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须弥境内。
散兵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潋滟的水色,粘稠的液体将他包裹在一片昏暗的水池里,他缓缓地站起来,踩在实地,粘稠液体只到腰部。
这是须弥学者和纳西妲共同研发的安眠药水,每当阿遥召唤他的时候,散兵就会自主沉入水池底部,在身体逐渐深眠的时候,他与阿遥彼此的连接构成一条通路,意识构成的幻影便可以顺着这条通路跨越世界的壁垒,追随阿遥而去。
如今世界流速再次不同步,通路便断了。
散兵于是又回到了这方世界,水珠从发梢处滴落,人偶身体上数条纹路闪烁紫色的光亮,他不发一言地走上水池边缘,粘稠液体顺着光滑的小腿绵延在地上。
恰好在这时,这处密室的门开了。
数年过去,纳西妲依旧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时间对于长生种而言好像失去了意义,纳西妲看向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散兵:“斯卡拉姆齐,有你的信。”
横滨三年,提瓦特过了五年。
成为半神之后散兵变得更冷淡了,他的人性和情绪仿佛都留在了另一方世界,留在了阿遥身边,如今的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纳西妲手中两封薄薄的信封。
一封来自深渊的空。
信封上还缠绕来自深渊的怨念和污秽,内容不用看,散兵也知道是空终于觉得时机成熟,是时候向天空岛发起总攻了。
这五年来,旅行者荧和派蒙游历诸国,足迹踏遍提瓦特千山万水,于近期终于和她的兄长空和谈,愿意加入反抗天理的深渊势力。
另一封却是来自神里绫人。
“切,我和他能有什么交情。”
纳西妲道:“听说这位是稻妻的实权人物,你和阿遥都来自稻妻……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你们的关系是不好吗?”
散兵咳嗽一声:“那倒没有。”
他都没有见过神里绫人。
从他跟着博士离开稻妻,到再次回到海那一边接手女士的邪眼工厂,这中间他从未回过稻妻,神里家也仅仅是有所耳闻的程度,毕竟因为上一任家主早逝,十几岁的神里绫人上位后火速打压长老和稻妻其他实权势力的事迹在七国都还是有点名气的。
……而且他也是围着阿遥转的其中一个人。
这条龙为什么总是招惹这么多……
“算了,”散兵咬着牙,“谁叫我才是握风筝线的人。”
纳西妲没听清:“什么?”
“不,没什么。”
这种阿遥悄悄跟他说的私房话怎么可能让别人知晓,散兵拆开信,锋利的字迹立刻展现在他眼前。正机之神低下头,正准备向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究竟是有什么胆子才敢跟一位神明写信。
就看见字迹满满当当写了三页,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并充满毫不掩饰的锋芒,通篇可以简洁归纳为:
“五年了,我们家终末番首领人呢?”
“如果贵国继续扣押我国重要人才,我等必将通过必要手段夺回八重遥先生,包括但不限于暴力或是外交手段。”
“就算是儿女私情也必须在鸣神大社得到神里家和将军大人的同时见证。”
“快还人!”
“若是不还……呵呵。”
整整三页纸,只有末尾最底端两行字用略微潦草的字迹写道:“敬遵将军大人命令,我社奉行并鸣神大社必将迎回雷鸣之龙,这是我等分内之事,对可能发生的斗争并无参与的意图,如有需帮助,请回信。”
末了还印上了鸣神大社八重宫司的私人印,保护这封信不会在传递过程中有被偷看的可能性,印上的粉毛狐狸憨态可掬,就是怎么看怎么嘲讽。
“……”散兵抖了抖信纸,他都快被气笑了,“愚蠢的人类,真是什么人都敢掺一脚啊。”
“稻妻应当也只是关心你们。”
“我不信。”
散兵低头看了纳西妲一眼,不明所以地冷笑一声。他知道纳西妲这只是委婉的说辞,八重神子和神里绫人……尤其后者他都没怎么见过,是为谁来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宽容大量的正机之神选择不与普通人类和狐妖计较,他把信纸揉成一团,对纳西妲说道:“如果想去天空岛,有什么方法吗?”
在天理维系者沉睡的当今,天空岛一直漂浮在蒙德与枫丹两国交界的上空。岛四周被天理布下了结界,任何人,即使是神明都无法靠近这里,就像一座休眠的火山,表面风平浪静,却有随时爆发的可能。
纳西妲不答反问:“你的神之心呢?”
经过须弥的二次改造后,散兵已经不用随时随地和人形机械用管路连接在一起,机械被他放在了虚空之中,作为动力来源的雷神之心也可以随时取用。
散兵向来有问必答,他一招手,绛紫棋子形状的神之心就落在掌心,其中雷元素力蓬勃跃动,都用作正机之神的力量而向虚空传导:“在这里。”
“神之心来自天上那位,登上天空岛的秘密也在其中。”智慧之神纳西妲看着这颗小小的心脏,“如果捏碎它,天空岛必定会有反应,那时说不定天理就会醒来。”
但是散兵需要付出的代价呢?
