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雪
想她
夫君亲启。
“我已经到了姜国。见到了母亲, 她一看见我便哭了。她一哭,我也跟着想哭。”
李邵修站在窗前展开信纸, 雪光勾勒出干净的侧脸,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哭泣的双眼通红,哼哼唧唧哆哆嗦嗦的样子,好笑又可怜。
“我的母亲竟然是公主。那我是不是也成了公主了?母亲和我说了好半天的话, 这会儿她累了, 睡下了,我有时间给你写信。”
“你有没有想我啊?想我你也得忍着。我要陪着母亲住几天呢。有娘亲疼爱的感觉就是好。”
“你看见信封里的玉钥了没?那是娘亲手做的, 我给你寄过去, 留个念想。娘亲给我做了好多东西,鞋子,衣裳,小玩意儿,从小到大,一件都没有落下。我也是有娘疼爱的人了。”
“此次到姜国,我会多住几天。三天给你写一封信,夫君, 我真的好高兴,比平白无故捡了银子还高兴。你不知道我娘长的什么样子, 可好看了…可惜你来不了。”
江柔安皱眉绞尽脑汁,把自己兜里的那点子墨水全都倒出来,她一一道:“我问了表哥。表哥说最近几年, 姜国和夏朝其实没什么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 你不要轻举妄动来找我, 万一被他们看到不太好。若是来, 你就光明正大的骑着马来。我会和舅舅说的, 说一说您的事情。他们都是好人,会同意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写到此处,墨水已经快用尽。笨拙的笔锋又加了几句:“若是想我,就给我写信。叫车夫带回来,很快我就能看见。”
底下落款,江柔安。
是他亲手一笔一画教出来的字迹,学了这么久,却还是扭扭歪歪,十分可笑。但偏偏是这样一副字,李邵修捧着看了许久,冷淡的双眸不自觉含了笑意。他收了信纸,展开白纸铺在桌前。
“柔安亲启。”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君归。月明人静漏声稀。干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不用急着回来。多在母亲身边留几日。”
江柔安皱眉看着信纸,刚劲有力,颜筋柳骨的字体,写出来却是这般酸诗。才离开了三天不到,他真的有这么想她吗?
李邵修心里有多想她,江柔安自然是不知道。他独自凭栏而立,日暮高阁,斜阳穿过重重山峦,勾勒出深邃的眉眼,他望向东南,那是姜国所在地。
接着,双手捧着信纸,缓缓叠整齐,放在胸口的贴心位置。李邵修拿着玉石细细打量,又看了一眼那成双对的兔子吊坠,一只在他身上,另一只在柔安身上。
身后使者担忧道:“大人。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尽早去内室吧。”
李邵修收回目光。到内室,抬眼一看,往日里温馨的屋子一片冰凉,点着炉火,却一点都不暖和。
他的妻子正穿着寝衣,在案几前绣花。一针一线,全是穿在他身上的。可如今室内昏沉,空无一人,他的妻子早已经离开三日。
李邵修自私的想,还不如不叫她遇见家人。那样,她就全然成了自己的所有之物。
抚摸着腰侧的小兔子玉坠,李邵修沉吟片刻,抬起酒杯饮酒。辛辣厚淳入喉,却解不了心头万分之一的思绪,团团包围,叫他情思不慎明。
这种如夏日荒野杂草疯狂衍生的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滋生?李邵修自己都想不通,她还没住到王府上时,他还想过,自己会余生孤独终老。
可遇见她,他变得更贪心了。得寸进尺沉迷。以及夜晚时,极致的欢愉与满足…心无旁骛的做,希望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李邵修闭了闭眼,任由烈酒划过喉咙,如同刀割。
夜深人静,明月照高楼。
室内团团浮动着云雾。李邵修做了梦。那是阳春三月,细柳漂浮,她已经在府里住了一些日子,日日规矩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来奉茶。
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一举一动全然都是敬畏模样。他也以礼相待,处处向对待后辈一般对待她。
可不知从何开始。他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他看着她捧着茶奁的手指。细而白,小小的一只,忽然就心里起了疑惑,这手这样小,攥在手中是什么滋味?
这样想着,他很快就不加掩饰的去做,以教导她写字的名义,牢牢攥着她的手背,是失魂落魄的软。
她好像有些害羞,低着头,雪腻的脖颈变得粉红,耳朵尖儿也红了。
她的害羞,好似迷人心智的毒药。
后来呢?
后来她要嫁给别人。
不知怎么了,教着她写字的时候,她身上忽然没了衣裳,他也是。
李邵修闭着眼,指尖深深攥着被褥,陷入古怪离奇的梦境。梦里忽然变了一番模样,梦见他的妻子嫁给了别人,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他,竟然违背礼仪法纪,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让她的丈夫眼睁睁看着,他捉她弄她…
他堂而皇之的在后面。
这应该只是梦。他对待她那样好,她不该嫁给别人。
现实生活中他们还是成婚了。
可她找到了家人,丝毫不留恋的离他而去。后来寄来一封信,上面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和离。”
不,不会的!
她变得冷静:“我们的身份不合适,不适合在一起。还是各自离开,各自清醒一下吧。”
李邵修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空荡荡的垂帘,上面勾缠着金丝银线,那是她亲手穿上去的。她喜欢这种喜庆些的颜色。
豆大汗水自额前滑落,蛰伤了双眼。
内室空无一人,垂帘外一片寂静,月光渗入。身旁也再没有人,乖巧的缩在他怀抱里。
刚刚是梦吧?她没有说和离吧?
她今日的确是寄到了一封信,但是没有谈和离之事。她不会那样心狠的弃自己于不顾的。
只是梦而已。李邵修掀开被子,只着单薄中衣,站在大敞窗前,看着清冷的天色。
窗外下雪了。她那里下雪了吗?
做的噩梦那样真实,心中喧嚣不止,还有噩梦的余悸,她说和离两个字是那样的绝情,再也忍不住,翻开信纸,提笔欲写,却不知道写写什么。
罢了,只是个梦而已,不必如此惊慌。
雪粒子随着硕风飞舞。玉门关外,姜国王宫。
姜钰公主难得睡了一个下午,她有了些精神,陪着江柔安看雪。母女二人进了内室。
“那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柔安只听闻父亲是池奴国人。姜钰眉眼温柔,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爱女,还好,她那样美,那样懂事。一切以前恩怨都可以勾销了,她便轻声道:“你的父亲很好。他是个好人,好君主,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至于是不是个好丈夫,姜钰公主已经无力去深究那些。她的满心满眼里全都是柔安,捧着她的手掌心:“姜国自古富饶,人杰地灵。你若是出生以来便养在我身边,也不用在外面受那么多委屈,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
江柔安眨了眨眼,笑着宽慰母亲:“娘,我之前过的其实还好的。十六岁以前,我被养在阿公身旁。阿公外出征战之时,在疆城一带捡了我。他心很善,把我当成亲孙女照顾。后来他身体不好,护不住我,便送我到了当时的信王府里。信王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信王?你是说后来登基的夏国新帝?”
“对。我刚入王府,按照辈分,以世叔称呼。他待我也很好,样样俱全,实在没什么错能挑。”
姜钰公主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了,你表哥说,那日去桐州找你,是你的夫君同你一起看花灯?”
说到此处,江柔安不想再瞒着。
她沉声:“我的夫君,便是夏朝新帝,李邵修。”
姜钰公主如雷贯耳。她知晓,自己的女儿嫁了夏国人,这对自己来说已然不是很能接受,她嫁的竟然还是新帝?!
姜国与夏朝遥遥千里。
江柔安打量着姜钰公主神色,缓缓缩在母亲怀里:“娘,您不用担心,夫君对我是很好的。此番我前来姜国,他不放心,嘱托许久,我已经长大了,能辨别是非。”
是啊,长大了的姑娘,已经出落如出水芙蕖般亭亭玉立,像是生了翅膀的雏鸟,迟早有一天要展开翅膀飞走。姜钰公主心思聪敏,连带着安慰自己一般,只淡淡笑着:“好,你喜欢便好。娘不会多说什么。”
母女俩秉烛夜谈。屋外暴雪肆虐,屋里却不寒冷,漾然着春光。
“娘,你接着说,父亲回了池奴国,有没有来接你,或者给你写信?”
