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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修话说到一半,似是想到顾南挽还在,他勉强打住,“太快了!”
那御兽宗在这里可以号令秘境中的灵兽,比起其他人,本就有极大的优势,现在又铆足了劲往上追,再这般下去,不用多久,便可超越他们。
顾南挽闻言,她将那暗处的戚无宴抛到脑后,站起身,便打算与他们一起离开,想到那些灵石灵草,她再度充满了干劲!
却见丞肆忽的抬起头,神色有些严肃,“挽挽!”他看着顾南挽,欲言又止。
引玉眸光闪了闪,他的指尖落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与此同时,便见一只带着凌冽剑意的纸鹤穿透虚空,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那纸鹤只在尾部尾部有着一点银色烈焰的痕迹,似是一点星火,察觉到那纸鹤之上的气息,顾南挽眼睫一颤。
她认出,这是闻钰仙君的印记。
这纸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顾南挽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只见那纸鹤停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浮在空中。
她第一次觉得,这纸鹤可以飞到秘境之中是那般的不合理。
顾南挽抿了抿唇,在她第一次见到闻钰仙君之时,她与那群弟子正在森林中猎杀灵兽,而她因为身上染了血,正在被一只灰狼追逐。
那些寻欢宗的弟子根本懒得理她,眼见那灰狼即将咬断她的脖子,却有一把锋利的长剑划破虚空,径直穿透了她面前的灰狼,将那灰狼死死地钉在树上,滚烫的鲜血洒在了她的脸上,月光落在那长剑之上,折射出凌冽寒光,她清晰地看到,那长剑尾端有着一道玄妙的烈焰印记。
白衣男修御风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树梢,夜风卷起了他的长袍,月光倾泻在他的脚下,他便那般踏着满地月华,站在她的面前,眉目如画,清冷出尘,寒潭似的眸子专注地看向她。
他问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可否愿意拜他为师。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周围那群弟子的惊呼声,以及低低的抽气声。
顾南挽没多想,便直接大喊了一师傅!
那人似是有片刻的愣怔,他轻笑了一声,随即,给了她一块玉简,命她三日后,直接去那潮生山寻他。
随即,他便像是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余点点的灵光闪烁在林间,与那漫天的星光交织,若非手中的玉简与那满地地狼血还在,她几乎以为那些只是她的错觉。
在他走后,那些平日里总是嘲讽她的弟子却是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小心地恭维着她,顾南挽这才知晓,方才救她之人名为闻钰,寻欢宗的长老之一。
他十七岁便已结婴,百岁便已踏入大乘期,乃是这修仙界最为厉害的剑修。
万海潮生,闻钰剑起。
所有人都说,他可能会是近万年来,最早突破那个境界之人。
顾南挽带着满心的期待,便义无反顾地冲上了潮生山。
顾南挽那时候认为,定是闻钰仙君发现了她天资不凡,这才不远万里跑下山来收她为徒。
她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剑仙!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那么多年来,她的修为停滞不前,灵力滞涩,纹丝不动。
就在她自己都几近绝望之时,闻钰仙君却依旧如往常一般,教导她修炼。
闻钰仙君虽是沉默寡言,冷漠孤高,却也会耐心地给她功法,教她剑招,为她铸造最为锋利的长剑,甚至会在她思念爷爷时,难得跑下山去为她买最漂亮的裙子与首饰。
他教导她,在外历练之时不能穿的太过花哨,那样会被别人当做活靶子打。
亦会在她中毒之时,整夜守在她的塌边,告诉她,他定不让她死的。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然而,就在顾南挽感动的一塌糊涂之时,却陡然知晓,她身上的毒却是闻钰仙君亲手种下的,他亲手将她培养成了为陆悄悄所生的药人。
那一刻,顾南挽脑子中一片空白,她冲动地扔掉了闻钰仙君送她的长剑。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那展翅而飞的纸鹤,几乎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的这个曾经她最感激的人。
况且,先前那陆悄悄的玉牌方才出现意外,这会儿闻钰仙君便给她传来纸鹤,这其中,实在是令她难以不多想。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半晌,她的剑尖落在那纸鹤之上,她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又再度消散在这丛林之中,“师傅。”
引玉察觉到顾南挽的异样,他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眸色闪了闪。
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纸鹤那端传来,那声音似青石击玉,带着点点的冷意。
“你现在在哪?”
