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知珞依然是三点一线,竹声院、天海峰、训练场。
修仙之路长途漫漫,有天赋与平庸者差距从一开始就在无限拉大。
进入练气期的那日,知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最多脑子更清楚了些,更为清爽。
然后那些与她对练的外门师兄突然变成了实力弱的喽喽怪,两三下就能打趴下。
灵气在体内盘旋,待使出就成了灵力。
灵力也分杂质与纯净,全凭个人。
啪!
训练场上,外门弟子木剑被挑走,手腕陡然失力,这几日他充分理解到何为内门弟子的修行速度,苦笑道:“我输了。”
打向他胸口的剑戛然而止,停在几寸之外,微小气流荡动,浅薄灵力骤然消散。
知珞犹豫几息,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就认输了,没有剑就跟失了性命一般,一点儿挣扎都没有。
她收回木剑。
远处张墨刚巧被打翻在地,他撑着地挣扎起身,拍拍灰扑扑的衣。
如果说前几天他还会有酸酸的气泡在心田冒咕噜,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平静。
差距大的时候,连羡慕都做不到。
丁万仁再叮嘱了张墨几句。
“你的天赋在剑门内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不必自暴自弃。”
张墨振奋起来:“是!”
丁万仁又负手走到继续扎马步的知珞跟前。
他端详着她身后的剑:“此剑何名?”
知珞:“江雪。”
丁万仁:“江上无雪却言雪,你往后的剑意都与自身和剑有关,它有没有剑灵?”
“没有。”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终于露出细微的笑。
“没有剑灵,前期艰难。拥有剑灵,人剑难以合一,都各有造化,不必气馁。”
毕竟很多剑修没有拿到有剑灵的名剑就一蹶不振,或者信心不足,难以铸就剑魂。
剑灵从头开始铸就多么艰难,不如起初就拥有它,再慢慢驯服更为简单——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知珞:“?”
她没气馁。
少女面色淡淡,甚至略带疑问,硬是透露出“你在说什么”的意思。
丁万仁笑容一僵:“嗯?”
知珞:“不喜欢剑灵。”
此话一出,张墨的剑先动了,在剑鞘内不断震动,十分不满,它并非被说一句就生气,而是在秘境内与知珞本就有渊源,也许它也曾期待着前主人挚友的剑像它一样被带出。
张墨立刻解下剑去哄,温声细语,一遍一遍安慰劝解。
等剑消停,他才将剑收回,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知珞。
知珞收回视线,平静道:“很烦人。”
剑:“!”
张墨:啊啊啊啊啊!!
那一人一剑又开始单方面对话。
丁万仁:“……”
好像是的……
不对。
丁万仁差点被绕进去:“剑灵选择你,相性上应该可以磨合成功。”
知珞:“磨合成什么?”
丁万仁:“磨合成与你并肩的朋友。”
“……”知珞没再看他。
练习结束后,隐隐约约能听见树林那头的闷声与惨叫,燕风遥早就能压他们一头,在一天之内将过去二十多天的伤口一并奉还,导致遍地是躺倒起不来的弟子。
一人还能站起来,却根本不敢,因为一旦站起来,那燕风遥就会当做你还能与之相斗,长枪会迎面而来。
那人趴在地上,惊惧的瞳孔微微颤动。
旁人不知,与少年面对面战斗的人却一清二楚,那少年根本就是以斗为乐,等对手受不了想要开口认输,燕风遥偏偏几个招式轻巧打断,狂风暴雨的攻势让人连开口都做不到。
他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被杀死。
那感觉太强烈,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混杂铁锈味灼烧人心,让他伏在地上不住地颤抖,涕泗横流,咽下惨声。
少年的唇角挂着笑,眉眼放松,甚至带着似有若无的恶劣,普通武器的枪尖见血,点点鲜红衬得枪端白面愈发银白。
教导的先生也讪笑几声,赞扬他几句,就迫不及待地扬长而去。
燕风遥望了望天色,放下普通长枪。
起初反打过去时心脏如雷跳动,兴奋到血液倒流,全身躁动,可又不能完全放开,不能让别人断手断脚,血液喷涌,那些他特意给对方造成的内伤与剧烈疼痛,也不过是聊以慰藉。
渐渐地,他就心绪平稳下来,最后更是冒出几分烦躁。
然后就是坐鹤回去,第二日清晨,他要提前醒来,去往知珞的住处,叫她起来,为她梳头。
她睡觉时不会脱太多的衣服,仅仅脱掉外衬,燕风遥怀疑她这是怕冷,盖着与他相同厚度的被子,被窝里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燕风遥推开门的声音就是她起床的闹钟,知珞要先待一会儿再困难起身,坐到镜台前。
那段空隙时间,燕风遥会先把晒干的衣物叠好放进衣柜,叠好凌乱的被子——他每次看见被子就知道她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被褥拱起留下一个洞,甚至还有些余温。
燕风遥眼睫微动,叠好后再来到她身后。
也不知道他怎么学的,燕风遥的编发手艺突飞猛进,几天一个花样,最后知珞敲定几个最方便的,慢慢固定下来。
竹声院内的人早就暗地里讨论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什么情定的情侣?可那少女实在不像是喜欢人的态度。
只有翊灵柯轻飘飘路过,悠悠说一句:“也许是主仆呢。”
一人大惊:“怎么可能!?燕师弟前途无量,天赋惊人,怎么可能甘心做奴仆,而且,哪儿有主人入宗门带仆人的?”