姜钰公主微凝神,释然的一笑:“写了一封信。在路上时,被弄丢了。我再去找,他已经遇见了雪崩,尸骨无存。”
江柔安震惊,看着娘亲平和的神色。
姜钰公主接着娓娓道来:“已经很久之前,久到我不记得。那会儿好傻,我们两个吵架,我赌气告诉他,我已经指了夫君,他一听就急了,推了自己的婚事,纵马来找我,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
姜钰公主心中的悲伤被掩盖,她摸了摸江柔安的小脸儿:“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好像看见了你的父亲似的。他生的高大英俊,是个极好的,有善心的人。”
江柔安点了点头,承诺:“娘亲,我会陪着您的。”
她顽皮一笑:“今天晚上您要不就别睡了,给我讲些以前的事情吧。讲讲姜国,讲讲舅舅和表哥他们。”
姜钰公主笑道:“好。你表哥是个好孩子,没有他,也没人愿意帮我去找你。你的舅舅心疼妹妹,也就纵容着,姜国与夏朝打开了岸口,边境交界之地,不少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也不乏姜国的姑娘嫁到夏朝去。”
“那是好事呀。”
“是好事。还有,姜国地大人员多,有胡族,汉族,朝族等等不同族类。他们有人天生金发碧眼,说话时也带着异族的腔调…”
“这样呀…”
凛冽的风雪掩盖了清月。王宫殿外,立着两三个使女。
一个身材微有些胖的紧紧搂着汤婆子:“许久没有见过公主这样高兴了。”
“是啊。自从郡主回来之后,公主几乎是寸步不离。这不,晌午睡了半天的觉,晚上精神这样好,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郡主生的可真美。简直和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你瞧瞧那双眼睛,那么温柔,和今夜的月光似的。”
“是啊。公主年幼时倾国倾城,她的亲生女儿也不能差,青出于蓝胜于蓝。”
主子高兴,宫使们也就高兴,凑在一起说着闲话,时不时侧耳倾听殿内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第72章 波折
他的心里,住了个姑娘
李邵修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今日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天。
按理说, 信该寄过来了。
已经日暮时分,傍晚柔和的光线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谷太宰踏雪而来。
看着李邵修面色沉静难生波澜。谷太宰出声道:“陛下, 来桐州已经十多日, 该回去了。”
李邵修点头:“待皇后回来那日,再一起回去。”
谷太宰犹豫片刻。那若是皇后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皇帝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吗?虽说折子什么的也由皇帝批着, 大事上不耽误, 但桐州还是不如汴京方便些。不过看李邵修心意已决,谷太宰也并没有说什么。
谁知道, 往日里屡屡战胜的皇帝似乎心不在焉, 三盘棋错了两盘。又输了一局,李邵修放下白子,平静无波的视线看向窗外广袤的积雪。
谷太宰十分熟悉这种神情。
先帝苛政,朝廷局势不稳,他必须要从现有的这些王爷皇子中寻找出备选项。而当初信王,虽年少,却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刀。
狠,也没有心。
信王是没有软肋的。包括父母双亲, 在这世界上,他不依赖任何人, 不在意任何人。信王虽年少,却行事沉稳,该收敛锋芒时, 不会叫任何人窥视情绪。
也从来没有大喜大悲过。
没有掉过眼泪, 从没有开心笑过。
这种平静无波澜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谷太宰依稀的摸着胡子回忆, 直到什么时候, 信王才变了呢?好像是当今皇后以女眷的身份住到信王府里时。
当时他听闻, 对待女色不近人情的信王殿下,竟然允许女眷住到他府里,还惊了一惊。
再后来,这种变化异常明显起来。
勤政敏锐的信王,竟然偶尔会对着折子发呆。
本来正在议政,说着说着,信王殿下便开始心不在焉。
谷太宰实在是想不明白,信王怎么会犯那种小错误?他一向对自己要求及其严苛。
到了秋猎之时。若不是谷太宰亲眼瞧见,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信王殿下竟然如同毛躁小子情窦初开,搂着怀里的姑娘不松手,和那小姑娘同乘一匹马,跑到了后山。
后山空无一人,荒郊野岭,他带着姑娘,一男一女到那里能干什么好事?
谷太宰很快明白过来,信王殿下有时发呆在想什么。
他甚至还问过自己,什么是情爱滋味。
这问题把谷太宰问的老脸通红,他和家中妻子早已携手几十年风雨,什么是情爱滋味,自己早就忘了。
登基前,也是以养病的名义,日日夜夜和那姑娘缠在一起。一向勤政的信王殿下,竟然也有“君王不早朝”这种日子。
信王殿下冰冷坚硬的内心被融化了。他的心里有了缝隙,里面住着一位姑娘。
现如今,姑娘一走,皇帝的心也跟着走了。
谷太宰自始至终从来未曾想过,皇帝,竟然是个痴情种。
他只能祈祷皇后娘娘快些回来,顺带着也把皇帝的心带回来。
谷太宰是这样祈祷的,李邵修也是这样想的。
等了一整天,信并没有送过来。
第二日,那信终于来了。
“夫君亲启。”
江柔安笑着蘸了蘸墨水,将毛笔弄得饱满,姜国这里的毛笔格外的细,写起来不太好控制,写着写着,就写错了。“夫君亲启”写成了“夫君亲亲”。
江柔安看着这离谱的错字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涂了墨水掩盖住,继续提笔写。
“可能这封信会晚到一些。姜国下了好大的雪,桐州也是吧?信使说路上不好走。若是以后,你收不到信,就再等一等,不要着急,我会给你写的。”
“昨夜里,母亲和我说了好多父亲的事。母亲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和她说,我的夫君是你。母亲没什么意见,还说很想见一见你呢。不过你先不要过来。最近雪路不好走,别在路上出什么事。”
“舅舅那边我也已经说了。等着吧!不久以后我会去接你的,把你风风光光带到姜国,让我的家人们都看一看。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的。嘻嘻。”
落款,江柔安。
信封左上角“夫君亲启”第四个字用墨水污了,李邵修将纸展开,对着光看了看,看清楚“夫君亲亲”四个字时,脸上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
李邵修缓缓展开纸笔。
“柔安亲亲。”
“亲亲”比“亲启”好多了,她何况还写那么多墨水来掩盖呢,多此一举。
李邵修想说很多话,说他很想她,自己腰上的缀子坏了,什么时候能绣新的过来,桐州这几天也下雪了,很冷,还有,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算了,不写这些。李邵修只写了几个字。
“勿牵挂,一切都好。”
落款,李邵修。
江柔安拆开了信封,左看右看只有几个字,她撇了撇嘴角,哼,冷漠的男人。真是惜字如金。连说想她也不。
看见“柔安亲亲”这四个字,江柔安红了脸,望了望四周,没有人。要是叫别人瞧见,岂不是得笑掉大牙了。也只有他,能毫不加掩饰的把这话说出来。
江柔安伏在桌前奋笔疾书,室内阳光洒落,她没有留意,角落处站着个青衫女使,盯着她看了许久。
姜钰公主闭着眼睛,安心的睡着。她从没有感到这样幸福过。大宫女自小跟着姜钰公主,感情至深,很是希望小郡主能多陪几日。她年幼时得姜钰公主收留,满心感激,看见姜钰公主此番缓缓好转,也跟着高兴,一切都是小郡主的功劳。
可大宫女替姜钰公主盖被子的手指顿了顿。今日,她眼睁睁瞧见小郡主正在给夏国的人写信,眉眼之间生动盎然,她是不是很快要回夏国去了?
小郡主回了夏国,姜钰公主的病,是不是又会复发?
爱主心切的忠仆担忧起来。
姜钰公主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失而复得的爱女再次离她而去,她出了浑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女女,柔儿!柔儿呢…”
大宫女低声安抚:“公主,不用担心,小郡主正和大王子在屋外。小郡主看您睡着了,便出去看一看这姜国境况,没事的。”
姜钰公主脸色苍白:“那就好,那就好…”
饱经风霜的妇人,虽年轻时姿色倾城,眼角的皱纹却已经明显,容颜不再。姜钰公主指尖颤抖,看着窗外:“柔儿还在我身边,是么?”
