郁。
他走进别墅后,环视了一圈,没有在一楼看到简郁的身影,想必是在二楼卧室。
于是,他迈步朝二楼走去。
卧室内。
简郁躺在榻榻米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滑动着手机屏幕看八卦。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文章标题。
名字居然叫《论一年就从结婚协议对象那里赚到了五千万,离婚后会有多么快乐》。
简郁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眸子,这和他的情况居然一模一样?
他有些好奇地点进去看内容。
门外。
陆执敲了一下简郁的卧室门,里面并没有回答。
这时,他发现门并没有关紧,于是推开门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躺在榻榻米上的简郁。
此时,简郁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满脸都是笑意,而且格外的专注,就连他进屋了都没发现。
陆执弯了一下嘴角,拿着文件,迈步走了进去。
他走到简郁身旁,凝神看了一眼,想看简郁到底在看什么,居然能看得这么认真。
简郁并没有察觉到陆执的存在。
他看完了那篇文章,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是不管内容是怎么样的,单是这个标题就很让人开心了。
于是,简郁笑着点了一个赞。
等点完赞后,他继续吃苹果,这才发现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道:“陆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陆总实惨!
第 52 章
简郁头一次看见陆执的脸上出现那么复杂的表情, 像是一直以来坚信的某样信念被推翻了,有不解,有怀疑, 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简郁有些搞不清眼前的情况, 他有些犹疑地从榻榻米上起来,站直了身体,出声道:“陆先生, 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执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简郁, 一字一顿地开了口:“简郁, 在你心中, 我们只是协议关系吗?”
说完,他的眸光锁定在简郁的脸上, 像是不愿意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试图判断些什么。
简郁心中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陆执会突然这么问?
在他心里, 他们当然只是协议关系啊, 不是一直如此吗?否则的话,他们当初干嘛要签协议?
但是简郁看着陆执的表情,隐约也察觉到自己的回答对于陆执来说至关重要。
于是他没有贸然开口回答, 而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执的视线分毫不错地固定在他的脸上,嗓音格外的低沉:“你一直以来想的, 都是拿着支票离开对不对?”
简郁这时, 似乎明白了陆执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应该是他刚刚看到自己给那篇文章点赞了。
可是简郁不明白,他们两个本来就事先约定好了有关协议的事情, 为什么陆执现在却是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简郁抿了一下嘴, 半晌还是点了头:“嗯, 我一直都记着我们的协议。”
陆执面色沉寂, 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人,却不甘心地想要最后再争取一遍,他缓慢地开了口:“你……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简郁眨了一下眸子,摇了摇头,反问道:“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陆执不再说话,心里瞬间一沉。
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简郁从未喜欢过他。
以前那些让他心绪错乱的瞬间,都只是一些巧妙的误会罢了。
卧室内瞬间一片静默,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一般,唯有窗帘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
简郁觉得陆执很奇怪,像是被自己说的话打击到了一般,神色格外的冷肃,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
可是,他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简郁百思不得其解,歪了歪头。
这时,他不经意间看到陆执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于是他开口,打破了沉寂:“陆先生,你手里拿的是结婚协议吗?”
那天晚上,他去找陆执的时候,陆执说要重新和他商量结婚协议的事,应该就是这个了。
陆执总算是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神一般,他将手中的文件攥紧,往身后藏了藏,声音有点沉闷:“不是。”
简郁不解地眨了眨眼。
不是结婚协议?那是什么?
只不过陆执已经将文件藏在了身后,以简郁的角度,也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简郁察觉出眼下两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尤其是陆执的神色,看起来非常低沉。
于是简郁主动问道:“陆先生,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啊?”
他发现了,是他说了几句话之后,陆执的情绪才有了变化的。
只不过陆执却是看着他回答道:“没事,不是你的错。”
是他自己对简郁的感情有了错误的判断。
他其实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他在商场上待久了,最擅长的就是揣度人心,以往也一直是无往不利。
结果这一切在遇到简郁后,就发生了变化,他在简郁面前,好像做不到足够的理智,心神总是会被简郁扰乱,随着简郁的一颦一笑而轻易发生波动。
如此一来,做出的那些判断也是大打折扣,难免错误。
简郁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陆执安抚他:“别多想,真的和你没关系。”
简郁总算是放心了一点,笑了一下:“好。”
接下来,陆执拿着文件离开了简郁的卧室。
他把资产转让的文件锁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然后开着车离开了别墅。
他不怪简郁,因为简郁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他的心依旧很沉,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寒潭里。
简郁不喜欢他。
原来简郁从未想过要和他继续下去。
半个小时后。
一处高档的会所内。
陆执沉默地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神色如冰,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他就算喝了酒,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往那一坐,一点都没有醉意的样子。
只是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秦衍和林博宇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迷茫。
于是秦衍往陆执那边坐了坐,然后端起一杯酒打算和他碰杯。
结果陆执根本不理他,自顾地继续喝着。
秦衍只能收回了酒杯,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哥,你怎么了?和嫂子吵架了?”
提到简郁,陆执喝酒的动作顿住了一瞬,随即沉声回答:“没有。”
秦衍想了一下,再次问道:“那就是集团最近出了什么事?”
问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挺不靠谱的,他陆哥何时因为集团的事这么失态过?
果然,陆执还是回答他:“没有。”
秦衍赶紧再次往他那边凑了一点:“那是为什么啊?说出来让我和林博宇一起想想办法呗。”
只不过,陆执却是全程一言不发。
秦衍深知他陆哥的性格,他要是不愿意说的事,别人不管这么问,也问不出来。
秦衍看了林博宇一眼,暗示他赶紧想办法。
林博宇想了一下,拿过了秦衍刚刚随意丢在茶几上的烟盒,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支烟,递给陆执:“抽一根?”
陆执只是看了那支烟一眼,快速地移开了视线:“不抽。”
听到他这回答,林博宇笑了一下,把烟重新放回了烟盒里。
看来这人是没什么事了。
陆执喝了几杯酒后,就拿过车钥匙,站起了身来。
秦衍连忙道:“陆哥,你要回去了?你这样子怎么开车?”
陆执沉声道:“我找代驾。”
说完,就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包厢。
等他离开后,秦衍着急地立马问林博宇:“咱们不管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陆哥喝这么多的酒,他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博宇端起一杯酒,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淡定道:“放心吧,你陆哥没事。”
秦衍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林博宇笑道:“你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不接那支烟吗?不就是担心抽了烟之后,有可能会引发简郁的哮喘?”
秦衍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林博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都想不过来?一方面,说明陆执和简郁的关系没出什么问题,不然的话,他还惦记着简郁的身体做什么?另一方面,他就算喝了那么多杯酒,神智也还是清醒的,不然他也不会想到简郁身体的事了。”-
陆执找了一个代驾。
车子开到了别墅后,代驾收了钱离开了。
陆执坐在后座,整个人都隐于一片黑暗中。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虽然喝了酒,但是神智却异常的清醒。
他在思考着他和简郁的未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可能对简郁放手了,即便简郁并不喜欢他。
陆执的人生中,从没有轻易放弃这个选项,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说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
总之,在面对一切棘手的事情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如何解决,而不是逃避。
的确,简郁目前并不喜欢他,那他可以从现在开始追求简郁,向简郁表明自己的心意。
陆执回忆了一下,他以前看过简郁的身份证,10月25日就是简郁的生日。
那就在简郁的生日那天好了,在生日那天,向简郁表白。
他们两人原本签订的协议,是在十一月底结束两人的婚姻关系。
刚好在协议到期之前,把简郁彻底地留在他身边。
说实话,陆执对于向一个人表白这件事,毫无经验。
他从来没有和人谈过恋爱,乍一心动,就是铺天盖地的热烈,整颗心脏似乎满满涨涨的,又似乎充满了柔软。
除此之外,也带了一点疑虑。
如何向一个人表白?
他思索了一会后,还是没有头绪。
于是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寻起来……
等陆执查询完了一些追人的攻略后,这才下车,走进了别墅。
没想到他走进去的时候,发现简郁也还没睡。
简郁捧着一杯牛奶,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呢,看见陆执后,站起了身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陆先生,你回来啦?要喝牛奶吗?”
他刚刚发现陆执的心情不太好,然后又开车出门了,于是下意识地来到了楼下,等着陆执。
现在看到陆执回来了,他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陆执沉沉地看着简郁:“你是特意等我回来吗?”
简郁点了一下头:“嗯。”
因为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话影响到了陆执,所以要等着陆执回来了,才会彻底安心。
陆执由衷地笑了一下:“谢谢。”
简郁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愿意在深夜等他回家。
这是不是说明,简郁对他也是有一点好感的?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可以-
九月,秋意已经袭来,一些树叶开始变黄。
简郁已经上了几天学了。
值得高兴的是,他上学期并没有挂科,所以不用准备补考,这样一来,他的负担又减轻了很多。
他目前也还没想好,等到协议期结束后,他到底要不要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离开的话,那他就不再上学了,反正拿不拿毕业证对他来说,是真的没影响。
况且,如果要拿毕业证的话,他还得准备毕业实习和毕业论文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干嘛还要强撑着去做那些啊?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天,简郁去学校交了一份表格后,又回到了别墅。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全程都是坐的公交车,但是也让他感到了疲惫。
他好像越来越没有力气做一些事了。
他回到别墅后,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有精神去做其他的事。
他就那么靠在沙发上,发着呆,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
这时,张妈走过来,问他:“简先生,我打算做一些甜点,你现在想吃什么?”
听到有好吃的,简郁的精神好了那么一点,他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咳了一声,然后才对张妈说道:“可以做糯米糕吗?”
张妈笑道:“当然可以啊,我多做一点,到时候吃不完,还可以给你保存在冰箱里。”
简郁礼貌地笑道:“谢谢张妈。”
张妈笑得合不拢嘴:“你别和我这么客气。”
她很喜欢简郁这个孩子,又乖巧又有礼貌,自从他来到了这个别墅后,大家好像都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样,都变得开心了很多。
这时,张妈想到了什么,好奇道:“对了,你和陆先生结婚之后,还没去度蜜月吧?打算什么时候去?”
简郁迷茫道:“度蜜月?”
张妈笑道:“对啊,大家一般不都讲究度蜜月吗?只不过陆先生一直很忙,可能没抽出时间来,等他空闲下来,肯定就会带你去了。”
简郁听了这话,却是摇了一下头:“我们不去。”
先不说陆执一直很忙,就算不忙,他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吧?
结果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会去。”
简郁循声看去,看到了走进别墅里的陆执。
陆执穿着一身黑西装,身形挺拔,模样卓绝,每次他一出现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好像都黯淡失色了一般,让人的视线下意识集中在他的身上。
简郁怔怔地看着陆执,有些迷茫地眨了一下眼:“我们要去度蜜月?”
陆执坐在他身旁,将手中的一个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颔首道:“嗯,等我稍微空闲一点,我们就去。”
简郁更加不解了。
他们还有两个月就分开了,何必还要去度蜜月?
难道陆执现在还需要在陆家人面前演戏吗?
陆执察觉到了简郁眸底的那一点不解,于是他对简郁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到简郁生日那天,他就向简郁表白,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
就算简郁一时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关系,他可以追求简郁,直到他也喜欢上自己为止。
简郁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哦。”
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陆执是要给他宣布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张妈见两人交谈得正欢,于是笑着转身去厨房了。
这时,简郁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那个袋子,越看越觉得很熟悉,于是他下意识地问陆执:“陆先生,这是什么啊?”
陆执淡淡解释道:“你的补药。我已经让林博宇的导师寄过来了,刚刚去取了回来。”
简郁眨了眨眼,下意识说道:“这么多啊,可是还有两个月……”
说着,他闭了嘴。
他想说,还有两个月他就离开了,也喝不完这些补药。
只不过,虽然还有两个月就离开这件事,是他和陆执都心知肚明的,但是就这么说出来,感觉还是不太合适。
然而,陆执已经猜到了简郁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简郁的心里,始终想着离开这件事,一直没变过。
哪怕只是看到了稍微多一点分量的补药,都能和离开这件事联系起来。
晚上。
陆执亲自走到了厨房,开始给简郁煎药。
以前的补药,都是张妈帮忙煎好的,但是这次的补药更为复杂,陆执担心她上了一定的年纪,会搞混某些步骤,只有他亲手煎好,才会放心。
简郁来到了厨房,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执:“陆先生,你在帮我煎药啊?”
陆执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简郁连忙说道:“要不就让我自己来煎吧?”
陆执多忙啊,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怎么能守在厨房给他煎药呢?
陆执闻言,勾了一下唇:“你自己煎?确定不会烫到手吗?”
简郁:“……”
说话就说话,干嘛要打击人啊?
他看起来那么没用吗?
简郁哼了一声,顺手拿过了旁边盘子里的小蛋糕,然后靠在料理台前,一口一口地吃着。
不让他煎药正好,他正好可以吃东西。
陆执看了一眼气呼呼的简郁,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简郁垂下眸子的时候,纤长浓密的睫毛也垂落下去,在眼睑下方投下阴影,他的皮肤白皙滑嫩,隐隐还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
厨房的白炽灯在他身上投射下光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耀眼,也更加地让人觉得心里柔软。
陆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
这时,手机上的计时器也刚好停止。
于是他拿过一块毛巾,垫在罐子的把手上,把已经煎好的药倒了出来。
这批补药很复杂,在煎药的时候,每一种药都是不同的时间和火候,所以要分别煎,等全都煎好后,再混合在一起。
陆执做这些的时候,神情格外的细致和认真,每一步都做到了最好。
简郁本来靠在一旁,有些生气的,但是看到陆执把头一批的药水倒了出来,然后又开始煎第二批的时候,他突然生气不起来了。
虽然他本身也不是真的生气,但是现在连那点小小的郁闷也无影无踪。
他看了一眼灶台上,还有好几个小包的药,也就是说还要分别煎那么多次。
然而,陆执却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的样子,把新的一小包药倒进罐子里后,他打开了火,然后再次在手机上按了计时器。
简郁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他问陆执:“陆先生,你不觉得麻烦吗?”
陆执是一个从来没在厨房做过事的人,可能连有哪些厨具都不清楚,但是此刻却愿意站在这里,细致地给他熬药。
这时,陆执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然后眸色深深地看着他;“我希望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还带着浓浓的期盼。
简郁垂下了拿着蛋糕的手,抿了一下嘴,闷闷道:“要是不能健康呢?”
陆执郑重道:“那我会一直给你煎药,直到你身体变得健康为止。”
不知怎么地,简郁突然有些想哭。
自从穿书后,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负面的情绪,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却堵得慌,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把涌上眸子的那点酸涩压了下去,然后才出声道:“那你想没想过?我很有可能会一直都是这幅病弱的样子。”
甚至,一年多以后,还会死去。
陆执的一双眸子很黑,很深邃,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简郁,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更健康的。”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里面像是承载了无限的承诺。
简郁察觉到自己眼眶里的湿润,别开了眼。
陆执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这反而让他很难过,因为他注定要辜负这份好了。
他不仅不能健健康康的,甚至连好好活着都做不到。
这时,陆执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走到他面前,关切地注视着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简郁摇了一下头,不说话。
这时,他没忍住偏过头咳了两声。
这一咳,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漂亮的眸子里涌出来,从脸颊滑落。
他的睫毛也沾上了水汽,聚成一簇一簇的,轻轻地颤动着。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陆执神色凝重,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简郁,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简郁,你到底怎么了?”
简郁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他不可能把实情告诉陆执,陆执要是知道他会死的话,肯定也会很难过。
陆执见简郁始终不说话,只能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我在这里。”
简郁埋在陆执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伸手环住陆执,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将他心中的那些快要爆满的情绪宣泄一点出来。
……
良久,简郁终于从那种极度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
他从陆执的怀抱里退开了一点,然后就发现陆执的西装被自己的眼泪沾湿了一片。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哭了一场啊,好丢脸。
然而,陆执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衣服,而是盯着简郁说道:“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简郁点了一下头:“好。”
可惜这是一个再虚假不过的承诺。
他肯定不会告诉陆执的,甚至会把自己身体的虚弱隐藏好,不让陆执发现一丁半点。
这时,陆执伸手,抚上简郁的脸,用指腹轻轻地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简郁哭过之后,一双眸子显得更加水润清澈,仿佛含着一汪清泉,他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带着湿润的水汽。
陆执的眉头紧皱着。
他不知道简郁今晚为何要哭。
但他知道,刚刚的简郁很伤心,那种伤心蔓延开来,连带着他的心脏也一直揪紧。
他决定去调查一下,看简郁是不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简郁的体力越来越不好了,就是这么哭了一场,他就疲惫得不行,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他一手撑住了料理台,生怕自己一个腿软就跌倒在地。
这时,手机里的计时器响起,第二批药也煎好了。
陆执伸手关了火,然后一把将简郁抱了起来,声音沉沉道:“我带你去休息。”
陆执把简郁抱回了二楼的卧室,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被窝里,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简郁的确很累,但是此时,他有些话想说。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就好像他以后不能和陆执好好地告别了,还不如趁现在,把该说的说清楚。
于是他开口喊道:“陆先生。”
他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一些疲惫和沙哑。
陆执坐在他的床边,深深地看着他:“嗯?”
简郁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自从我来到别墅后,一直都过得很快乐,谢谢你。”
如果他穿书之后,没有遇到陆执,那他肯定也和上辈子一样,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凄惨地死去。
但是他刚好遇到了陆执,还和陆执协议结婚了,陆执对他一直很关照,所以他才能无忧无虑地度过接近一年的时光。
陆执皱了一下眉:“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简郁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奇怪,像是他们以后可能遇不到了一样。
简郁虚弱地躺在枕头上,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呀,就是突然想对你说这个。”
陆执伸手,把他的被子盖得更严实了,然后说道:“你看起来很累,先休息,这些事等以后再说。”
简郁摇了一下头,坚持说道:“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陆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不过他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听着简郁说话。
简郁缓慢地说着:“你在我心中,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帮了我那么多,但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你的,就当是我欠你的吧……”
说着,他又偏过头咳了两声,嘴唇都有些发白。
咳完之后,他还想要说什么。
陆执果断出声制止了他:“别说了,好好休息。”
简郁这副虚弱的模样,给人一种强烈的错觉,就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消逝一样,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抓住他。
简郁的确也有些累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像已经用完了今日份的能量。
他只好不再说其他的,而是对陆执说道:“陆先生,晚安。”
陆执回答道:“晚安。”
最终,简郁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眸子,陷入了沉睡中。
陆执没有第一时间起身离开。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简郁。
简郁的脑袋陷在洁白柔软的枕头里,他的发丝格外的柔软,向后滑落,露出完整的眉眼来。
他的睫毛格外纤长,尤其是闭着眼睛时,像一把小刷子一样垂下。
他的模样好看到惊心动魄,但是也脆弱到让人心疼。
陆执眸色沉沉,伸过手去,一一描绘过简郁的面庞,久久舍不得收回手。
他的心情没由来的沉重,或许是因为简郁哭的那一场,又或许是简郁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他哪怕是在面对集团一些重大的问题时,都不会如此心慌,但是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简郁感觉疲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好像没法再长时间地进行一些体力活动,哪怕只是单纯地走一千米的路。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公交车去学校,但是公交车站不是在家门口。
他要走出别墅区,然后才能到公交站台。
就是这么一截路,都让他有些吃力。
他每次都是慢吞吞地走,甚至有的时候,他中途还得停下来,找个椅子坐下歇息几分钟,然后再起身继续朝前走。
除此之外,他身体的器官好像也都在跟着退化。
就比如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他本身是没有近视的,但是视线却逐渐地变得有些模糊。
他那天站在自己的落地窗前,已经看不太清他菜园子里的一些东西了。明明之前,他还能看清他的草莓有没有成熟。
只不过好在的是,简郁早已经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是有一些小小的担心,但是比起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这种情况来说,还是好了很多。
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
距离协议期结束,还有一个半月了,他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地和大家一起度过。
尤其是陆执,他不想陆执会因为他的身体情况而感到难受。
等到协议期结束后,他就找个没有熟人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地等待死亡。
这天。
天气还不错,阳光暖暖地照射在大地上。
简郁靠在别墅的大门口,懒懒地站在那里,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刻。
他发现人还是要多晒太阳的,多晒一会太阳,心情都会变得更好。
陆执平时都会去书房忙工作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并没去书房,而是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回复着合作商的消息。
简郁有些好奇地问道:“陆先生,陆氏集团的市值是不是越来越高了?”
