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人好酒,若说这西京城中最好的酒坊,便是西市的长盛酒坊,为了方便喝酒,清虚道人每次来京,就宿在长盛酒坊附近的杏花客栈。


    出门雇了辆马车,宁行止和段逸一道往西市去了。


    马车上,段逸托腮看着宁行止,宁行止被段逸盯得发毛:“你看什么?”


    段逸道:“我记得你从来不用香料这些东西的。”


    “怎么?”宁行止就是担心衣服上有熏香的味道,这才专门换了衣服的。


    段逸道:“今早我和季修去了趟青竹馆。”


    宁行止不语。


    段逸接着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楼老板房间的味道一样。”


    宁行止皱眉:“你想说什么?”


    段逸笑开,眼中满是欣慰:“阿止,我很开心你能放下,那位并非良配,他对你亦无心,作为兄长,我希望你高兴,希望你被珍惜,你也值得。”


    宁行止抿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段逸知道他去青竹馆的目的,怕是要失望了吧?


    “说起青竹馆那个楼老板,你觉不觉得他眼熟?”段逸没注意到宁行止的异常,转了话题。


    宁行止一听,立刻点头:“确实有些熟悉,但又说不清哪里熟悉。”


    段逸道:“你就不觉得他同你有几分相像吗?”


    宁行止愣住,似乎还真有那么些像。


    宁行止刚进去的时候,便觉熟悉,后来楼忧跟温长陵出去回来后,便洗去了脸上妆容,宁行止就没在意了,此时想来,楼忧画出和他相似的模样等温长陵来,不禁有些别扭。


    “怎么?”段逸看着宁行止脸色不太对。


    宁行止摇摇头:“没事。”顿了下又道,“楼忧是个好人。”


    到了西市的时候,商贾小贩已经出摊叫卖,市集热闹非凡,由于人多不好走,再加上离杏花客栈不远了,宁行止和段逸便下了车步行。


    段逸看着路边新出笼的笼蒸腾腾冒着热气,刚刚烤好的金黄酥散着浓郁奶香,还有面脆油香的胡麻饼,便是不贪美食之人,也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


    “这次回来,还没来西市逛逛呢。”段逸忍不住发出感慨。


    宁行止道:“要吃些东西吗?”


    段逸眼巴巴看着那些美食,还是摇了摇头:“走吧,莫让师父久等了。”


    “好。”


    宁行止离杏花客栈越近,心里便越恐慌。


    清虚道人并非严师,相反,他对宁行止极为喜爱,甚至当初收段逸当徒弟,也是因为宁行止不肯给他当,才转而曲线救国的。


    一想到清虚道人对他的重视,宁行止心里更加发堵,他实在是愧对师恩。


    到了杏花客栈楼下,宁行止深吸了口气,和段逸一道迈步进去,迎面撞上一个丰盈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三十余岁,身着青布裙,头裹同色包巾,见到宁行止和段逸,爽朗笑道:“两位公子好久不见呐,清虚道长还是在以前住的房间哩。”


    “多谢杏花婶子。”宁行止和段逸一道向杏花道谢。


    杏花是杏花客栈的老板娘,长盛酒坊的老板是她相公,夫妻二人都极为能干。


    杏花笑道:“不谢,你们快去吧,我去把酒坊的门开了。”


    目送杏花离开,宁行止和段逸一道去了清虚道人的房间。


    站在房门口,段逸刚准备敲门就被宁行止拉住,即便做了好久心理建设,宁行止依旧没有做好面对清虚道人的准备。


    “进来吧。”


    清虚道人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即便他须发皆白,年事已高,却依旧精神十足。


    宁行止推了段逸一把,段逸率先推门进去,宁行止紧随其后,只是站在段逸身后,不敢露脸。


    清虚道人微微偏头,看着宁行止:“躲在阿逸身后,为师便看不到你了吗?”


    宁行止慢吞吞从段逸身后挪出来:“师父。”


    清虚道人故意沉着脸:“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啊?”


    宁行止见清虚道人似乎也不是真的生气,立刻活跃起来,他走到清虚道人身后,讨好地给他揉着肩:“怎么会呢?师父多年在外游历,弟子不知道多想您呢!”


    “哦?是吗?”清虚道人捻须,睨着宁行止。


    宁行止立刻绕到清虚道人面前,抬手指天:“弟子绝无半句虚言。”


    “如此啊……”清虚道人拉长了语调,“不如随为师入道清修吧。”


    “啊?”宁行止愣住,被清虚道人这句话搞得猝不及防,他想清虚道人是不假,可是出家的话就……


    “嗯?”清虚道人一副看穿宁行止的样子,他捶着胸口道,“为师真是痛心啊,阿止是连哄哄为师都不想了。”


    宁行止求救的看向段逸。


    他少时清虚道人就一心拉他入道,没能成功,没想到今时今日了,竟然还没死心。


    段逸迎上宁行止的目光,缓慢把头转开,朝情绪道人拱了下手:“师父,徒儿还没吃早饭,不若我去买些吃食吧?师父一大早来,想必也没吃呢吧?”


    “去吧。”清虚道人自然知道段逸这是给他和宁行止说话的空间。


    虽然段逸和宁行止关系亲近,可有些话,即便再亲近,也难以启齿。


    段逸离开后,清虚道人也不说话了,他盯着宁行止,脸色格外严肃。


    宁行止本来想活跃一下气氛的,只是对上清虚道人严肃的面孔,咧了下嘴,没笑出来。


    清虚道人道:“你可知为师为何突然来京?”


    宁行止摇头。


    清虚道人道:“还记得你出师时,为师对你说的话吗?”


    宁行止惭愧的低下头,他记得清虚道人说的话,更记得自己的承诺,可是他毁诺了。


    清虚道人道:“此事关乎你的性命,你若还想活,那便随我清修。”


    宁行止沉默,若随清虚道人清修,必然要离开西京,他不想离开。


    情绪看着宁行止的脸色,已然明白,他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宁行止。


    “师父?”宁行止不解的看着清虚道人。


    清虚道人道:“这司南佩为师已经开过光,你一定要好生佩戴,不可离身,兴许逢遭大难之时能救你一命。”


    宁行止接过玉佩,瞬间红了眼眶:“师父,徒儿让您费心了。”


    清虚道人摇摇头:“谁叫你是我亲自选的徒弟呢?”


    屋内陷入沉默,清虚道人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的瞬间,街上的叫卖声涌入屋内,显得清虚道人负手而立的背影多了几分寥落。


    清虚道人问:“阿止,虽然为师不知你为何非要留下,但你总归是有你的理由。”清虚道人回身看向宁行止,“为师只问你一句话,值吗?”


    宁行止道:“徒儿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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