大宫女微微叹息:“公主,您是不是不想让小郡主离开?”
“不想。我不想。”
姜钰公主抹了抹眼角泪花,叹息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孩子大了,总有出去的那一天。更何况,作为母亲我并不称职,怎么好意思对孩子提要求呢。”
大宫女心思活泛:“公主,奴听闻,夏朝的君王,在年轻时手段狠戾,杀伐果断,难不成就是良配么?郡主嫁到夏国去,是不是有些远了?或者您想一想,若是郡主嫁给了姜国的夫婿,您每一天都能看见她的。”
姜钰公主充满希望的抬起头:“是啊。是。你说的是。可是,她的婚事已经定了。人也已经嫁出去。”
大宫女全然为自己的主子着想:“姜国近些年,还有一女几夫的例子呢。实在不行,就和郡主商量一下,不过,郡主年幼在夏朝长大,恐怕暂时无法接受。”
姜钰公主抓住了重点:“你说夏朝新帝,是个手段狠戾的男人?”
手段狠戾?若是性情不好,那怎么成。她远在姜国,女儿的夫婿对待她如何看不见摸不着,万一对女儿不好怎么办?女儿口中所说,她的夫君对她很好,是真的吗?夏朝自古以来后宫三千佳丽,那人会对女儿从一而终吗?会贴心呵护她吗?
失而复得的爱女,就如同放在心尖儿上的珍珠。姜钰公主艰难的坐起来,抬起眼看着窗外,她那乖巧漂亮的女儿正在用团扇扑蝴蝶,如金般的阳光透过团扇上薄薄一层娟布,衬得她眉眼奕奕分明,乖巧可爱。
她真的很舍不得她。
舍不得她回那遥遥千里的夏朝。
她前半截的人生她无法插手,后半生,她不会叫自己的女儿受任何委屈。
姜钰公主沉思道:“你去打探打探,夏国的君主到底怎么样。”
大宫女低首:“是。”
——
姜国与夏朝,情形略有不同。不论是文字,习俗,还是婚姻制度,节日风俗,都有很大区别。
姜国此地,大多都是一夫一妻。更有甚者,有一女几夫的例子。着实与夏朝迥异。
江柔安与姜绥走到书阁。随手取了一本书来读。书上,字形不似楷体端庄,两段粗,中间细。
“表哥,这是什么字体?”
姜绥缓声答:“羌字。这是姜国特有的文字。”
自从踏入这片广袤的土地,江柔安的心脏便跳动极快,心中有略察觉。她的身上流淌着来自这片土地的血液。不免对书中文字有了几分亲切之感。
姜绥淡笑:“这几日若是无事,可以来书房中练练字。”
江柔安点了点头,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她这位表哥,待人和善,做事周全,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想到婚姻制度,她便问道:“表哥,姜国真的是一夫一妻么?”
姜绥点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男女姻婚,共结良缘,只一人便好。我听说,夏朝是一夫多妻?”
江柔安点了点头。
姜绥又问:“你的夫君也是?”
他心中略有些不解。若不是真心相爱,怎么会结为连理?真心相爱的话,恐怕男女双方,都得听对方的意见,怎好第三者来插足其中。
江柔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他不是的。他很尊重我。”
姜绥闻言便放下心来,笑道:“既然是良缘,那姑母也会放心的。”
“对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姜绥随口问道。这问题令江柔安纠结,她到了姜国寻到母亲,想和母亲多待上几天,可又不能放着桐州那边不管,还有人在等着她。
姜绥便出声安慰:“不用着急。先和姑母商量商量。姑母心思通透,能够理解你的。”
江柔安点头,报以感激的微笑。
——
“你说什么?当初夏国的君主曾经做信王时,攻打过池奴?”
大宫女点头道:“正是如此。那新君似乎脾气极为暴戾。不过和郡主成婚后,他似乎好一些了。”
脾气不好,那不就是潜在的隐患吗?
姜钰公主不免焦急,她看得出来,女儿已经有了离开的心思。虽然知道自己有些自私,姜钰公主默默想,她这也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为女儿考虑!
她当下断决。
“郡主可写了信了?”
“写了。”
“先偷偷扣下,别告诉她。”
姜钰公主喃喃自语:“对了,你继续派人去打探。新君成婚后,对她怎么样?”
大宫女垂首:“对待郡主算是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夏朝一夫多妻。帝王后宫,可有佳丽三千。虽然郡主身份贵为皇后,但是免不得以后会与许多女子共侍一夫。”
姜钰公主失魂落魄站起身:“佳丽三千?那我的柔儿岂不是会受委屈?”
“我找了她十八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我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的。”
姜钰公主浑然不知晓,自己的心思愈发狭隘起来,这种失而复得之感使她偏执的更不想放手。
作者有话说:
小小转折一下
第73章 信件
他不相信
“你看看那信写的什么。若是实在不行, 这封先压了。”
姜钰公主喃喃自语:“算了,先别看内容是什么, 只扣了便好。”
她又担忧起来:“你说, 她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怪我?”
大宫女沉声道:“郡主通情达理,您又是替她着想, 她不会怪您的。这天底下, 难道还有盼着孩子不好的母亲吗?怕是没有。您的一片苦心,郡主都知道。”
“那就好, 那就好。等事情弄清楚之后, 我才放心让她走。若是这样情轻易让她回去,以后万一有委屈,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话音未落,门前闪进一抹身影。来者四十岁上下,一席华袍,身形周正,是当今姜国君王,姜钰公主的皇兄。
国君担忧自己胞妹, 特意前来探望。看姜钰公主坐在床榻前,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他放心道:“最近几天怎么样?”
姜钰公主轻轻闭着眼睛。
这顽疾癔症, 短时间怕是难以康复。国君心中暗暗垂泪,不忍心看着胞妹变成这副样子,便问大宫女:“这是怎么回事?”
大宫女跪在地上:“公主前不久好些了。可今天…一起床, 看见小郡主不在身边, 就有些着急, 便成了这副样子。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
国君涩然。数十年前, 是父皇一意孤行, 将孩子送走,胞妹才得了疯病。如今十八年过去,好不容易才把那可怜孩子找了回来。
大宫女见状,垂泪道:“小郡主若是离公主而去,怕是这病要雪上加霜了。”
国君给胞妹掩了掩被子:“钰儿,你先睡。安心睡吧,柔儿不会离开。”
就算是他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妹妹着想,也要把柔儿多留几日。实在不行,就断了夏国那边的联系,姜国此地青年才俊众多,可以选擢一番留在宫里。这事非同小可,需得细细斟酌一番。他是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亲生的侄女儿的终身幸福!
江柔安前不久把信寄出。却久不见回信。
那信里写,她已经呆够了日子,母亲的情况也稳定了,自己很快回去,叫李邵修不必担忧。江柔安尝试着在信里问,能不能将母亲一同接走,在夏朝同住几日,也叫她尽一尽孝心。
可是信久久未有回音。
江柔安不免担忧起来,看着朱红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西向的桐州方向,是不是李邵修不太愿意把母亲一同接回去?若是添了麻烦,不接也是可以的,最近书信来往也算是方便。
算起来,她已经来了快半个月。信只开头寄了三封,第四封信寄走的时候,已经五天未收到回信了。
怎么回事?还是路上泥泞难行,车夫脚力慢,没有送到呢?
与此同时,桐州官邸。
李邵修沉默无言。她已经离开了整整十五天。她口中承诺,三天一封信,可第四封信遥遥无期。
谷太宰眼瞅着眼前帝王这几日状态不佳,论政时也不再精神奕奕,问的最多的一句,也是有无姜国的来信。
思念滋味,摧心折肝。谷太宰本来不相信这些儿女情长,现在看来,全然懂了。
情关,怕是谁都难过!连天下君王都不过如此。
终于,临天黑时,小厮急忙跑到室内,双手捧着信,惊喜道:“信来了!娘娘的信送来了!”
