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中了进士后,贺观棋在京中的名声水涨船高,每天登门拜访的帖子堆得老高。甚至还有人请了媒人递了婚书过来,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并许上了万贯家财的承诺。
这种“榜下捉婿”的事很常见,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有些大户提前派了家丁护卫在榜下蹲人的情况,直接把相中的人强行带走。虽然听上去有些惊悚,但实实在在发生过,毕竟需要改换门庭的家族实在是太多了。
“又是这些!”螺螺收拾着手上一沓的拜帖嘟囔着抱怨。他识字确实不多,可却认得那些媒人送来的婚书,而且里头还夹着姑娘的画卷,这些天看多了他难免心生怨言。
“真要是看重你,怎么以前不见他们找你?还不是因为你中进士了,他们才下手!”
他说得愤愤,贺观棋却笑了:“螺螺生气了?”
“当然生气!”螺螺扔下那些帖子坐过来,满脸写着不高兴:“我当然生气啦!”
“你以前过得那么艰难,怎么不见这些人上门提亲,现在知道来了,谁稀罕!”
贺观棋凑前在他唇边轻轻一吻,似笑非笑:“不是因为有人给我提亲?”
他的话让螺螺的脸红了,他轻咳两声试图为自己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什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不、不行吗?”
“你都有我了,难道还敢跟别的女子成亲?”
贺观棋唇边的笑意加深,逗趣似的道:“自然不敢。”
“家有娇|妻,子徽怎么还能留恋外头的野花?”
螺螺别开脸,遮掩脸上的羞涩,不肯去看他,讷讷的说:“你知道就好。不过,我才不是什么娇|妻呢!我是个男人!”
“都是那些人讨厌,我每天都要收拾那么多的帖子,烦也烦死了。”
贺观棋将他拉到怀里抱住,下巴在螺螺柔软的发丝上来回揉蹭,叹息般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残酷,在未成功之前,谁敢将宝押在一个穷书生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举荐我的那位赵大人那样有一双识人的慧眼的。”
“严格说起来,我们这些寒门学子就和商铺里待价而沽的货物没什么分别。你只需看开些,这没什么。”
螺螺知道他的意思,却仍然不能释然:“可是他们天天这样,我怕打扰你读书。”
“无妨。”贺观棋放开他,随手捡起一张拜帖丢到纸篓里,淡淡的说:“这些帖子我一个都没有回过,再过些日子,他们也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慢慢就无人登门了。”
“虽说放弃一个贺子徽很可惜,但天下英才熙熙,不缺我这一个不识趣的,自有大把的人愿意接他们的‘好意’。”
事实也正如贺观棋所说,大约半个月后,那些热情登门的帖子慢慢的少了,看来是发现了贺观棋无心接应的事实,转而投向其他举子。
螺螺和贺观棋的小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他照旧每天悠闲懒散的吃吃喝喝,贺观棋也整日埋头读书,为来年秋闱做准备。中了进士后,他现在月月有俸禄,养一个螺螺不成问题。
现在的日子好极了,螺螺懒洋洋的在院子里晒太阳,脑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个词。
“岁月静好。”
他半眯着眼趴在桌上,差点又要睡过去。顶头的太阳忽明忽暗,似乎被一阵飘来的乌云遮住,他打了个哆嗦醒了。
后背一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螺螺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扇木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挠挠头,暗道莫非是错觉,不死心的又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顶上的太阳重又显现出来,刚才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也消失了。螺螺只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打着哈欠把晾出来晒的书一一搬回屋子,打算跑去好好睡个午觉。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烟好几天都不来找他玩,以往那家伙赶也赶不走,三五不时就来烦他,虽然说话不中听,可对他却实打实的不错,吃得喝得买了一堆。
反正这些天也清净了,螺螺想着去找他。昨天他才从阿花那里抢了个新鲜的小玩意,是个会自己跑路的小木马,他得意洋洋的跟自己炫耀,说是他家将军亲手做的,被他抢来玩几天。
云烟肯定没见过,螺螺自信满满的想着。
贺观棋担心他一个人出门遇上坏人,尤其那孙鸿蹇还心怀不轨,于是他放下书本陪着一道前行。虽然孙鸿蹇其实并没做什么坏事,但贺观棋仍旧提防得紧,就怕出了意外。
孙鸿蹇现如今不住书院了,他生了场大病,早就搬回府养病,听说就连这次春闱都没能参加,看来确实病重。
他们两人慢悠悠的走到孙府门口,螺螺很礼貌的跟守门的小童说明来意,笑眯眯的等着云烟出来。
小童听完他的话迟疑了片刻,然后低头小声说:“你说的是那位小哥哥呀……”
“他已经死了,你来迟啦。”
螺螺脸上的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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