毕竟陆执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狂,哪怕是在家,也会处理很多工作上的事。
有这样的总裁,陆氏集团想不壮大都难吧?
陆执抬眸,笑着看了他一眼:“要不哪天,带你去集团查查账?”
简郁一惊,连忙摆手:“那就不用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陆执怎么还当真了一样?
陆执眸中带着笑意:“只要你想去查,我随时带你去。”
简郁有点疑惑陆执为何如此坦然。
只有陆执真正的另一半,才有资格去查集团的资产吧?
等两人的协议期结束,陆执应该就会去寻找他真正的伴侣了。
每次想到陆执未来会和某个人相携着走过一生,简郁的心中就会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不清楚这点不舒服到底是为什么,也不愿意深想。
于是干脆做点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
这时,简郁看到了远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走来,于是他下意识地说道:“秦衍来了。”
他记得秦衍最喜欢穿红色的西装了,红红火火的颜色,就像他的性格一样,热情又张扬。
陆执从屏幕上抬起视线来,漫不经心地顺着简郁的视线看过去。
下一秒,他的脸色却是变了变,皱起了眉。
他看向简郁,问道:“你刚刚说秦衍?”
简郁一惊。
难道他说错了?
也是,他的视线本就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谁,只能隐隐看见对方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于是下意识以为那是秦衍。
简郁抿了一下嘴,不敢再说话了。
他怕陆执察觉到他视力变弱的事情。
只不过好在陆执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而是淡淡说道:“那不是秦衍,是林博宇。”
简郁立马说道:“对,是林医生来着,我刚刚说错了。”
结果,陆执不说话了,深深地看着他,黑眸中是一片担忧之色。
简郁有些搞不清陆执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难道既不是秦衍,也不是林博宇吗?
简郁正云里雾里的时候,刚刚的那个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等简郁看清楚来的人到底是谁后,他瞬间怔住了。
他知道为什么陆执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了。
因为来的人是陈淮。
陆执刚刚故意说林博宇,就是想试探,看他到底有没有看清是谁。
简郁抿着嘴,手指紧紧地抓住门框。
这时,陈淮走过来了,恭敬道:“陆总,简先生。”
陆执看都没看陈淮一眼,而是紧紧地盯着简郁,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周围瞬间一片安静,好像连空气都压抑了几分。
简郁心里一片不安,手指紧紧地抓住门框,连指间都有些泛白。
说好的要掩饰过去的,结果他这么快就暴露了?
这时,陆执示意陈淮去书房等他。
等陈淮离开后,陆执牵过了简郁的手,不让他使劲地抓住门框。
陆执微微俯下了身,直视着简郁的眸子,声音放得格外的轻柔:“别怕,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简郁慌乱了几秒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解释:“我近视了。”
“近视?”
陆执一时有些不解,简郁的眼睛在不久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说近视就近视了?
简郁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嗯,就是近视。可能我玩手机玩得太多了,我在前段时间就隐隐觉得视力不好了,只是没说而已。”
陆执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眼睛,半晌后,说道:“下午我带你去眼镜店里检查一下。”
简郁连忙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陈助理不是来了吗?你应该要和他商量工作吧?你去忙自己的好了。”
陆执却是坚定道:“工作的事不急。”
简郁说道:“那我检查眼睛的事也不急啊,只是近视而已。陈助理在书房等着呢,你还是先去看看吧。”
最终,在简郁的极力劝说下,陆执上楼去了书房。
简郁等他一进书房,就连忙出了门,拿着手机,搜索附近的眼镜店。
他不能和陆执一起去检查,因为他根本不是近视。
他得在陆执忙完之前,先自己去配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装装样子。
反正一般没有戴过眼镜的人,也判断不出他配的眼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分钟后,简郁来到了街上的一家眼镜店,配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
然后,他又返回了别墅。
等陆执忙完工作上的事,再次下楼时,看到的,就是戴着一副眼镜的简郁。
简郁配的是一副大框的眼镜,他的脸本来就显小,戴上眼镜后,更是跟个高中生一样。
不变的,是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就算是戴着眼镜,也依旧水汪汪的。
陆执一步步走到简郁面前,低声道:“不是说等我一起去吗?”
简郁歪了一下头:“大概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陆执轻声笑了一下,伸手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整理好:“很惊喜。”
他看到简郁这幅模样,的确眼前一亮,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心底却始终沉闷。
因为,他能感觉到,简郁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更虚弱了一些。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毕竟从体检报告来看,简郁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最终,陆执垂眸看着简郁,低声道:“从今天开始,多吃一点饭。”
他的语气格外柔和,就像是在哄人一样。
简郁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做小朋友对待了,于是他眨了一下眸子说道:“每个人的饭量是固定的。”
他虽然喜欢吃,但是每次吃的分量却很少。
陆执笑了一下:“那就让张妈多做点有营养的,比如佛跳墙怎么样?”
简郁想了一下,他还没吃过佛跳墙呢,还挺好奇的,于是点了一下头:“好呀。”
陆执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愈发柔软:“那今晚就让张妈做。”
两人站在那里,谈论着一些无比寻常的家常话,但是却格外的亲密。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这一幕美好到让人不忍心打扰。
第 53 章
周六这天。
简郁久违地来到了琴房, 弹了一会钢琴。
这间屋子在别墅二楼,本来不是琴房的,但是陆执吩咐佣人收拾了出来, 还布置了一番, 从此成为了简郁的专属琴房。
即便简郁有可能一个月也来不了那么两次。
琴房宽大明亮,采光极好。
窗帘是淡蓝色的,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 室内就盈满了淡淡的蓝色光线, 格外的温馨和好看。
简郁端正地坐在钢琴前, 弹了一首曲子。
他弹琴的时候, 整个人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多了一丝宁静悠远的气质, 淡蓝色的光线洒在他身上, 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他微抿着唇, 神色认真而恬淡, 白皙漂亮的手指如同在琴键上翩翩起舞一般,给人极大的视觉享受。
他只是那么坐在那里,就足以把人心里的空缺填满。
简郁弹完一首曲子后, 发现陆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
此时,陆执双手环胸, 靠在一旁的柜子上, 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简郁眨了一下眸子,问陆执:“是不是我打扰到你办公了?”
“没有。”陆执站直了身体,缓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靠在了钢琴架子上, 然后笑着夸奖他, “弹得很好。”
简郁想了一下, 歪着头问陆执:“只有口头上的奖励吗?”
他眉眼弯弯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眸子里像是缀满了细碎的星星。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他。
陆执当然也不例外。
他的黑眸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即伸出手,拿过了旁边的一张纸。
简郁眨了眨眸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执,不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只见陆执拿过了那张纸后,动手折叠了起来。
他的神态镇定自若,手指修长白皙,哪怕只是拿着一张纸,都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简郁俯在钢琴上,一只手支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陆执的动作。
然后没一会,陆执手中就出现了一只千纸鹤。
简郁的眸子瞬间一亮,坐直了身体,惊喜地看着那只千纸鹤。
陆执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声笑了一下:“伸手。”
简郁眸子亮晶晶的,赶紧伸出了手去。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只千纸鹤。
简郁满脸开心地盯着那只千纸鹤。
陆执的手艺很好,折叠得很漂亮,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简郁盯着那只千纸鹤看了好一会,然后才开心地抬头看着陆执:“陆先生,你怎么会折千纸鹤?”
陆执淡淡解释道:“幼儿园的时候,上过手工课,那个时候折过。”
简郁微微睁大了眸子。
幼、幼儿园?!
幼儿园上过的手工课,陆执现在还记得?
简郁自己以前也折过千纸鹤,但是时间一久,就忘记了具体的步骤,没想到陆执却能记得。
简郁由衷地看着陆执,感叹道:“陆先生,你的记忆力好好啊!”
陆执看着简郁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满脸惊叹地盯着自己。
他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伸出手去,轻轻掐了一下简郁的脸。
“唔……”
简郁猝不及防被掐了脸,一双眸子睁得更大了。
陆执居然掐他的脸?
这是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陆执掐着简郁的脸颊,停留了好几秒才开放开。
简郁的皮肤太好了,脸颊也光滑柔软,让人根本舍不得放开。
简郁总算得到了解放。
他立即捂住脸,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执:“你干嘛掐我?”
陆执看起来心情很好,答非所问道:“手感很好。”
简郁:“??”
陆执紧接着说道:“可以论斤卖。”
简郁:“……”
他抿了抿嘴,不高兴了。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陆执这应该是在骂他是猪吧?
掐他就算了,居然还骂他?
这世界上有比陆执更过分的人吗?
简郁气呼呼的,但是陆执的神情却格外愉悦,他静静地欣赏了一会简郁的表情,然后出声道:“走吧,该下楼喝补药了。”
简郁冷哼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陆执刚刚骂完他,如果他还乖乖地听话,那岂不是太丢脸了吗?
这时,陆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笑着对他说道:“喝完补药,就可以吃糖。你不是有一次说过这种糖好吃吗?只不过那家厂已经倒闭了,我让人买了最后的一批回来。”
简郁听到这话,看了陆执的手中的糖一眼,是一种红色包装的水果糖。
的确,这种糖在市面上差不多已经消失了。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怎么到处都买不到了,原来是那家厂已经要倒闭了啊?
那陆执岂不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心思,才买回来了最后一批?
简郁有些怔怔地抬眸看了陆执一眼。
这时,陆执靠近他,牵过他的手,把那颗糖放在他手里,低声哄道:“糖给你,别生气了,嗯?”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刻意放得柔和之后,更是每一个字都撩动人心。
简郁握住了那颗糖,轻轻哼了一声。
他本来也没真的生气,现在知道陆执几经周折给他买来这款喜欢的水果糖后,就更加生气不起来了。
陆执看着脸色已经变好的简郁,忍不住勾了勾唇。
说来奇怪,他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有些幼稚的事情,但是在面对简郁的时候,突然就乐此不疲。
好像把简郁逗生气,然后再哄好,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
两人最终还是来到了楼下厨房。
陆执把之前煎好的药取出了一部分,然后倒在一个罐子里,打开了火,开始热药。
简郁则是站在一旁,乖乖地等着喝药。
陆执看了一眼模样乖巧的简郁,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于是靠在了料理台上,装作不经意地问道:“10月25日是你的生日吧?”
简郁本来正盯着药水看,闻言,抬眸看向了陆执:“嗯?”
陆执挑了一下眉:“自己生日都忘了?”
简郁怔住了一会,意识到了什么,点了一下头:“对,是我的生日。”
准确来说,是原身的生日,所以他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不过既然他穿到了这具身体里,那也就相当于是他的生日了。
简郁眨了一下眼,有些好奇地问陆执:“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呀?”
陆执面色如常道:“没什么,就是想提前给你准备生日。”
他这也不算是假话,毕竟他是真的会给简郁好好筹备一个生日,不过与此同时,顺便表白罢了。
简郁听到陆执这么说,笑了一下:“谢谢。不过不用那么麻烦的。”
陆执勾了一下唇角,深深地看着简郁:“不麻烦。”
说完,他确认了一下:“对了,你那天不用去学校吧?”
简郁想了一下,摇头:“不用。”
他现在已经是大四上学期了,基本没什么课了,其余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不用去学校也能完成。
陆执听到简郁的答案后,颔首道:“嗯,那你就把那天空出来。”
简郁微微有些惊讶。
陆执这是准备给他举办一个生日宴会吗?
感觉好像很浓重的样子。
这时,药已经热好了。
陆执拿过一块毛巾,垫着罐子,将药水倒在了一个白色的瓷碗里,然后把碗递给了简郁:“来,喝药。”
简郁深吸一口气,接过了碗。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很弱了,就算喝补药也丝毫不起作用,但是他不想辜负陆执的心意,还是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开始喝补药。
喝完之后,简郁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一个没忍住,偏过头咳了好几声。
陆执连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呛到了?”
简郁微微蹙着眉,摇了一下头。
他并没有被呛到,只是单纯地越来越虚弱,就连喝个药,都会咳半天而已。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简郁拿出了陆执刚刚给他的那颗水果糖,撕开了包装纸,然后放进了嘴里。
很甜,带着微酸。
简郁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含着那颗糖,仔细地感受它的味道。
他担心以后的某一天,他的味觉也会慢慢地消失。
就如同他的视力一样。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哪怕只是十米左右的某样物体,他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只能大概判断出那是什么。
为了防止陆执察觉出他视力减弱这一点,他平时和陆执在一起的时候,都尽量不看远处的景物。
他担心会出现类似于那天错把陈淮当成秦衍的事。
他现在戴的这幅眼镜,根本就不起作用,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下午的时候,阳光暖暖地照射在大地上。
陆执询问简郁:“天气很好,想不想出门逛逛?”
简郁眨了眨眸子:“你今天下午不忙吗?”
陆执颔首:“不忙。”
事实上,他还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的,但是他宁愿晚上一个人加班处理那些事。
在这样阳光甚好的午后,他只想和简郁待在一起。
简郁对于陆执的这个提议,还挺心动的。
自从他身体越来越弱之后,他已经很少再出门了,就连平时正常的走动都很少。
今天有陆执陪着,他也想去欣赏一下大街上的景象。
毕竟说不定哪天,他的眼睛就彻底失明,什么也看不到了。
决定好了这件事后,两人来到门口换鞋。
简郁脚上穿的是一双有些棉绒绒的拖鞋,本来是很方便脱下来的,然而就在他准备脱下鞋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袭来,他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陆执眼疾手快,见状不对,一把扶住了他:“怎么了?”
他的黑眸中满是担忧。
简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抓住陆执的衣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眼前一片黑茫茫的,就像是低血糖那样,浑身没有力气,隐隐还冒着冷汗。
只不过他不是一般的低血糖,而是生命逐渐走到了尽头,身体的各种机能都垮掉了。
他就这么靠在陆执的臂弯里,紧蹙着眉头,等待着那阵头晕缓过去。
陆执紧紧地盯着他,神色凝重。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简郁轻轻颤动着的纤长睫毛,隐隐含着水光的眸子,以及有些泛白的嘴唇。
简郁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陆执看着简郁抓住他衣服的手,心也仿佛被攥紧了。
简郁的手指细细白白的,看起来很用力,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力度,就像是一直蝴蝶停靠在他的衣服上一般,几乎感受不到存在。
陆执心里格外的沉重,低声问简郁:“哪里不舒服?咱们马上去医院。”
这时,简郁总算是缓过来了一点,他慢慢地从陆执怀里站直了身体,然后摇了一下头,说道:“我没事,就只是低血糖而已。”
陆执的黑眸紧紧盯着他:“低血糖?”
现在是下午,简郁也已经吃过午饭了,怎么会低血糖?
简郁勉强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神采:“对啊,只是低血糖而已。”
说完,他担心陆执不信,还补充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是带我去做过那么多次检查吗?医生都说没事。”
陆执眉头紧紧地皱着。
这的确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不是没有察觉出简郁身体的虚弱,但是无论是通过中药的检查,还是西医的检查,都表明简郁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也导致陆执只能让简郁多喝补药,以及监督他每天都要保证良好的作息和饮食。
除此之外,好像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陆执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些无措的情绪。
只不过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简郁说道:“以后我一个月带你去检查一次身体。”
简郁听到陆执这样的话,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陆执似乎忘了,他们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结束协议了。
而且,就算还没有结束协议,无论做多少次检查,都是做无用功而已。
简郁并没有反驳陆执说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陆先生,咱们出去逛街吧,我已经好多了。”
陆执深深地看着他:“要不我带你上楼去休息,改日再去逛街?”
简郁故作催促道:“别呀,我都准备好了。”
他要是现在不多去逛逛,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见简郁一心想去,陆执最终也没舍得否决他。
简郁见陆执答应了,小小地开心了一下,正打算继续换鞋。
没想到这时,陆执却是半蹲下了身,开始帮他换鞋。
简郁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眸子睁得大大的:“陆先生?”
“别动。”
陆执的声音坚定,但是动作却格外的轻柔。
他抬起简郁的一只脚,帮他脱掉了拖鞋。
简郁的脚很漂亮,白皙光滑,轻轻就能握在手里。
他的脚指甲如同贝壳一般,透着点点的粉。
陆执放轻动作,先是给他穿上灰色的浅袜,然后是白色的运动鞋,最后还给他系好了鞋带。
简郁全程都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执亲自帮他穿鞋这样的场景还是过于震撼了一点。
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想过,眼下却成为了事实。
陆执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这样的好让他感到难过。
因为他注定辜负这份好,注定辜负陆执。
简郁正在怔愣中,这时,陆执低沉的声音响起:“另一只。”
简郁缓慢地抬起了另外一只脚。
陆执则继续着刚刚的步骤。
有一个佣人修剪好了客厅的盆栽,正打算去厨房洗一下手,即将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然后悄悄地退回了客厅。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门口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柔和的天光倾泻而下,投射在简郁和陆执的身上。
简郁一手撑着鞋柜,乖巧地站在那里。
而陆执则是半蹲着身,垂着眸子,细致地给他换鞋,那样专注的神情,不亚于处理一份文件。
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这一幕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佣人看着大门口,脸上满是感慨。
她来这个别墅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陆先生做这种特别不符合他形象的事。
在她的印象中,陆先生永远是那副生人勿进、沉默寡言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们家陆先生也变了一副模样,居然会给一个人换鞋?