李邵修面色平和。还好。他并不是期待她信里的话,而是牵挂着她是否平安。
夜幕阑珊,府邸处屋外几个女使忙碌,晚风轻轻吹拂着檐角的铜铃,发出泠泠的响声。
李邵修缓缓展开纸页。
“夫君亲启”四个字了然无踪。
“夫君。”
“我已经在王宫住了半月,一切都好,勿操心。”
“此番写信,有一些话想对您说。”
“我当初嫁入王府,是承蒙您的恩情。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须得承认,恩情大过于爱情。如今回家,我仔细想过,或许我们二人根本不算是良配。您身为君王,以后会遇见许多比我更好的女子…”
不算是良配?恩情大过爱情?
什么叫做不是良配?
什么又叫做恩情大过爱情?
李邵修目光须臾冷了下来。
窗外细雪,又肆虐起来,裹着厚重的雪粒子,把他的额头搅的剧痛,看不清楚信上的字,只依稀辨认出来最后一句。
“我们还是和离。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李邵修缓缓把信放下。
和离?什么意思?分开?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真的是吗?
那些甜言蜜语,浓情蜜意,夜深人静时的亲昵,都是假的吗?
就连和离这样冷冰冰的句子,她竟然能说出口。
她…
李邵修闭上眼,缓了缓心神。
她明明亲口说过爱他。
现在到头来,她找到了母亲,找到了家人,就要弃他于不顾吗?
颤抖的指尖放下信纸。
李邵修回眸吩咐道:“备一匹快马!”
谷太宰疑心道:“已经这样晚了,殿下要去哪儿?”
他察觉出帝王的情绪被平静表面掩盖,底下早已经暗流汹涌。谷太宰心道不好,察觉出李邵修念头:“陛下!您要三思而后行!至少明日一早再出发,臣去为您准备通关文碟!没有文碟,您是进不去的!”
李邵修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不相信。
不相信那些话是轻而易举,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除非他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说出口,才相信。
——
姜国。江柔安怏怏不乐,揪着手中一株含苞欲放的白昙花。信久久收不到,舅舅又说是天冷路难行,马车进不去出不来,她怕是得过几天才能回去。
舅舅劝她,能不能一直留在姜国。
留在姜国,身边陪着母亲,自然是好。可是,江柔安心中还有牵挂,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弃李邵修于不顾。他们是一同拜过天地,敬过祖先的。他给了自己足够的宠爱和纵容,她也得对他负责任一些。哪里能说一走了之就一走了之呢。
江柔安礼貌的回绝了舅舅的建议。
殊不知,她的信已经被偷梁换柱,早就送到了桐州府邸。
远处遥遥的几点星光璀璨,忽的被厚重乌云掩盖,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雪。
这暴雪纷纷扬扬,开始下起来,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夜幕时分,姜国王宫,值守的将士换执的当子,几人围着篝火,捧着热酒。
“别盯着看了,黑天雪地的,能有什么人来。”
“是啊。咱们兄弟几人,先喝了这好酒,再说别的也不迟。”
“来来来,干了!”
谁都没有察觉,罅隙中,一行黑衣人影灵巧的飞檐走壁,穿过宫门,越过围墙,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王嬷嬷收拾了床榻。来了姜国王宫快半个月,她对姜钰公主的旧事略有耳闻,不过琢磨着时候,也该往回走了。
身后那大宫女笑道:“嬷嬷看起来经验丰富,做起事来手脚麻利的很,怕是您在夏朝宫中服侍已久吧。”
王嬷嬷笑着点头:“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大宫女微笑:“家中有一个妹妹嫁到了夏朝,奴也跟着去了一趟,夏朝那处民风淳朴,人们都很好。”
王嬷嬷看了眼窗外:“如果有时间,就多去那边玩儿。可看见小郡主了吗?”
大宫女道:“刚刚看见郡主在书房里写信呢。”
王嬷嬷心中了然,怕是在给皇帝写信报平安。可惜天气不好,又下了这样大一场雪,信件难以送出去。
书房,烛光点点。灯影笼罩在书桌上,一缕金黄。
江柔安展开纸笔:“夫君亲启。”
“你怎么总是不给我写回信啊?写信时字多一点又怎么了。那会儿还口口声声说想我,现在又惜字如金,我才不相信你想我呢。”
“不过也不怨你。最近天气不好,马车也进不去出不来的。对了,我在此处学了一种新的字体,你看看,我写的好不好看?”
江柔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烂字。不免有点心虚,学了很久,还是写的不好看,歪歪扭扭的,怕是有人照着自己的笔迹写一封也能以假乱真。
不过应该没人那么无聊。
江柔安重新蘸了蘸墨水,思来想去,把“江柔安”三个字用姜族字体写出来,又蘸了蘸墨水,把“李邵修”三个字写了出来。可惜“修”有点难写,她忘记怎么写了。
于是抬起脖子,打量四周一眼,向不远处读书的姜绥求助:“表哥,能不能帮我个忙?修字,用姜族字体怎么写呀。”
姜绥放下手中书本,走到江柔安身旁,用另一只新笔,在纸上写了一边:“修字非上下结构,是有些难写。我写大一点,你描着。”
江柔安笑了一下:“这是我夫君的名字。”
姜绥看着江柔安,觉得这个妹妹很是可爱,便点头笑道:“你夫君的名字?这样看来,你写他的名字比写你的名字好看太多。”
江柔安照猫画虎,摆了摆手:“我夫君写字很好看的,这字便是他亲手教的我。可惜我天赋不高,学不会的。”
姜绥了然,放下笔,彬彬守礼的提醒她:“脸边有墨迹,自己擦了吧。”
江柔安忙点了点头:“好。表哥,您去忙吧。”
不知何时,书房外走廊窗前站了人,目睹着屋内的一切。
屋内桌前那纤细身影,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样。可书房里不只有她自己一个。还有别人。是她的表哥。
一口一个表哥,叫的可真亲切。
她那表哥,凑在她身前,提笔写字。烛光温暖,他们时不时相视一笑。
她前脚和自己提了和离,后脚,便已经有闲暇之心练字了么?
他若是贸然出现,她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会不会怨他?怨他已经提了和离…却还是跟着粘了过来。
李邵修怔在原地。
心中悄然而生想法,难不成,他的妻子,移情别恋了吗?
可是,她刚刚和自己说了和离,转头和别的男人一同写字,又丝毫没有防备心,离得这样近。
李邵修的胸中似乎有火在烧,烧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神志不再清明。
这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双眼。
她胆子真是大了。
不是说写信吗?他苦苦等待,等不到。
原来她在这花前月下。
她真的好狠心。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滋味。
李邵修沉默,胸中最后一口气忽的溢出,连带着喉间都是血腥味道,反应过来之后,他压抑着呼吸,有些慌乱无措,该怎么办?她若是真的要离开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李某:我不能没有老婆呜呜
再走个转折,估计还有个四五章就能完结了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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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大雪
你,你怎么来了?
写完了信, 江柔安将桌面收拾整齐。在把信纸风干墨水,放进了信封。她已经写了好多封信, 就等着机会送出去。
王嬷嬷见江柔安回来, 便道:“夫人,热水已经放好了。”
江柔安点了点头,揉了揉略微僵硬的脖子。她进了内室, 缓缓褪下衣衫, 抬腿迈进浴池之中。
忽的,身后有股阴沉的风渗进来。江柔安以为是王嬷嬷, 没有回头, 只泡在温热的水中。
撩起温水,花瓣洒落在肩膀上。
过了会儿,江柔安起身,一头乌发披在身后,水珠从肩膀落下,顺着白腻的皮肤,划过腰窝,向下…
觉得有些寒冷, 江柔安瑟缩了一下,裹上襟帕擦干净水。怎么回事?是不是外面没有关窗户呢。
她换上干净的睡裙, 撩帘子走出内室,果然,屋外窗口大敞, 一阵冷风吹进, 连绵的垂帘被风拂起。
连忙关上窗户。
王嬷嬷不知所踪。应该是去阁外忙活了。
江柔安坐在梳妆镜前, 默默想着, 李邵修身在桐州, 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吧?
