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回去后,靠坐在床边,尽管此时刚刚入秋,暑意未散,他却是遍体生寒。
他不惧于聂玄不喜欢他,却害怕聂玄会爱别人。
宁行止想了很久该如何才能留在聂玄身边,可思来想去,似乎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聂玄手里,聂玄想留他,他便能在聂玄身边,聂玄不想见他,那他便再不可能见到聂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殿内突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微弱烛光亮起,从外面走进一个宫人。
那宫人朝宁行止行了一礼,道:“宁公子,陛下召您去温室殿。”
宁行止缓慢的转动眼睛,眼中带着迷茫,似乎没听明白那个宫人在说什么。
那宫人重复道:“宁公子,陛下召您去温室殿伺候,您请吧。”
聂玄要见他。
宁行止不由把手放到了腰间的香囊上,那里放着楼忧给他的香。
手缓缓收紧,宁行止心头狂跳起来。
他站起身,对那宫人微微颔首:“走吧。”
那宫人把宁行止带去温室殿便离开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宁行止和聂玄两个人。
聂玄浓墨般的长发已经披散开,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他站在汤池边,淡淡看着宁行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孔,仿若天神谪临人间。
聂玄见宁行止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眉头皱起,声音冷然:“站在那里做什么?”
宁行止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睛,走到聂玄身边。
聂玄展开双臂,示意宁行止伺候他宽衣。
宁行止深吸了口气,解开聂玄的衣带,扶着聂玄进了汤池,迟疑了一下道:“我去点上熏香可好?”
聂玄侧目看着宁行止,宁行止紧张地睫毛不住忽扇。
聂玄眼睛微微眯起,长久的沉默,宁行止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聂玄才道:“去吧。”
宁行止松了口气,忙起身离开。
他拿出楼忧给他的香塔,本以为绝对不会用上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了。
香雾冉冉升起,没一会儿,香味儿便在殿内弥漫开来。
宁行止回到汤池边,拿过巾帕给聂玄擦洗身体,脑中回想着楼忧教给他的各种技巧,丝毫没有注意到聂玄的脸色越来越红。
忽地,聂玄滚烫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宁行止惊诧地看向聂玄。
聂玄眼睛赤红,露骨的目光几乎将他拆吃入腹。
“你燃的什么香?”聂玄眼神迷离,心底对宁行止充满极度的渴望,却又使劲克制着自己。
宁行止有些慌乱,他试过这个香的,只是有轻微催情的功效,他没想到聂玄反应会这么大。
聂玄见宁行止不说,更加生气,他一把将宁行止扯进水中,宁行止脚下打滑,挣扎地拉住聂玄的手腕,攀附在他身上,伏在他肩头微微喘息。
聂玄的身体滚烫,宁行止微微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耳朵,想着楼忧的话,嘴唇凑了上去。
聂玄眼睛倏然睁大,紧攥着拳头不给宁行止回应,任由宁行止在他身上到处点火。
宁行止按着楼忧说的一步步试探,可是聂玄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宁行止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潜进汤池。
感受到宁行止的动作,聂玄再忍耐不下去了,他把宁行止拉上来,倾身覆了上去。
宁行止听着聂玄粗重的呼吸,感受到聂玄的失控,即便他疼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位,心里那股冷意却逐渐被驱散。
被聂玄狠狠的占有,哪怕是疼,至少他还能留在聂玄身边,怕只怕,他连让聂玄弄疼他的机会都没有。
“二哥,二哥……”宁行止红着眼睛,一遍遍喊着聂玄。
聂玄俯下身,鼻尖滑过他的皮肤,留下一朵朵红梅。
聂玄附在宁行止耳边,低声道:“明天宁将军就带着东夷使臣觐见了,你说,他若看到你这满身痕迹,会作何感想。”
宁行止和宁飞接触不多,他和宁夫人在西京,宁飞常年在东州,一年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可宁飞的威严却让宁行止即便想想就胆寒。
若宁飞听到关于他的谣言,再看他满身痕迹,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宁家的门了。
聂玄说这话,本就不是要听宁行止的回答,他就是要在宁行止心里种下一根刺,就是想让他难受。
宁行止不知道他和聂玄在温室殿纠缠了多久,待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紫宸殿的偏殿。
