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亲爱的,别送玫瑰了 > 20、第 20 章
    死机的城市正在缓慢重启,潘望秋住所所在的街道作为第一批封控的区域,也将是第一批解封的。


    卫恕自来熟的性子让他在疫情期间同团购群里的商贩都混得很熟,他在其中买到了疫情期间的稀缺品——鞭炮;那位商贩也答应了卫恕,等解封那天给卫恕送来,一定让卫恕做第一批放鞭炮的人。


    他们都在憧憬着正常生活的到来。


    解封那天,卖鞭炮的商贩准时地来到卫恕所在小区的门口,卫恕接到对方的电话后兴冲冲地跑下楼去,连手机也没想着带下去。


    潘望秋那时正同卫恕玩着联机游戏,卫恕下楼后,潘望秋百无聊赖地盯着对方的手机屏幕发呆,一条来自业主群的@突然弹了出来。


    业委会秘书徐天:@卫恕-14#有业主反应,你家有恶臭飘出,严重影响了其他业主的生活,望你尽快处理。


    消渠台业主群要求实名制,因此每位群成员在群中的昵称都是姓名加别墅所在的楼栋号。卫恕曾想拉潘望秋进群,潘望秋不知道他该以怎样的身份进群,于是拒绝了卫恕。


    潘望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卫恕回来后他也没第一时间提。


    抱着鞭炮回来的卫恕硬拉着潘望秋下楼,说要做小区里第一个放鞭炮的人。


    潘望秋仿佛被卫恕的好心情所感染,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他没有拒绝卫恕的拉扯,半推半就地来到了楼下。


    刚解封的小区还很冷清,就算卫恕一手抱着鞭炮,一手拉着潘望秋倒着走,也不显得异类。


    他找了一块小区中的空地,将足有一米长的鞭炮展开。


    他俯身冲着潘望秋笑,却迟迟不点鞭炮,没想到潘望秋比他还沉得住气,只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眼睛。


    卫恕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下点燃了鞭炮,他在引线还没烧完之前跑到了潘望秋身边,捂住了潘望秋的耳朵。


    鞭炮的硝烟和硫磺味儿让潘望秋的视觉和味觉都变得迟钝,只有后背传来的、属于卫恕的心跳格外清晰,他好像在心跳声中感受到了该是阖家团圆的年味儿。


    这串鞭炮足足放了五分钟,卫恕也为潘望秋捂了五分钟的耳朵。


    潘望秋很想很想沉浸在这个怀抱中再也不要起来;亦或是转过身去,一把抱住卫恕,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卫恕松开捂着他耳朵的手时转身向卫恕道了声谢。


    卫恕踩过鞭炮,仿佛自己是红毯上的巨星,那些没有完全燃烧的鞭炮在他的踩踏下又发出了声响,他也因此得到满足。


    “我小时候特别爱这么干。”卫恕笑得漂亮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觉得这样很像电视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走一步就有人给放礼炮。”


    卫恕的鞭炮为其他人开了个头,小区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两人也不着急回去,在小区里悠闲地散着步,感受着一个月未曾感受到的广阔蓝天。


    “刚才我们打游戏的时候,我看到你有消息进来。”潘望秋说。


    卫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慢悠悠地回复那位业委会秘书。


    卫恕-14#:收到。


    卫恕边回消息,嘴里边嘟囔:“也不知道许玉萍又在瞎搞什么。”


    回完消息,卫恕拨通了他母亲许玉萍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


    卫恕又打了几个,仍旧无人接听,他想了想对潘望秋说:“我回消渠台看看。”


    潘望秋抬起头,他说:“好久没出门了,借着这个机会跟你一起去吧。”


    他想,就算以舍友的身份,他也该见见卫恕的母亲。


    到了消渠台,卫恕将车停到了车库中,远远地就闻到了那股恶臭。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卫恕用钥匙打开了别墅大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潘望秋没做好准备,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卫恕向后退了一步,他伸出手拍了拍潘望秋的后背,轻声问:“没事吧。”


