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的外面被盖上了厚厚的绒布,团团围起,将阳光隔绝在外。
黑死牟恢复清醒的时候,整间屋子只有烛火摇晃照明,捆在身上的绳子不知为何不仅挣扎不开,甚至让他动弹不得。
接着,他就嗅到了非常浓郁的、毒死鬼绝不偿命的紫藤花香气。
太浓郁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把早晨刚刚盛开的花全部制作成了香水,然后不要钱似的全喷洒在屋子里,让鬼闻起来感到窒息。
他下意识的环顾周身,发现自己此刻是坐起来的,双手被恶趣味的交叉放在了胸前,盛开的紫藤花层层叠叠的把他整个身体都淹没,堆成了一座小山,只留下来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整个屋子里好像被连夜搬进来很多紫藤花盆栽,它们开的茂盛,缠绕在花架上,摆放在窗户边。
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间花房,弱一点的鬼闯进来,说不准会被当场毒死的那种。
黑死牟:“……”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越来越缺德了……
陆压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笑:“早上好,看来已经恢复了一些?”
他换了个发型,是那种看上去很温婉的发辫,安静的垂在胸前,发尾处绑上去的发带是祢豆子友情赞助,打了一个很可爱的蝴蝶结。
黑死牟依旧能够感受到喉咙处的灼痛,他慢慢的开口:“你……”
“今天早上大家一起采摘搬进来的紫藤花,特意为你准备的,怎么样,开心吗?激动吗?”
黑死牟的脸都快紫了。
他这种级别的鬼对于紫藤花的抗性非常高,但是也架不住这种劈头盖脸的淹没式,花毒已经开始慢慢的浸入他的皮肤表层,在血管之中流淌,让他不得不在抵抗严重的烧伤的同时也抵抗毒带来的不适感。
其实就算这么多紫藤花也不应该发作的这样快才对……
桌子后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少女声音:“我特意在大家把紫藤花堆在你身上之前,给你注射了好几针我新研发的毒药呢。不知道岩胜先生愿不愿意配合,帮我反馈一下药效呢?”
黑死牟:“……”
蝴蝶忍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高兴:“说起来,我当初杀死童磨的时候,也用了这种毒呢。不过上弦的抗药性真是了不起,为了杀掉他,我可是耗费了不少库存。最后看着他毒发身亡,可真是令人高兴。”
富冈义勇:“蝴蝶,你……”
坐在他身边的宇髓天元深知这个同僚说话毫无艺术的本质,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富冈,不要在这个时候说不华丽的话,不然蝴蝶下一个毒死的可能是华丽的你。”
甘露寺蜜璃捂住嘴,俏丽的脸颊有些翻红:“真帅气啊,小忍。”
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听见他们对话的黑死牟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他知道鬼杀队的柱们一向画风迥异性格鲜明,但是没想到这一代的柱看起来这么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上弦之一强迫自己无视了那几个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的柱,很冷漠的对陆压道:“是我输了,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这场事关生死的战斗已经结束,黑死牟黑清楚人类与恶鬼之间无法消解的仇恨,在被完全压制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死的会是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成为鬼苟活了四百多年,也依旧无法与神对抗,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终究都只是一个卑劣的凡人……
陆压把黑死牟的虚哭神去握在手里把玩,修长的手指摩挲过长长的剑刃。他道:“哦,是这样,毕竟上弦还挺少见的,更何况你以前是鬼杀队的。处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打算让大家都来见见你。”
他往旁边让了让,目光示意到桌子后面坐在最中间的
那个人。
紫藤花的羽织,温和的气质,产屋敷家千年祖传。
他抬起头来,居然对他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陆压亲切的道:“见到前任组织的现任当家,感觉如何?”
“……”
陆压继续道:“产屋敷当主听说是抓到了你,特意动身赶来的。你也知道,他身体肯定不太好,大家本来都不同意,但是他坚持一定要来见你。你感动吗?”
“…………”
黑死牟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梗死了。
这个所谓的神明,他果然真的、特别、超级、无敌讨厌!就算是当年和继国缘一相处的时候,他都没有梗成这样过!
陆压道:“谈话什么的我们可以往后稍稍,毕竟你一条路走到黑的走了五百年,让你临死之前真心悔过很显然不太可能。”
黑死牟冷哼一声:“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拥有无上的神力和尊贵的地位,你懂什么呢?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类而言,所能够学习到的最强的呼吸法,也只是末流而已……”
不死川实弥拍案而起,毫不犹豫的喷了回去:“你就你!不要把我们一起带上,风之呼吸是杀鬼的利器,是最契合我的呼吸法,并不是什么末流!所有人的呼吸法也并不是什么末流!你难道认为你的月之呼吸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吗?”
