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亲爱的,别送玫瑰了 > 7、第 7 章
    潘望秋的手一时鲜血直流,采访不得不暂停。


    派出所的民警为潘望秋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袁秩舒叹了口气,对潘望秋说:“你在这里休息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潘望秋急慌慌地站了起来,他摇摇头:“我没事,袁老师带我去吧。”


    见潘望秋实在坚持,袁秩舒只好应允,示意对方跟过来。


    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再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举动,手执话筒的人换作了民警。


    大抵是被教训过了,这回王奈老实多了,但也因看起来更老实,神情呈现出了几分呆滞。


    袁秩舒又问:“当年为什么动手还记得吗?”


    王奈的眼神有些发直,他似乎在回想十五年前案发时的场景,停顿了很久才摇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我们……我们好像吵架了,因为什么吵的不记得了。我很生气,就失去理智了。”


    “然后你就拿刀砍了她?”


    “对。”王奈答,“砍了。”


    “那你看到你的女朋友倒在血泊中,你想的为什么不是看看有没有救呢?而是说去采取那种极端的手段?”


    “不记得了。”又是不记得了。


    王奈低下了头,似乎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很痛苦。


    但潘望秋知道不是这样的,恶人痛苦的永远不会是他所犯下的恶行,他们痛苦的只会是作恶后即将受到的惩罚。


    就好像对方连杀人动机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犯错的人怎么会忏悔呢?就算忏悔了,那也一定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带着博同情、期望减罪的目的。


    作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潘望秋太了解了——伤痛永远只有受害者记得,加害者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是一条快讯而非专访,采访到这里就够用了。


    袁秩舒朝着举话筒的民警点点头,真诚地道了谢。


    电视台的一行人又同民警客套了几句就打道回府了,双方是老搭档了,每次有案件需要采访都是这样的。


    回到台里,袁秩舒交代潘望秋将早上的素材上传并听同期声,听完后把整理好的文档传到她专属的文件夹中。


    在电视台里,每一位正式员工都有自己专属的、公开的文件夹,里面存储着自己做过所有新闻的素材。


    记者储存的是文稿,主持储存的是音频;而同一条新闻的摄像和剪辑往往是同一个人,他们的专属文档中储存的则是拍下的视频素材。


    而同期声顾名思义,就是将采访内容打成文字,一般由记者本人自己敲。但这只是潘望秋上班第一天,自然不可能让他独立完成新闻报道,只能做这些边角的小活儿。


    潘望秋接过摄像交给他的相机储存卡,同一起出任务的两人说再见。


    摄像早上的工作到这里就算完成了,归还仪器后就可以打卡下班了。


    等潘望秋将同期声敲出来,袁秩舒再根据同期声撰写新闻稿,而后新闻稿将交给审核。审核未过则必须对稿件进行修改,过稿则将稿件传给主持人录制旁白。


    到下午三四点,主持人负责的旁白已经基本录制完毕,这时摄影兼剪辑再来上班。他们根据记者撰写的文稿配以画面,将那些内容剪成一条连贯视频,一条新闻就这么产生了。


    潘望秋将早上拍摄的素材导入云盘中,刚戴上耳机没打多少字,就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这间机房有两排电脑,粗略一看有八到十台,目前机房里只有三四个人。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径直走向潘望秋的座位,屈起手指敲了敲潘望秋的桌子。


    潘望秋摘下耳机。


    他面前的男人脸上不带半点笑意,语气也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傲慢地对潘望秋说:“这是我经常用的电脑,你到其他地方去。”


    潘望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谦卑地表态:“这就给您用。”


    那个男人没有道一句谢,瞥了诚惶诚恐的潘望秋一眼就坐了下去,仿佛潘望秋将电脑让给他是理所应当的事。


    等潘望秋在新电脑面前坐好时,他的脑子才恢复转动,他进来时机房中不止坐着一个人,他们本可以提醒他这台电脑有一个霸道的使用者,但他们没有,是想看新人出糗当做饭后笑料么?


