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宵惊惧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疯狂的扑向前方,眼中只剩下戒子,便也是此时正撕打着的四名少女亦出现了变故。
萱草用尽全力从扭打中挣脱了出来,她眼中泛着寒光,既没有逃跑也没有去抢近在咫尺的戒子,而是将别于发髻上的暗金色发簪扯了下来握在手中,顷刻一头靓丽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衬得她宛若从鬼门关中爬回来的厉鬼!
接着握着发簪的萱草眼中寒光渐凶,她毫不迟疑再次加入之前的战局,手中发簪朝着扭打得最厉害那人狠狠的连刺了两下!
“啊!!!”
豆蔻发出了巨大的哀嚎声,她抱住自己肩膀痛得滚到了地上,而白篙与丁香包括已经奔至她们跟前的宋良宵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愣在原地呆滞看着哀嚎的豆蔻还有插在她身上明晃晃的发簪以及那正汩汩流出的殷红鲜血!
瞬间,恐惧的魔咒被打破,在这一刹她们都忘记那枚戒子,定定看向宛若女鬼般凶残的萱草。
萱草摇摇晃晃,她仿佛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沾着鲜血的发簪,眼泪从眼眶中低落,她低下头如同受伤的幼兽般嘶哑低鸣着:
“对不起,对不起……”
等再抬头时,萱草瞳孔中只剩下狰狞的坚定,在所有人注视中步履沉重的走到戒子前,她丢掉手中发簪,如同对待最心爱的宝物一般轻轻拾起了戒子,用袖摆轻轻擦了又擦,最后摇晃着走到了萧琏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双手抬起奉上戒子,嗓音还带着虔诚道:
“主人,戒子我拿到了。”
这一刻无人说话,就连萧琏也颇为讶异,没想到眼前这名少女竟有如此魄力,倒不失为一个能够培养的好苗子。
自己本意只想留下那名换魂者,其余不过是陪考的,可有可无,但萧琏说过的话从不食言,他平静的从少女掌心拿起戒子,道:“好,你可以活。”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的炮竹丢入平静湖面,让白篙与丁香凝固的思绪再次炸开,反应过来后她们哭嚎着纷纷跪倒在萧琏跟前,就连还倒在地上的豆蔻也都在奋力向萧琏足下爬去!
“公子!不!主人!我也想活啊!求您不要放弃我,我还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哪怕让我杀人,我也可以!”
“我,我也可以,主人我虽年幼,可是我会学!我什么都会去学,无论是侍候人还是杀人我都愿意!”
“别……别抛弃我啊!我不想死!萱草你好狠毒呀,我们情同姐妹你为了活命居然也能下得了手,你好狠毒啊!我怎么就没能早点看穿你,先把你给杀了呢?!为什么!”
在求饶的哀嚎,恶意咒骂声中,萧琏的长袍很快便被伸过来的手给抓皱,他微微皱了皱眉,四周的黑衣人立刻上前将白篙与丁香二女给拉开原地压制住,就算如此她们也一直在哭和求饶,不断朝着男子方向不停磕头,前方只剩还跪在地上受伤的豆蔻,口中不断在咒骂萱草不得好死。
这一切映射在宋良宵眼中就如同一副炼狱画卷,萧琏就是那炼狱中的恶鬼,是比死恐怖数万倍的存在!
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曾经活泼朝气的豆蔻;举止沉稳温柔的白篙;胆小却柔软的丁香以及最后坚韧却不失善意的萱草,尤其是萱草,对方递过来的手帕上带着的余温她依旧清楚记得,还有努力比划着告诉自己要逃亡时的坚定神情;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记忆中的四个身影与眼前这些哭嚎咒骂着的四只扭曲怪物对上!
是的,怪物,扭曲的怪物,那些温和的日常画面一点点的扭曲然后破裂,再次露出了炼狱般的情景。
在大脑与感官受到的双重强烈刺激下,宋良宵踉跄的后退了数步。
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若选择男子,最终她可能会比死还更惨!
宋良宵这么一退,再次出乎萧琏意料,这是第二次了,虽说只是浅显的引导,但连着两次奇术都被同一猎物给抵抗住,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来:莫非自己又看走了眼,其实对方心智强大意志坚韧?
再看宋良宵起伏不定的胸膛,急促的呼吸,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萧琏立刻否决了刚刚的猜想,此女无论是性情还是能力都很普通,无任何特别之处,言行举止也谈不上大方优雅、谈吐自信,不似大氏族的内眷,这些粗浅的判定应该不会错。
对方能够抵抗自己的奇术,两次都是因为其他人的撕打争斗,应该是这些斗争引起了其内心深处比死更甚的恐惧,而最终压制住了夺取戒子求生的本能,适当的恐惧刺激能够激发人性,若是太过刺激直接被吓瘫倒是可以理解。
如此一来,问题应该出在此女认知上,她认为彼此厮杀争斗有违人伦比死更恐怖?并且看样子对方对自己的恐惧要比四女的厮杀争斗还要更上一层楼,恐惧层层递进,最终两相斗争更令人恐惧那方占据了上风,误打误撞正好抗住了自己的引导。
这便有些意思了,说明对方在换魂前生活的环境可能非常和平又或者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萧琏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若真是被保护很好,对方应该更懵懂天真不太会具备看穿本质的能力,毕竟另外四女可是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对方却觉自己才是恐惧的根源。这不是一般庶民背景出生者该有的敏锐,人看着并非天生聪颖者,通过后天学习而形成的认知更符合。
并非大家氏族出生,生活在平和无争的环境下,却还能够接受到较为良好的深度教学,大望有这样的存在吗?