她忽然有些不放心,擦干了头发,转身紧了紧衣裳,走向床榻。
忽然瞧见,床榻那边,阴影之中,坐着个大刀金马的男人。
江柔安吓了一跳,还没有尖叫出声音,烛火明亮起来,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英俊侧脸,一半张脸在明亮处,一半张陷入黑暗。
他指尖摩挲着一只玉兔,平静无波的视线望着她,犹如望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不动声色。
江柔安瞳孔一缩,心下震惊又骇然,不由得开口——
“夫君!你怎么来了?你…骑马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来了多久了?”
李邵修默然不开口,直直盯着她。
他的身上还有未消融的风雪。
江柔安走向他,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冷。她皮肤上一寸寸起了战栗,又担忧问:“你怎么不说话?”
是她。
熟悉的一张脸。她刚刚沐浴过,似乎是很舒服,白皙的脸蛋泛着粉红,眼睫被打湿,显得漆黑浓密。她穿着睡裙,脖颈纤细柔顺,一如既往的月白色襦裙,衬得腰极细。
她一点都没有变。可是,她的心有没有变?李邵修不确定。
江柔安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捉住手腕。他的手指一改往日的温和干燥,反而十分冰凉,带着狠戾的握着她,有些疼。
天旋地转,她被带着已经扑倒在他怀里。
李邵修没有犹豫,握着她的后颈。
开始是粘稠思念化成的温柔亲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内心的怒火,边吻她,边呢喃道:“我好想你。”
可后来,刚刚在书房看见的一幕与信纸上“和离”的字迹重叠。又急又欲,患得患失叫他失去心智,开始用力的吞/吮她柔/嫩无力的娇唇。恨不得把她嚼碎,吃下去。
江柔安被李邵修没头没尾的出现给弄昏了头,推了推他,推不动,他又撵了上来,说着就将她双手抱起来,扔进榻子上。
江柔安手忙脚乱爬起来,忙道:“夫君!你说话啊?你是偷偷进来的?你身上有没有文碟?”
若是没有文碟就坏了,她得先去找一块儿,保证他的安全。
说着,她就像推开眼前这略显凶猛阴沉的男人,可他不允许。用力扯住她的衣襟细腰处。
李邵修不说话,阴沉的视线盯着她。
他伸出手,狠狠握住她的下巴,叫她直视自己。
他忽然出现,她是不是不高兴?
——
窗外回廊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
江柔安紧张不已,心口一缩。该怎么办?
“你别开口,我母亲来了!”
李邵修冷声:“开口又怎么了?我现在就和她说,我要把你带走。”
江柔安急忙道:“你能不能冷静一些!你现在连文碟都没有,是偷偷潜进王宫的!被他们发现捉到牢里怎么办?”
“怎么?你心疼了?”
口口声声说爱他,又转头说和弃他于不顾。他再也不要相信她的话!回去就把她绑起来。
江柔安无奈至极,她伸出手,撩开被子,使劲儿把男人按下去,直截了当:“对,我心疼你。”
连夜纵马而来,他的鼻尖都被冻的红了,身上也是一股凉气,跟块儿硬木头似的。外面下着雪,山里的路不好走,一半是峭壁一半是悬崖,她怎么能不心疼?江柔安无奈的叹息。
可这番话到了李邵修耳朵里成了另一种意思。心疼?他才不相信,若是心疼,怎么能亲手写那样无情的话语呢。
看她担忧,李邵修二话不说,在被子里扒了她个干净。
江柔安握住他被子里的手,压低声音憋的脸通红:“你别动。别叫我母亲看见。”
屏风外,姜钰公主与随从一行人进来。
“柔儿,你睡了吗?”姜钰公主捧着姜茶轻声问。
“没呢,娘亲,怎么了?”
姜钰公主缓缓坐到床边,看向江柔安。她的乖女儿脸上粉红,似乎是热到了,脸上还有涔涔汗水。姜钰公主问:“怎么了?热么?热就盖薄一点的被子。”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帛屏风,江柔安紧张到无复以加,她的被子底下,藏着一个男人。
“不热的,还好。”
胸口处一凉,一阵酥麻。娇软饱满,落入狼首。
江柔安强忍着,开口道:“娘亲…您早些休息。”
姜钰公主点了点头,笑道:“叫你晚上少吃一点辣的食物,你偏偏不听。瞧瞧,嘴唇都肿了。一会儿娘给你拿一点消肿的药,擦了再睡。”
“好。”江柔安闭上眼睛。
姜钰公主坐了片刻才离开。
门被关上,江柔安担忧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又直直掉了下去,身上惊出一身汗来。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不得已道把声音压低:“你疯了,这里是姜国王宫,不是夏朝!没有文碟,他们看见你,会杀了你的!”
“我疯了?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江柔安,你真是好狠的心。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发现?”
“原来不和我写信,是在与别人谈情说爱么?”
江柔安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谈情说爱?”
“你们一起习字读书,别以为我看不见。”
江柔安不解:“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也没有不写信,只是最近下雪,信寄不出去。”
李邵修冷哼道:“算了,别说那么多,我不等了。今夜你就跟着我回去。”
今夜?
江柔安缓了缓。尝试安抚他的情绪。
“今夜不行。我还没有和母亲道别,至少得等明天。”
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双眸,李邵修冷声道:“我算看明白了。你母亲不会舍得你走。江柔安,要是让你选,你是选她,还是选我。”
江柔安沉默。母亲这几日的病情不稳,她不能贸然行动。她缓了缓声音:“夫君,你相信我,我不会抛下你的。”
他不知道怎么了,连夜里跑到姜国王宫,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江柔安不止一次解释,她会回来的,难不成他看见了书房里的情况?她和表哥之间根本什么都不可能,那是她的亲表哥,刚刚只不过是一同写字而已,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表哥起那种心思?
“你要信任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不信你!你口口声声说会回来的,我等了你那么些天。后来,信也不写了,话也不传了。我想你,来找你,你竟然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没有搂搂抱抱!那是表哥在教我写字。我写的,还是你的名字!”
什么写字?男女一室,能有什么好事?
“以前那会儿,我不经常也教你写字吗?那是写字吗?那只不过是/做/爱的幌子而已。”李邵修失去理智,负气道,“不止一次我教你写字,教着教着就开始做了。那么多回,难不成你忘了?”
江柔安说不过他:“那是你自己!你心里是脏的,看什么都脏。我说不过你,不说了。”
李邵修更生气,恨不得一脚踹翻案几:“谁心是脏的?!你明明都那么做了,你们离的那么近!我亲眼瞧见的!”
他忽的压低了声音,直勾勾的看着她,被她逼到一定程度,又徒劳又难过的放了狠话:“你要是执意不回,明天,我就举兵踏平姜国。你信不信?”
江柔安一怔。动作一顿,陷入僵局。
举兵?他疯了?
江柔安望着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你别在这发疯了。你快走吧。我过几天回去。”
李邵修不允:“我不相信你。一天推一天,今天推明天。你现在就和我走。”
“我现在走不了!”
李邵修盯着她:“你是不是厌倦我了?不想回去了?”
江柔安实在是无力和他打这种嘴仗:“你能不能别这么想。说了过几天,我会回去的!”
“不行,你现在就和我走。”
她不动。
李邵修逼问:“不走?”
“对…”
“我不想听!”
她是不是想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他最恶心这三个字。
李邵修呼吸几乎不稳,他面色止不住的发沉,一颗心直直的坠落。
她真的不爱他?
真的不爱吗?
哪怕只有一点喜欢呢?一点点就足够了。
两人吵得气喘吁吁,静默片刻。
江柔安缓声道:“你要是再这样执着。我就真的不回去了。”
她劝李邵修冷静。
“世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初我入王府,承蒙您的关照。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后来嫁到王府,你对我很好。登基后,更是立我为皇后,您的心意,我都知晓。”
“您不用担心,不用没有安全感。我心里有你,是真的。你若是等两天,我心甘情愿回去。您若是现在举兵进来,把我掳走,我再也不会理你。说到做到。”
江柔安循循善诱:“你答应我,今夜,你不要走,我有一夜空闲的时间。我知道您是正人君子,从来不强迫别人。这不是强迫,是我心甘情愿的,好吗?”
