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菜园里的小妖们 > 9、田螺篇
    第九章


    动身之日就在三天后,贺观棋只要将自己所有的物件带上就行了,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


    他的东西不多,林林总总收拾下来一个包裹就够了。除了带不走的桌椅炉灶,他的包里只有几套贴身换洗衣物,以及从不离身的书本,十分清简。


    螺螺表现的比他还高兴,兴奋的也整了一个布包,装了满满一兜子零嘴吃食和小玩意,嘴里还不停哼着歌,像是要去赶考的人是他一样。


    贺观棋坐在窗前看着螺螺忙前忙后,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螺螺……”


    他很想说,京城路途遥远,他是去读书的,不是游山玩水,带着他恐怕不便。而且京城水深,就算有赵思勰引荐,他在那里依然无根无基,自己尚且只能自保,若是再拖一个螺螺,恐怕很麻烦。


    他还想说,京中不比村里自由,天子脚下能人无数,螺螺毕竟是妖,又爱自由散漫,要是在京中被拘束难受了怎么办?又或者,他的身份被人发现,又该怎么办?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螺螺听他叫住自己,兴高采烈的扑到他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一位自己要出远门的喜悦,“贺观棋,你叫我?”


    “嗯……”贺观棋沉默点头,仔细思量着到底要如何开口。


    螺螺没看出他眼底的挣扎纠结,自顾自的说:“你包里都装了衣服和书本,没有一个有用的。”


    “我带了好多干粮吃的,这样你路上就不会饿肚子了!”


    “昨天干娘来了,说是你要去京城读书,怕你在那边没有亲人,特意嘱咐我跟着你,好让你不孤单呢!”


    “她还给我们加急赶了两件小褂子,我也有。”


    贺观棋听他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良久才缓缓道:“螺螺,其实……”


    “我还是第一次去京城呢!以前只听仙人哥哥偶尔讲过,说那里特别繁华,人很多很多很多,还有好多好吃的!我好想去!“


    本来螺螺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识外面的世界,选了榕树村作为落脚地也只是暂时的打算,遇上了贺观棋后,他虽然仍然向往着外面,却又不想离开他的身边。现在有了机会去京城,他当然想跟着。


    贺观棋看着他,认真地说:“可是去了京城,我恐怕无法一心照应你。”


    “为什么要照应我?”螺螺好奇,“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我听村长说,别人读书都是有书童的,你要去京城的话,也要有个人帮忙才行。”


    “我可以做你的书童啊!”螺螺自信满满,“这次,我一定能把你照顾好!”


    这番话让贺观棋哑口无言,他深深地看着螺螺,一肚子准备好的腹稿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如果螺螺愿意跟着他,他当然高兴。可前路漫漫,贺观棋自己都尚且不明朗,担心过分活泼爱玩的螺螺去了那里会过得不开心,因此犹豫再三。


    可螺螺却根本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也许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的顾虑显得实在多余。


    想通了后,贺观棋也不再犹豫,他抿唇轻笑,无法忽视内心升起的一股轻快愉悦:“这么说,你自己都安排好了?”


    “你要做我的小书童?”


    螺螺忙不迭的点头:“我可以替你背箱子!还能帮忙跑腿干活!”


    抛却这些忧虑,贺观棋打心里愿意带着螺螺。正如螺螺所说的一样,一个人去遥远的京城确实有些孤独,有螺螺在,至少他好受一些。


    赵思勰派来的人如约来了。螺螺自告奋勇替他把包背在身上,率先跑出家门。贺观棋慢悠悠的跟在后头,将门锁了起来,钥匙放在了婶子那里。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没有急着上车离开,抬头凝望着住了十几年的小屋久久不语。


    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如果明年秋闱高中,紧接着就是次年的春闱,若他登科进入朝堂,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他在这个地方长大,这里承载着儿时的全部记忆,突然要远走,即使是贺观棋也不能免俗的伤感。


    螺螺不懂他为什么还不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贺观棋回神,转头对上螺螺问询的目光,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螺螺却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因为贺观棋的表情和自己当初下山离开仙人哥哥的时候很像,那会他也是一样的失落难过。


    “以后还是能回来的。”螺螺安慰他,“你这么有才华,前面的路才更重要,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话让贺观棋惊讶。