萧琏思忖了片刻,脑海中寻遍大望地图甚至包括邻国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换魂之事虽说刚发生不满一月,但京中吴侍郎已与严小将军达成和解,探子们早就将此事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此女来历成迷。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大事,等将此女收入麾下日后再仔细盘问也不迟,眼下需要先化解此女的警觉与防备才是。
萧琏不希望收入麾下者怀有二心又或者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所以某些看似花里胡哨的手段还是需要的,只要摧毁其认知与意志,打断其“脊梁”让其只能选择依附,最后方才能□□出属于自己最好的刀!
他朝压制着白篙等人的黑衣人摆摆手,黑衣人瞬间会意,直接用布条堵住了三女的嘴,待四周无声,他方才出声道:
“宋姑娘。”
宋良宵听到呼唤,下意识的看向萧琏。
此时对方的瞳孔深处开始泛红,好似有一道道的波纹荡漾开来,渐渐的那点猩红变得深邃,仿佛化不开的血潭。
凝视着血潭,宋良宵的眼神变得呆滞,萧琏则右手轻轻抚摸着一直垂首跪在地上的萱草头顶,仿佛在抚摸着一只听话的宠物,带着些许怜悯道:
“丰收祭中被选为坤祭者,都乃被丢弃又或者家中已无亲眷,无人养活的婴孩,按理说她们早就该死亡,但氏族权贵将她们买下好吃好喝供养着,多给她们续上十余年性命,她们的命早就不属于她们自己,生死皆由买命者掌控,大望虽严禁活人祭,但亦有特殊情况,丰收祭便属于此例,律法亦不会追责,属于合法,所以绝不会有人替祭品告官伸冤鸣不平。但你与她们不同,你乃真正的受害者,被人逆天改命强制换魂,莫名其妙来此,浑浑噩噩不知为何所困,甚至连一脚踏入鬼门关都还茫然未知,着实令人于心不忍。所以我可以破个例,只要宋姑娘点头愿意结缔成为我的部下并为我所用,我便将姑娘救出这个牢笼,姑娘可愿意?”
清朗的声音循循善诱,如同清风拂过,意外的舒适,但神志混沌的宋良宵眉心紧皱,这些轻言细语并未能将她内心深处对萧琏的恐惧消除,她浑身依旧在抗拒。
萧琏微叹道:“其实我并非如你想象那般凶恶,只不过这世间若想要好好活下去,免不得要做几回恶人,要真是穷凶极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替你们打开春苑大门,放你们出来?我亦有我的难处,这些考验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这世道中更好的活下去罢了。宋姑娘你应该清楚,这些并非假话,无论你家乡如何安逸平和,可现在你身处的是大望,虽说大环境也算是相对太平,但四处异兽出没,前朝余孽山贼土匪也不在少数,我敢断言,就算当场放你离开,你在这里亦活不过三日。而且……”
“宋姑娘,你不想回家吗?”
宋良宵顿时浑身一颤,眼中浮现出了浓郁得化不开的难过。
萧琏见罢,知晓自己这次是真的找到突破口,他继续深诱道:“虽说移魂换魄是件不可思议的难事,但大望人才济济,我在朝中也有些地位,门路够多,跟着我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总好过饱含冤屈莫名其妙丧命于这异世吧?”
终于,宋良宵动了动唇,有些艰难道:“我真的还能够再回家吗?”
萧琏点点头:“自然,移魂换魄乃是南疆巫术,之后你替我做事,我可以派遣你到南疆,届时你可以在那边自行调查。要知道南疆距此约莫二十万千里,若无任何训练或乘骑兽车,哪怕壮丁也都无法靠行走到达,更不用说宋姑娘乃一介弱女子,可能连十里地都跑不出去。”
人一旦被戳中软肋,若非大智慧大毅力之辈实在难以抗衡,更何况宋良宵此刻是完全在萧琏的奇术掌控之下,对方可以怀柔亦可以强硬,选择权根本就不在自己手上,于是她妥协了,放弃抵抗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起来,她貌似好像有些理解萱草之前的做法,不认同,但是她终于理解了……
“我,我该怎么做?”
她听见自己轻声在问。
紧接着,萧琏的气势是徒然一变,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跪下。”
只是轻飘飘的一声,宋良宵便身躯颤抖膝盖一软,重重朝着地面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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