“况且,这么些天,我都想你了。”
江柔安轻轻坐在腿上,吻在李邵修凸起颤抖的喉结处。她抬起手,细白指尖勾着他的衣领。
“夫君,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现在放轻松一些,抱着我,我会很主动。”
“第二条,明日举兵进姜国,把我掳走后锁在金殿。我再也不会正眼看你任何一眼,再也不会主动。说到做到。您要试试吗?”
李邵修犹豫下来。
她那样美,直白明晃晃的引诱他,犹如至纯至白的/罂/粟叫人上瘾。
他已经好久没有抱过她,没有亲过她了。他很想抱一抱她,亲一下她。
他等不到她的信,后面终于收到一封,竟然要劝他和离。
连夜纵马疾驰过风雪,不顾危险,潜入姜国,竟然看见她和那个嘴里的表哥贴身写字。他们离得那么近,互相笑着对视一眼。
他再不出声打断,难不成已经吻上去了吗?
还是,已经这样做过了呢。
心中火烧,亳无理智,眼前一片混沌,不再清醒。
和离,绝对不可能!
又听她的一番话,字字珠玑,真心实意,好一个口口声声说心里有他,心里有他,为什么还要说和离?
气氛凝滞。李邵修沉默。他的父亲,母亲,曾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难道他的妻子也要重蹈覆辙吗?他是不是配不上任何人的爱?
说的这样有理有据。
李邵修戳破她的心思:“你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是我的,我若是出兵,谁都都拦不住!我看见你写的信了,你说要和离是么?我告诉你,没门!”
一想到那两个字,李邵修几乎疯魔,拽着她的手腕不松开:“和离是要祭祖的大事!你凭什么要和离?我有什么做的对不住你么?!你做梦!你要是和离,就是始乱终弃。”
听见这话,江柔安倒是愣住了,讷讷言语:“我没有说要和离。”
李邵修冷哼:“你说了!那信里明明白白写着的!你想耍赖是不是?我有证据。白纸黑字!”
江柔安愣住,抬眼看着他,他很少有这种样子,一改往日的沉稳安定,反而如同乞食的孩童可怜兮兮。
和离?她什么时候说了?
江柔安皱了皱眉,柔声解释道:“这几日大雪封山,连路都行不通,我怎么和你写信送过去呢?”
况且,她真的没有写过那样一封信。
见她解释,李邵修抬手把胸口处的信纸抽出来,扔到她面前。
江柔安缓缓展开皱皱巴巴的信纸,扫视一二。这样一看,这笔迹几乎和她的笔迹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这封信明明不是她写的。
和离?
江柔安虽然不明白为何变成这样,但她缓了缓心神:“你信不信我?”
“这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我不会与你和离。”
李邵修犹豫三秒:“真的?”
江柔安眉头紧皱。“你想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你想和离吗?”
李邵修立即道:“我没有。我不想。”
江柔安打量着字体,怪不得他这样千里迢迢骑马杀进宫里来,原来是被这封信给骗了。她放下信纸,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回廊,轻手轻脚把门锁上。
“这信真的不是我写的。若是和离,我没有理由呀。”
“还有,您现在贸然进姜国王宫,很危险。要不,你先回去等我?”
李邵修抿唇赌气道:“我不要。”
心中却忽然空了,无牵无挂了,原来这封信不是她写的。原来她没有想和离,没有移情别恋,那就好,那就好。愣愣半响,李邵修忽的欣喜若狂,犹如珍宝失而复得,把她轻轻搂到怀里。
怒火忽然消失,李邵修发觉有些尴尬,他又粗声粗气道:“那这封信是谁写的?”
江柔安同样陷入怀疑。
难不成,娘亲和舅舅换了她的信?可是没理由啊。
怎么想都不对付。
作者有话说:
柔安说要和离,李某怒火中烧开始攻打姜国强取豪夺,最后追妻火葬场。啊哈哈哈
不过他不会的,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最后吵一次架,吵吵感情更深感谢在2023-02-19 14:29:25~2023-02-20 16: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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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寻她
要贴贴
屋内烛火微惺忪。照应出二人的脸颊, 他们刚刚大吵一架,都情绪不稳。
李邵修率先打破僵局, 不自觉的看了眼那张纸:“这字形与你的确实很像, 甚至分辨不出来。”
江柔安叹声,道:“你是怕我要和离才到姜国的?”
“你放心,我不会和离的。不和离, 你还出兵吗?”
李邵修忙摇了摇头。不出兵, 绝对不出兵,那只是一句气话而已。她好端端的留在身边, 他还出兵做什么, 多此一举。
李邵修又问:“是不是你母亲他们换的?”
心底忽然有一丝苦涩:“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又自言自语一般正色道:“他们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平白无故闹了这么一出,江柔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缓缓把信对折,安慰他:“他们没有不喜欢你。”
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给李邵修写信?甚至连商量一下都不。江柔安颇有些生气起来,他这样连夜纵马而来,外面那样危险,还好没有出什么事。
江柔安抬眼:“你看看你身上这么凉, 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叫人送热水。”
李邵修这才察觉到浑身冰凉。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她只要不离开自己,什么都好说。他转头大赖赖躺在她的小床上,不高兴道:“是啊, 外面风雪交加, 我是为了早点见你才骑了马来的。你给我捂捂手。”
江柔安抿唇看着他, 脸颊上晕红了热气, 又无奈, 又觉得好笑好气,难道她若是提了和离,他真的要举兵踏平姜国吗?莫不是疯了。两国交战,无凭无据,凭什么攻打人家?
心里这样想着,她还是伸出手,把他的大掌拢在怀里。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双眸温和,默默的盯着他。
李邵修看着她的视线倒有点脸红。咳嗽了半声:“暖和了。”
说着就要抽回手。
江柔安不让他收回去:“什么暖和?还是凉的很。我看看你的脸。”
“你都被冻伤了。脸上这块,怎么紫了呀?一块青一块紫的。”
李邵修心想,路上太着急了,马儿跑的也快,一不小心没坐稳,从马背上掉了下去,摔在坚硬冰上,脸着地的。
但他没说,只摇了摇头:“不疼。”
江柔安取来冻疮膏,动作轻缓,蘸了蘸,涂抹在他脸上。
她离他很近,忽然鼻头一酸:“晚上的路不好走,你说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图什么。”
李邵修是被那封信吓得不轻。心想还不是为了你,话到嘴边没说出来,磨了磨后槽牙自己掩饰:“没什么啊。我就是着急。”
“你觉得我会和你和离呀?”
江柔安瞥他一眼:“我要是和你和离,怎么着也得有个原因吧?那信上的字,你也信?”
李邵修默然。信上写亲情大过爱情,他也信了。
江柔安红了红脸,觉得他好傻,捂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一字一句道:“我心里有你,我喜欢你。听清楚了吗?”
李邵修一怔,目不转睛盯着她,直白明晃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温柔的声音叫他心里发紧:“我要是心里没你,也不会嫁给你的。”
“好了,抹完药了。既然不想洗澡,就简单洗一下吧,用热水缓一缓,行不行?”
李邵修点了点头,顺从道:“好。”
洗完了,收拾妥当,江柔安环顾自己的床榻,有点太小了,应该睡不了两个人。她便把被褥收拾出来:“我去外面榻子睡,你在这儿睡,这儿暖和。”
李邵修一听就不愿意了:“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睡觉。”
江柔安哄他:“这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的。你就凑合一晚上。”
李邵修不高兴道:“我不想凑合。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江柔安只能放下被子:“那就挤一下吧。明天再早起,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即将要面对她的亲生母亲,李邵修忽然变得恐慌起来。她们既然以江柔安的名义写了信,要女儿与他和离,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江柔安上了床榻,还没有来得及躺下,就被李邵修完完整整拖进怀里,他两只手牢牢箍着她的腰。
“我有点慌。”
江柔安问:“什么?”
李邵修喉结滚动:“我有点紧张。万一他们不让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江柔安抬眼看他。这个问题倒是自始至终没有想到过。
“把你的诚意拿出来,就好了。”
李邵修思索片刻。又听江柔安问:“你的诚意是什么?”
李邵修不假思索:“我爱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有且仅有。要是我以后变了心,我就被天打五雷轰!”