    再说,他刚才是有拒绝权力的,也理应拒绝,两个人都在工作,没有谁比谁高贵;更何况他工作一半更换电脑未免会有诸多不便,对方不会不清楚,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欺压新人。


    因为初中时遭受的校园暴力,潘望秋的反应会比常人迟钝些,下意识的反应也只会忍让与道歉;这或许是他的大脑潜意识对他的保护——不要那么敏感、迟钝些、再退一步就能少受点伤害。


    耳边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潘望秋也没有找对方理论的勇气,只能默默忍下这件事。


    他听完同期声不过中午十一点半,他摘下耳机,才发现和他一起在机房工作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将文档上传到电视台的数据库中,打开了微信给袁秩舒发去一条消息:袁记,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袁秩舒很快回了消息:没有了,谢谢你。


    就在潘望秋打算将手机收起来时,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卫恕:中午几点下班?


    潘望秋点进和卫恕的对话框中,发现自己给对方分享了这座城市的鸟瞰图后对方还回了他两条,第一条是:我想去看看。


    第二条是:你要不要来看猫?


    潘望秋尝试理解了一下第一条消息,卫恕说想看看的意思应该就是来自己单位看这座城市吧?


    潘望秋思考了一下卫恕这个想法的可能性:最近疫情单位管控严格,但如果员工带一个和新闻相关的人进入单位中,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他想了想,回:可以。


    他自动忽略了卫恕对他看猫的邀请,又回了卫恕的第二条消息:十二点。


    回完消息,他将手机收了起来,准备向财务室申请预支一个月的薪水,他不能总靠着卫恕。


    思绪纷飞间,财务室到了。


    潘望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低沉的女声:“进来。”


    财务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她正飞速地敲击着键盘,不知在做什么。


    潘望秋的声音有些怯:“前辈您好,我是实习生潘望秋。”


    中年女人撩起眼皮,似有似无地看了潘望秋一眼:“什么事。”


    潘望秋说:“我可不可以预支下个月的工资?半个月也可以。”


    键盘上劈里啪啦地传到潘望秋耳中,女人并没有停止她的工作,甚至连赐给潘望秋的眼神都收了回去。


    中年女人的语气略有些冷酷:“不行。”


    得到的是预想中的答案,换做是平时,潘望秋一定就此打住,但他确实不想依附别人生活,尤其是卫恕还曾与他有如此微妙的关系。


    潘望秋看着自己互相摩擦的鞋尖,仿佛这样可以减轻点被人拒绝的尴尬,声若细蚊地说:“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理……如果需要什么证明我可以第一时间给您的。”


    中年女人的手仍旧没有离开键盘,她又答:“台里没有这样的先例。”


    女人也不管潘望秋会有多尴尬,就这么将潘望秋晾在一边。


    潘望秋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被不近人情的拒绝击得粉碎,他慌张地向那个女人道了谢,而后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办公室。


    财务室的冷气很足,潘望秋被冻得手脚冰凉,麻木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和行色匆匆的同事擦肩而过,直到走廊尽头的机器响起同事下班打卡发出的“滴”声,才意识到自己可以下班了。


    他乘着电梯下了楼,脚步迟缓地走出新闻中心,被室外的热浪扑了一脸。


    潘望秋望着自己受伤的手,第一个工作日的不愉快如鲠在喉,情绪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甚至于很久没有发作过的社交恐惧症的躯体症状也随之而来。


    这里的人都太傲慢了,几乎是仗着资历为所欲为,他突然感到了一丝迷茫,这样一群人真的能做好新闻吗?本地电视台的没落,和从业者的倨傲是不是也有些许关联?


    在回台里的路上,摄影小哥让他下午休息一下,袁秩舒也让他明天在家养伤,但他通通拒绝了;他不想停下,他希望自己能迅速成长起来,早日成为一位业务能力过硬、能独当一面的记者。


    但在连续遇见两位可以说近乎无礼的同事后,他的这个念头突然有些动摇,他不是没想过会遇到挫折,只是没想到会在迈入这个行业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困境。


    他垂着眼走出电视台的大门,他暂时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处理好糟糕的情绪,只想着先漫无目的地逛逛,说不定能缓解此刻完全无法控制的全身颤抖和不正常的暴汗。


    他想等他的身体不再出现丢人的状况时再去吃午餐或者回台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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