只不过,与其说是他们家陆先生换了一副模样,不如说,他们家陆先生只有在简先生面前,才会变得这样特别。
佣人最后想着。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了吧。
陆执给简郁换好鞋后,又快速换好了自己的,然后对简郁说道:“走吧。”
简郁点了一下头:“好。”
两人的步伐不算快,本就是出门随意逛逛的,也没什么固定的目的地。
只不过,在他们走出了别墅区后,天气却变得有点阴沉起来。
一阵凉风吹过。
简郁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他不知道天气会变化,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
陆执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就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给他披在了身上。
简郁只觉得身上一暖,偏头一看,自己身上已经多了一件黑色的西装。
他连忙看向陆执:“陆先生,那你自己怎么办?”
陆执脱下了西装后,里面也只剩下了一件白衬衣了。
然而他却是说道:“我不冷。”
简郁打算把西装还给陆执。
陆执却是制止了他的动作:“走吧,逛街。”
如此一来,简郁也只好继续披着陆执的西装了。
但是不得不说,多了一件衣服后,立刻就不冷了,浑身都充盈着暖意。
两人一路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欣赏一些街边的景色。
这时,简郁看到了一处卖冰糖葫芦的地方。
他想到了什么,偏头对陆执说道:“陆先生,我们去买冰糖葫芦吃吧。还记得吗?以前有一次,我没有带钱,最后是你结的账,我还欠你一支冰糖葫芦呢。”
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时两人刚认识没多久。
只不过一想起来,却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么清晰。
陆执也想起了简郁说的那件事,挑了一下眉,逗简郁:“终于要还我钱了吗?”
简郁笑得眉眼弯弯:“对啊,我说到做到。”
陆执紧接着说道:“那你答应我,好好把身体养好。”
简郁抿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唯独这件事,他没法答应陆执。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
这时,陆执深深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察觉到了简郁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时,简郁笑了一下:“先别说这个,咱们去买冰糖葫芦吧。”
陆执见简郁不想提身体的事,也只能暂时把疑惑按压在心头,陪着简郁一起去买了冰糖葫芦。
简郁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然后笑着把其中一串递给陆执:“来,陆先生。”
陆执挑了一下眉:“我必须要吃吗?”
简郁点头,催促道;“当然呀,你上次都没吃,这次就吃试试嘛。”
本来简郁是没抱太大的希望的,毕竟陆执可能因为童年的事,再也不碰冰糖葫芦了。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执伸手,接过了那串冰糖葫芦。
简郁先是惊讶,随后笑着说道:“吃试试。”
陆执拿起冰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他已经不在意童年的事了,因为现在简郁陪在他身边。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有简郁就行。
简郁见陆执总算吃了一口冰糖葫芦,立马眸子亮亮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陆执眼也不眨地看着简郁,回答道:“嗯,很甜。”
只不过不是冰糖葫芦甜,而是眼前的这个人很甜。
这一天。
他们逛了很多地方。
他们坐在台阶上,看街头艺人表演。周围有很多对亲密的情侣,他们坐在其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和那些情侣别无二致。
他们去小吃街,品尝特色美食,在简郁的带领下,陆执尝试了很多从未吃过的东西。
他们去动物园,观赏各种各样的动物。简郁一连给动物们拍了好多张照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给动物拍照的时候,陆执也在给他拍照。
……
最后,他们一起站在一处高塔上,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站在这里,似乎离天空都更近了一些,满天繁星,美不胜收。
清凉的月色倾泻而下,微风徐徐地吹着。
简郁的眸子里仿佛盈满了一颗颗的星辰,他趴在栏杆上,偏头笑着对陆执说道:“陆先生,你说我们下辈子会不会还能遇见?”
这辈子注定是有缘无分了,他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奢望太多。
他有私心,想提前预定陆执的下辈子。
因为错过了陆执,实在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
简郁明明是笑着的,但是神色却似乎带了一点悲伤。
陆执心里一紧,朝他靠近了一步,牵住了他的手:“下辈子太遥远了,你可以把这辈子交给我吗?”
简郁的眼前逐渐弥漫起了水雾。
他不再说话,扑进了陆执怀里,紧紧地抱着陆执。
夜风徐徐刮过,似乎奏响了一曲绝美的悲鸣。
第 54 章
第二天。
简郁一整个上午都没出门。
昨天下午和晚上, 他和陆执逛了太多的地方了,他的体力严重被消耗了,今天就连稍微走动一下, 都觉得腿软。
他拿着一个削好的梨子, 慢吞吞地回到了卧室,然后靠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梨子。
他的牙齿整齐漂亮, 一口咬下去, 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
他靠在落地窗前, 就那么看着窗外, 慢慢地品尝着梨子,大脑里面什么都没想。
他好像连思考都有些困难了, 哪怕只是一些小小的问题。
他的脑袋里偶尔就会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般, 出现一些大团大团的空白。甚至有的时候发呆久了, 回过神来后, 看着周围的景物会一片茫然,他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某个地方。
简郁动作缓慢地吃完了梨子后,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手上沾到的汁水,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应该去卫生间洗一下手。
于是简郁撑着榻榻米, 站起了身,然后朝卫生间走去。
他的身体时而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一般, 时而又格外的沉重, 像是连脚都抬不起来。
总之, 目前的他,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混乱。
简郁抿了一下嘴。
他这具身体还真是麻烦到了极点,剩下的一年,他也会这样混混沌沌地度过吗?只不过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更加糟糕。
他来到了卫生间后,没忍住咳嗽了好一会,一声又一声,像是停不下来一般,肺部蔓延着一丝丝尖锐的疼痛。
咳到最后,他脸色苍白,额头隐隐冒出了冷汗。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好半天,才恢复了一点精力。
他蹙着眉头,难受地喘了好半天,总算彻底停止了咳嗽。
于是他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干净了手上的梨汁。
他的手指细细白白的,在水流的冲击下,显得更加地纤细无力,好像但凡水流的冲击力度再大一点,他的手就会受伤一般。
洗完手后,简郁关上了水龙头,然后从洗手台上的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巾。
他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打算迈步走出卫生间。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阵猛烈的头晕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再也站立不住。
一阵天旋地转后,简郁倒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紧闭着双眼,陷入了昏迷……
……
两个小时后。
简郁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眸子。
他的眼前好像蒙了雾气一般,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几秒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能看清东西了。
简郁察觉到自己躺在地板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晌,他才回想起来,他刚刚洗完了手,然后晕倒在了卫生间。
简郁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两个小时后,他更是觉得浑身都冷得有点发抖。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走出卫生间,但是浑身无力,连一步都迈不动。
他只能慢慢地向后一点,靠在了墙壁上,试图恢复一点体力。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的原因,他的呼吸有点急促,隐约是哮喘发作的前兆。
但是现在的他,就连去拿哮喘喷雾剂都做不到。
简郁只能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减轻一点。
好在,最终他的哮喘并没有发作。
简郁心下放松了一点的时候,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肘一阵阵地发疼。
他蹙着眉头,慢慢地抬起了手肘,结果发现他的胳臂肘不知道什么时候嗑伤了,而且还破了皮,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简郁这才发现,洗手间的地板上已经有不少血迹了。
鲜血的颜色格外的刺眼,触目惊心。
简郁撑了一下墙壁,借力缓慢地站直了身体,然后往前两步,来到洗手台前。
他再次打开了水龙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然后,他又取下了沐浴喷头,把地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了。
等收拾好这一切后,简郁来到卧室,取出医疗箱,十分艰难地把自己的手肘包扎好,然后换了一身衣服。
换好衣服后,简郁坐在床边,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卧室。
他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脑子比这段时间任何一刻都要清晰。
他意识到,他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哪怕他和陆执的协议还没到期。
他一直向大家隐瞒着自己绝症的事,就是不想让别人为他感到伤心。
他原本是希望协议期的最后一个月,能和大家开开心心地度过。
但是眼下看来,这一切终究是做不到了。
他身体的其他症状,比如头疼、视力减退等等,都可以用不同的借口敷衍过去。
然而,晕倒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
他今天独自一个人在卫生间晕倒就算了,万一哪天他当着其他的人面晕倒呢?尤其是如果在陆执面前晕倒,那他绝症的事肯定再也瞒不住了。
况且,他这次晕倒是两个小时,万一下次更久怎么办?半天,一天,甚至一周,到时候又该如何解决?
简郁想了很多很多,最终慢慢地从床上站起了身。
比起让陆执知道他得了绝症来说,他更宁愿让陆执觉得他没心没肺,不告而别。
简郁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
别墅里有那么多佣人,如果他提着一个行李箱出门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被察觉了。
他来到了床头柜前,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以及陆执以前给他的一张银行卡。
这张银行卡,是两人刚签协议不久的那会,陆执给他的。
只不过简郁在别墅里,吃喝不愁,从来没有用过这张卡,一直搁在柜子里,没有拿出来过。
简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比对着银行卡的卡号,查询了一下这张卡里面的余额。
里面有一百万。
完全足够他生活一年了。
简郁将卡放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他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得到陆执的支票。
等到离别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根本想不到支票的事,满心只有不舍。
他舍不得陆执,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
简郁不知道自己对陆执是何种感情,他不敢,也没那个资格去深想。
他一个还剩一年多生命的人,怎么能去奢望那么多?
很快,简郁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好像轻轻眨动一下,就会有液体滴落下来。
他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一般,难受得连呼吸都是疼的。
最终,眼睛里还是有泪珠滚落。
他伸手擦了一下眼泪,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还是有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睛里弥漫出来……
简郁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原来这么能哭。
最终,无论怎么也擦不干净眼泪,他索性放弃了,任由泪水爬满了整个脸颊。
他努力睁大了眸子,不让泪水模糊他的视线,然后拿过手机,打开手机的保护壳,从里面取出了电话卡。
他不想任何一个人联系到他。
他只想一个人静悄悄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最终,简郁离开卧室之前,还带走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陆执给他折的那只千纸鹤。
简郁把千纸鹤牢牢地护在手里,然后将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一步步走下了楼。
当初来别墅的时候,他是提了一些行李的,现在走的时候,他一身轻松,所带的东西,用衣服口袋就能装下了。
让人丝毫察觉不出异样来,只觉得他是寻常出一趟门罢了。
简郁从别墅大门出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云京是北方城市,十月中旬下雪,也不算是太早。
简郁站在屋檐下,抬眸看了一会雪,然后迈步,走进了风雪里。
这时,一个佣人发现了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简先生,你去哪?”
简郁回头,看了佣人一眼,笑道:“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漫天雪花飘落,简郁就那么站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他每次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就弯弯的,整张脸漂亮到让人失语。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佣人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一句:“现在下这么大的雪,要不你等陆先生回来了,再一起去超市吧。或者你想买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也行。”
简郁在这个别墅待了将近一年,和别墅里的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
所有佣人都喜欢他,喜欢这个别墅的另外一个主人。
“谢谢,不了。”
简郁拒绝了佣人的提议,然后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他纤细单薄的身影逐渐隐于白茫茫的风雪中。
再见了,陆执-
陆氏集团。
陆执今天并没有忙工作上的事,而是在准备着给简郁表白的事。
本来,他是打算在简郁生日那天表白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晚在高塔上,他冲动之下,一时没注意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只是后来简郁扑在他怀里,一直哭得停不下来,陆执只顾着安抚他了,也没空再说其他的。
只不过今天,必须把表白的事安排妥当了。
陆执的计划是准备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
为此,他已经忙碌了半天,安排人运来了大量的玫瑰花,以及蜡烛等等。
主要是准备玫瑰花这一步骤,稍微多耽搁了一点时间。简郁不能接触花粉,所以陆执安排人采购的都是永生花。
某一刻,陆执不知道为什么,心神突然波动了一下。
他坐在办公桌前,下意识地从落地窗看出去,然后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他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难得出了一会神。
然后收回了视线,继续准备着表白的事宜。
等他和几个下属沟通好,该买的东西都买到后,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时,秦衍刚好从电梯那边走过来,看见陆执后,惊讶道:“陆哥,你这是去哪?”
陆执神色淡淡,回答道:“回家。”
秦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才下午三点多,你居然要回家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工作狂陆哥吗?
陆执脚步不停,大步朝专属电梯走去:“我有点事。”
秦衍跟在他身后:“什么事啊?我刚刚在这附近玩,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就要回家了。”
说着,他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兴奋道:“你是急着回家陪嫂子吧?”
陆执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按了电梯键。
秦衍却是自顾自地跟着他,一起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陆哥,你一旦谈起恋爱来,也太虐狗了!连班都不想上了,然后急着回去陪嫂子!你这样做,让我这只单身狗很是受伤啊!”
只不过,他嘴上说着受伤,笑得却比谁都高兴。
他一直期盼着他陆哥能够幸福,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陆执迈步朝外走去。
他走了两步后,想到了什么,对秦衍说道:“陈淮预定了一个包厢,但我今晚去不了,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去。”
陆执原本是打算今晚上和几个合作商一起吃饭的,这件事几天前就定了下来,只是昨晚上他不小心对简郁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后,今晚上就得忙表白的事了。
说完,陆执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把那个饭店的名字和包厢发给了秦衍。
秦衍一看到陆执发的饭店后,顿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手舞足蹈道:“陆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这家饭店?!我预约了好几次,都没排上,没想到今晚上能去!”
那家饭店可是一座难求。
也只有陆执这种级别的人能轻松地预约到包厢。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集团外面。
陈淮早已经开车等在那里。
陆执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答秦衍:“我今天心情好,就当是给你发红包了。”
秦衍听到这话,更加坚信,他陆哥和嫂子今晚上绝对是要发生特别浪漫的事!
他激动地对陆执说道:“陆哥,那我祝你和嫂子有个超级美好的夜晚!!”
陆执关上车门前,回答了一声:“多谢。”
很快,黑色的宾利朝前开去。
陈淮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后座上的陆执说道:“陆总,你吩咐购买的东西,现在已经全部运送到别墅了。”
陆执坐在后座,颔首道:“嗯。”
然后,他拿过一旁的几份紧急的文件,摸出一支钢笔,开始签字。
他头也不抬地吩咐陈淮:“等会你把这几份文件,送到合作商手里去。”
陈淮恭敬道:“好的,陆总。”
这时,刚好遇到了一处红灯,陈淮踩下了刹车,不经意地往街道上看了看。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特别像简郁的人,朝街道拐角走了过去。
陈淮不确定那是不是简郁,于是连忙对后排的陆执说道:“陆总,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简先生?”
陆执停下签字。
他抬起黑沉的眸子,顺着陈淮指的地方看过去。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陈淮说的那个人,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很快,连那点衣角都消失了。
陆执定定地看着街道拐角处,然后问陈淮:“你确定那是简郁吗?”
陈淮犹疑道:“我也没看太清。只不过大概率不是简先生,这里离别墅还挺远的,何况还下着雪,简先生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
陆执快速判断了一下。
简郁今天并没有什么需要出门处理的事,也不用去学校。
他那么怕冷,在这种下着雪的天气,应该是窝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玩手机。
陆执想不到简郁出门的理由。
这时,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陆执吩咐陈淮:“走吧。”
车子重新朝前开去,离那个街角越来越远……
陆执回到别墅后,意外地发现简郁并不在别墅。
他想到了陈淮在车上说似乎看到了简郁的事。
于是陆执问其中一个佣人:“简郁出门了?”
那个佣人想了一下,说道:“我刚刚听小叶说,简先生去超市买东西去了。”
陆执眸色沉沉,对他说道:“你去把那个小叶叫来。”
不一会,被称作小叶的佣人来到了陆执面前,垂手而立:“陆先生,你找我?”
陆执问她:“是你说简郁去超市了?”
小叶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简先生出门的时候,我刚好碰见他了,我们俩还说了几句话呢,他说他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陆执听了这话后,心下了然,颔首道:“行,你去忙自己的吧。”
佣人离开了。
陆执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
原本他还在琢磨,今晚上要如何避开简郁,然后把烛光晚餐准备妥当。
结果现在简郁去了超市,刚好留出了时间空档来。
陆执不再迟疑,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大衣放在一旁,然后把白衬衣的袖子往上折了两折。
他要在简郁从超市回来之前,把烛光晚餐布置好。
他首先是吩咐佣人,把那些玫瑰花和蜡烛之类的东西布置好。
他一共让人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每一朵玫瑰都格外的红,热烈又浪漫,光是让人瞧上一眼,就怦然心动。
在佣人们布置别墅的时候,陆执来到了厨房,他对张妈说道:“今晚上我来准备我和简郁两人的晚餐。”
张妈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陆先生,难得你这么有心,简先生一定会感动的。”
她看到陆执和简郁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心里也格外地感慨。
陆执取过了让人买来的食材。
全都是一些顶级的食材,牛排、鹅肝、鱼子酱……
吃烛光晚餐的话,还是这些东西比较符合场景一些。
他一边利落地将食材从包装里拿出来,一边对张妈说道:“我并不会做菜,需要你在一旁指导一下。”
张妈立刻笑道;“没问题,我就在这看着你做。”
陆执这是生平头一次到厨房做菜。
本来,以他的身份来说,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亲自做菜的,毕竟平时他都忙于集团的事务,也抽不出时间来研究菜谱。
但是,他今晚却想亲自做一桌菜,毕竟今晚上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极为特殊。
陆执虽然从未下过厨房,但是他的悟性极高,行动力也强。
除了第一次煎牛排煎得有点不成功,于是重新煎了一遍之外,剩下的几样食物,都做得很完美。
他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身形挺拔地站在料理台前,手上一丝不苟地做着事。
这一幕格外的居家,是很多人梦想中的老公的形象——
帅气多金,还能抽空准备饭菜。
张妈看着陆执将一道道菜做好,忍不住在一旁夸赞道:“陆先生,你这手艺都快超过我了。”
陆执听了这话,却是说道:“只要简郁觉得好吃就行。”
想到简郁,他的眸子中自然而然带上了笑意。
也不知道简郁等会回到别墅后,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晚上六点的时候,陆执从厨房走出来,到楼上换了一身衣服。
等他再次下楼的时候,佣人们也把别墅里布置好了。
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耀眼的蜡烛,以及各色的飘带,共同组成了一副浪漫至极的场景,一切都美轮美奂。
陆执身形颀长,站在其间,俊美到超凡脱俗,一举手一投足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陆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按理说都这个时候了,简郁应该回来了才对。
陆执没有第一时间给简郁打电话,想着给他一个绝对的惊喜。
如果打电话了,难免暴露什么。
然而,直到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
简郁还是没回来。
别墅内一片安静,空气中隐隐有了焦躁的气息。
陆执不再等待,摸出手机,给简郁打了一个电话。
然而,下一秒,手机里传出的却是一道冰冷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微再拨。”
陆执神色一紧,握着手机的手猛然垂下。
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强烈的慌乱突然席卷了他,以致于让他的心脏都开始隐隐发疼。
他抬起一双黑沉的眸子,看向别墅外面。
天气暗沉,只能看见肆意席卷的风雪以及几盏孤独的路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简郁去哪了?