江柔安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这种话。”
李邵修就要说:“我发誓。明天我就在你母亲舅舅面前发誓,行不行啊。”
江柔安靠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前,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声音,一声一声,沉稳有力。
虽然不明白舅舅母亲他们为何换了自己的信,但是江柔安心里明白,他们肯定会以“为了她好”这几个字做幌子。
江柔安闭了闭眼:“我有些倦了。你困不困?”
晚上和他吵了这么一通,她都累了。
忽然听见李邵修道:“我不困。我好高兴。”
江柔安疑惑:“你高兴什么?”
他低下头凝视她姣美的脸庞,小心翼翼亲在江柔安额头上。
“我就是高兴。你不和离,你不会离开我。还有,你亲口说喜欢。”
高大沉默的男人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兴致冲冲的,好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好话,江柔安转了转身,没有再接话,只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他的嘴唇有些干燥,弄得她脸颊发痒。江柔安便睁开眼:“你要亲我?”
本来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但是李邵修以为自己的动作让江柔安不高兴了,忙停手,口是心非道:“我不亲。”
江柔安点头:“嗯。那就睡吧。明天还得早些起来呢。”
李邵修一天之内经历大喜大悲,他失眠了,怀里搂着温软香玉,美滋滋的。
站在姜国王宫隐蔽角落等着主子一句话便动手的黑衣武士们随时听候命令,撸着袖子的想着大战一场,左等右等,看见来的路上气急败坏的自家主子现在身上披着女人的袍子出来,打个哈欠,挥了挥手将他们遣散:“行了行了,都回去吧。误会一场,明天也不打仗。回去找老婆孩子去吧。”
武士们面面相觑,讪讪收了手里的兵器,灰溜溜的翻墙离开。
——
第二日,暴雪停歇,一轮白日从云层中探出头。万物清明。
江柔安去了姜钰公主阁中,开门见山:“娘,是你把我的信换了,是么?”
被发现的姜钰公主一怔:“你…你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换了我的信?您还找人来模仿我的字迹?”
姜钰公主没想到江柔安发现的这么快,其实讷讷言语:“我不是…我是为了你好,柔儿,娘和舅舅是为了你好啊。夏朝那边形式我们都不算清楚,还是留在姜国有保障。留在姜国,一定比在那边好。”
“您为什么这样笃定呢?难道我离开夏朝,到了姜国陪着您,就一定幸福么?况且,我在夏朝的夫君,成了什么?在那里,我们一同拜了天地,祭了鬼神。这一切都不算数么?如果我现在到姜国,岂不是始乱终弃?”
江柔安闭了闭眼,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把我,变成您当初那样,是么?”
“当初,您在池奴找到了幸福,是先祖父阻拦。他也是为了你好吧?可后来呢?”
姜钰公主被说中心思,脸红了又白,这件事上她是有些自私了。可也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好!
姜钰公主无奈便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封和离信已经送过去了,那边怕是已经看到了。当了真该怎么办?”
江柔安沉默不语。
她抬眸:“娘,您不用担心我过的不好,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有自己分辨的能力。我还想问您呢,把您接到夏朝去住几天,行不行,您也帮我看看,我的夫君对我到底怎么样。”
姜钰公主自知自己做错了,唉唉叹声:“我是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
“没关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想。”
江柔安唤李邵修出来,二人并肩站在殿里。
姜钰公主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忽的僵住了:“这是…?”
李邵修一时之间嗓子眼里堵了东西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转的飞快,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江柔安的亲娘。
江柔安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
李邵修差点没有尴尬紧张到同手同脚走路。
江柔安悄悄看了身旁男人一眼。他怎么回事啊,干巴巴的站着,连句话也不说。
她开口:“此番前来,他是来拜访您的,并且带来了礼物。并且想邀请您去夏朝做客修养。”
李邵修忙不迭点头,她说的都对。
姜钰公主看了一眼李邵修长相,心放下来一些。此人长相凛然周正,浑身一股王霸之气,是个矜贵守礼的男人。
什么人有什么样子,这人如何,看一眼面相也能一知半解。
姜钰公主看着女婿的俊朗长相,称得上是君子如玉,身立修长。她忽然就没那么纠结了,虽有芥蒂,但听了女儿此番话,有些明白,无论是在姜国还是在夏朝,自己的女儿觉得好才行,日子毕竟是她过的。她微微笑着:“那封信,是我错了。我一意孤行。”
“既然你来,就在姜国多住一些日子。”
李邵修点头。
姜钰公主又心里暗想,她的女儿眼光真是不错,能挑了这样一位青年才俊,听说夏朝新帝励精图治,短短几天就把动荡平定,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思前想后,她放了心,心里明白,人家小夫妻浓情蜜意,她跳出来阻拦就太不合适了。她便笑道,与李邵修商议:“那这样看来,姜国,夏朝是该修订一些法律条文了。是不是通关文碟也能免除?”
李邵修点头。
姜钰公主没了话,尴尬了一番,没话找话:“你是骑马来的?”
姜钰公主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她微微疑惑起来,难道夏朝郡君主是个哑巴?怎么不开口说话呢?光一个劲儿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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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回程
要亲亲
最后一场风雪过去, 春天,忽的来了。
积雪消融, 流水潺潺。山寺桃花已经开了半山坡, 漫山遍野的□□交叠,明艳俏丽。
江柔安与元太妃一同去寺中请愿,求了福祉几道, 以佑家国安康, 平安顺遂。
山寺钟鸣,已是黄昏。
元太妃多长了个心眼儿, 求了一道送子符。
她对这个脾气温和, 处事大方的儿媳哪哪都满意,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成婚已经有几月,腹中却无动静。
不过元太妃不着急。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急不得的。该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到了。
江柔安上了马车,许是在外面吹了冷风,头有些疼。回宫后,元太妃径直到了朝歌殿, 那是姜钰公主的居所。姜钰公主被接到夏朝宫中修养,心病已解, 身上的病好了个差不多,与元太妃又年纪相仿,心态相仿, 两个老姐妹能说到一起去。
小双见江柔安一行人回来, 忙将小厨房里的菜品一一奉上。九转烩鱼, 金炸香藕虾, 烩羊肉, 炙子羹,还有一道热气腾腾的玉芦汤,碗碟精致,小碟子里还有蓉粉蟹黄酥。
江柔安退下外氅,净手。看着一桌菜品,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环视了一圈,放下筷子。
小双眨了眨眼:“娘娘不想吃吗?”
江柔安道:“小双,能不能去做点糖葫芦来?或者是山楂奶羹。”
小双见状点头:“好。”
许是临近初夏,胃口不佳。也的确要用山楂一类的开胃菜品。
江柔安神态怏怏,捧着脸坐到梳妆镜前,卸了发髻簪子。她又觉得困倦,缓缓躺到美人榻上。
王嬷嬷为她披上薄被:“娘娘许是在山里累着了,想睡的话就歇一歇。”
江柔安点头,白皙的脸颊挂着粉。半梦半醒之间,她掀开眼皮看见了李邵修的身影。许是刚下朝回来,他已经换了身家常的月白袍子,正拿着湿帕子擦拭她的脸。
江柔安虽然迷糊,也知道是他,向他张开手,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腰。
“…夫君。”
说话声音也是懒洋洋的,泛着迷糊。
“我在呢。怎么了?连饭都不吃。”
江柔安抿唇,摇了摇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不想吃。今天从山里下来,腿好酸。”
“我给你捏一捏。不酸了,就下来吃饭,行吗?”
江柔安不想吃,指尖揪住他的衣领,吸了一大口,鼻尖是淡雅的松香,与轻淡的龙诞香。她竟然觉得这清新味道比那些菜肴还好闻。
她蹭啊蹭的,就是不松手,没皮没脸的撒娇:“夫君,我吃你,好不好啊。”
李邵修笑话她傻乎乎,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他的手掌缓缓捏着她的小腿肚子,用了点力气:“平常你说什么来着?说白天不能干那种事,晚上才能做呢。现在全都忘了?”
江柔安被这直白的言语弄得耳朵尖儿一红,抬起头,发丝凌乱,气鼓鼓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那个意思?”
“乖,白天咱们不吃,晚上再吃个够的。来,下来吃饭。”
江柔安不想动,缩在他怀里不松开。李邵修被她蹭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又觉得她有些反常,以前这小孩可没有这样黏人。
他两只手捧着她的小脸,先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又问:“怎么了?平常跟个小猪仔一样吃那么多,今天怎么了?”