“就是,况且燕师弟也不像个仆人。才短短一个月,就觉得他气势愈发凛冽了,”那人语气敬佩,“以后肯定能成为一方巨擘。”
有人不忿,嘀咕:“当初别人也是这么说涂师姐的,谁知到头来也没什么剑道天赋啊……”
“……”
翊灵柯见他们不信,摇摇头,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远离。
呵,天真,她都没说谁是主谁是仆,你们就自动代入了,到底是怀疑的吧?
她渐行渐远,坐回座位,深藏功与名。
在训练场的最后一天,知珞坐上白鹤回去时,刚好在空中遇见御剑飞行的宋至淮。
他眉飞鬓角,快要长成青年,身姿清扬,衣袂翻飞。
知珞看向他。
他也就看向知珞。
“……”
“……”
宋至淮等了一下,才恍然她是在等他说话,于是语气硬邦邦地说道:“知师妹。”
无情道在常人眼里通常是冷若冰霜的象征——即便此人还没有入道。
知珞随意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他的名字,道:“宋师兄。”
“……”
“……”
窒息的沉默中,宋至淮的面色愈发冷硬,脚下的剑不知为何没有飞速前进,一直与她平行。
知珞盯着他。
原本回过头的宋至淮不着痕迹地瞳孔瞥向她一瞬,然后又立刻转回来直视前方。
知珞还是盯着他。
她只是觉得身旁有御剑的人,看个新奇,也不在意别人说没说话,他要离开飞走便是。
“……”宋至淮再瞥一眼,发现她竟然还在看,顿时无措地轻轻抿了唇转过头。
然后再次冷若冰霜地瞥过去。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他仿佛一个没话找话的人,被迫开口:“这一个月,知师妹应该学到了很多。明日一定会拜个好仙尊为师。”
语气淡定,充满前辈的成熟气息。
“嗯,”她顿了顿,“谢谢。”
“不谢。”
“……”
“……”
宋至淮下颌线绷得很紧。
很快就到知珞的住处,她挥挥手:“再见,宋师兄。”
宋至淮紧抿的唇松开,虽然还是冷面,但总觉得气质柔和了一些。
“再见,知师妹。”
白鹤叫了一声,随即转变方向,向下飞去。
宋至淮目送对方落地,御剑速度陡然加快,进入他师父所在的山峰。
宋至淮快步进殿,殿内一人正摆弄着围棋,一袭青衣,超尘出俗,眸色较浅,在他眼里似能望见万里平川,一片汪洋,仿佛能容纳万物,也仿佛万物皆不在眼底,并非淡漠,而是一种超出尘世的自若。
“师父。”宋至淮行礼。
思少虞掀眸看他,作为多年师徒,还有多年父子,他轻而易举地透过宋至淮冷清清的面容看出无数波动。
思少虞慢悠悠下了一子黑棋:“发生什么事了?”
宋至淮面色肃穆:“今日,有一师妹与我说话。”
“……然后呢?”
“我鼓励了她。”
思少虞斟酌棋局:“继续。”
“除去师父,这是整整一个月以来,我与其他人的第一次聊天。”少年冷酷的眼睛里硬是蹦出几分喜悦。
“……嗯。”
回归缄默,宋至淮似在回味交谈的感受,忍不住在心底回忆完善对话。
嗯,那句话后面他应该这样说,而不是那样讲。
“……”思少虞压根不信他这儿子能跟人聊天,怕不是硬生生的你一句我一句,让别人如坐针毡,但他作为一个和善师父兼慈祥父亲,还是象征性地问一句,“她没有当场拔剑或者落荒而逃吧?”