身体动弹不得,体内的花毒正在孜孜不倦的进攻,在这种情况下,脸色很不好的黑死牟依旧在反驳这件事情上显得很犟:“最强的呼吸法,从来都只有日之呼吸,你们没有见过神之子是怎样的光彩,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剑术有什么不妥。”
“我终其一生,也没能追赶上他。”
产屋敷耀哉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道:“那么,你最初是为了什么而加入鬼杀队的呢?”
黑死牟平静的道:“为了追赶上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才。”
“所以你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错了。”产屋敷耀哉道,“缘一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杀死鬼王,我们也是。”
黑死牟闭口不言。
有些事情在心底沉甸甸的积压了数百年,并非寥寥数语就可以化解的。
于是简短的谈话到此为止,陆压很热情的道:“虽然你现在是鬼了,但是好歹也算鬼杀队的前辈嘛……看看你这些可爱的后辈们,他们都是很有天赋的剑士,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打上几架?”
黑死牟觉得有点反胃,和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和亲兄弟相处时的那种反胃不同,他现在是切切实实被陆压想要榨干他每一分作用的行为恶心到了。
“你堂堂一个神明,明明比我强上很多倍,为什么非要逮着我当陪练?”他很多年没有这么恼火了,“你难道不感觉自己的行为很掉价吗?”
陆压道:“不会。一般情况下鬼在我这里不具备基本人权,反正你快死了,死之前好歹为鬼杀队发挥一点最后的价值嘛。”
黑死牟有点绝望的道:“你还是杀了我吧,就现在。”
桌子后面的柱们隐约响起几声“噗嗤”“噗嗤”的小声,接着传来几声短短的讨论:
“我就说这个可能不太行得通吧。”
“毕竟曾经是月柱,还是有点坚守在身上的。”
“失去了这么好的切磋机会,还挺可惜的……”
黑死牟忍无可忍的闭上了他的六只眼睛。
快点吧,来个人,杀了他或者杀了他们,都可以!
早知道被活捉之后要被无休止的精神攻击,他还不如直接给自己一刀痛快。
把黑死牟当固定副本刷的想法被当事鬼无情拒绝,陆压的心里稍微有点遗憾,道:“那好吧,既然如此,话题还是拐回谈话。你当鬼当的也不怎么成功嘛,这么多年
也就跟无惨不相上下,跟你弟还差得远……抛弃家族之后到现在已经连后裔都找不到了吧……”
提到这个话题黑死牟就不困了,他好像被激活了什么关键词一样,又睁开了那看起来很可怖的六只眼睛,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来:“后裔?”
“我的血亲后裔,当然有了。而且现在就坐在这间屋子里呢。”
众人:“???”
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陆压在他下一句话出口之前大脑暴风运转,立刻想到了据说时透无一郎是日呼后裔,但是继国缘一的后裔到目前为止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地狱里当狱卒的他和他妻子的女儿,也就是说继国缘一没有活着的后人。
但是继国岩胜曾经有老婆有孩子,虽然后来抛弃了他们,但的确有啊!
再加上玄学意义上有时候双胞胎可以看作一个人,所以说黑死牟说的其实就是——
恶鬼淡淡的道:“那个翠绿发尾,年纪大概只有十四五的孩子。他已经是柱的一员了?真年轻啊。我的确是他的直系祖宗。”
正在失忆状态经常性神游天外此刻祖宗天降的时透无一郎:“……?”
行踪不定但这一次的确是因为不放心所以跟着弟弟一起来了的时透有一郎:“?我你你谁啊不要乱碰瓷!”
柱们大惊失色,被黑死牟随口|爆出来的惊天大料惊的东倒西歪。
甘露寺蜜璃的反应最快,她一把将还呆呆的时透无一郎搂住,痛斥道:“不要乱说话!本来无一郎君失忆而且失去了家人已经非常可怜了。你自称是他的祖宗,难道曾经养育照顾过无一郎吗?”
柱们:有道理,没见过攀什么亲戚。
还真没有的黑死牟答不上来了,对于他的妻子,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对于他的孩子们,他也的确不是个好的父亲。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十分肯定的道:“无论如何否定,无一郎的身上的确有着我的血脉存在。”
时透有一郎当场翻脸:“有血脉怎么了,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抱过小时候的无一郎吗?你给过无一郎压岁钱吗?作为祖宗你庇佑过无一郎吗?都没有!你怎么好意思的!”
陆压内心快笑死了,很遗憾在场无论是人还是鬼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有一郎开喷,但是实在太精彩了。于是当机立断,非常大声的把时透有一郎的原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时透无一郎不知道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还是怎么的,此刻忽然回神,道:“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几百年过去,你确定你的血脉还没有稀薄到找不到的程度吗?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后代孝顺你,所以一定要在死去之前认个孙子给你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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