第 55 章
陆执一连给简郁打了好几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的始终都是无法接通。
他神情凝重,短暂地沉思了一瞬后,立刻给陈淮拨打了电话。
陈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为陆执要给他安排工作上的事:“陆总, 合同我已经交给那几个合作商了。”
陆执没理他的话,快速在电话里吩咐道:“简郁不见了,你马上带一些人去找。”
陈淮还有些疑惑:“简先生不见了?”
陆执沉声说道:“你下午看到的街角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马上在附近一带调取监控。”
一种强烈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就连每一声呼吸都是紧绷的。
陈淮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的反应很快, 瞬间领命道:“好的,陆总, 我马上带人去找。”
陆执打完电话后, 一把抓过了车钥匙, 大步流星地朝别墅门口走去。
他的心神紧紧地被恐慌笼罩着, 就连外套都忘了穿,就这么穿着一件衬衣,走向了停在别墅门口的车。
雪下得更大了。
陆执开着车, 沿着回别墅的路,开始找人。
他想着简郁此时有可能正走在回别墅的路上, 只是碰巧手机没电, 或者是手机出了什么故障,所以才打不通。
他放慢了车速,一双黑沉的眸子不时扫向道路两旁, 不错过任何一个人。
结果, 他就这么一直开, 直到开出了别墅区, 都没有看到简郁的身影。
别墅区里的人比较少,出了别墅区之后,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了,周围还有各种商铺和超市。
再这么继续沿路找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陆执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在了路口。
他一边思考着简郁可能去哪,一边等待着陈淮给他回复。
此时,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
陆执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如果简郁只是去了一趟超市,那怎么会这么晚都还不回来,甚至还联系不上?
他拒绝去想一些比较糟糕的可能。
陆执以往遇到事情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这一次,他的心神格外的不安,就好像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其他下属打电话,多加派一些人手去找简郁。
正在这时,陈淮给他打来了电话。
陆执立即接起,神色郑重:“找到人了?”
陈淮在那边说道:“陆总,我们的确在监控里看到了简先生的身影,白天出现在街角的那个人就是他。”
陆执神情一变;“然后呢?”
陈淮赶紧回答道:“我们一路追查着监控,发现简先生不断地换乘地铁和公交,最后是前往了火车站的方向。目前来看的话,他并没有出什么事,而是主动离开的。”
陆执抓着手机的动作一紧。
主动离开?
简郁真的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吗?
为什么?
陆执一双眸子里如同翻涌着黑色雾气一般,他立马启动车子,调转车头,返回了别墅。
他用最快地速度返回了别墅,下了车之后,几大步走了进去,然后沉声对张妈说道:“把简郁房间的备用钥匙给我。”
张妈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简先生为什么还没回家?”
其他佣人围在一旁,面色也有些许的紧张。
仿佛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了。
陆执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钥匙给我。”
他周身弥漫着冷肃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张妈连忙取来了备用钥匙。
陆执一把接过后,大步流星地来到了二楼。
他快速地打开了简郁的卧室门,然后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陆执黑沉的眸子用最快地速度扫视了一圈房间的布置,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不同。
他几步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里面的衣服没有减少。
陆执关上衣柜门,在墙角看到了简郁的行李箱。
他眸色沉沉,站在原地,沉吟了几秒后,又来到了简郁的床头柜前。
他之前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简郁把自己的证件放到了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
陆执一把拉开了第二层抽屉。
里面只有一本漫画书,再无其他。
他又接连拉开了其他几个抽屉,也都没看到简郁的证件。
陆执将抽屉一一关上。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简郁枕头边有一个小小的卡片。
陆执伸手,拿起了那枚卡片。
正是简郁抽出来的电话卡。
陆执知道他为什么打不通简郁的电话了。
因为简郁早在一开始就把电话卡取出来了,他不想有人能联系上他。
陆执狠狠地把那枚电话卡攥紧,卡片几乎要陷入手心里。
手掌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
他现在已经确认简郁是主动离开的了。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斩断他们的一切联系?
楼下。
陈淮带着一行人匆匆地来到了别墅。
他问一个佣人:“陆总呢?”
佣人急忙指了一下二楼:“在简先生房间里。”
陈淮让其余人在原地等待,自己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他走进简郁卧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简郁床边的陆执。
此时,陆执整个人格外的沉寂,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戾气,让人格外的胆寒。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有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拳头往下滴落。
陈淮一惊,不敢再耽搁,几步走了过去,躬身道:“陆总,你的手在流血。”
陆执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陈淮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来转移陆执的注意力,他想了一下后,问道:“陆总,既然简先生前往火车站了,我们是否要继续寻找?只不过根据他离开的时间来看的话,他现在早已经不在云京了。”
陆执终于开了口:“不用找了。”
他的声音一片嘶哑。
好像短短时间内,声带突然受损了一般。
陈淮一愣,既因为陆执突然变哑的嗓音,也因为他说出的内容。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问道:“不找了?”
陆执的嗓音已经哑到听不太清:“不找了。”
简郁不是想离开吗?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那他就成全他!
陈淮一急,还想要再说点什么。
这时,陆执冷声道:“出去。”
陈淮最终也只是领命道;“好的,陆总。”
陈淮退出简郁的卧室后,顺手带上了门。
他极为不安地走下了楼。
一个陆氏集团的下属立马走到陈淮身旁,问道:“陈助理,陆总怎么说?”
陈淮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然后摇头道:“再等等吧。”
一时间,整栋别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佣人们围在一起,个个面色焦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能猜测到,一定是发生了一件特别重大的事,而这件事还和简先生有关。
等待是最磨人的。
十几个陆氏集团的下属,以及好几个佣人齐齐站在别墅的大厅里,每个人都仿佛被空气中波动的某种不安的气息给影响到了。
他们等着陆执给出最后的决定。
陈淮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朝别墅内环视了一圈。
餐厅里,精心准备的晚餐已经凉透了。
明亮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部,只留下层层叠叠的蜡油。
就连原本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都仿佛已经蔫掉了一般,明明这些玫瑰花已经被制成了永生花,短时间内不可能会蔫掉才对。
……
本来是一场筹备齐全,再浪漫不过的烛光晚餐,然而却因为少了另外一位重要的参与者,而变得落寞不堪。
别墅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直到二十分钟后,二楼传来了动静。
陆执打开简郁的卧室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步步从二楼走下来,神情仿佛带着一层浓郁的冰霜,一双眸子黑如深渊,如同无机质一般,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又好像隐藏着很多东西。
众人的视线都紧紧地追随着陆执,等待着他说点什么。
终于,陆执走下了楼梯,他的眸子中总算是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波动,开口道:“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简郁找到。”
他的声音已经哑到几乎是气音了,但是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有着震耳欲聋的效果。
下属们立刻领命道:“好的,陆总。”
陈淮内心也是一震。
果然,陆总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寻找简先生。
于是,他连忙把一个平板递到了陆执面前,说道:“陆总,我们刚刚拷贝了一些监控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陆执伸手,接过了平板,点开了第一个监控视频。
正是街角的那个。
监控画面中,简郁面色平静,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慢吞吞地朝前走着。
他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做丝毫停留,坚定地朝前走着。
很快,第一段视频播放完毕了。
陆执伸手去点击第二段视频,在他去点击屏幕的时候,手指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第二段监控画面中,简郁已经到了地铁站了。
画面时常很短,只能看见他走进地铁站。
等到第三段监控视频,简郁已经坐完地铁,走出了地铁站,然后又开始坐公交……
一段一段的视频看下来。
陆执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抚向屏幕的手却有点轻微的颤抖。
屏幕中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然而此刻却已经不在他身边。
陆执定定地看着屏幕,眸中有着再清晰不过的疼惜。
今天天气那么冷,还下着雪,简郁走在外面,怎么连围巾都忘了戴?
他那么怕冷,身体又那么弱,现在会不会已经着凉感冒了?
此时此刻的简郁,又会在哪里?
……
一连三天过去了。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总!陆总?”
陈淮抱着一叠文件,叫了好几声。
陆执坐在办公桌前,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某个虚空的一点,像是在走神。
半晌,他抬起眸子,看向陈淮,嗓音低沉:“我在听,刚刚你说到集团这个季度的研发投入。”
陈淮反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继续报告工作上的事。
他发现他们陆总这几天时常会陷入一种走神的状态中,说是走神也不太准确,因为陆总还是会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比如刚刚,看似在走神,实际上还是把集团的研发报告听得很清楚。
自从简先生离开后,他们陆总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了,而且整个人也比以往更加沉默,以前虽然陆总也不爱说话,但是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现在却是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
最终,陈淮汇报完了工作。
陆执朝他伸出手,陈淮瞬间明白过来,把文件递了过去。
陆执接过文件,一边快速地在文件末尾签字,一边问陈淮:“有简郁的消息了吗?”
说到这里,陈淮有些艰难地垂下了头:“暂时还没有。”
陆氏集团已经派出了足够多的人去寻找简郁了。
但是简郁已经离开了云京,中途又换乘了几次交通工具,然后就彻底失去了踪影。
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监控,想要寻找一个刻意隐瞒自己行踪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陆执签字的动作一顿,眸子中翻涌着一阵浓黑一般,半晌才哑声开了口:“继续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找到。”
陈淮知道失态严重,立马躬身道:“放心,陆总,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简先生的。”
晚上,一个豪华的包厢内。
几个集团的老总正在一起商讨一个开发案的事。
其中,陆执坐在首位上,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
毕竟今晚上这个局,说白了,也就是为陆执特意举办的。
陆氏集团是整个云京市最顶尖的集团,其他集团都要仰靠陆氏集团,才能在一些大型的开发案中分得一杯羹。
此时,陆执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半边身子都隐于阴暗中,周身弥漫着一种冷肃的低气压。
谈完生意上的事后,另外几个老总都互相推杯换盏。
他们本来都一心想着讨好陆执,想去给陆执敬酒,但是陆执周身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没人敢主动上前。
只不过他们没去敬酒,陆执倒是自己一连喝了好几杯。
他像是感受不到醉意一般,喝的还是那种最烈的酒。
一共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之后,陆执总算是有了一点醉意。
只是,他就算是喝醉了,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他依旧交叠着双腿,神态冷漠地坐在那里,只是眸光略微有一点涣散。
陆执右手端着酒杯,左手则是抬到了眼前。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一言不发。
之前他偶尔还会把戒指取下来,毕竟有的时候戴着戒指做事也不太方便。
但是,自从简郁离开后,他再也没有把戒指取下来过,就这么一直戴在手上。
这时,其中一个老总注意到了陆执看戒指的动作,于是连忙讨好道:“陆总,看来您和您的爱人十分恩爱啊。”
陆执听到这句话,终于说了今晚上除了工作以外的第一句话,他的眸色似乎比刚刚柔和了一点,依旧盯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回答道:“嗯,他叫简郁。他很乖,很听话……”
说着,他突然没了声。
简郁离开了,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方。
整整四天了,这四天,简郁是怎么度过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吗?
陆执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冷声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几个老总连忙说道:“陆总,您忙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陆执从包厢里走出来。
他径直朝前走着,根本没有注意身旁的其他东西。
这时,一个人拦住了他。
那人一脸惊喜地看着他:“陆执!”
陆执抬眸,冷冷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一言不发就要离开。
季亦一慌,急急忙忙地跟着他身旁,嘴里不停地说着话:“陆执,我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咱们真有缘。”
季亦自从被赶出季家后,在其他地方也屡屡受挫,毕竟他惹到了陆执,根本没人敢重用他,不然的话,岂不是公然和陆执作对吗?
最后,他甚至沦落到了来会所上班。
好在,季亦一直留心着陆执的事,然后隐约听说了简郁离开的事。
他知道了这事之后,顿时欣喜若狂,简郁离开了,那他岂不是有机会了吗?
此时,陆执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
季亦则紧紧地跟在他身旁:“陆执,我听说了,简郁已经离开了是不是?既然他已经离开了,那你看看我吧?我不比他差的!”
陆执猛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地扫了季亦一眼:“你也配和他比?”
季亦顿时愣在了原地,一脸受伤。
最关键的是,陆执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冰冷了,仿佛一寸一寸地将他凌迟一般。
陆执没心情搭理季亦,再次往前走去。
季亦看着陆执毫不留情的背影,心中很是悲痛。
只不过他也明白,眼下是个绝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了,有可能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于是季亦心一横,几步跑向陆执,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乞求道:“陆执,那我不和简郁比了!你把我当成他可以吗?反正他也离开你了,你就把我当成是他,让我陪在你身边!”
陆执的眸子中出现了深深的厌恶,一把挥开了季亦:“滚!”
他看着季亦,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亦被陆执狠狠一甩,一下子甩到了地上。
他正在痛呼,结果听到了陆执的威胁后,脸色顿时一片灰白,连痛呼都不敢了。
他知道的,陆执的手段没人可比。
他要是真的再惹到陆执的话,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执看都不看地上的季亦一眼,迈步径直离开了会所。
半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靠在了一个街角。
陆执坐在后排,沉声对司机说道:“你回去吧。”
司机不敢多言,立马下了车。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执摇下车窗,定定地看着那天简郁离开的街角。
他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一片白色的衣角。
简郁离开的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如果当时知道那片白色的衣角是简郁,陆执一定会下车追上去。
可惜,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陆执一直看着那个街角,看了很久。
久到不知不觉,天空飘起了雪花。
他打开一旁的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半晌,陆执的指间火星明灭。
烟雾弥漫,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
他好久不曾抽烟了,乍一抽,微微辛辣的烟雾呛得肺部都有些难受。
但他却不管不顾地,一连抽了好几支。
现在,也没有那个需要他顾忌着不能抽烟的人了-
另一边。
秦衍也知道了简郁离开的事。
他心里十分难过,找到林博宇发牢骚:“你说,嫂子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啊?”
林博宇对此也一无所知,摇了摇头。
秦衍满脸憋屈:“虽然我很喜欢嫂子吧,但是他这次真的有点过分哎!他为什么就这样抛下陆哥了?”
林博宇叹气道:“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他有什么隐情呢?”
秦衍也觉得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只不过他还是没法做到淡定,坐在沙发上,沮丧着一张脸说道:“可是陆哥他好可怜啊!童年的时候,一心想得到母亲的疼爱,结果总是被无视。然后就是嫂子,陆哥对嫂子也算是一心一意了吧,为了嫂子付出了那么多,结果还是被抛下了……”
林博宇听着秦衍的话,也深深地皱起了眉。
身为朋友,他是一路看着陆执走过来的,了解陆执有多么的孤独,自然也无比希望陆执能获得幸福。
然而,奈何天不遂人愿-
深夜。
陆执独自一人走进了别墅。
他周身裹挟着外面的风雪,整个人比平时更加冷,神色也一片冰凉。
有一个佣人熬夜,刚好没睡,看到陆执后,下意识喊道:“陆……”
下一秒,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陆执一步步朝二楼走去。
她看着陆执那冷肃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们陆先生的眼睛似乎是红的?
她应该是看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统一回复一下,本文是he。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挨个亲一口,啾咪~
第 56 章
自从简郁离开后, 别墅里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应该来说,比以往更加冷清了,因为曾经来过那么一个温暖明亮的人, 现在那个人离开之后, 那种冷静就会被无限倍放大。
整个别墅可以说是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丁点的欢声笑语。
有两个佣人一边修剪别墅门口的盆栽, 一边悄声地聊天。
“简先生到底去哪了啊?”
“不清楚, 他那天不是说去超市吗?怎么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陆先生已经吩咐很多人去找了, 但是好像一直没有线索。”
“我好想念简先生在的日子啊, 那个时候别墅里总是热热闹闹的,现在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就是, 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 生怕发出了太大的动静……”
中途, 秦衍来过别墅一趟。
他来了之后, 停留了不过几分钟就走了。
如果简郁还在的话,他可以和简郁一起玩,但是现在简郁离开了, 陆执整个人也很沉默,所以他来了之后也没意思, 于是又离开了。
秦衍走出别墅后, 沮丧着一张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嫂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二楼书房。
陆执坐在办公桌前, 神色冷漠, 周身弥漫着森冷的低气压。
已经一周过去了, 简郁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 陆执的情绪也越来越紧绷。
他除了吩咐陈淮继续加派人手去找简郁之外,还给外地的分公司打了电话,吩咐他们在当地留意简郁的消息。
此时,除了漫无目的地寻找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简郁像是铁了心要斩断一切的联系一样,从来没有主动暴露一点行踪。
陆执坐在办公桌前,眸光冷冽,试图分析简郁到底会去哪里。
他拿着钢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列出了好几个可能的选项。
首先就是亲人这方面。简郁和简家父母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仇视的地步,所以首先可以排除简家父母,简郁不会去找他们的。
然后就是朋友。简郁有一个偶尔会联系的朋友,名叫何洛,只不过在简郁失踪的第二天,陆执就已经让人去何洛那里找过了,简郁并不在。
除了亲人和朋友之外,简郁好像没有太多有牵扯的人,他和大学同学都是点头之交,并不熟络。
陆执紧皱着眉头,用笔刷刷划掉了其中几个选项。
他尝试着从简郁的喜好和习惯来进一步判断他可能去的地方。
现在的季节是冬天,简郁怕冷,所以他就算离开,应该也会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所以他大概率会选择去南方。
南方的哪个地点呢?
陆执一双黑沉的眸子格外凝重,盯着面前的纸张沉吟。
上次他们结婚的时候,简郁选择了靠近海边的度假酒店。
所以简郁应该是喜欢海边的。
陆执在纸上写下了“南方”“海边”的字眼,然后重重地圈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判断并没有把握,毕竟一个人离开,可以选择的地方不计其数。
但是他不会错过这一点可能,于是给陈淮打了一个电话。
等陈淮接通后,陆执立即沉声说道:“多派点人去南方沿海的城市找。”
陈淮精神一震:“简先生是去了南方的沿海城市?”
陆执放下钢笔,捏了一下眉心:“我不确定,我感觉他有可能会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沉。
简郁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
陆执暂停住了往坏的方向思考。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把简郁找出来。
简郁还欠他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突然选择不告而别,就好像对这里没有一丁点的留恋。
难道就这么讨厌他吗?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
陆执想不明白,所以他要向简郁讨一个说法。
吩咐完之后,陆执挂断电话,起身,来到了楼下。
他来到大厅后,一眼就看到了简郁养的那几只兔子。
那两只大兔子生了小兔子,现在小兔子也已经长大了。
几只兔子似乎也察觉到它们的主人离开了一般,没有往日那样的活泼了。
往日这几只兔子总是竖着耳朵,蹦来蹦去,此刻全都焉哒哒地没精神。
一个佣人拿着胡萝卜走了过来,准备去喂兔子。
这时,陆执突然出声:“给我。”
佣人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陆执再次重复了一遍:“胡萝卜。”
“好、好的!”
佣人赶紧把胡萝卜递到了陆执的手中,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惊讶。
她好像听说他们陆先生不喜欢兔子的啊,怎么还会亲自给兔子喂东西?