“没有,知师妹为人良善,热情有礼。”
宋至淮回味一番。
“我们畅所欲言,聊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路程太短,恐怕我们就已经是一起去膳堂的朋友。”
思少虞抽了抽嘴角。
他这徒弟上次还兴奋不已地说和一个弟子成为了至交好友,结果就是每天站在人家旁边等人说话,气势太冷,把对方吓得够呛,不得不奉承几句。
几个来回下来,宋至淮以为他们这就成为了朋友,还多方打听对方生辰,在那日送对方礼物,其中就有一封亲笔写的书信。谁知那弟子以为是宣战书,忙不迭到思少虞这里跪拜求饶。
当天,思少虞无语地将对方打发走,转眼就望见沮丧落寞地蹲在角落种蘑菇的徒弟。
“……”
至淮啊,你不仅嘴笨,还眼瞎。
无情道仙尊绝不承认他当时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回忆完毕,他理了理表情,对殿下的宋至淮道:“是谁?”
“是知珞师妹。”
前段时间出过风头的知珞?
思少虞很满意:“不错,待未来她实力变得强大,也不会被你牵制,想打你就敢直接打,免得你眼瞎,在那儿自作多情。”
宋至淮:“………”
他神色怔忪:“自作多情……可是我们聊得挺开心的?”
思少虞挥挥衣袖,懒得多说:“退下吧。”
“……”
第二日,三人又到了出虚浪秘境的地方。
知珞遥遥望去,几位长老高坐台上。
一长老开口:“张墨是吗?可愿拜入我门下?”
紧张不已的张墨愣了愣,面目呆滞了片刻,然后喜出望外,他还以为明珠在前,没人会注意到他。
虽说有两位双灵根,但张墨的天赋在修仙界也是中等品质,众长老也不会怎么忽视对方。
接下来,就是剩下两位的拜师。
到燕风遥时,众长老缄默,知珞了然他们之间已经把他定了下来。
果不其然,一懒散男子起身,衣物衣带并不规整,暗纹锦服华贵雍容,腰间一块青透玉佩,凤眼微眯,朱唇微勾,仿佛不是什么仙人,而是凡间只会享受的懒惰公子。
金初漾笑道:“那个用枪的小子,就拜入我门下吧。正好几十年未收徒弟。”
众长老沉默。
因为金初漾的弟子在当初与魔界大战中牺牲了。
燕风遥面不改色,当即行礼:“弟子燕风遥,拜见师父。”
知珞看着他,怀疑这燕风遥是压根不知道金初漾的名字才直接开口叫师父。
“好好,那剩下的这位——”一长老抢先说道,寓意明显。
其余人面露不忿,还不等其余长老展开争论,一道女声便扬起。
“我看这丫头合我眼缘。”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是周石瑾,她今日未饮酒,清醒状态下眼尾上挑,眼神漫不经心又暗藏锋利,朝其余长老笑道:“况且,鄙人寿命实在太短,昨晚彻夜难眠,思索万千,还是想把毕生所学找一个人传下去。”
不论她眼底戏谑,从表面上看的确诚心诚意,万分恳切。
众长老噎住:“……”
你找人就找人,找什么双灵根啊!
不过一些人脸皮薄,一下子就被她拿捏,总觉得再开口抢人就落入不道德、欺负弱势群体的地步,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反对。
周石瑾抬手抱拳,笑得眼睛微眯:“多谢。”
她转身面向少女:“你可愿意?”
知珞无所谓地点头,顿了顿,学燕风遥的动作,也说了句拜见师父的话。
“……”燕风遥默默瞥她一眼。
这说的一字不差,动作分毫不改。
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师父。
先要回到旧处收拾东西。
周石瑾来到她身边,身形清瘦,更像是一支独立的竹,与周围隔开。
周石瑾低头看着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女,笑道:“你收拾好了,便捏碎此符。我就来接你去落石林。”
知珞接过,放进储物袋——在这一个月她早已会用这些小玩意儿。
周石瑾乘剑而去,各长老也纷纷离场。
张墨恨不得当场撒丫子跟着师父跑,连东西都不想收了,他收了收心,面对知珞和燕风遥,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先离开了。”
燕风遥同样捏着一道符,看金初漾离去后,对张墨道:“嗯,再见。”
知珞:“再见。”
张墨立刻乘鹤回去。
知珞慢悠悠坐上白鹤,望向燕风遥。
他这一个月可能是比魔界过得好很多,下颌线更像这个年纪的少年,初显锋利又还未达到成熟的地步,青涩不已,独有的气盛。
眼底很平静,平静到仿佛不是拜师,而是简简单单挑选打饭师父。
原著里燕风遥装得尊师重道,至少表面上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好徒弟。
知珞好奇:“你拜了金初漾为师,怎么样?”