“但捏碎神之心,就意味着你好不容易获得的神明之身被摧毁,你将再次落在地上,恢复人偶的身体。”
散兵看着手中的棋子。
他是作为雷神之心的容器诞生于世的,胸口处有相同形状的空洞,又将追寻神之心的执念刻进了本能,他因缺少一颗心脏而难以启齿自己的感情,又因这颗神之心而获得如今的神明之躯。
沉沉浮浮几百年,好像就围着这一颗心脏打转了。
“没关系,”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全身都在滴水,狼狈中脊背挺直,却一点想要擦拭的欲望也没有,“碾碎它也没关系。”
散兵不再迷茫,握紧手中的神之心,冰冷的材质落在掌中分外硌人。
“即使没有这颗神之心,我亦是我。”
。
阿遥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是一个太宰治而已,他体质这么菜,半夜爬床是绝对不可能不引起龙的警觉呢,更何况,太宰看不见阿散,但是阿散看得见他啊!
如果是太宰治突然袭击,阿散是绝对不会任由他睡死的,一定会提醒他。
阿遥逐渐平静下来,大脑也开始运转,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是阿散把太宰治放进来的,而且因为信任阿散,睡得迷迷糊糊的阿遥听见阿散的声音下意识就翻身继续睡去了。
横滨是海滨城市,海风彻夜不停,每日清晨第一束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太宰治那张婴儿肥的脸上,他好像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显得格外安静,那些小心机和不安都被安然的梦境拂去。
但阿遥是一条冷酷的龙。
——虽然真相如此,但忍不了,怎么想也忍不了。
阿散都回到提瓦特了,阿遥再也没有对人间失格的顾虑,两只手捏住太宰治的嘴:“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回你的房间睡啊!!”
太宰治的嘴都被捏成小鸡状,唔唔唔了半天,话也说不清楚:“因为,泥素了,要给吾一个了。”
“我才没有!”
阿遥冷冷地哼了两句,单手就把太宰治提起来,他此刻又换下了背带裤加白衬衫的组合,穿着一套兰堂准备好的棉质睡衣,还安安稳稳地带着他的小睡帽。
转眼间就从阿遥的卧室换到了楼下餐厅,太宰治困顿不已,嘴巴倒是喋喋不休地和阿遥在争吵。
阿遥苦口婆心:“小小年纪就不守男德,别人的房间不要随便进啊!”
“我未成年。”
“未成年也不行。”
“那我认床。”
“呵,你看我信吗,明明我的床你也是第一次睡。”
兰堂家的早晨一如既往的热闹,兰堂优雅地用刀叉切开敷了黄油的烤面包,淡淡地朝争吵的两人看了看,又淡定地收回视线。
早就习惯阿遥在特殊时期的脾气变化,兰堂将桌上的牛奶推到阿遥面前:“阿散离开了?”
“是啊。”阿遥立刻撅起嘴,摇摇头感叹,“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应该是回去了吧,异地恋真辛苦啊。”
太宰治插嘴:“什么异地恋,门当户对吗,不匹配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
阿遥从来没想过一条龙和一位半神之间某一天居然还要考虑门当户对的问题,而且为什么需要太宰治同意啊!他们才认识第二天啊!
他抽抽嘴角:“……你懂的可真多啊。”
太宰治竟然还羞涩起来了,扭捏地歪歪头:“谢谢,不用夸奖我。”
阿遥:“……”
大概是是龙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满足了太宰治的恶趣味,小朋友冲他笑靥如花后果断跑开,哒哒转眼就跑到客厅另一端去了。
他在兰堂家适应得倒是很快。
今天是周末,中原中也不用上学,但港口可没有双休日的概念,上到首领下到收尸组的底层人员全都是整年无休随叫随到的社畜。
兰堂吃过早饭就得去上班,他习惯熬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续几天都早起了,困意和疲乏的双重刺激下他突然觉得当上港口的首领一定是光明灿烂的未来。
当上首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上下加班加到死的无良资本家作风改成一周双休朝九晚五的健康打工人时间。
等到兰堂去上班后过了很久,才见到江户川乱步打着哈欠下楼。
他穿着一身小黄鸭的睡衣,帽子是小黄鸭拖鞋也是小黄鸭,像是幽魂一样飘下楼,还差点吭哧一下摔一跤。
循着味飘到饭桌前,面包牛奶培根统统塞进嘴里,江户川乱步吃饭的时候眼睛也是闭上的,唯独在饭饱之后才微微地睁开眼。
他突然道:“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港口的首领了啊?”
阿遥来了兴趣,搬了小椅子坐在江户川乱步旁边,眼里放光:“你有什么计划吗?”
“啊,让我想想……”他又眯上了眼睛。
饭厅内安静无比,静得能听见秒针一点一点划过表盘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一分钟都显得漫长。
江户川乱步突然睁开眼:“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那天和阿遥你一起在镭钵街发现的那具尸体。”
“当时他手里捏着的东西被港口撬走了,但是形状和痕迹是不会骗人的!”未来的名侦探大人一巴掌拍了拍桌子,“那是一个簪子的形状,簪棍比较短,主人应当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
“港口afia首领相当重视的人,”江户川乱步敲定初步计划,“那我们就从她入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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