顾南挽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忍不住来回摩挲着剑柄,干巴巴道,“回师傅,弟子现在还在秘境之中。”
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立刻回来。”
顾南挽一怔,却是下意识反驳道,“我不!”说完,顾南挽的心便狂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闻钰仙君,她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却是再度重复道。
“师傅,我不回去,你说过,这里现在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眼见那群萧山的弟子正满面好奇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不想将这些事情暴露在他们的面前,顾南挽想也没想,便想要直接将那纸鹤毁掉。
却见一直站在一旁的丞肆挡在了她的面前,他挥开那纸鹤,丞肆的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片刻后,他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他的神色暗了暗,“挽挽……”
顾南挽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丞肆,神色凉凉。
萧山那群弟子更是茫然地看着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便要弃权离开这里了?
纸鹤那端有片刻的死寂。
须臾,只听那端传来了几道匆忙的脚步声,陆母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是挽挽吗,我是你娘啊!你现在在哪里,你快回来吧,你姐姐要不行了……”陆母说完,声音中便带上了一丝哽咽。
顾南挽心头一沉,她的拳头忍不住捏紧,再次反驳道,“我不。”
陆母闻言面色大变,便要发脾气,然而想到现在还需要顾南挽,她强忍着心底的怒意,“挽挽你别闹了,算娘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吧,你姐姐现在真的,只有你能救她了!”
“反正你也拿不到名次,你在那里就是浪费时间!”
“算是娘求求你了,你现在快回来吧!”陆母无助的哭泣声从对面传来,只听这声音,几乎无法将她与平时那个高傲的陆母联系在一起。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那纸鹤。
听到陆母的话,哪怕是那些弟子,亦是有些稀奇,顾南挽现在表现甚佳,方才的那株万生草与藤蔓的分数足够保她名次不俗,怎么就是浪费时间了?
只有顾南挽能救她是什么意思?
引玉手执长剑,挽了个剑花,他看了眼玉牌,淡淡道,“现在她的积分很高,在练气期弟子中排名前十。”
陆母停顿了片刻,随即,她立刻扬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们这群外人来管!”
“挽挽,你还听不听娘和你师傅的话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现在只有你能救悄悄了!算娘求你了,你回来之后娘给你跪下都行!求你了挽挽!”
陆母看着床上躺着的陆悄悄,眼泪掉个不停,病床之上,寒气缭绕,只见她满脸都是鲜血,她痛苦地拧起了眉头,哇地一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结果陆悄悄与寻欢宗众人为了积分一同去抓捕瘴兽之时,谁料那瘴兽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它变出魔族少主沉炀的模样骗了陆悄悄,暗中偷袭害的她身受重伤,那群弟子亦是损失惨重,陆悄悄在被踢出秘境之后,便高烧不退,谁料她体内的奇毒亦是被提前摧动,现在她周身奇毒发作,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而他们现在炼制的灵药效果霸道刚烈,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让这样的陆悄悄去服用。
他们被逼无奈,只能先让顾南挽先服下那解药,看看效果再做打算。
偏偏现在这顾南挽突然变得不听话,不肯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入那秘境!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受伤了可以去找灵医,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陆母一顿,她也知晓这治病的法子不好让外人听见,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挽挽,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你姐姐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吗?!”
顾南挽忍不住道,“那我的死活呢!”
陆母一怔,她听着顾南挽的话,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几乎以为顾南挽知晓了什么,然而,她又立刻回过了神,这事他们保护的那么好,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陆母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人,只见一道白影静静地站在窗边,此刻,正神色冷淡地看着纸鹤,哪怕这时候,那双寒潭似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似是什么事也无法在他的眸中留下一丝痕迹。
陆母哀求道,“仙君,您劝劝她吧,挽挽平日里最听您的话了!”