    潘望秋摇摇头:“走吧。”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散发出如此浓烈的恶臭。


    他们一起往里走,先映入眼帘的是厨房里一大袋早已变质、爬满了蛆的鱼肉,显然是许久未曾打理。


    恶臭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变故总是仓促来临,从不向任何人提前打招呼。


    卫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情变得呆滞,脚步也变得迟缓,仿佛是靠着潜意识在走路。


    潘望秋握住了卫恕的手,那双原本温暖干燥的手已经褪去了温度,变得湿淋淋的。


    “不怕。”潘望秋说。


    潘望秋牵着那双失温的手往楼上走。


    卫恕的母亲许玉萍正躺在沙发上,而茶几上摆着吸毒用的工具。


    当真相摆在卫恕面前时,他反而没了方才的恐惧和惊慌失措;亦或是说,对于既定的事实,再无法接受,通过情绪表露出来也于事无补。


    他再三确认他母亲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后,拨通了110。


    处理完这些,卫恕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他一言不发地瘫坐在地。


    潘望秋挨着卫恕坐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卫恕,只能用最笨拙的陪伴来让对方安心。


    警察很快到来,卫恕仿佛行尸走肉般地处理好了一切,回到租住的家时已是天已经擦黑了。


    “望秋,我没有妈妈了。”


    这是卫恕得知他母亲死亡后说的第一句话。


    潘望秋想了想,抱住了卫恕,不断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室内暗得只能看清人的轮廓,可他们谁也没去点灯,似乎光明会彻底击溃卫恕。


    卫恕站累了,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他语气消沉地开了口:“我对我妈的感情很复杂,我们都曾经真情实感地恨着彼此。”


    “但她毕竟生了我,我再恨她也要感激她赋予了我生命。如她所说,我和她是有缘分的。”


    这种拉扯让卫恕愈加想逃避这段关系、逃避与他母亲的见面。


    “我不想要这个缘分,从我阿姨去世、到我爸去世、再到她去世,每一次我都觉得,如果我没有出生,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潘望秋静静地听着,他嘴笨,只伸出手覆在卫恕手背上。


    “可是我没想到,我和她最后一次说话是我站在楼下骂她泼我脏水。”


    “早知道我和她的缘分那么浅,我就该认真一点对待。”


    说到这里,卫恕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掌间,无声地抽泣着。


    潘望秋没想过他能见到卫恕哭泣的模样,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卫恕向来扮演着治愈者的角色,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的人不会有脆弱时刻。


    潘望秋抱着卫恕,他的经历早将他的共情能力磨没了,他只有迟钝而麻木地活着,精神上才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他曾经自得地觉得这是他的优点,只有在此刻,他才无比痛恨自己感受不了那些如有千斤重的苦痛、痛恨自己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他想减轻卫恕的痛苦,哪怕一点也好。


    “是不是我早上太开心了,老天要惩罚我?”


    “如果我愿意跟她住在一起,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潘望秋想劝卫恕冷静点,但他的嘴巴就像焊住了一般,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最后他只说:“卫恕,这些跟你没关系。”


    “如果你母亲心存死志,谁也拦不了;如果她是因为意外,那跟你也没有关系,最该怪的是毒品和给她毒品的人。”


    卫恕沉默许久,潘望秋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准备站起身来找点什么事情做。


    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卫恕拽住了他的衣角:“别走,别离开我。”


    潘望秋叹了口气,他重新坐了下来:“我不走,你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我去倒杯水。”


    卫恕这才反应过来,潘望秋跟着自己丢掉了午餐。


    他声音中还带有几分哭腔,语气恳求地说:“再给我五分钟,我跟你说完就去做饭。”


    室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潘望秋坐了回去,他摸索着抚上卫恕的脸,为对方擦掉泪痕:“我不饿,你慢慢说。”


    卫恕拉住潘望秋的手,同潘望秋十指相扣:“我想你也好奇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什么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潘望秋嗯了一声。


    卫恕继续说:“人生在世的情感寄托无非是亲情友情爱情,当年我父亲去世时欠了巨款,我曾向周围的朋友借了一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交的没有一个真朋友。”


    “那时我正恨着我妈,所以除了你和卫峰,我没有谁可以挂念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段时间我是靠卫峰还有想着你撑下来的。”


    潘望秋把玩着卫恕的手,他想,他比卫恕绝情得多,他没有遇到过非得谁才能活下去。


    当年他因为患病,也屡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在那些至暗时刻,他一次也不曾想起卫恕。


    潘望秋声音有些轻:“以后我和你不管是怎样的关系,我都会陪着你。”


    卫恕知道,潘望秋从不轻易允诺,就算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潘望秋也从来没有承诺过他永远。


    卫恕抱住潘望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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