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本来去卫所找宁行止,知道宁行止在宫里,又想托卫所的人去知会一下。
奈何因为聂玄遇刺的事情,卫所的人被发落了,如今御前护卫,根本就轮不到他们,更别说去帮段逸传话了。
段逸无法,只能自己进宫去找。
段逸跟着传令的卫兵去往紫宸殿,刚到门口就看到守在那里的宁行止。
宁行止看着段逸,刚要上前,段逸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进了正殿。
宁行止有些不安的在门口踱着步。
他与段逸几个月未见,如今段逸突然找来,莫不是家中出事了?
段逸进到殿内,恭恭敬敬朝聂玄行了礼。
聂玄睨着段逸,也不言语,等着段逸自行说明来意。
段逸道:“草民此来是来寻宁行止的,宁行止离家后,宁夫人因思念幼子,彻夜难眠,久拖成疾,还望陛下允准宁行止告假回家侍疾。”
聂玄听罢,一言不发的看着段逸,半晌却是把王福喜招呼过来了。
聂玄朝王福喜招招手,王福喜立刻附耳来听,待聂玄吩咐完,立刻按聂玄吩咐的照办。
王福喜离开后,聂玄终于开口,他问:“宁夫人病的很重吗?”
“已昏迷多日。”段逸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宁行止的。
宁夫人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便是他治病无数,医术高超,面对宁夫人这种情形,也只能靠药吊着宁夫人的命。
若宁行止迟迟不能回去,段逸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哦。”聂玄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声势之浩大,即便段逸在殿内也能感受到那种魄人的气势。
宁行止一直在外面等着,总忍不住往殿内探头,突然听到身后动静,回身看去,便见戍卫宫廷的卫兵几乎齐聚于紫宸殿前的殿前广场。
他们手持兵器,有长刀,有长矛,甚至连弓箭手都齐齐就位,上次体会这种肃杀之气,还是在诚王谋反之时。
“王福喜。”聂玄听到外面准备就绪,再次召来王福喜,“宣宁行止进来。”
王福喜应声,去宣宁行止。
宁行止看着守在殿前的卫兵,低声问王福喜:“福喜公公,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福喜摇头,他全是依聂玄的旨意行事,至于聂玄为何这么做,他是丝毫不知。
宁行止边看着殿前的军队边往殿内走,心底莫名不安。
到了殿内,段逸站在一旁,聂玄端坐在御案后。
见宁行止进来,聂玄对段逸道:“你不是要找宁卿吗?”
段逸看向宁行止:“义母病重,你随我回家侍疾。”
“娘她……”宁行止转向聂玄,刚准备告假,只听聂玄悠悠道:“朕不允。”
宁行止愣住。
他看着聂玄好整以暇的神情,他知道,聂玄是故意的,他在报复他三年前拦在甘露殿前,阻止他见先皇后最后一面。
聂玄定定看着宁行止,嘴唇紧抿,就这一次,待此事了去,他和宁行止便算是两清了,从此往后,他再不会因宁行止拦他去怨恨宁行止。
段逸愣住,没想到聂玄竟会拒绝,他忙道:“陛下,宁夫人确实病重,草民不敢妄言,还望陛下允准宁行止回家侍疾。”
聂玄不理会段逸,他直勾勾看着宁行止,问道:“你以为呢?”
宁行止颓然跪倒在地,深深匍匐,他道:“臣恳请陛下允准臣回家侍疾。”
聂玄笑出声来:“宁行止,朕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你觉得朕会允准吗?”
宁行止没有回答聂玄的问题,他只是重重磕头,重复着同一句话:“臣恳请陛下允准臣回家侍疾。”
聂玄霍然起身,他怒道:“宁行止,三年前你便该知道会有今日,朕绝不会允许你回去,朕要让你好好体会朕体会过的绝望和悔恨!”
段逸在一旁虽然听不太懂聂玄和宁行止在说什么,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大约拼凑出了三年前的事情。
若三年前宁行止当真拦着聂玄,没能让聂玄见到先皇后最后一面,那此事恐难善了。
段逸开始后悔,他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不再托托人,说不定就不用告诉聂玄,聂玄就不会知道宁夫人病危的消息,更无法拿宁夫人病危这件事来拿捏宁行止了。
宁行止抬头看向聂玄,他知道聂玄绝对不会允许他回去的,可是他娘还在等着他,他怎能被困在这里?
