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此刻终于完全降临在了这方被剥离出来的小世界,无数阿遥曾经见过安然垂下的枝条此刻都遵循天理留下的指令,化作利刃和长鞭,锁定阿遥,朝他袭来。
人形机体双手合拢的掌心上,散兵一手握着阿遥的单手剑,剑尖指向博士显露高昂的战意,又在此刻回过头来。
战意微微收敛,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遥的眼睛,那里嫣红还未完全消退:“我没凶你,别露出这种我好像在欺负你的样子。”
他顿了顿,“我会保护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这已经是阿遥第二次听见散兵说他会永远保护自己,上一次还是在深渊散兵的梦,在踏鞴砂的海边小屋里。每一次散兵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一种他不明白的感伤。
然而形势危急,顾不得询问其中的意味,阿遥恍若听懂了似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对视一眼,身形一错,一切尽在不言中。下一秒散兵将神之力注入阿遥的剑,一把劈开世界树攻向他的枝条。
而阿遥从人形机械掌心跳下,双手化作两只硕大的被坚硬鳞片覆盖的龙爪,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朝博士奔去!
世界树间晶莹的光纷纷落下,那是提瓦特存在以来就总有的知识,世界树是知识的汇总,是所有学者穷极一生追求的真理。
博士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世界树上移开,瞬间那张脸就变得阴鸷而坚硬。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犹豫心软的人,见阿遥冲过来,还遗憾地叹息一声:“我还以为小吉祥草王会让你们投鼠忌器呢。”
人质已经没用了。
说着,落在纳西妲脖子上的手就顿时缩紧,明明是人类的手,却足以捏碎神明的颈骨。
然而,论起心狠,散兵只会比他更无情。
“万象——天引——”
几乎是博士的感叹刚刚出口,人形机械就向博士这处倾泻了数十枚饱含元素力的炸弹,他根本不管被博士挟持的纳西妲是死是活,炸弹一落地就引爆。
轰——
冲击和烟雾让博士的手微微一松,就在这空隙中,阿遥已经冲进了烟雾里,他身后还有追随他来想要贯穿心脏的世界树枝条。
阿遥冲到博士面前,几乎和他脸贴着脸,然后立马转了个方向,抱住被爆炸冲击而暂时脱离控制的纳西妲越到博士身后。
留下博士一个人迎面对上坚硬无比且穷穷不竭的枝条和散兵分毫不让人喘息的攻击。
“你没事吧?”暂且跑到安全的角落,阿遥问纳西妲。
怀中的小吉祥草王却愣愣的,眼神却越过爆炸余烬和战争落在了世界树底的那个半透明的身影。
她有着和纳西妲一模一样的脸,在激烈的战斗中一言不发,如今神情哀伤地凝望着这里。
准确地说,是凝望着纳西妲。
“谢谢你救了我,”纳西妲突然问,“你知道大慈树王吗?”
阿遥点点头,来须弥不过短短几天,就听无数人提起过这位在记载中已经去世五百年的旧草神,阿散提到过,博士提到过,就连路边的小摊贩也提到过。
仿佛须弥的草神没有替换过,大慈树王受尽爱戴,小吉祥草王无人记挂。
“其实我……”阿遥犹豫,之前他一直以为在世界树底见到的是纳西妲呢,“我不久前在树底见过她一面,她说她等了我很久,也提到了世界树五百年前被污染过。”
“那大慈树王一定很喜欢你。”纳西妲笑了一下。
然而那笑容中隐藏了明悟,在纳西妲的眼中,大慈树王身体上已经出现了片片灰黑色的裂痕,这裂痕不祥又危险,显然是她随着世界树重新降临于世已经耗光了身上最后的力量。
“她真的快死了,我得去见她一面。”纳西妲从来没有因为人类因为缅怀大慈树王而苛待她有过任何不满,她看向大慈树王在树下等待的身影,喃喃自语,又无比执着,“我必须现在就去和大慈树王见一面。”
说着,她就站起来,越过战场朝大慈树王的方向跑过去,只留下阿遥在身后下意识地追上去。
“诶,等等我啊!”
。
与此同时。
爆炸之后,灰烬如片片微光闪烁又熄灭,博士召唤出如同螃蟹一般的铁甲怪物,挡住了世界树横冲直撞的枝条。
咣、咣、咣。
积攒了许久的力量让枝条变得锐利无比,将铁甲撞出许多小洞,而树枝自己也不由得弹开,停顿片刻后又在半空中簌簌飞舞。
无数裂缝出现在这片空间顶部,通向不知何处的虚空里。博士身周是狂暴的风,他看向顶部如同神明一般漂浮,一手持剑一手握法器,身后管道还与机械躯体相连的散兵。
狂风卷起蓝发,面具下面的脸异常苍白,博士短促地笑了一声:“斯卡拉姆齐,我解封了你的力量,还为你创造了神躯,这就是你回报创造者的方式吗?”
言语是挑衅的武器,他一句一句往散兵的肺管子上戳:“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偶,怪不得当年雷电将军会直接放弃你,还封印你的力量将你封进了借景之馆。”
“给我闭嘴!”散兵眼底尽是寒光,“你有今日的结果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
雷电蔓生,在世界树的枝条之间盘旋跳跃,对峙的两个人突然同时像对方冲去,机械生命撞上了机甲的坚固外壳,霎那间火花四射。散兵被管道限制在了方寸之间,而博士被飓风高高掀起,居高临下地挥下了手。
霎那间可怕而迅疾的巨大怪物从天而降,同散兵的炸弹和电弧惊天动地地撞击在一起!