陆执接过了胡萝卜之后,一步步走到兔笼前,然后单膝蹲下了身。
他看着笼子里的兔子,自嘲一笑:“简郁把你们也丢下了吗?”
他记得很清楚,简郁当初买兔子的时候,眸子中一片亮晶晶的,好像对这兔子喜欢极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说丢下就丢下,一点犹豫都没有。
兔子当然听不懂陆执说了什么,竖着耳朵,蹦了两下。
陆执不再说话,开始给兔子喂胡萝卜。
他眸光深沉,忍不住想着,简郁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偏偏还有人为他牵肠挂肚,夜不能寐……
这天。
陆执正在书房办公,突然接到了简郁大学老师打来的电话。
对方是个女老师,在电话里对陆执说道:“是陆执先生吧?”
陆执答复道:“我是,怎么了?”
女老师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专业最近要交几份表格,但是一直联系不上简郁同学。他当时填的监护人是你,所以我想打电话问问,简郁同学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陆执顿了半晌,才回答道:“要交哪几份资料,我帮他交。”
女老师说了那几份要交的表格。
挂断电话后,陆执从书房离开,来到了简郁的卧室。
卧室内,还是往常的模样,处处有着简郁生活的痕迹,就像床头柜上的那些零食,床边那双软绵绵的拖鞋,以及落地窗旁边的那个榻榻米……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示着这里曾经住了一个人,只是现在那个人离开了。
陆执吩咐过佣人,就算进来打扫房间,也不能弄乱了简郁的那些物品。
所以,这个卧室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等着它的主人再次回来。
陆执眸色深深,盯着窗前的那个榻榻米看了好一会。
简郁之前最喜欢靠在上面,要么就是懒洋洋地晒在太阳,要么就是拿着手机玩游戏……
总之不管是哪一幕,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心生欢喜。
然而,现在那个榻榻米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
陆执静静地站在简郁的房间。
站了许久,直到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紧紧地闭了一下眸子,像是掩饰了一下刚刚的失态。
然后,他来到了简郁平时学习的地方,开始翻找那个女老师说的表格。
最终,陆执在书本的夹层间,找到了那几份表格。
简郁已经在表格上填好了内容。
陆执大致翻了翻,然后看到了其中一份表格中,有一栏是需要填“家庭成员”的。
在看到了简郁填的内容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家庭成员那一栏里面,简郁只填了一个人——
伴侣,陆执。
陆执拿着表格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死死地盯着那一栏的文字,不愿意移开目光。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到,简郁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然后一笔一划把他的名字写上去的情景。
陆执一直盯着那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重击了一下,一阵阵地发疼。
简郁都愿意承认他是他的伴侣了,愿意在需要上交的表格中填上他的名字了。
那为何还是要选择离开?
还是说,在简郁眼里,这份表格只是随便填一填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最终,陆执去了一趟简郁的大学,帮他交了表格。
顺便,他还对简郁的老师说,简郁最近身体有些不适,需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如果学校有什么事,直接联系他就好。
从大学出来后,陆执开着车,一遍遍地沿着简郁曾经去过的地方寻找。
虽然这样找到人的几率很小,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仔细查找每一个角落。
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半个月后。
南方沿海的一座小城里。
简郁算是暂时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路走走停停,并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进行长时间的旅程了。
他在两个地方短暂地落过脚,最终选择了南方的这座沿海小城。
只不过这还不算最南边,气温没有那么高,只是比起云京那座北方城市来说,还是要暖和一些。
简郁还挺喜欢这里的,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至于最终他要去哪里,还是个未知数。
此时,简郁正站在一个小区门口,等着房东来接他。
他在网上看好了一处出租屋,打算先去看看房间,然后再决定租不租。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气温有十几度。
简郁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然后裹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双手放在口袋里,静静地等在小区门口。
路过的人,尤其是女生,时不时就会打量他一眼,脸上满是惊艳。
简郁的身形比例很好,穿上风衣后,更是格外的扎眼。
他的皮肤特别白皙,甚至白到了有点透明的程度,眉眼也格外漂亮,尤其是睫毛,浓密卷翘,随着眨眼的动作,睫毛也轻轻地颤动着,像把小刷子一样。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旁边的银杏树掉下几片金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卷,然后飘落在他身旁。
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幅精美的画。
只是,简郁看起来好看到极致,却也病弱到极致。
他站了没一会,就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
他那副虚弱纤细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像是再多咳几声,整个人都快要晕倒了一样。
一个女生拿着一瓶水走了过去,询问道:“你好,需要喝水吗?我刚买的,还没喝过。”
简郁忍住了咳嗽,然后淡淡地朝那个女生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他这一笑起来,更是好看。
那个女生三步两回头地离开了。
简郁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
他微蹙着眉头,有些无力地按了按咳疼的胸口。
他现在咳嗽比以往要更难受一些,好像只是那么一咳,就牵动了五脏六腑,浑身哪哪都感觉不舒服。
他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椅子,他有点想坐下休息一会。
结果这时,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你就是小简?”
简郁循声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留着短卷发,然后有些微胖的中年妇女。
简郁放下了按胸口的手,勉强笑了一下:“刘婶。”
他和这个房东之前在微信上聊过,刘婶的微信头像用的就是她本人的照片,十分好认。
刘婶是一个相当开朗友善的中年妇女,笑着招呼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房间。”
简郁跟着刘婶一起走进了小区,拐过一个弯后,很快来到了一栋居民楼的三楼。
刘婶拿出钥匙,打开了楼道右边的那间屋子,热情道:“你进来看看,看满不满意。”
简郁迈步走进了屋子。
这一带都是老小区,装修都有一定年头了。
只不过刘婶这间屋子收拾特别干净,采光也很好。
是一个套二,有两间卧室,还有一个客厅、厨房,以及一个卫生间。
简郁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最后回到了客厅,对刘婶说道:“挺好的,那我就租这里吧。”
刘婶笑道:“可以可以!只不过我这个是套二,之后可能还会再住进来一个房客。”
简郁直接说道;“你不用出租了,我直接把这一整套都租下来。”
他在附近看过了,基本没有套一,就算有,位置也太过偏僻,所以他才会来刘婶这里看房子。
只不过他不会和人合租,就他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时不时还昏迷晕倒,要是吓到了室友就不好了。
于是他干脆整套租下来。
刘婶听简郁这么说,顿时更高兴了,正好她也可以省去再找一个租客的麻烦。
她笑着对简郁说道:“那行,你就在这住下吧。我家就在楼上,你有什么事,直接去上楼找我们就行,不要客气。”
简郁浅浅地笑了一下:“谢谢刘婶。”
刘婶笑得更欢了:“这孩子真有礼貌,哪像我家那两个,成天只会气人……”
简郁笑了一下,没接话,然后打开微信,给刘婶转了账。
他一个人租下这整套房子的话,一个月是一千块。
这刚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最后,刘婶又招呼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简郁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坐下休息一会。
他咳了两声后,缓慢地坐到了沙发上。
他时常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就好像一块电量快要耗光的一次性机器一样,等着哪天彻底耗光了电量,也就没有生命了。
简郁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拿过刚刚刘婶给他的钥匙,慢吞吞地出了门。
他既然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自然得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好在小区外面就有好几个商场。
简郁买了很多东西,除了像牙膏牙刷这些基本的用品之外,他还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以及两床被子。
他自己肯定是搬不动这么多东西,好在超市里有配送的服务,只要满了一定的金额后,就可以送货上门。
简郁干脆又买了一些吃的,像矿泉水,速食食品,以及一些水果。
最后,简郁付了款,然后由一个超市的工作人员给他送上门。
买完东西后,简郁又来到了吃东西的地方。
现在已经一点多了,他还没吃午饭。
他往前走了几十米后,发现有一家当地的特色面条。
这种面条,他只听说过,还从来没有尝试过。
简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面馆。
老板立即招呼道:“同学,快进来吃,我们家的面条味道一级棒!你要是去别处,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条的!!”
简郁听着老板的话,觉得还挺有趣的,于是抬脚,走进了那家面条店。
事实上,那个老板还真没骗人。
简郁要了一碗清汤牛肉面。
结果看似清清淡淡的一碗面,却格外的好吃。
面条顺滑细软,面汤也鲜香浓郁。
简郁尝试了两口后,满足地眯了一下眸子。
这时,老板端过来几个调料碗,对他说道:“同学,这有小米辣、葱花和芹菜,你看你要不要加一点在面条里?”
简郁看着那个装着芹菜的小碗,怔住了几秒后,才摇了一下头:“不要了。”
老板没反应过来,不解道:“怎么了,这个芹菜有什么问题吗?”
简郁摇了一下头:“没,我只是不想加而已,这面条本身已经很好吃了。”
老板被夸了一通,笑眯眯地端着调料盘离开了。
简郁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刚刚看到芹菜,就想起了某个对芹菜过敏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条的雾气,简郁的眼前逐渐变得有些模糊,睫毛上像沾上了水汽一般。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重新低下头,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面条。
吃过午饭后,简郁回到了出租屋。
他之前买的东西,也已经全部送到门口了。
他一样一样地,全部搬回了屋子,然后整理好。
正在简郁整理被套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头疼袭来。
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冷汗几乎是瞬间冒了出来,打湿了苍白的眉睫。
他来不及做什么,下一秒就跌倒在床上,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卧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从外面投射进来的隐隐光亮。
简郁艰难地坐直了身体,然后伸出手,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上次只晕倒了两个多小时,这次却晕倒了六七个小时。
简郁的脸色一片苍白,抿了一下嘴。
他现在差不多已经确定自己这具身体是什么绝症了,反正就是一种查不出来的怪病,然后整个人会越来越虚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会逐渐丧失活力,直至死亡。
别的不说,就他晕倒这一件事,如果晕倒的时间越来越长的话,那他以后可能一年半载都不省人事,就像植物人一样。
简郁想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
他以后还是尽量少出门吧,万一哪天在大街上晕倒了怎么办?
以及,如果晕倒的时间真的越来越长的话,那他也要为以后做好打算,否则万一某一天他晕倒在出租屋内,然后好几天不醒过来的话,那该怎么办?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是影响到别人就不好了。
或许,等他再也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应该像上辈子一样,找一个人迹罕至的桥洞?
简郁的头还在隐隐作疼。
他一时思考不了那么复杂的问题,只好先作罢,等着头不疼了再想。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然后借着手机的光,穿好了拖鞋,走过去打开了卧室的灯。
卧室内顿时明亮起来,也让人心里开心了一点。
紧接着,简郁穿着拖鞋,动作缓慢地来到了客厅。
他从茶几上的袋子里,翻出了一盒在超市买的自热米饭。
是牛肉竹笋味道的自热米饭,看起来应该还不错。
他把自热米饭的盒子端进了卧室,然后撕开了包装,把米饭和牛肉竹笋都倒在相应的小盒子里,然后又加了水。
在等待自热米饭变熟的过程中,简郁翻出了一条在超市买的黑色编织绳。
紧接着,他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串到了编织绳上,然后把编织绳系好,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用手托起戒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把它从衣服领口处塞了进去。
戒指刚一接触到皮肤,带着一丝丝的冰凉,很快便和身体的温度相差无几。
深夜。
简郁从梦中惊醒。
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像是急速下降了一般,不管如何蜷缩在被子里,都觉得特别冷。
他难受地起身,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在床头的柜子里翻了一会,总算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
他拿着遥控器,打开了卧室里的空调。
立刻就有徐徐的暖风从空调里传输出来。
简郁放下遥控器,重新窝在被窝里。
几分钟过去后,卧室内的温度总算是升高了一点。
简郁觉得好受了一些,闭着眼睛,想重新入睡。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睡不着,脑袋里像是有根血管在不停地跳动一般,带着一丝疼痛和眩晕。
从凌晨两点到凌晨四点,简郁都处于这种难受的状态中,整个人混混沌沌。
最终,他放弃了入睡,然后摸索着,在枕头边寻找一个东西。
好在很快,他找到了那样东西。
他松了一口气,将那东西牢牢地护在手中,重新躺回了枕头上。
他手里抓着的,正是陆执给他折的那只千纸鹤。
他这一路上,一直小心地守护着这个千纸鹤,生怕把它弄丢了。
简郁握着那只千纸鹤,然后把手放到了胸口,在黑暗中睁着眸子,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声。
他的身体似乎慢慢地充盈了一点力量。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第 57 章
简郁一连两三天都足不出户。
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可能会晕倒, 只能减少出门的次数,不然的话,晕倒在外面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这三天, 他基本上都是点外卖, 偶尔也会自己做饭。
比如这天,他在网上订购了一些蔬菜,等超市的人员送货上门后, 他自己做了一顿饭。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吃, 所以简郁做的食物很简单。
一个青椒炒肉丝, 一个青菜豆腐汤。
他坐在餐桌前, 静静地吃着饭,然后不知怎么地, 就想起了陆执说他做菜“难吃”的事。
只不过他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菜难吃。
况且, 他现在的味觉也逐渐消失了, 大多数食物吃到嘴里都是麻木的,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一想到陆执,简郁的眉眼就弯了弯。
只是,眼前也慢慢变得湿润。
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他只要一想到陆执,心里就会很难过。
他眨了两下眼睛, 努力地让那点湿润消失。
然后端着碗, 继续吃着东西。
在屋内待的时间太久了,简郁有时候也会出门去稍微逛一逛,不然的话, 整个人都好像要生锈了一样。
这天傍晚, 他出了门, 沿着街边慢吞吞地逛着。
他以前逛街, 会打量一下周围的景物。
但是现在,他不会四处打量了,现在的他只能看清五米以内的东西,其余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他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眯着眼睛去打量远处的东西,但是这样会让他的眼睛觉得不舒服,酸涩又疼痛。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不去看远处的东西了,接受了自己的视力越来越差的事实。
自然,他现在也没戴眼镜了。
毕竟他之前买的那副眼镜本来就没有度数,纯粹是为了伪装成近视,让陆执不要担心。
现在,他已经离开陆执了,自然没必要再伪装。
简郁就这么慢悠悠地逛着,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卖盆栽的街道。
这一整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简郁担心空气中会悬浮着花粉,从而诱发自己的哮喘。
所以他刚走了一段路,就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
这时,路边一个卖盆栽的老板招呼他:“同学,来买一盆绿色植物吧!你应该还是高中生吧,正是高强度用眼的时候,买一株绿色植物放在家里,有助于调节视力!”
简郁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大学了。”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云京,也离开了大学。
老板错愕了一瞬:“大学?看不出来,感觉你才十八十九的样子。”
说着,他连忙补充道:“大学生也可以买啊,这个放在家里总没有错!我今天一天都没开张,算你便宜点,买一盆吧?”
简郁看着老板殷切的模样,最终还是说道:“可以。”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就你面前这一排盆栽,通通算你二十。”
简郁蹲下身去,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些盆栽。
其中有一盆很小,双手就可以捧住。
一株翠绿的不知名植物,长在一个土黄色的陶罐里。
简郁伸手,把那个盆栽端了起来,淡淡道:“我就买这个吧。”
“好咧!”老板总算是卖出去了一样,开心得不行,“你扫这里付款就行了。”
简郁付完款,抱着那个盆栽离开了。
他在返回住处的途中,先是去吃了一碗砂锅米线。
等他吃完米线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简郁不再停留,抱着盆栽,一步步朝回去的方向走。
结果,他即将走到小区的时候,却在路边发现了一只生病的小狗。
小狗很小,看起来还是个小奶狗,它浑身湿漉漉地趴在那里,低声地呜咽着。
简郁看得蹙起了眉头,他停留片刻后,调转脚步,往旁边的一家商店走去。
不一会,简郁从商店出来,手里多了一根火腿肠。
他把火腿肠的包装撕开,然后蹲下身,把火腿肠喂给那只小狗,轻声道:“快吃吧。”
小狗像是饿极了,嗅到了火腿肠的味道后,立刻张嘴咬了一口,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简郁一直守着那只小狗,等到它吃完了整根火腿肠之后,他才起身,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时,那只小狗却是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地跟上了他。
简郁转身,看了那只小狗一眼,问道:“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小狗自然不可能回答简郁,它只是来到了简郁的脚边,然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还摇了摇尾巴。
简郁抿了一下唇,然后轻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能带你回家。”
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还照顾另外一个小生命?
简郁说完之后,就继续朝前走着。
谁知道那个小狗呜呜地叫着,继续跟了上来。
它受伤了,行动不便,跑着跑着,还跌了一跤,跌倒之后,它很快又站起身来,依旧朝简郁跑过来。
简郁紧蹙着眉头,不得不再次暂停了脚步。
那只小狗终于追上他了,似乎是害怕他再次往前走,还用牙齿咬住了他的鞋带。
简郁垂眸,定定地看了那只小狗一会。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解下自己的围巾,然后俯下身,用围巾将小狗包裹住,然后抱了起来。
小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到主人了,立刻开心地在围巾里拱了拱,露出一个小脑袋,眼也不眨地看着简郁。
简郁笑了笑,然后一手拿着盆栽,一手抱着小狗,转身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走去。
他打算先给这只小狗治疗一下,等小狗把病养好后,他再在网上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这只小狗。
毕竟他自己是真的无法养好这只小狗。
等简郁抱着小狗从宠物医院离开时,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这只小狗一开始还湿漉漉的,身上也有点脏。
现在经过了清洗和烘干后,它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这是一条白色的小狗,浑身的毛格外的蓬松柔软,竖着两只小耳朵,一个劲地在简郁的怀里摇头晃脑,看起来开心极了。
简郁看了怀里的小狗一眼。
他猜测这是一只萨摩耶。
毕竟萨摩耶总是很欢快的样子,时常一副笑脸。
简郁回到家后,拿出一个鞋盒,再找来一块毛巾垫在鞋盒里,算是给小狗暂时安排了一个窝。
然后他抱着买来的盆栽,把它放到了客厅的窗户前。
他刚把盆栽放好,准备去倒一杯水喝。
然而这时,他的胃里却是一阵抽搐,随后传来剧烈的疼痛。
简郁几乎是瞬间疼得弯下了腰。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胃部,痛苦地闭上了眸子,细细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没过一会,他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他捂住嘴,径直跑向了卫生间,然后就是一阵呕吐……
吐到最后,没东西可吐了,他还不停地干呕。
简郁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了。
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好像要吐出血了一样,整个腹部火烧火燎地疼。
他的眼角浸出了泪珠,冷汗簌簌地冒出来,很快连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
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死死地撑在洗手台上,指间泛着青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简郁总算是停止了干呕。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水龙头,先是漱口,然后往脸上泼了一些水。
镜子中,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极致了,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额前的碎发沾湿了水,一颗一颗地掉落。
简郁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处于失去意识的边缘。
他浑身好像没有了一点力气,腿也软得站不住。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卧室。
就那么混混沌沌地倒在了床上,迷糊地拉过了被子盖在身上,连外套都没有脱。
很快,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陆氏集团。
陈淮脚步匆匆,神色激动地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
里面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陈淮立刻推门走了进去,一脸振奋地对陆执说道:“陆总,我们的人找到简先生了。”
“在哪?”