江柔安挡住他,反驳道:“你才是猪。”
平常她吃的少就罢了,他还不高兴,非说吃多了才能长高,给她加菜盛饭。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能长高到哪里去。
反正就是不想吃饭。
江柔安两手收回来,不再抱着他,利用完了就把他推开:“你离我远一点,我要睡一会儿。”
“吃了饭你再睡。听话。”
江柔安还是不。她觉得今日身体格外不舒服,格外叛逆,尤其是他说的话,自己都不想听。
“我给你喂?”李邵修询问她。
“不行!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走开!”
李邵修颇为无奈,攥着她的手,握在手掌心捏了捏:“不吃该饿了。”
“那就等我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再吃。”
江柔安被他捏的哼唧,仰着脸被他亲吻,李邵修怜爱的看着她柔软娇艳欲滴的唇瓣,坐在她身旁,先是不轻不重的吮了一下。
两只手穿过腰,把人搂到怀里。
她坐在硬梆梆的腿上,低着头红着脸,眼睛已经被他亲的有了湿意。
见江柔安没说什么,李邵修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仰着脸追逐她的小嘴,雨点似的落下吻去,时不时还探到里面。
李邵修心中断定,她今天真的不对劲。以往白天的时候,非说有人看着,就是不让他亲。今天非没有躲开,反而还有迎合的意味。
缠了片刻,江柔安身体变得很软,眼底泛着淋漓的波光潋滟,勾着他的脖颈喘息。见他还要吻过来,江柔安歪了歪脑袋躲过:“够了。”
内室伺候的宫使已经齐齐退到了外间。
李邵修便不动了,手指穿过她背后柔顺靓丽的乌发,低声询问:“吃不吃饭?”
江柔安摇头,搂着他,脸埋在他肩膀不松开:“不吃。你也不要吃。咱们睡醒了再吃,行不行?”
“行行行行,全都听你的。”
李邵修站起身,抱孩子一样抱着怀里的人儿,将她轻轻放到了榻子里,挥下了帘子,榻子里宽敞,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谁来打搅。
他也脱了外裳,一只胳膊给她当枕头,一只胳膊搂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江柔安很快凑到他胸膛前,闭着眼。
“睡吧。”他柔声道,安抚着她。
对待着珍宝一般,亲了亲她的脸,将耳畔旁边的发丝拢到耳朵后面,他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江柔安被他亲吻的迷糊,半睁着眼:“我想喝水。”
李邵修便撩开帘子,端了一杯清水。江柔安不知怎的就是不高兴,闷声道:“你喂我。”
李邵修便拿了勺子,刚抵到她嘴唇边,江柔安又不想喝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烦意乱的不成,勉勉强强喝了半口:“好了。”
李邵修将杯子放到一旁。拿着帕子细细的给她擦了水渍。
江柔安看着他,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带着蜜色肌理的皮肤微微透出色泽,往日里是拿着折子与诏书的,可现在却来眼巴巴的伺候她,无微不至。
她忽然眼底有些发酸,觉得心里好难过,扑到他怀里,不松开手。
李邵修发觉她真的情绪不好。
半响又听见她细声细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李邵修叹声,抚摸她的发丝:“没有原因。”
“那你以后还会这样对我吗?”
“会的。我不会变。”
李邵修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辈,温声道:“等你老了呢,当了老奶奶,我还会这样搂着你睡觉。”
江柔安抬起眼帘,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那会儿都年纪大了,不好看了。”
“不大。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孩子,永远都漂亮的很。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委屈?”
有些时候,突然弥漫起来的心思,没人管没人理会也就罢了,忽然的关心,倒像是推波助澜。江柔安心中的情绪一波接一波,心想,要是她没有遇见他,会怎么样呢?他会娶了别人吗。会这样柔声细语的哄着别人吗。
江柔安不想说话。只用力的抱着他的腰。李邵修轻轻将下巴搁在她额头前,敏锐察觉,她可能想到了以前的旧事。
“是不是想到以前了?不是都过去了么。现在你有自己的母亲疼,不委屈,好不好?”
江柔安用力点了点头。她不觉得委屈,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却有几颗眼泪渗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李邵修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慌乱无措的看着她:“怎么还哭了呢?”
江柔安扑到他的怀里哼哼唧唧,抽抽搭搭,一张脸皱了皱,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流淌。
“不哭了行不行?”
他擦了她脸上的泪,心疼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在她背上。
江柔安就是想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子,听见他这么温柔的哄她,更是鼻子酸到难受。
看她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李邵修便也不劝她了。只默默的,搂着她细弱的双肩,哄孩子一般哄。
江柔安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也觉得自己矫情。平白无故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搂着他哭,会不会耽搁他看折子?
江柔安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扬起脖子瞅着他:“你还去不去勤政殿?”
声音里的鼻音很浓。
她都这样了,他还去什么勤政殿?
李邵修忙把粘在她白皙额前的几率发丝撩开,小心翼翼吻了吻她哭的红彤彤软糯糯的双眼,摇头道:“不去了。你好好睡。”
江柔安一边抽抽搭搭,一边用哭肿的双眼看着他:“你要是有要紧事你就去,我没事的。”
也只是莫名其妙想哭而已,哭出来就好受很多了。
宽敞的拔步床,他搂着她,江柔安承认自己很安心,有他在身旁,自己总是被照顾的很好,他几乎把自己当成了手掌心里的明珠。
江柔安忽然觉得闷,瞅了一眼帘子,推了推他:“你把帘子撩开一点,我胸口有些闷。”
李邵修照做。
重新把人搂到怀里,江柔安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不矫情,不矫情。哪里的话。”
江柔安慢慢叹了一口长气,看着帘子随着微风慢慢晃悠,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哭了,可能是月事快来,也可能是想到从前,她就连哭也只能偷偷的哭。那会儿不会有人这样温柔细致的哄她,怕她是那样伤心那样难过。
她侧眸看过去,李邵修在床榻靠外的位置,她一抬头就能和他深邃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很好看,漆黑似繁星,眼尾是微微上挑的弧度,此时此刻,那眼睛里温柔的似化不开的水。
她的视线慢慢的,落在他高挺的鼻尖,落在那片唇上。薄唇轻轻张着,透着健康的色泽。
自己忽然就不想哭了,江柔安没头没尾说:“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
听她这么说,李邵修哑然失笑。
“你十六岁时遇见的,不晚。”
自己要是早点遇见他,可能会好一些。掐着指头算了算,他比她大八岁,自己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
不过那会儿遇见的话,除非沾亲带故,否则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不能这样搂着她的。
一开始也是。他亲吻她的时候,自己只顾着担惊受怕的闭着双眼,怎么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层呢?
那会儿自己傻乎乎的。可是和他一起呆的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软,软到现在的一塌糊涂。
江柔安仰了仰脑袋,向他索吻:“亲我一下。”
李邵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狐疑,她哭的心里难受,自己还有这好处可得吗?但他没有急着动作,只轻声问:“心里还不好受吗?”
江柔安支起胳膊来佯装恶狠狠的样子:“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让他亲就亲啊!罗里吧嗦的。
江柔安嫌他慢,自己凑过去,舌挑开他的两片薄唇,颇有些泄愤的意思,蛮横的叫他把嘴巴再张开一点。
凭什么每次只能他主动?
李邵修的指尖蜷缩,被她的发尾弄得有些痒,鼻尖清浅的茉莉香味让他心里一紧,他伸手紧紧拢住她的后颈。
宫人们垂首立在殿外。没人能听见殿里一声声的水渍交织声音,微弱的风自窗前拂过,桌上净玉瓷的白鄂梅花开的正好,几片花瓣脆弱的随风落在了桌角,也没人去管。
江柔安气喘吁吁,被他缠的好半天才退出来。他很快反守为攻,局势逆转,他占了上风,江柔安迷迷糊糊的拽着他的袖口一截布料,心想他真是厉害,每一次都能很久,而自己反而很快就败下阵来了,酸的酥麻的不得了,连脑袋都转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最后一章会早点发嘻嘻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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