王小顺守在床边,一遍遍喊着他,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公子,您可算是醒了,东夷使臣进宫了,陛下让您随他一道去见东夷使臣。”
宁行止合起眼,聂玄哪里是让他去见东夷使臣?分明是让他去见宁飞。
“公子?”王小顺见宁行止没反应,以为宁行止还没醒神。
宁行止应了一声,嗓音嘶哑:“知道了。”
王小顺忙递了杯水给宁行止润喉咙。
宁行止由王小顺伺候着穿戴整齐,便跟着王小顺一道去了正殿。
聂玄身着玄金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下巴微抬,眼睛低垂,傲然睥睨。
宁行止肃然立在一旁,随着聂玄一道往含元殿去了。
东夷使臣不过来了三人,一个身形瘦削矮小,面白无须,一个身高九尺,体型壮硕,还长了一圈儿络腮胡,唯一一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儿的,便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了。
见聂玄进来,那小老头拱了拱手:“东夷宰相安坪携我国王子李秀元,勇士孔正信拜见大亓皇帝陛下。”
安坪态度傲慢,即便是行礼也是端着姿态。
近些年,东夷先后吞并了周围几个小国,领土扩大不少,东夷自觉势大,便频频在东州边界作乱,好在东州有宁飞守着,未曾让他们占上半点儿便宜。
东夷被宁飞镇压后,安分了一段时间,便遣使臣来大亓朝见,那时还是先帝在位,朝堂混乱,百姓亦不安然,使臣回去东夷后,东夷立刻大量聚集士兵,攻占大亓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后来东夷王去世,东夷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内乱,这场战争才被搁置。
如今东夷再次来访,怕也是没安好心。
聂玄坐在高位上,冕旒下的面孔疏无半点笑意,大殿一片静默,天子之威,让人不由肃敬。
安坪面上有些不好看,将身子微微躬了些许,扬声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次,聂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宁行止身着金甲,执刀立在一旁,见安坪有些急了,他道:“东夷无人可派了吗?”
安坪负手看着宁行止,刚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就听宁行止悠悠道:“尝闻东夷以礼治国,却不知入乡当随俗,反倒如此倨傲无礼,敢问礼仪何在?”
安坪皱眉:“这位小大人这话是何意?”
宁行止也不在意安坪对他奚落的称呼,他走到安坪近前,刀鞘在安坪膝上点了一下,安坪立刻双膝着地,结结实实的给聂玄行了大礼。
宁行止道:“在大亓,参见陛下,要行跪拜礼。”
“你敢对我国宰相无礼!”李秀元怒视着宁行止,刚要让孔正信动手就觉膝上一麻,接着他和孔正信也齐齐给坐在高位上的大亓皇帝行了跪拜大礼。
“平身吧。”聂玄的声音遥遥传来,冰冷威严,他道,“几位不远千里而来,未曾体会我大亓风土人情,不若先在西京游玩几日,待我朝中秋盛宴,再为几位接风洗尘。”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东夷的使臣跪在地上,呆呆看着聂玄离开,他们还想着来大亓展露东夷国威,却不想竟被人给了个下马威。
他们愤愤看向让他们难堪的宁行止,却见他已经跟着大亓的皇帝离开了。
宁飞深深看着宁行止的背影,刚刚他离宁行止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清晰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还有他身上属于帝王的熏香。
宁飞他们昨夜就抵京了,即便宁夫人尽可能的避免宁飞听到那些关于宁行止不好的流言,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宁行止的事情,全都传进了宁飞的耳朵,宁飞当下就想进宫把宁行止给绑走,却还是忍了下来。
如今东夷使臣来京,当先处理国事,再处理家事。
聂玄沉着脸回到紫宸殿,扶着御案的手紧紧攥着。
宁行止静静站在聂玄身后,看到这样的聂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知道聂玄的抱负,更知道他的无力。
先帝昏庸,留给聂玄一个烂摊子,如今聂玄不过刚刚登基月余,虽然他大刀阔斧整顿朝堂,可经年累月的吏治混乱,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清明?
如今不过是来一个东夷,大亓周围,谁知道还有多少鬣狗在对大亓这庞然大物虎视眈眈?
“都下去。”聂玄坐到御案后,有些疲累的靠在椅背上。
殿内宫人退去,宁行止没有走,他走到聂玄身后,动作轻缓的给聂玄把冕冠摘下,轻轻揉着他的额角。
殿内格外安静,只有宁行止和聂玄纠缠着的清浅呼吸,这是这三年来,宁行止和聂玄最为安宁的一次相处。
“你也下去吧,朕想静静。”
宁行止的手顿了下,缓步退了出去,刚出去,就看到卫翀从不远处的偏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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