陆执本来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闻言一下子站起了身,差点打翻了他面前的文件。
他向来是稳重冷静的,但是这一刻,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陈淮,等着他的答案。
陈淮赶紧说道:“我们按你的推测去南方沿海的城市找,果然在一个小城里找到了简先生。”
陆执放在办公桌上的手瞬间攥紧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你们确定是他?”
陈淮躬身道:“百分百确定。你看,是否让我们的人去把简先生带回来?”
陆执立即出声制止:“不用,我亲自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人。
万一一个没注意,打草惊蛇,人又跑了怎么办?
到时候又该上哪找去?
陆执不放心,必须亲自去接简郁才行。
他一边拿过了椅背上的大衣,一边快速吩咐陈淮:“马上给我订最快的机票。”
“是。”
陈淮立马拿出手机开始订票。
陆执拿着一件黑色大衣,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到达简郁身边。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没良心的离开了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陈淮在陆执身边待久了,办事效率也一级高,他跟着陆执一起走进电梯后,机票已经订好了。
他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对陆执说道:“陆总,机票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以及简先生的地址,我也一并发过去了。”
陆执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他盯着简郁的地址,眸光幽深。
很快,电梯来到了一楼。
陆执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
陈淮跟在他身后,打算一会开车把他送到机场去。
这时,秦衍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步履匆匆的陆执和陈淮,他惊讶了一瞬,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啊?”
陈淮笑着给他解释:“简先生找到了。”
秦衍瞬间一蹦三尺高,他几步走到陆执身边,一双眸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大:“陆哥,真的找到嫂子了?你现在是要去接嫂子回来吗?”
陆执一边快速往外面走,一边回答道:“不是。”
秦衍忧心忡忡道:“难道你要教训嫂子?别呀陆哥,嫂子他身体那么弱,可禁不起你的折腾!你要悠着点啊!”
此时,陆执已经来到了车旁,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狠狠道:“这是他应得的。”
陆执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一丝咬牙启齿的恨意。
说完,他就上了车。
简郁说离开就离开,一声招呼都不打,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他要让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车子快速朝前开去,很快就没影了。
秦衍站在路边,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担心。
他激动于简郁终于要回来了!
同时也担心他陆哥真的会教训嫂子一顿!
毕竟他陆哥平时发起脾气来,的确挺吓人的-
简郁头一天晚上晕倒,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
他撑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从床上坐起。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样也好,反正他最近总是睡不着,一失眠就是到凌晨三四点,现在可好,昏睡了一晚上,刚好也不用担心失眠的问题了。
简郁在床上缓了好一会,等那阵刚起床的头晕过去,身体也慢慢积攒了一点力气。
他慢腾腾地移动到床沿,然后穿上了拖鞋。
他先是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来到客厅,查看那只小狗的情况。
小狗经过昨晚上的治疗后,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此时,正在咬客厅的沙发。
简郁一惊,连忙走过去,把它从沙发上抱起,然后轻轻拍打了它一下:“不能咬沙发。”
本来他一开始觉得这只狗是萨摩耶,现在他有点怀疑这是一只哈士奇了。
想到二哈拆家的本领,简郁又轻轻拍了小狗的脑袋一下:“听到没?不准再咬东西了,否则我只能提前把你送走了。”
这是他租的房子,要是咬坏了家具,他还得赔钱。
只不过小狗并没有领会到简郁的意思,还以为简郁拍它的那两下,是在逗它玩呢,于是欢快地在简郁的怀里打了个滚。
简郁:“……”
他一时也有些无可奈何了。
简郁干脆抱着小狗在沙发上坐下了,然后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狗狗咬东西怎么办。
网上的回答还挺五花八门的。
有说把狗拴起来的,有说买个嘴套的,也有人说要教狗不要咬东西……
最终,简郁选了一个看起来有点靠谱的,那就是给小狗买一些玩具,比如磨牙棒什么的。
简郁没有养过狗,也不知道这方法到底能不能行,只能等会买回来试试。
于是,简郁简单地吃过早餐后,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格外的阴沉,还刮着冷风。
好在简郁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羽绒服。
结果,他走了几步后,觉得脖子冷。
他之前那条围巾,在昨晚上包裹小狗的时候弄脏了,所以今天没有戴。
他想了一下,干脆拐进了一家服装店,新买了一条围巾,以及一双手套。
等到装备齐全后,他总算觉得暖和了不少,于是继续朝前走着,打算去宠物店买好东西后,就赶紧回家。
简郁去了一趟宠物店,很快买好了一些小狗的玩具。
他提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家药店。
他站在药店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医生看见他走进去后,问道:“哪里不舒服?”
简郁只是回答道:“我来买点止疼药。”
医生下意识地打量了简郁一眼,然后提醒道:“你的面色看起来很苍白,要不要好好检查一下?”
简郁现在的确很虚弱,身形也比以往更加单薄了,哪怕穿着一件羽绒服,整个人似乎也轻飘飘的。
是那种任谁看一眼,都知道他生病了的程度。
简郁摇了一下头,然后对医生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他这具身体根本查不出什么具体的病症来,而是无缘无故地变得虚弱。
当然,也有可能他身体变得虚弱这一点,就是某种奇怪的病,只是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始终查不出来罢了。
医生劝了简郁一句后,见简郁自己没那个意思,也就不再劝了,转而递给他一盒止疼药,然后说道:“这个止疼药不能乱吃,每天只能吃一颗。只不过我还是想说,生病了就要去大医院检查,不要自己胡乱吃药。”
简郁接过药,浅浅笑了一下:“谢谢医生。”
然后,他付了钱,拿着止疼药走出药店。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挽救,也没打算白费功夫。
只是准备一点止疼药还是可以的,像昨晚那种几乎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情况,他就可以吃一颗止疼药缓解一下。
如果连止疼药也没办法缓解的话,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简郁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后,整理了一下围巾,把自己的脖子裹得更严实一点。
然后提着袋子,径直往住处走去。
慢慢地,天空居然飘起了雨。
只不过还好,是那种毛毛细雨。
简郁没有带伞,只能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
他现在离住处也就几百米左右,抓紧时间赶回去,应该不会淋湿。
简郁走回了小区,然后拐了一个弯,回到了他们那栋楼下。
走着走着,简郁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一时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心脏也瞬间揪紧。
他现在的视力越来越差,并不能完全看清那个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只需要看到那个轮廓,他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已经刻进了骨血里。
想要认出那个人,都不需要用眼睛看清,只需要凭本能就够了。
简郁心神颤动着,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那边走过去。
随着越来越近,那个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全展现在他的眼前。
离陆执还有大概五六米的时候,简郁停下了脚步,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能艰难地思索着一些问题。
陆执为什么会找来?
他自从离开了云京后,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就是担心暴露了。
他甚至这段时间都没敢使用银行卡,因为那张银行卡是陆执的,他担心使用了,就会留下线索。
他只是用着微信里的那几千块钱,连身份证件都很少用。
结果还是被找到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简郁就这么看着陆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陆执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黑伞,黑伞下方,是那张简郁无数个午夜梦回都会想起的面庞。
陆执一身黑色大衣,身形挺拔,往那一站,如同天神下凡,只是他的脸色太过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简郁,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灵魂一般。
那样的目光太过强烈和直白,似乎还带着彻骨的恨意。
简郁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袋子,垂下眸子,往后轻轻地退了一步。
他知道陆执此时肯定很生气。
换做是他自己,如果有一个人突然不告而别,连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可能他也会生气。
只是,陆执为什么会找来呢?
就当做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好吗?
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值得被找不是吗?陆执明明是那么理智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
陆执看着简郁后退的那一步,一双黑沉的眸子里寒意更甚,似乎要把简郁瞬间冻在原地。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还想往哪躲?”
简郁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他眉头微蹙,睫毛也轻轻地颤动着。
虽然他现在脑子总是不太清醒,好像蒙着一层雾一般,很难思考一些复杂的事情,但有一点他还是能想明白,既然陆执已经找到这里来了,那他躲也没用。
半晌,他抬眸看向陆执,喃喃道:“你怎么会来?”
陆执的眸子一片幽暗,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讽刺的意味:“怎么,我不应该来?”
简郁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你居然敢凶你老婆?!!
ps:今晚会加更,可能写完就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不要等。
第 58 章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简郁垂着眸子, 不再主动说话。
陆执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雨似乎有下大的趋势,刚刚还只是飘着一些雨雾,现在变成一颗一颗往下滴了。
简郁的发丝上, 以及羽绒服帽子的那一圈绒毛上都慢慢积累了一些水珠。
陆执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然后出声对简郁说道:“过来,我不想站在雨中和你说话。”
说完,他率先走到了楼道内, 收了雨伞。
简郁抬眸看了陆执一眼, 然后也迈步走了过去。
他有点不知道眼前的情况要怎么处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不定陆执这次来, 只是顺便看一眼他现在的情况, 看完就离开了呢。
简郁原本还觉得有点冷,站在楼道里后, 没了飘落的雨滴, 他瞬间感觉暖和了不少。
楼道里的光线并不是那么明亮, 但是足够陆执看清简郁的模样。
他只需要稍微看一眼, 就能轻易地判断出简郁更加虚弱了。
简郁离开了也就不到一个月,但是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圈。
陆执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简郁之前在别墅养出的气色,短短时间内, 就消减了不少。
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陆执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开了口:“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明明是简郁主动离开了他, 他看到简郁过得不好, 应该暗自窃喜才对。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他看到简郁过得不好,反而感到心疼。
简郁抿了一下唇, 回答:“我过得挺好的。”
他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否则的话, 陆执顺口提出让他一起回去, 他就无法拒绝了。
陆执听到简郁的回答后,眸子更加幽深了几分,他不经意地扫过简郁的左手无名指,那上面空荡荡的,戒指已经被取下来了。
陆执从他无名指上移开了视线,转而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了一声:“简郁,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你明明愿意在上交的表格中,填写我是你的伴侣,却偏偏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简郁有些怔怔地看了陆执一眼,心下一紧。
他没想到自己要交的那份表格,居然被陆执看到了。
对此,他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出来,最终也只是说道:“那是随便填的。”
陆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
他怎么不知道,简郁什么时候这么能气人了。
陆执抓着伞柄的力度更大了几分,然后对简郁说道:“给我一个理由,你离开的理由。”
他不信简郁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
简郁也不是那种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人。
就算退一万步讲,简郁真的不喜欢他,那至少也应该等到协议期结束之后再走。
为什么突然就不告而别,这里面一定有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
简郁微微蹙起了眉头,转而看向别处,不去看陆执那双黑沉的眼睛。
陆执的眼神太过锐利了,仿佛能直抵人心一般。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陆执看着简郁逃避的姿态,声音更加沉了几分:“简郁,转过头来,看着我回答。”
简郁还是不去看陆执,而是轻声回答道:“没有理由,想走就走了。”
陆执的视线紧紧停留在他身上,一瞬也没有离开:“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简郁点了一下头:“嗯。”
他都这么说了,陆执听完应该就会很失望,然后离开了吧?
想到这里,简郁的胸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这或许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和陆执见面了。
他有点贪心,想多看陆执一眼,但最终也没敢。
他想着,还是等陆执离开的时候吧,这样他就可以肆意地盯着陆执的背影看,而且不被察觉。
结果,出乎简郁预料的是,陆执始终没有离开。
他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打量了陆执一眼,然后猝不及防的,就和陆执的眼神对视上了。
简郁一时有些心惊。
陆执那样的眼神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格外的冷冽,格外的幽暗,好像只是对视一眼,就会让人沉沦其中。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楼道里也是一片静寂。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一般,仿佛这一刻成为了天长地久。
简郁还想开口说点什么。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简郁率先移开了和陆执对视的目光。
很快,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影出现在了楼道里。
刘婶拿着两把伞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正准备去幼儿园接她的孙子。
等她看到了简郁后,愣了一下:“小简,你站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回家呢?”
说完,她又看到了简郁对面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于是下意识问道:“小简,这位是你的……”
简郁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执就先一步沉声开了口:“我是他的伴侣。”
简郁一下子看向了陆执,心下格外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这样过分了,陆执还是不愿意和他脱离关系?
刘婶惊讶道:“原来小简已经结婚了?”
陆执颔首:“嗯。我们简郁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我们简郁……
这样的四个字仿佛把简郁当成小孩一般的宠爱。
刘婶也挺有眼力见的,她一看陆执的身份就不简单,笑着连连摆手:“哪有哪有,谈不上什么添麻烦,他也就是租了我家的房子而已。小简这孩子又乖巧又懂礼貌,我可稀罕他了!”
陆执淡声道:“我会带他回家。”
这时,简郁抿了一下唇说道:“我不回去。”
陆执深深地瞥了他一眼。
刘婶一时僵住了几分,不过她的性格特别爽朗,瞬间找补道:“小两口这是闹矛盾了吧?你们年轻人,吵吵闹闹的很正常,吵完一起回家就行啦!”
说完,她又看着简郁说道:“小简,你还是跟着这位先生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哪能照顾好自己呢?”
简郁自然不可能做答复。
刘婶也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内情,劝了几句后,就去接孙子去了。
她一走,楼道里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静默。
这时,陆执上前一步。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简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然而他身后就是墙壁,根本退不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简郁可以闻到陆执身上那道熟悉的冷冽木香。
紧接着,他手中一轻。
陆执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他买的东西。
两人的指间有了短暂的接触,随即再次分开。
简郁似乎被陆执的体温烫到了一样,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而,陆执却是皱了皱眉。
简郁的手怎么那么冰?
他以前就知道简郁的体温不是很高,但是现在,似乎还要低了几分,像是刚在冰水中泡过了一般。
陆执眸色深邃,半晌对简郁说道:“走吧。”
简郁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去哪?”
陆执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在这里租了房子吗?带路。”
简郁犹豫着不肯上楼。
虽然陆执已经找到了这里,证明他的行踪完全已经暴露了,但是他还是想稍微挣扎一下。
陆执见简郁不愿意走,于是说道:“你不带路也行。等你的房东回来,我自然知道你住在哪里。”
简郁有些委屈地看了陆执一眼。
这人怎么能这样?
陆执像是没有察觉到简郁眸子里的委屈一般,再次说道:“是你主动带我上楼,还是我等会问你房东?”
简郁磨磨蹭蹭了一会,最后还是不得不迈步往楼上走去。
陆执跟在他身后,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提着袋子,一步步地跟着上了楼。
很快,来到了三楼。
简郁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刚一进去,那只小狗就摇着尾巴来迎接他了,在他脚腕上蹭了蹭,欢快地汪汪了两声。
陆执跟着简郁进屋,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白色的小狗。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意:“连宠物都养上了?真打算在这定居了?”
简郁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别墅,却在这里安心地居住了下来。
这一点认知让人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简郁顿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这只小狗是我在路边捡的。”
他不想陆执迁怒于这只小狗。
陆执不再说话,但是神色明显比刚刚好了一些。
他走到茶几旁,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了,然后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
这处住所看起来还算温馨干净,证明简郁这段时间至少在居住这一方面,没有吃到什么苦。
陆执环视了一圈后,坐在了沙发上。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和冰冷了,往那一坐,本身还算宽敞的客厅,瞬间都显得压抑了几分。
简郁先是给小狗倒了一些狗粮,然后出声问陆执:“你要喝水吗?”
陆执没有回答喝水的事,而是盯着简郁说道:“什么时候收拾东西?”
简郁微微睁大了眸子看着他:“嗯?”
陆执紧盯着他:“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他这次来,肯定是要把简郁带走的。
不然的话,他何苦亲自来这一趟。
结果简郁却是摇了一下头,轻声说道:“我不回去了。”
陆执危险地眯了眯眸子:“什么?”
简郁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再次回答道:“我不回去,陆先生你休息一会就离开吧。”
就算陆执找到这里了,他也不打算就跟着回去。
因为陆执找到这里,不代表他的绝症就消失了。
既然他还是注定要死去,何必和陆执有更多的牵扯?
他不想让陆执为他感到难过。
陆执看着一脸坚决的简郁,一双黑沉的眸中暗潮汹涌。
简郁的眸子还是那么清澈,那么漂亮,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把对方放在了心里。
偏偏这一切都是错觉。
简郁可以用一副纯洁无辜的表情,说出最伤人的话来。
陆执冷冷笑了一声,盯着简郁说道:“不回去是吗?那我就在这陪你。”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掷地有声。
任谁一听就知道他绝对说到做到。
简郁震惊地瞪大了眸子,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说道:“陆先生,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他这辈子注定回应不了陆执什么了。
陆执的眸中一片冰冷:“没必要哪样?简郁,你别忘了,是你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别墅。咱们的协议期还差了一个月,你得补上。”
说走就走,一点音讯都不愿意留下。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简郁是这么斩钉截铁的处事风格呢?
简郁辩驳道:“可我也没拿支票。”
他的确提前一个月离开了,是他违背了协议,可是他也没拿走陆执的支票不是吗?
陆执听了这话,却是用最残忍的语气对他说道:“你可能没仔细看我们的结婚协议吧?任何一方只要违背了协议,就要付给对方双倍的赔偿。你可以不跟我走,那你现在就赔偿我一个亿。”
最后,他一字一顿道:“跟我走,还是赔偿我一个亿,你自己选一个。”
简郁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执。
协议里有这一项规定吗?
他的确没怎么仔细看协议,但是曾经也大概扫过一眼,并没有看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规定。
他喃喃地开了口:“你骗我的吧,协议里根本没这项规定。”
陆执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什么,然后说道:“你没有仔细看过协议吧?你漏看了这一个规定。”
简郁想要替自己反驳,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毕竟他是真不知道协议里到底有哪些条款,那么密密麻麻的几十条,他哪里记得住。
最后,简郁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他身上除了微信里有几千块钱以外,剩下的就只有一张银行卡了,而且那张银行卡还是陆执的。
陆执坚持道:“你不给我钱,那就跟我回去。”
他内心很清楚,简郁根本拿不出一个亿来,那么就只剩跟他回去这一条路可走了。
结果,简郁却是摇了一下头:“不回去。”
陆执眸光的格外幽深:“两样都不选?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简郁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抿着唇,定定地看着陆执。
这人怎么那么过分?
明知道他不想回去,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却还要逼他。
简郁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反正我两样都不选。”
陆执丝毫不退让:“今天你必须选一个,否则我不介意陪你一直耗下去。”
简郁彻底说不出什么话来了,眸中隐隐有了水雾。
陆执却是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再次说道:“到底选哪个?”
简郁眸中的水汽聚集得越来越多,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
陆执为什么非要逼他?
难道他愿意事情变成如今这个局面吗?
他也不想离开别墅,他也想和陆执好好地待在一起,可是这一切根本由不得他选择。
他还有一年的生命了,如果他选择和陆执一起回去了,那到时候陆执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亡。
他不想陆执面对这样的悲痛局面。
结果呢,陆执还一直逼迫他选择,还一直凶他!