宁行止站起身就朝外走去,刚一出去就对上了虎视眈眈的禁军。
段逸见状,忙追了出去,宁行止这是抗旨啊!
待追出去一看,段逸登时愣住。
虽然刚刚在殿内他就感受到了那气势,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段逸握住宁行止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别乱来。”
宁行止也知道不该乱来,可他现在又能怎么办?
聂玄跟出来,看着止步的宁行止和段逸,他道:“宁行止,当日你一人抵千军,今日千军来挡,若你闯过去,朕便不再拦你。”
宁行止深吸了口气,赤手空拳朝着殿前千军而去。
段逸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宁行止没有武器,再加上以一敌千,即便他功夫了得,却也绝非易事。
宁行止刚一下去,那些卫兵们举起兵器就朝他冲来。
聂玄见状,不由往前迈了一步,又堪堪停下脚步。
起先宁行止和段逸二人尚能应对,可上前的卫兵源源不绝,久而久之,二人也有些体力不支。
段逸知道这么下去宁行止根本冲不出去,他拍了拍宁行止的肩膀,给了宁行止一个眼神,宁行止立刻会意,却有些迟疑。
“你一个人能行吗?”宁行止不放心段逸。
段逸道:“放心吧,义母还等着你呢。”
“多谢。”宁行止除了感谢,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逸拍了宁行止后脑勺一下,笑骂道:“自家兄弟,谢什么?待回去,好好照顾义母,义母是心病,你回去,自然不药而愈了。”
说罢,段逸一把将宁行止推开,自己冲上前去为宁行止开路。
聂玄站在紫宸殿前,看着宁行止和段逸之间默契十足,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看着宁行止顺着段逸为他开的路向外冲去,冲出人墙,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聂玄缓缓抬起手来。
弓箭手看到指令,立刻拉紧弓弦,箭头直指段逸,万箭待发。
宁行止听到动静,回身看去,惊恐地瞪大了眼。
“不要!”宁行止惊呼出声,他朝聂玄跑去,不算多远的距离,硬生生摔倒三四次,直到滚倒在聂玄脚边。
宁行止抓着聂玄的衣摆,不住摇头:“二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人无关,求您放过段逸。”
聂玄垂眸看着宁行止一脸惊惶,躬下身捏住他的下颚:“宁行止,你是在为谁心焦?宁夫人?还是下面的那个人?”
“二哥,我错了,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求您。”段逸的父亲为救宁飞而死,宁行止不能让段逸折在这里。
“哦,是为了下面那个人。”聂玄说着,松开宁行止的下颚,再次抬起手。
宁行止见聂玄不肯放过段逸,起身就要去救人。
聂玄死死揽住宁行止的腰不许宁行止去,便在此时,万箭齐发。
这一刻,宁行止觉得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停止,目之所及,是数不清的箭矢。
“段逸!”宁行止痛呼出声,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来。
聂玄脸色陡变,他把人抱进怀里,喊道:“传御医!传御医!”
宁行止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回忆起晕倒前的画面,猛地坐起身:“段逸!”
“他没事。”聂玄冷声道。
他只是想吓唬宁行止一下,所有卫兵用的箭,箭头都是蜡制,不会伤人。
宁行止松了口气,可一想起宁夫人,又紧张起来,他从床上下来,跪行到聂玄脚边:“二哥,求您让我回去看看我娘吧。”
聂玄抿嘴不语,他抬手放在宁行止胸口:“若朕不允,你当如何?”
宁行止不知道,聂玄是皇帝,他的命令是圣旨,若不遵,那便是抗旨,他担待不起。
聂玄又问:“若因朕不允,你再见不到你娘,你又当如何?”
宁行止红了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聂玄看着宁行止,深吸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殿外月光将聂玄的影子拉长,显得他格外的孤寂。
聂玄离开未久,王福喜进来偏殿,他把宁行止从地上扶起,低声道:“小公子,陛下允您离开了。”
宁行止空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了,他朝着门口的方向磕了个头,快步离开了。
聂玄站在窗前,看着宁行止消失的背影,转身坐回御案前,却是无心办公,回到后殿,亦是清醒不想入眠。
聂玄披了件衣裳,坐到碳火旁:“王福喜,给朕温壶酒来。”
宁行止匆匆赶回家中,直奔宁夫人的静心苑,苑内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儿。
听到动静,段逸从屋内出来,看到宁行止,长舒了口气,宁夫人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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