燕风遥抬眸,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
不过因为他的资质,换谁当师父都行,他对台上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法,就算没有师父也可。
“噢。”
白鹤飞向知珞住处,她一进屋就沉默片刻,想了想应该拿什么。
好像就几套衣服罢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燕风遥没有回他的屋子,反而跟着知珞进来。
知珞:“?”
哦对,还有仆人,差点忘了。
她坐下,燕风遥神色自若地开始帮她收拾该带走的东西。
衣裳、发带、细碎灵石。
装进一个锦绣布袋,束紧再塞进她的储物袋。
知珞趴在桌上,忽然道:“你的师父可能会发现傀儡线。”
少年修长的指骨一顿,垂首看不清神色,嗯了一声,继续将她的储物袋系上红绳方便她携带,抬手递给她。
知珞撑着下巴,褐色眼定定地盯视,倏地站起靠近,一双杏眼异常明亮直白,直视所有。
燕风遥眼睫跟着她的动作垂敛,定在原地没有动,拿着储物袋的手臂悄然垂下,指腹陷进柔软的储物袋。
知珞:“他也许会让你除掉傀儡线。”
燕风遥:“……”
“先来后到,”知珞想了想,认真说道,“你先是我的仆人,然后才是他的徒弟。”
少年垂首,黑色的眸透出她的影子,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隐约交缠。
他自然不会有靠其他人斩除傀儡线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抽筋拔骨谁也不能帮他承受。也不会故意表露不满让别人来约束她——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他对此清清楚楚,对抗不了实力强大的修士,她可能更倾向于同归于尽——他与她,同归于尽。
在她说出占有宣言时,少年第一时间放空了大脑。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会对此想什么,所以以防触犯誓约而习惯性放空。
就像放在木盒子里的猫,不知是死是活,为了不看见一只死猫,他选择直接将盒子丢弃,不去看不去听。
——但也许,是一只喵喵叫的活猫。
燕风遥没答话,知珞仔细看了看他,皱眉不满。
他忽觉头颅脖颈不受控制,点了点头。
燕风遥愣了愣。
知珞严肃道:“反正,你最好别试,要不然你我都很危险。”
最坏的结果就是世界都毁灭,你我都成烟灰了。
燕风遥沉默地凝视,微微点头,黑眸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了解了,知珞才转身。
“等等,储物袋。”燕风遥上前,原本要交到她手心,与她扭过头毫无波澜的眼眸对视,手臂一滞。
两人安静对望,须臾,少年垂眸低首,亲手将储物袋的红线系到她腰间的绫带。
少女的腰柔韧无比,纤细却不过于柔弱,隐藏在衣物下,被绫带勾勒出线。
他再小心,指节也无意间碰到腰间衣物,这没什么,她身上的衣裳都是他洗的,可是一旦被知珞穿上,包裹住身体,触碰间即便没有压实,仅仅是碰到轻飘飘的衣物,也会产生奇妙的触感。
因衣料的冰凉而皮肤微冷,指中白骨却生出灼意。
燕风遥低着头,双目并无任何混浊。
她的警告,并不严苛。
还不如打他一顿,用以示威。
系好红绳,净白的指在红色间穿绕,最后红绳从指尖滑落。
“好了。”
知珞用手勾了勾,发现确实很牢固便颔了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走至院外。
知珞:“你去吧。”
燕风遥:“是。”
他该回到自己住处收拾。
少年坐上白鹤,腾空而起。
知珞撕开黄符,几乎是眨眼间,周石瑾出现在面前。
好快。
周石瑾望了望燕风遥的背影,感兴趣似的侧头笑道:“他是你朋友?”