简郁越想越难过,眸中的水雾聚集得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从眸中滴落下来。
陆执看着简郁哭了之后,刚刚还凌人的气势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起身,几步来到了简郁身边,有些慌乱地伸手,替他擦掉眼泪,声音也柔和了不少:“为什么哭?”
简郁偏头咳嗽了两声。
这一咳,眼泪就更多了,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滚落,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一片,每一次眨动都仿佛脆弱的蝶翼一般颤抖。
陆执试图给他擦干净眼泪,结果却是越擦越多。
简郁像是委屈极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陆执顿时有些无措,他一把将简郁抱进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别哭了,我错了好不好?我不应该冷着脸和你说话,我向你道歉。”
简郁趴在陆执怀里,越哭越厉害,甚至开始抽噎。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所有人都好?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死局。
他不能跟着陆执回去,因为他不想让陆执知道自己的绝症。
但是如果他不回去的话,陆执绝对是不答应的。他了解陆执,陆执的执行力特别强,他说了要跟他一直耗下去,那肯定就会真的跟他一直耗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生病了,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到,根本不能得出一个最优解。
简郁一直趴在陆执怀里哭,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一样,很快在陆执的大衣上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印迹。
陆执听着简郁的哭声,心脏处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一般,传来一阵阵地疼痛。
他别无他法,只能一声声地安抚简郁:“别哭了。我不逼你做那两个选择了,但你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简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还是抽噎着。
陆执紧紧地抱着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就连我在这里陪着你都不行吗?”
简郁摇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不行。”
他希望陆执回去,然后忘了他,迎接自己崭新的生活。
如果两人现在就分开,陆执顶多会耿耿于怀一段时间,然后就把他这个曾经的协议结婚对象给遗忘在脑后了,就算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只会说一句他这个协议对象没心没肺,说跑就跑了。
但是如果他跟着陆执回去,一起再度过一年,然后在陆执眼皮子底下死去的话,那对于陆执的打击肯定是很大的。
陆执听着简郁的拒绝,一时情绪也极为复杂:“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吧,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其实,他说谎了,就算简郁给他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他也不可能放手。
他这辈子已经认定简郁了,绝不会任由简郁离开。
简郁从他怀里退了出去,满脸都是泪痕:“我没有理由。”
如果能给出理由的话,他也不至于偷偷离开别墅了。
陆执紧紧地盯着他:“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简郁还要再说话。
结果正在这时,他的喉咙突然涌上一股血腥味。
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就那么停留在嘴边,然后整个人软软地晕倒下去。
陆执看着简郁晕倒,顿时瞳孔骤缩,一把将简郁接住。
他抱着简郁,声音里带着急切:“简郁!简郁?你醒醒!”
简郁晕倒在陆执怀里,紧紧地闭着眸子,脸色一片苍白。
更可怕的是,他身体的温度也像是在慢慢流逝一般。
陆执伸手抚向简郁的脸颊,确定他的温度似乎变得更低了一些。
他摇晃了简郁几下,声音似乎都在发抖:“简郁?简郁你怎么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喊,简郁都没有醒过来,像是陷入了彻底的沉睡中。
陆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手扶着简郁,一手摸出手机拨打了120。
打完电话后,他一把抱起简郁就朝门外走去。
从未有过的压抑和慌乱瞬间侵占了他的心神,让他差点踏空了楼梯。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他把简郁送去了医院。
这个小城的医院并不是那么先进,很多设备都不齐全。
医生给简郁检查了一遍后,只是说道:“没查出他身体有什么疾病。”
陆执的神色难看至极,声音狠厉:“他都晕倒了,为什么会查不出来?”
医生有些讪讪地说道:“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那么好,我建议您还是将病人转到大医院去。”
陆执的胸膛起伏了几下。
随后,他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用最短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一个合作商拨通了电话。
那个合作商也在沿海这边,而且有自己的专属直升机。
陆执让合作商把直升机开来,送他们回云京。
打完第一个电话后,陆执又快速拨打了第二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拨给林博宇的。
林博宇所在的医院是整个云京最好的医院,也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陆执把简郁的情况迅速给林博宇描述了一下,然后让他们医院做好接收简郁的准备。
打完两个电话后,陆执几步走到了检查室,然后抱起简郁往外走去,等着一会坐上直升机。
他抱着简郁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带,等着直升机到来。
在此过程中,他不断地伸手去试探简郁身体的温度,还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紧紧地包裹在简郁身上。
然而,简郁身体的温度依旧很低,像是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一样。
他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眸子,靠在陆执的臂弯里,看起来格外的乖巧,但是却没有一点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么么~
咱们明天继续~
第 59 章
一个小时后。
一辆直升机悬停在了医院的上空。
陆执几步抱着简郁从直升机的扶梯走下来。
冷风呼呼地刮着, 似乎冻到了人的骨子里,连五脏六腑都一片冰凉。
陆执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抱着简郁走下直升机后, 直奔医院的天台走去。
简郁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一点都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医院的天台入口处,已经有一大批医生等在那里了,其中就包括这个医院的院长。
陆执每年给这个医院捐助的医疗器械都是以千万计的, 所以院长对这次简郁的事也特别重视, 亲自领着一帮权威的专家接诊。
陆执几大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沉声道:“有劳。”
他的声音格外的紧绷, 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院长连忙说道:“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很快, 一行人迅速转移, 从顶楼走下去, 来到了医院内部……
急诊室门口。
陆执眼睁睁看着门口上方的红灯亮起, 显示正在“急救中”,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也猛地提了起来,仿佛悬在荆棘之上, 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就那么站在急诊室门口,神情冷肃, 身形挺拔而紧绷, 像是等着一个宣判。
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件黑色大衣,然而上面早已经没有了简郁的温度。
简郁的体温那么低,甚至都没有一点能够残余在大衣上。
陆执的眸色中闪过一丝痛苦, 随后紧闭了一下黑沉的眸子, 再次睁开。
林博宇也站在门口等待着,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陆执一眼, 随即说道:“你要不然坐在椅子上等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陆执整个人太紧绷了,如同一根拉紧到极致的弦。
林博宇担心万一等会急诊室里面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陆执也会承受不住。
然而,陆执并没有动,他死死地盯着急诊室的门,冷声道:“不用。”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比较冷静,但是林博宇知道,简郁突然晕倒这件事,对于陆执来说,绝对称得上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林博宇做不到其他的,只能站在朋友的角度安慰陆执:“你也不要太担心。晕倒这件事不一定是个大问题,有可能只是低血糖。”
然而,这话却没有多少信服度。
林博宇说了两句后,自己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不再说话,而是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陪着陆执一起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这种等待最是磨人的,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你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陆执的脸色越来越差,几乎快要克制不住了。
终于,急诊室的红灯暗了下去,门被打开。
院长和几个主任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执神色一紧,几步跨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样?”
院长取下了口罩,有些为难地对陆执说道:“抱歉,我们没有查出简先生有什么病症。”
陆执紧紧皱起了眉:“那为什么会晕倒?”
这一晕倒就是两个小时过去了,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情况。
院长有些汗颜:“我们已经动用了所有的检查手段,但是目前来看的话,简先生确实没什么问题。”
陆执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大衣,手背上泛起道道青筋,厉声道:“继续检查。”
院长也有些发愁:“陆总,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已经做到全方位的检查了,实在是束手无策。”
陆执的黑眸中如同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来了几下,半晌才说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院长的头几乎都快要垂下去了:“这个,我们也无法给出保证。”
陆执的神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周身充满了压迫的低气压。
整个走廊上,瞬间静默无声。
有胆子小的护士,甚至悄悄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陆执的气场过于强大,他掌管了陆氏集团那么久,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然而,他一旦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些铺天盖地的威压倾泻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喘。
一片寂静中,所有人都等着陆执的下一句安排。
最终,陆执缓缓开了口:“按你们正常的流程来。”
他这一开口,那种快要压垮人的低气压终于消散了不少。
院长连忙说道:“我们会将简先生转入重症监护室,二十四小时对他的生命体征进行检测,确保出现了问题之后,能第一时间对他进行救治。”
就这样,简郁被推出了急诊室,然后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在此过程中,陆执也只来得及看他一眼。
简郁还是之前那副昏迷的模样,安静地闭着眸子,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阴影,他整个人太过苍白,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几乎和床单的颜色别无二致。
他就那么闭着眼睛,整个人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很快,简郁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的门关上后,就只能从门上的窗口看见简郁的状态了。
几个医生在他全身上下布置了各种检测仪器,甚至还准备了呼吸机,就是为了防止情况突然恶化。
陆执透过那个窗口,一直盯着简郁看,视线一瞬也不曾离开。
林博宇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眼前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很糟糕。
这时,他不经意地扫了陆执一眼,却发现陆执的手背不知道在哪蹭伤了,正往外浸着血。
想必是在护送简郁来医院的时候,情况太过紧急了,所以不小心蹭破了手。
林博宇连忙提醒道:“陆执,你的手受伤了,赶紧去包扎一下。”
陆执闻言,只是抬起手看了一眼,随即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又放了下去。
整个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到简郁身上去了。
林博宇叹了一口气。
他由衷地希望简郁早点醒过来,否则的话,陆执也会丢大半条命。
林博宇劝不动陆执,也没办法,只好转身下楼。
半晌,林博宇拿着两个创口贴走上来了,他把创口贴递给陆执:“不包扎就算了,贴个创口贴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陆执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或许应该说他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闻言,他接过创口贴,两下撕开,随意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林博宇任劳任怨地把创口贴余下的垃圾收拾好,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简郁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
期间,他从未睁开过眼睛一次。
与此同时,医生们还是无计可施。
因为根本查不出简郁有什么病,所以他们连治疗的方向都没有,只能每天进行各种常规地检查,然后给简郁打营养针,维持他身体的基本营养需求。
简郁昏迷三天,陆执却是三天没睡。
陆执每天会抽半天去集团,毕竟那样一个庞大的集团,如果少了他这个顶层的决策者,有好多工作都推进不下去。
他花半天时间,处理好一些集团的紧急事务,然后剩余的时间,全都待在医院,陪着简郁。
医院走廊里。
陆执神情冰冷,颀长的身体靠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墙壁上,眸光紧紧地盯着病房里的那个身影。
这三天,他格外的沉默,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言不发,跟入定一般地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林博宇的办公室在楼下几层,他每天抽空也会坐电梯上来几次。
此时,林博宇上来之后,看着陆执,劝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别等简郁没好起来,你又倒下了。”
陆执面无表情道:“不会。”
林博宇不赞同道:“怎么不会?你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我知道你的体格比一般人要健康,但是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陆执还是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他的眸子比以往更加黑沉了一些,出声问道:“简郁一直这样昏迷着,他会觉得痛苦吗?”
林博宇也透过窗户,往重症监护室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回答:“一般来说不会,他陷入了昏迷中,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并不会察觉到痛苦。”
陆执听到这话,神色总算是松缓了一丁点:“那就好。”
简郁那么娇气,那么病弱,如果这三天都处于痛苦中的话……
陆执不敢深想下去,只是随便那么假设一下,他的心就已经开始疼起来了。
林博宇担忧地看着陆执:“我觉得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能得到简郁的好消息了。”
陆执缓缓说道:“我等着他醒来。”
林博宇叹了一口气,既无奈又着急。
一个人能坚持多长时间不睡觉?更何况陆执每天还要抽半天时间去集团,进行各种繁重的脑力活动。
要是简郁很长的时间都不醒过来的话,那岂不是……
林博宇正在思考着对策。
这时,秦衍提着一个果篮,急匆匆地从电梯那边跑了过来,他急都快哭出来了一样:“听说嫂子已经昏迷三天了?”
陆执一直看着病房里面,没有回答他的话。
林博宇代为回答道:“嗯,已经三天了。”
秦衍焦急地跺了两下脚:“都怪我爸妈,非拉着全家人一起去旅游,害得我现在才赶回来!”
说完,他也赶紧朝重症监护室的窗户看进去,看了好一会才说道:“嫂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他万万没想到简郁上次失踪之后,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就已经是昏迷状态了。
林博宇摇头道:“现在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只能等。”
秦衍眉毛眼睛都快皱在一起了,整个人忧心忡忡:“嫂子快点好起来啊!”
这时,林博宇悄声招呼秦衍:“你过来一下。”
秦衍有些莫名地跟着他走到了楼道的拐角处,疑惑道:“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林博宇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知道吗?你陆哥三天没睡觉了。”
秦衍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三天……”
林博宇连忙打断了他:“小声点,等会陆执听见了。”
说着,他悄悄探头往走廊那边看了一眼,好在陆执全身心都放在简郁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这时,林博宇才继续悄声说道:“等会我在水里放一颗安神的药,你把水端去给陆执喝。他要是再不睡觉,迟早身体也会支撑不住。”
秦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得郑重地点了点头:“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最后,秦衍趁着陆执短暂地坐下,回复合作商的邮件时,把那杯有安神功效的水端过去递给了陆执。
陆执本就三天三夜没睡觉,喝了这杯水之后,很快就有了效果。
秦衍和林博宇连忙一起把他扶进了一个空置的病房里,让他在病床上休息。
原本按陆执的情况,他喝了这药之后,至少昏睡十几个小时才对。
然而,他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转醒了。
秦衍和林博宇正守在外面的走廊上,看到陆执从病房里出来,全都震惊得睁大了眸子。
秦衍不敢置信道:“陆哥,你、你醒啦?”
陆执一步步从病房走出来,揉了一下太阳穴,声音低沉:“下次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他已经猜到是秦衍和林博宇做了手脚。
林博宇十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叹的气比以往一年都多。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陆执说道:“陆执,你真的需要休息。”
陆执照例是走到了重症监护室前,看着里面的简郁,沉声说道:“我会等着简郁醒来。”
他必须时时刻刻掌握简郁的身体情况,才能安心。
林博宇再次说道:“可你的身体真的会支撑不住。”
陆执的语气丝毫没有波动:“我没事。”
林博宇知道无论如何也劝不动陆执了,只能暗自祈祷,希望简郁能早日睁开眼。
否则的话,他这一病,拖垮的就是两个人。
简郁已经昏迷了五天。
这天上午,一个护士拿着记录本,来到了重症监护室。
她正在按照流程,查看简郁身体的各项数据。
结果这时,她发现病床上的简郁好像有了点动静。
病床上,简郁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护士立刻欣喜道:“简先生你终于醒了!”
说完,她瞬间跑了出去:“医生,医生,快来重症监护室!!”
简郁刚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混沌迷茫的,脑袋里像是灌了几斤水泥一般,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他就这么看着病房里的天花板,茫然地眨了眨眼。
慢慢地,他的思绪清明了那么一点。
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的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的,根本没经过大脑的指挥。
他艰难而缓慢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枕头边,想要摸到什么。
然而,枕头边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简郁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记得他枕头边上应该放了一样东西。
而且那样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怎么会不见了呢?
简郁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更明显的神采。
他有些着急地再次摸索着自己的枕头,还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想把枕头拿开看看。
然而,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好像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最终没能撑起身体来,而是再次跌倒在病床上。
他躺在病床上,有些急促地喘息着,然后努力回想自己到底遗失了什么东西。
想了好久,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枕头边应该有一只千纸鹤的。
那只千纸鹤怎么不在了?
几个医生冲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简郁眼泪汪汪的焦急模样。
他抬头,声音沙哑地问医生:“我的千纸鹤呢?我的千纸鹤怎么不见了?”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好在他们的专业素养都极高,其中三个医生来到了病床边,开始给简郁检查身体,另外一个则是快速退回走廊,给陆执拨打了一个电话。
陆氏集团。
会议室里,集团的高层正在开会。
主位上,陆执神色沉沉地坐在那里,听着其中一个高层做汇报。
他明明一言不发,但是周身的威压足以让人胆寒。
那个高层站在投影仪前面,一五一十地讲着自己的报告,声音都有点哆嗦。
其实,不止是这个高层,最近整个陆氏集团的员工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那些要直接和陆执对接工作的,更是每天都胆战心惊。
他们的这位总裁平日里就已经特别不苟言笑了,最近这几天,情况更甚,基本上半天下来,也说不了那么几句话。
陆执虽然不说话,但是他每一个眼神都具有足够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腿软。
特别是某个人如果汇报出错的话,那就更惨了,被陆执的眼神一扫,甚至恨不得当场以死谢罪。
员工们不知道陆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天都暗中期盼着他们陆总的心情能够好起来,不然的话,他现在这种浑身都冒着冷气的模样,是真的很吓人。
会议室里。
那个高层在陆执的眼神攻势下,已经快汇报不下去了,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了。
陆执皱眉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有两处数据都错了,这个报告重做。”
高层忙不迭地点头:“好好,我等会一定会好好检查一下。”
他在外面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在陆执面前,也丝毫不敢有违背。
正在这时,陆执搁在会议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陆执垂眸看过去,看到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后,眸色瞬间深沉了几分。
他一把拿起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他来到外面没人的地方,接通了电话,如同等待宣判一般,等着那边的消息:“简郁怎么样了?”
那边激动地给他汇报道:“陆总,简先生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陆执紧绷的脊背瞬间松缓了几分:“我马上赶来医院。”
那个医生提醒道:“只不过简先生嘴里一直喊着千纸鹤什么的,我们没太明白他的意思,陆总您知道吗?”
陆执听到这句话,走向电梯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快速朝电梯走去:“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
陆执推开了一间高级单人病房的门,然后看到了靠坐在病床上的简郁。
那一瞬间,陆执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抓住门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
简郁正垂着眸子,盯着雪白的被单走神。
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他转头看了过去。
他的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只能看清门口那个人的大致轮廓。
只不过简郁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弯了弯眉眼,浅浅地对着那个人笑了一下:“陆先生。”
随着简郁的这一声,陆执周身坚固的寒冰像是解冻了一般,他走进病房,关上了门,然后一步步朝病床边走去。
陆执此时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的世界里只有简郁一个人。
他走到病床边,俯身一把将简郁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简郁猝不及防被抱了满怀,呼吸间全是陆执身上传来的冷冽木香。
他顿了一下,也伸出手,环上了陆执的腰,纤细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陆执身上的大衣。
在这一刻,言语好像已经失去了作用,唯有紧紧的拥抱,才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良久。
陆执松开了简郁,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郁坐在病床上,缓了缓地摇了一下头:“没有。”
他已经晕倒过好几次了,除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之外,现在已经比较能坦然面对了。
只是,简郁自己接受了这一点,他不知道陆执能不能接受,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陆执:“听说我这次昏迷了五天。”
陆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像是一秒钟都不愿意错过:“嗯。”
简郁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问陆执:“那你这五天是怎么过的?”
陆执坐在了病床边,直视着他的目光:“等你醒来。”
简郁抿嘴道:“就这样吗?”