    因为贺观棋一直以为螺螺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想不到他原来也有洞察人心的时候。


    “你说的是。”他轻轻点头,抬头最后一眼凝视草屋片刻,这才转身往村口走,那里有接他们的车。


    早前他就已经告知了几位交好的同窗要去国子监的事,同窗们虽然羡慕,却并不嫉妒,反而欣慰。在他们看来,贺观棋的才华完全匹配得上国子监,能去那里读书才不算辱没了他。因此他们相约着一起来送他,几个人凑了些银两,让他当做盘缠。


    贺观棋无论如何不肯收,可最年长的那位却恳切的说:“子徽,我知你清高,不肯收受旁人的恩惠。可咱们同窗近十年,彼此情谊深厚,有些事你不必看得太重。”


    “这钱说来并不是由着你挥霍的。须知京城天高路远,你去了后不免要应对许多人情往来,倘若没有银钱傍身打点,恐怕寸步难行。”


    国子监中贵族世家子弟众多,贺观棋纵有万般才华,可身世背景单薄,到了那里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财,当其余人相约茶楼饭局的时候,他若不去便是不合群,手头有钱,也不用太委屈。


    贺观棋还年轻,平生最讨厌这种往来,可他也明白,有些事不是清高能解决的。


    所以,他沉默片刻后,终于还是伸手接下了沉甸甸的荷包。


    “陆兄,大恩不言谢。”


    “明年秋闱,我们约好在京城见。”


    几位同窗悄悄抬着袖子擦拭眼泪,却又异口同声说:“君子一言,定当赴约。”


    螺螺跟在旁边,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他想起了自己山上也是有很多朋友的,山上出来两个多月,他真有些想念他们。


    贺观棋在同窗们和村子里的各位叔伯目送下上了车,车轮缓缓前行,渐渐驶离远。


    螺螺趴在小小的窗户上,扭头看着榕树村越来越远,心里也慢慢地有些难过。虽然他在村子里不久,可村里的人对他很好,尤其是那些干娘们,真是待他好到心坎里,他也很舍不得。


    直到再看不见村口最高的大榕树,螺螺才收回脑袋。贺观棋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螺螺悄悄地考过去,把头放到他的肩上,拉着他的衣襟小声说:


    “我们以后还回来吧?”


    贺观棋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地环住螺螺肩膀,轻声应道:“嗯。”


    即使是坐车,京城也实在太远了,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不敢耽误时间,也足足花了快二十天的时间才到目的地。


    “贺公子,前头就是国子监了。”赶车的小厮跳下马车掀起帘子对着贺观棋说道,“我家老爷的意思似是,让您先去拜访一下那位严祭酒,他会给您安排。”


    贺观棋轻声道谢,带着螺螺缓缓下车。


    螺螺站在国子监门口,仰头轻声惊呼。这地方实在恢弘气派,连外头雕刻的石狮子都透着三分威严,震慑着所有意图不轨的宵小。


    与赵思勰派来护送的小厮道别,贺观棋却无心打量周围,风|尘仆仆赶路二十天,他着实累了。只想赶紧去拜见那位祭酒大人,然后寻个地方住下来,好好休养一番。


    怀中揣着赵思勰的信,贺观棋跟在引路官后头来到严祭酒的住处,彼时刚好是傍晚,那位严祭酒有空,亲自接见了他。


    螺螺不敢乱动,乖巧安静的站在贺观棋身后,尽心尽责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书童,生怕给贺观棋惹麻烦。


    严祭酒据说年逾四十,可面上无须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儒雅端方,看起来不是那刁钻刻薄之人。


    他看了赵思勰的信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贺观棋,深觉此人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当下就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安心在此读书,日后好报效皇恩。


    贺观棋神色恭敬,一一应下,分明十分疲倦,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严祭酒与他说完话,目光在他身后安静站了许久的螺螺转了一圈,点头又说:“你这书童不错,果然物似主人。”


    贺观棋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接着义正言辞的说:“大人,这位不是学生的下人。”


    “他是我的表弟。“


    严祭酒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原来如此,你们兄弟形貌倒是极佳。”


    他顺带着又把螺螺夸了一回,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应当也知道,国子监也有不少官宦之子,有些事也不用我特意提醒你。”


    “真要遇着他们就绕着走,凡事能忍就忍,不要冲动逞能。”


    尽管他说得委婉,却也几乎明示了国子监有些二世祖惹不得,贺观棋明白,连连道谢。


    严祭酒知晓他们一路奔波,也没拉着说太多,又交代了几句后就让人领着他去自己的厢房住着。每个国子监的学生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地方不大,可好歹有个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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