知珞摇头,诚实道:“他是我的仆人。”
“仆人?小心他造反。”
周石瑾扬袖,一柄剑飞到脚下,她示意她上来,知珞踩上去,灵剑升空,赶往落石林。
四周烈风被无形屏障遮挡。
周石瑾笑道:“如若能和他签订主仆誓约,倒也可以在几百年内放心。”
她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底,也没有修仙界的良善原则,洒脱不已。
当然定了,还加了一层防护。
知珞看着周石瑾的侧脸,没有说话。
在中途安静时,周石瑾又突然放肆大笑起来,吓得知珞微微瞪圆了眼睛一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出眼泪花,揉揉眼角,畅快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个长老的徒弟是我徒弟的奴仆,任凭使唤,我就开心,我就想笑。”
知珞噢了一声,以示自己听清楚了。
周石瑾扭头看徒弟呆呆的模样,眉眼可爱,眼睛微圆,周身纯净,实在无害如小猫,不禁碰了碰她的侧脸软肉。
“且放心,我虽然活不久,但这几十年,足够让我把你教成剑修中的佼佼者,比其他剑门长老的几百年还要划算。”
知珞点了点头。
落石林,顾名思义,群石林立,蜿蜒小道数不胜数,其中阵法符文遍布角落,石林尽头则是平地绿草,屋檐小溪,云雾低至屋顶,恍惚间仿若到了云上仙境。
对了,
知珞跳下剑,想起原著。
好像燕风遥的钉骨刑就是金初漾亲手执行,钉透白骨,深入筋脉肺腑,使人痛不欲生。
燕风遥收拾好后,撕开符文,金初漾现身,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走吧,徒弟。”
他的武器是一条鞭子,金初漾伸手拽住燕风遥的手骨,缩地成寸,眨眼间便到达凌空峰。
缩地成寸对于才练气期的少年来说太过,他紧皱眉头,腹部翻江倒海,头昏脑胀。
却咬住唇,一声不吭。
金初漾这才恍然自己的疏忽,道一声抱歉,塞给他一颗静心丸。
燕风遥一顿,看一眼金初漾,拿起吃下,难受缓解。
“这里就是我的地域,你每日就在此处修炼,而且……”
还未说完,外面忽然进来一小童,小童慌里慌张:“金仙尊!金仙尊!宁安县又传来有从魔界逃脱的魔修消息!”
金初漾眉目一厉。
男人浑身慵懒不靠谱的气质陡然一变,显现出几分凛冽。
他厌恶魔修,乃至厌恶整个魔界。
眼眸一顿,他瞥一眼安静的燕风遥,举起掌示意已知晓:“知道了。我处理完我徒弟的事再去,你先带几个剑门弟子前去斩杀。”
燕风遥安静听着,垂眸盯地。
待小童走出,金初漾才收敛气势,慢悠悠道:“方才摸骨,你竟有傀儡线缠绕体内。谁种下的?”
少年低头,沉默不语。
金初漾叹了口气,安慰道:“不管是谁,你今日已成为我金初漾的徒弟,那么谁都不可能束缚住你,更不可能约束你,使唤你。莫怕,虽然傀儡线需要到金丹期才能根除,但也许可以试试解决傀儡线的主人。”
“我收你为徒,自然会成为你的后盾。”
殿内一时宁静缄默。
燕风遥没有第一时间放空脑海,竟也没有产生违背主仆誓约的念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比起当她的仆人,当一个面对修仙界人士敞开心扉的人似乎更令他感到厌恶。
燕风遥敛目收神,忽而伪装出恳切的神情,挑最不出错的话,说道:“徒弟是自愿。况且那人不会伤我害我,请师父放心。”
“……”金初漾深深凝视,燕风遥半分不心虚地迎上他的目光,仿佛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自愿。
“……那好,但如果对方有伤害你的心思,你也不要隐瞒,尽与我说。”
“是。”
燕风遥望着金初漾,笑了笑,有礼适当,从无阴霾,好像傀儡线不值一提,不值得警惕,至少金初漾心下一松,没有再那么紧逼。
慢慢来,看情况而定吧。金初漾改变了想法。
他出声简单介绍凌空峰的境况,与峰上其他人的职责。
明明是应该仔细听、前期留下好印象的时刻,燕风遥却边听边想到其他,一心二用。
在从此以后要与之相处百年、受其教导恩惠的师父面前,在未来日子里他将要踏进无数遍的金涛殿中,少年心下忽然掠过知珞所言:
——“你先是我的仆人,然后才是他的徒弟。”
知珞太过认真,面庞严肃,却没有任何恶劣情绪,就连说这种话,眼睛也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简直让人忍不住去认同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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