混乱中两人又过了近百招,轰隆的爆炸声和电弧迸发的轨迹络绎不绝,壮丽恢弘的色彩比之在一旁试图杀死阿遥和纳西妲的世界树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周卷起龙卷风,散兵站在龙卷正中心,无数博士召唤出的小型机械在龙卷中被搅成碎片,将风都染成紫黑色,在龙卷之外,还有上百只黑甲怪物在虎视眈眈地望着正中的半神。
几百年前温柔而纯真的阿散早已在心中死去,此刻的散兵脸上全都是冰冷和邪性的微笑:“你是我所知最扭曲、最恶毒的人。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扭曲的探索欲,还非要恶心地将其美名为解放天性。”
踏鞴砂的数次雷暴。
诱导阿遥吞下御影炉心。
四百年来将自己当成人体实验的工具。
罪恶罄竹难书,散兵呵了一声:“不会有以后了,今日你必被我抽筋扒骨,挫骨扬灰!”
风卷起工厂里的泥沙,呜咽着,哭嚎着。
多托雷充耳不闻,微笑道:“你见过吗?沙漠里逝去的神明降下的神迹。”
“都说神爱世人,可魔神在我看来不过是区别于人类的第二个物种,将人类所有的希望和进步的可能全都放在另一个物种的手里,期待他们的怜悯,从他们的指缝里寻求人类一丝进步的可能。即使神爱世人,可神明真的懂人类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诱惑和蛊惑,顿了顿:“我所做的,不过是赋予人类微小的可能性,神明可以移山填海,那人类也同样可以通过科学和科技做到,只不过实验的过程难免有牺牲,可人类本来就是会自我牺牲的生物,我这一点耗损也算不了什么。”
“人类是上佳的实验者,也是良好的实验材料,当然作为后者还是次于人偶和元素龙的,你们是我最喜欢的实验品。”
神明将死,唯有科学得以永恒。
手里的巨剑宽了一分,一只被改造过的圣骸巨蝎出现在身后,多托雷的脸上异常平静。眼前散兵怒吼一声,再次降下惊雷与他战作一团。
他还觉得有点可惜,因为散兵已经到达了神明的高度,又还没来得及灌注神明知识,还以人偶的视线看待世界,还以为这样的他能领会自己的想法。
算了。
“雷枪·破灭!”
数把雷元素凝成的长枪直接掼在了地上,博士为了躲避飞快地向后退去,散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也早已预料到博士预计的行动轨迹,操纵机械人形飞快地掠过半场,一拳高高砸下直接落在了博士的行动轨迹上。
尘土飞扬,博士直接被砸进了地里,那只圣骸巨蝎为了保护主人更是被一拳砸成了肉泥。这方空间都震颤了一下。
看着手底下血迹斑斑,散兵举起手,大量抽调人形机械胸口雷神之心的力量,神力在手中熊熊燃烧,瞬死湮灭的雷球再一次出现在了上空,势要将博士在原地碾成尘埃!
“刹那——”散兵冷冷地开口,“生……”
就在这时,“啪。”
在漫天的烟雾中,博士打了一个响指。
他从泥沙烟雾里走出来,嘴角带着血,面具也被打歪了,咳嗽了两声。然而此刻人形机械已经将指挥权限让渡给了博士,就像他说的那样。
出自博士之手的物品,自然会受博士的控制。
雷球突兀出现又突兀消散,人形机械已经不听散兵的指使,轮番爆炸下来残余的手指此刻成为了囚禁他的桎梏,牢牢地将他锁在手指的方寸之间。博士踏步于虚空之中,他的衣袍上还带着血和灰尘,却背着手,翩翩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好像对散兵这张呲牙凶狠的脸有独特的钟情,博士站在他面前肆意地欣赏了几秒,而后伸手想要捅向散兵的心脏。这颗来自龙的心脏出乎博士的预料,拥有进化的能力,明明当初还是经由他的手制造出来的,他却不知道这颗心脏什么时候还能让持有者使用属于龙的技能。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散兵的忍耐出乎了他的预料,几百年过去都没透露出一点风声。
“[滚开!]”
博士的手不受控地停顿了一下,然而也只停驻了一瞬,紧接着,在散兵睁大的瞳孔中扶上了他的左心房。
时光都在此刻凝固。
那里装有散兵全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心脏砰动,雷元素时刻不停运转,这颗心脏填补了他从出生以来就挥之不去的空洞和执着。
在世界树的注视之下,旅行者、派蒙还有提纳里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时间被拉长,显得流逝尤其得慢,其中唯有散兵震惊和愤恨:“多托雷!”
“——多托雷!”
博士勾了勾嘴唇:“不用担心,斯卡拉姆齐,你的心脏也会得到妥善的使用,这一切都是伟大人类发展的一小步。”
指尖已经勾住了人偶的衣服。人偶材质特殊,坚硬无比且不会流血,然而博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五指缓慢地从胸腔的位置进入,逐渐感受到持续不断的振动。
心跳声如雷,与博士的指尖只隔了极其微小的一段距离,眼看他就要完成剖胸剜心的壮举,众人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枝树枝从远方袭来,刚好撞上博士的手,将他准备剖心的动作缓了一瞬。
“啊啊啊啊给我松开啊!”紧接着阿遥高高越至高空,双爪如同雷鸣在其中咆哮,他高高地举起手,再重重挥下,霎那间就将博士作乱的右手从他原本所在的躯体撕下。
刹那间鲜血淋漓,在飞溅的血液后是万千追随阿遥袭来的世界树枝,那些树枝虽然还是孜孜不倦地想要杀死阿遥,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地往外一偏,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
纳西妲匆匆赶来,往前一步站在阿遥身后,而眼前的人凶狠如同恶鬼。
阿遥护住散兵,无形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将他苍白的脸色和凶恶的竖瞳都显露出来。
“多托雷!”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剥开你的皮,扒了你的筋,将你的血曝晒于日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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