陆执颔首:“嗯。”
简郁有些难过道:“可我觉得,你过得不是很好。”
陆执的气质比以往更加沉,眼睑下方也有一些淡淡的灰青色,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
陆执深深地看着简郁,一字一顿说道:“只要你醒过来就好。”
别的他都不在乎。
简郁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告诉陆执,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晕倒了,而且每次晕倒的时间越来越长,大概率之后还会晕倒,而且可能某一次晕倒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简郁看着陆执那双黑沉幽深的眸子,有些难过地蹙了一下眉说道:“万一我以后还晕倒呢?”
他不害怕自己晕倒,而是害怕陆执为因此日夜伤神。
陆执听到简郁这句话,联想到他以前的一些表现,沉吟了几秒后,问道:“简郁,医生们都说查不出你身体的病因,那你自己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简郁知道自己身体的一些情况,那么所有问题都会合理起来——
简郁一直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简郁对他说下辈子再相遇,以及简郁前段时间的不告而别等等,所有违和的地方都能解释了。
因为简郁知道自己的未来,所以才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
简郁听到陆执的分析,微微睁大了眸子,心下一片震颤。
他没想到陆执会如此敏锐,居然能根据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猜测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简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陆执一双黑沉的眸子紧盯着他,既是探究,也有关注:“简郁,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执的眸光太过锐利了,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
简郁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再和陆执对视。
陆执见简郁有些害怕的模样,于是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我不是逼你,只是想要更了解你的身体情况。”
简郁摇了摇头,撒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
他总不能告诉陆执,他是穿书来的,所以知道原著中的一些大概情节,然后也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有绝症,只剩几个月的生命了。
他什么都不能说。
陆执一直注视着简郁,见简郁微微偏着头,不敢看他。
从陆执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简郁苍白无助的侧脸,轻轻颤动的睫毛,以及一截脆弱白皙的脖颈。
看着这样虚弱的简郁,陆执瞬间心软了,连多问几句都舍不得。
只能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问。
半晌,陆执脱掉外套和鞋子,也来到了病床上。
简郁转过头去,就看见已经上床的陆执,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陆先生?”
陆执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然后和他一起躺在了病床上。
陆执紧紧地抱着简郁,闻着他身上清甜的味道,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病房内安静了下来,气氛格外的祥和宁静,外面暖色的天光倾泻进来,让人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简郁先是惊讶了几秒,随即乖乖地缩在陆执的怀里。
陆执的怀抱格外的温暖,靠在里面让人特别安心。
他有点想要抬眸看看陆执,但是又害怕陆执继续问刚刚的问题,只能作罢。
好在陆执并没有继续问他身体的事,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声音低沉:“听说你刚醒来的那一刻,到处找千纸鹤?”
简郁一惊。
一时不知道眼下这个问题和刚刚那个问题,到底哪一个更难回答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撞在了陆执的胸膛上,企图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声音也是瓮声瓮气的:“我当时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陆执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愉悦,可能眼下这一刻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刻了,他低声问怀里的简郁:“还没清醒,就惦记着我折的千纸鹤吗?”
简郁感觉自己的脸都在隐隐发烫了。
他干脆趴在陆执的怀里,一言不发,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偏偏陆执不肯放过他:“嗯?怎么不说话了?”
简郁闷声闷气道:“哑巴了。”
陆执笑了一下,哄他:“没事,你就算是小哑巴,我也会养着你。”
简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怪陆执,突然说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话。
这时,陆执伸手取过了某样东西,然后对简郁说道:“手伸出来。”
简郁听话地伸出了手。
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一只千纸鹤。
简郁的眸子里闪过惊喜的光,抬眸看着陆执:“怎么在你这里?”
陆执解释道:“我已经让人把你在那个小城的东西收拾回来了,其中就包括这只千纸鹤。”
简郁的心情愉悦了一点,牢牢地把那只千纸鹤护在手中。
陆执挑眉对他说道:“这么喜欢?”
简郁抿了一下唇,如实地点了点头:“喜欢。”
陆执看着简郁眸底那些细碎的光,再次紧紧地将人抱在了怀里,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身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简郁抓着千纸鹤,把头埋在了陆执的胸膛处,没再说话。
第 60 章
简郁回到云京后, 心里一直隐隐有着忧虑。
他的绝症不会因为回到云京就变好,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 距离他死亡的那一天还会越来越近。
他此前之所以逃离云京, 就是不想让大家为了他难过,尤其是陆执。
他希望大家只是以为他不告而别了,而不是有绝症。
但是现在, 他已经不能在像上次那样逃离了。
许是他有过前科, 所以陆执现在对他的行踪格外上心, 除了必须要去集团的时间外, 其余时间都在医院陪着他。另外,还派了几个保镖在他的病房门口守着。
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之下, 简郁别说像之前一样悄悄离开了, 就算他打开病房门, 想出去一趟, 都会有保镖在他身后跟着。
简郁没有办法,只能暂停了逃离的念头。
但是这样一来,他绝症的事注定瞒不住了。
他的身体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虚弱,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情。
简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
这天, 简郁躺在病床上, 神情恹恹地垂着眸子,什么也不做,就那么怔怔地走神。
以前他有空闲的时候, 会玩游戏或者看电影等, 现在哪怕是这些娱乐的事情, 他都做不到了。
他的身体格外虚弱, 浑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一天之中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在病床上发呆。
他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更加退化了,比如他的眼睛,他现在就连两米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看到迷迷糊糊的一个轮廓。
他经常会认错走进他病房里的人,但是有一个人,他从未认错过……
刚好这时,门口那边传来了动静。
简郁循声看过去,照例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弯起,眸中如同有着璀璨的繁星,他声音软软地喊道:“陆先生。”
对于陆执,哪怕是再模糊的影子,他都能辨认出来。
这还真是一件挺神奇的事。
陆执身穿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他刚从外面的冰天雪地中走来,浑身上下还带着一些寒意。
他担心影响到简郁,先是脱下了外面带着风雪的大衣,将大衣搁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后,这才迈步走到了简郁的病床前。
他在病床边坐下,眸光幽深地看着简郁,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了简郁一般:“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郁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暂时没有。”
至于多久会发作,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现在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次强烈的症状,要么是头疼欲裂,要么是刚吃完东西就吐,或者是身体的其他哪个部位不舒服,总之很少有完全轻松的时刻。
没有人能经受住这样轮番的病痛折磨,更何况是简郁这样本就病弱的人,短短的时间内,他的体重就下降了接近十斤。
现在的他,整个身体格外的单薄,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一样。
陆执自然也把简郁身体的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内心也越来越沉重,哪怕是在集团上班的期间,也每时每刻都记挂着简郁的身体,一旦忙完工作后,就会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医院来。
但是,不管做多少次检查,简郁的身体始终查不出病因来。
陆执只能安排他一直住在医院,以免突发什么紧急状况。
此时此刻,陆执的眸色深沉,里面夹杂着心疼。
他伸手过去,替简郁整理好了一缕凌乱的碎发,然后沉声说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执的手指修长而温暖,拂过简郁额前的时候,激起一阵酥麻。
简郁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只觉得呼吸间全是陆执袖口那好闻的木质香味。
他想,他曾经以及现在拥有过很多东西,那就足够了。
他就算是以后死了也不会那么遗憾了。
陆执替简郁整理完头发后,又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拿进被窝里。
在抓着简郁手腕的时候,陆执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简郁究竟有多么的虚弱。
简郁的手腕纤细而苍白,抓在手里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像是只需要轻轻的一点力度就可以折断。
陆执察觉到这一点后,黑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痛楚。
随即他克制住自己的心神,继续将简郁的手往被子里塞去。
做完这一切后,陆执坐在病床边,眸色深深地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的简郁,低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简郁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说道:“想喝白粥。”
他现在吃稍微硬一点的东西,都会觉得喉咙疼,胃也不舒服。
况且,他本身也没有什么食欲,病痛好像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
曾经那么喜欢吃东西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吃不下什么了。
陆执微微皱着眉说道:“不能天天喝白粥,那样你的身体会没有足够的营养。”
简郁现在本身就已经很虚弱了,如果再不多从外界获取一点营养的话,身体状况会更加糟糕。
简郁知道陆执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吃白粥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抿了一下唇,再次开口说道:“可我只想喝白粥。”
说完,他有些无精打采地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脆弱又可怜。
陆执见状,只能放柔了声音哄他:“要不然把一些食物切碎了,加在粥里面怎么样?”
他在其他方面都可以无底线地纵容着简郁,但是唯独在简郁的身体这一件事上,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动摇。
简郁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陆执,一双清澈漂亮的眸子中满是请求:“不加其他食物可以吗?”
陆执忽视了他眸子中的请求,狠下心说道:“不可以。”
简郁蹙起了眉头,有些闷闷道:“可我真的不想吃。”
他的声音本来就格外的软,这样蔫蔫的说话后,更加让人怜惜了。
但是陆执却是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一会就让人送来。”
“……”
简郁反抗失败,只能作罢,有些垂头丧气地盯着身上的被子。
他是真的不想吃其他东西。
完全一点胃口都没有。
陆执深深地看着他,开口道:“简郁,听话一点。”
简郁抬眸看了陆执一眼,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脸颊。
陆执这样说,显得他像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似的。
事实上,他只是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而已。
陆执见简郁气呼呼的模样,这倒是比简郁平时恹恹的模样要生动一些。
他沉重的心情也稍微松缓了一点,下意识地伸手捏了一下简郁的脸颊,勾了一下唇:“不服气?那就赶紧养好身体。”
简郁:“……”
他的身体情况又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陆执见简郁不说话,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听到了吗?”
简郁不高兴地抿着嘴:“听到了。”
陆执真的很喜欢欺负他,哪怕他生病了,也没有停下这种恶劣的行为。
真的太过分了。
半个小时后。
一家餐厅的员工送来了午餐。
按照陆执的要求,餐厅的厨师在粥里面加入了很多高价值的东西,力求在味道好的同时还保证营养好。
除此之外,还送了好几样精致的小菜。
送餐的工作人员离开后,陆执把餐盒一一打开,然后端起了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开始喂简郁:“来,吃一点试试。”
简郁凑近,慢慢地张嘴喝了一口。
然后下一秒,他就蹙起了眉头,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咽下去了那一口粥。
陆执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简郁蹙着眉头说道:“有点油腻。”
事实上,那里面的其中一种配料是瘦肉,根本不可能有油腻的感觉。
但是现在的简郁,稍微吃一点荤腥就会犯恶心。
陆执闻言,把手中的咸粥放下了,转而端起了另一碗甜粥,然后打开。
好在他准备充分,提前就让餐厅做了两种口味的粥,里面的配料自然也不相同。
这份甜粥里面,加的是红枣一类的东西,没有一点油。
陆执动作细致地舀了一勺甜粥,再次喂到简郁的嘴边:“来试试这个。”
简郁试探着喝了一点。
好在这一份粥还行,喝着没有恶心的感觉了。
于是简郁如实地对陆执说道:“这个可以。”
虽然他更想喝白粥,但是眼下送都送来了,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他也只能接受。
陆执闻言,放心了一点:“那咱们就喝这个。”
说完,继续给简郁喂粥。
吃完了午饭后,简郁感觉到了疲倦,连说一句话都精力都没有了。
他靠在枕头上,慢慢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重地垂着。
陆执见状,出声问道:“困了?”
简郁蔫蔫地垂着眸子,声音中带着睡意:“有点。”
陆执闻言,把他的身体扶起了一点,然后抽掉他身后的抱枕,这才动作轻缓地把人放了下去:“那就先休息一会。”
简郁有些费劲地睁着眸子问陆执:“那你呢?”
陆执回答道:“我就在旁边守着你。睡吧。”
简郁听了这话,再也支撑不住,睡意像潮水一般涌来,他缓缓地闭上了眸子,陷入沉睡中。
简郁睡下之后,陆执在旁边盯了他好一会,然后才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午餐,紧接着拿出几份文件处理。
他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医院,自然也只能在医院处理工作,只有必须去集团的时候,才会去一次。
陆执处理工作的效率很快,他很快就看完了三份文件,并且在上面签了字,等到他准备伸手去拿第四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不明显的呜咽声。
即便那道声音并不明显,但是陆执还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简郁,观察他的情况。
结果,简郁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一般,紧紧地蹙着眉头,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似乎正在经历什么痛苦。
陆执当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轻轻地推了推简郁的身体:“简郁?”
陆执这一动作,简郁的神智像是清明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彻底醒来。
简郁的嘴里发出更明显的呜咽声,眼角也慢慢地浸出一些泪水来。
陆执不再犹豫,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道推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着急;“简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半晌,简郁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眸子。
然后,陆执的心中就猛地一紧。
简郁的眸子中一片水汪汪的,很明显是在哭。
他睁开眼睛之后,泪珠更是大颗大颗地往外滚落。
陆执的心脏瞬间高高悬起,他紧紧地盯着简郁说道:“简郁,你怎么了?”
简郁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伸手,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整个人都疼的蜷缩了起来。
他的头好疼,疼得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里面搅动一样,一阵比一阵剧烈。
他的眼前也完全发黑,就连陆执都看不清楚了。
陆执神色凝重,快速地按响了床头铃,然后一声声地安抚着简郁:“没事,别担心,医生马上就来了。”
他看着这样的简郁,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也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代替简郁来承受这些病痛的折磨。
简郁已经疼得根本听不见陆执在说什么。
他双手紧紧地捂着头,控制不住地开始啜泣,眼泪一颗颗地掉落在枕头上,很快连枕头都湿润了一片。
陆执的心脏仿佛被用力地攥紧,看着病床上的简郁,一时连呼吸都是疼的,他不断地伸手去擦简郁的眼泪:“放心,一定没事的。”
他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有些细微的发颤。
很快,几个医生快步走进了病房。
主治医生先是大概观察了一下简郁的状态,然后说道:“病人有休克的风险,马上送去急诊室。”
陆执听到“休克”两个字,面色瞬间变了,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那一瞬间,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从小到大,他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情绪。
就好像他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陆执的脊背僵硬了那么一瞬,但是此时,他顾不上这些情绪。
情况太紧急了,多耽搁一秒对于简郁来说都是无比危险的。
陆执立刻俯身将简郁抱起,然后协助医生把他送进了急诊室。
一切都进行得很迅速。
很快,急诊室的红灯再一次亮起。
陆执看着那刺眼的红灯,心神全都放在了里面的简郁身上,等待着里面传来的宣判。
上一次简郁晕倒之后,被送进急诊室,;陆执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如同一块沉默的雕塑一般,只是站在急诊室门口,一步也没有移动,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推移,每一秒都仿佛无限延长了一般,让人心生焦躁。
陆执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的眸色却是又沉又黑,里面布满了痛苦。
无尽的等待让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继续等待。
他不知道简郁怎么样了,不知道简郁有没有疼得晕过去,有没有疼哭。
陆执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平复了一点。
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了,最关键的是,对结果一无所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急诊室的红灯总算熄灭了,门再次被打开,简郁被推了出来。
陆执第一时间跨过去,观察简郁的情况。
简郁已经疼晕过去了,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双眸,睫毛上带着水汽,依稀可见泪痕。
他整张脸苍白到可怕,仿佛没有一丁点血色。
陆执抬头问医生:“他怎么样?”
主治医生赶紧回答道:“陆总请放心,简医生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陆执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了一点,但是他的心情还是格外的沉重。
简郁已经疼得晕过去了,那得是多么疼才能晕过去?
那一刻,简郁又该有多么的脆弱和无助?
陆执完全不敢深想,只是这么稍微设想一下,他的心就已经疼到无以复加了。
接下来,几个医生推着简郁回到了病房。
陆执也迈步,打算跟着往病房走去。
这时,主治医生叫住了陆执:“陆总,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陆执的脚步一顿,虽然他现在更想进病房去陪着简郁,但是眼前这个人是简郁的主治医生,肯定在刚刚的检查中,对简郁的身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所以才会叫住他。
最终,陆执颔首道:“说吧。”
主治医生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思索了一下说道:“陆总,请到这边来。”
陆执隐约察觉到了主治医生有特别严重的话要说,皱了一下眉头后,跟了过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楼道拐角。
主治医生这才有些为难地对陆执说道:“陆总,简先生他的身体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陆执的眸色瞬间一凝,直直地盯着主治医生,声音沉得仿佛快要结成冰:“什么意思?”
主治医生在这段时间里,也知道了简郁对于陆执的重要性,知道这些话陆执可能接受不了,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简先生的身体衰弱程度太快了,虽然没有查出具体的病因,但他就如同患上了某种绝症一般,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
说着,他停顿了下来,没敢马上说出推论,毕竟陆执的神色实在是太吓人了,让人心生畏惧。
陆执的脸色极为可怖:“恐怕会怎样?”
“恐怕……”主治医生犹豫了又犹豫,最终才说道,“恐怕会活不过一年。”
活不过一年……
那一刻,陆执的世界里仿佛瞬间寂静无声了,一切都好像暂停了一样。
他什么也听不到了,脑海里只回荡着刚刚主治医生的那句话。
简郁可能活不过一年?
陆执瞬间爆发,一把抓住了主治医生的衣领,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的阴寒彻骨:“你在说什么疯话?什么叫活不过一年?!”
陆执向来是冷静又克制的,但是这一刻,那些冷静和克制全都烟消云散。
他额前的青筋暴起,眸中瞬间布满了血丝,神色如同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主治医生根本不能承受陆执这样强大的气场,他只能说道:“陆总,我知道您担心简先生,但这一切都是事实。”
简郁的身体越来越弱,已经完全亏空了。
如果把简郁的生命历程比作是沙漏的话,那现在沙漏已经来到了最底部,马上就要漏空了。
陆执的声音狠戾,疯狂地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快说!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一切。
简郁的生命不到一年了?这真是他听过的最荒诞的事情。
主治医生在陆执强大的威压下,连腿都有点发软,他哆嗦着说道:“陆总,我真没有撒谎。您应该也有察觉不是吗?简先生的身体的确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这样一直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陆执的神色可怕到了极点,整张脸一片黑沉,眸中隐隐可见血丝。
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暴揍眼前的人一顿,但是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医生的衣领。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说道:“你们院长呢?马上叫他来!”
不一会,院长亲自赶到了,他也有些不敢直视陆执的眼睛。
陆执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听到对简郁身体不一样的判断,他死死地盯着院长:“你不也检查过简郁的身体吗?他能治好的是不是?!”
怎么会?
简郁怎么会活不过一年?!
院长沉默着,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沉默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陆执的眼底一片寒冰:“换下一个医生来说!”
他执拗地想要听到另一种答案。
陆执头一次如此的失态,和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整个楼道拐角如同可怕的地狱一般,压抑、阴冷……
在场的医生都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陆执的怒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然而,不管换多少个医生来,统一给出的答案都是简郁的身体支撑不了一年,如果休养得当的话,可能会延长一两个月。
陆执听到这些如同宣告简郁死刑一般的言论,如同被人当头一棒,可能锥心刺骨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眸中布满血丝,神色介于疯狂和痛苦之间,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心惊。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摧毁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执从来不知道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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