须臾,闻钰仙君清冷的声音自对面传来,“等会会有人找到你,你不出来,他们自会送你出局。”
顾南挽闻言死死地盯着那纸鹤,明明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暗恨自己的弱小。
每当她以为可以有一条出路之时,那条路便会马上被堵死。
顾南挽后退了两步,她以为自己会伤心,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反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她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丞肆,冷声质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你知道我回去会怎么样吗?”
丞肆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顾南挽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却听丞肆认真道,“如果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我希望你回去,你的父母不会害你。”
丞肆看着顾南挽,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明明先前的顾南挽最是善良,现在为何能对她的亲姐姐见死不救。
顾南挽冷哼了一声,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想要大哭一场,然而她的脸早已被那毒药毒坏,她只能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表情。
就在她沉默之时,却见一只修长的手自她的身后,捏碎了那纸鹤,引玉将那纸鹤丢到了一边,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嗤笑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管他了,走吧,我还等着你带我拿第一呢!”
顾南挽看向引玉,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有些固执地问道,“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
微凉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间,漆黑的眸子对上了她微挑的眼尾,他的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小痣之上,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很坚强,很勇敢。”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引玉正紧紧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难得地褪去了往日的懒散,满是认真,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她的存在。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引玉长这么个模样,五官深邃,像是西域的人,就连头发都带着卷,漂亮得不似真人。
引玉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却见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几片灵草,递到了他的面前,“抱歉,没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她努力修炼,希望到时候能够有自保之力,却没想到,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她现在继续呆在这里,只会给引玉他们添麻烦。
她太过了解闻钰仙君与陆母,陆母向来说一不二,她现在说到这个份上,说不准便会直接买通其他宗门的弟子,合力毁掉她的玉牌。
顾南挽看着那玉牌,手中用力。
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那玉牌瞬间碎裂,在引玉与丞肆微微瞪大的双眸之中,只见那玉牌瞬间化作漫天齑粉,消散在虚空之中,顾南挽的身影亦随之化作点点的灵光。
全程,顾南挽都没有再看丞肆一眼。
那些弟子亦是茫然地看着顾南挽消失的方向,不懂发生了什么,萧山弟子亦是不知所措地看向引玉,却见引玉指尖用力,径直捏碎了手中的玉牌,竟是随着顾南挽一同,飞快地离开了秘境之中,只留满地的齑粉,证明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他们的错觉。
萧山弟子,“?!!!”
“师兄,你做什么?!!!”
眼见顾南挽面无表情地自他身侧走过,丞肆的心中有片刻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见顾南挽侧过身,避开了他的指尖。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赤熊,她取出匕首刺进了他的额头中间,只见一枚染血的白色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滴溜溜地滚了出来,这便是那赤熊的妖丹。
顾南挽取出水壶将那妖丹清洗干净,哗啦啦的水流声听的丞肆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精致的侧脸上,只见她眼睫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她的面上不知何时染上了几点血迹,衬得那张脸越发的白皙,然而,此刻她只定定地看着那枚妖丹。
丞肆薄唇紧抿,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染上了一丝无措。
哪怕顾南挽因为那毒素被都坏了脸,无法有其余的表情,可在见到他时,那双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只看着,都能令人察觉到她的喜悦。
她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像个小麻雀一般跟在他的身旁问东问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似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丞肆替她割下那赤熊的利爪,沉声道,“挽挽,你生气了吗?”
顾南挽还未说话,便见陆悄悄已追了上来,她蹲在二人身旁,她拖着受伤的胳膊,小脸疼的扭曲了片刻,小声道,“挽挽,我刚刚好担心你……你去哪了呀?”
引玉站在顾南挽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陆悄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好看的男修,甚至站在顾南挽的身旁,也没有黯然失色,陆悄悄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你是小师弟的朋友吗?”
引玉的余光扫过顾南挽,随口道,“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只是没想到,这热闹没看成,差点摔倒,还被人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眼见后面传来师兄们的呼唤声,引玉拍了拍顾南挽的肩,轻笑了一声,“下次再见。”
话落,他的身影便又再度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陆悄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只有匕首划破皮毛时不时发出几点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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