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识忙完工作,他下意识打开个人通讯端看消息。
这件事已经成为他这段时间不可或缺的一项习惯了,他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闻恪这么无孔不入且滔滔不绝的人,尽管他没多少时间和闻恪视频通话,不过单只回复消息就足够他高兴了。
可这一次,郁识打开个人通讯端,虚拟光屏上干净如洗,除了几条工作汇报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郁识微一蹙眉。
忍不住心想,难道是他这段时间过于冷待闻恪了?
好像也没有吧,他除了工作和睡觉的时间,其余时候可全留给闻恪了,他们上一次聊天时闻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啊。
那他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郁识走神思忖,工作也做不下去了,郁识干脆将工作界面一关,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起身往外走。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行过之处挟带起一阵劲风,路上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和他打招呼,郁识也只是冷淡一点头或者直接“嗯”一声,这些下属就立刻噤若寒蝉了,不是他们不多说话,实在是郁识那副气势汹汹恨不得出去干架的样子让人太胆颤,一个个都在拼命回想是不是他们工作做错了什么。
事实上,和他们没半点关系,不过是他们长官自己心烦气躁罢了。
郁识一路疾步生风,硬是将平路踏出一种上战场的壮烈感,不过刚出基地大门,他就倏地顿住步。
个人通讯端急促响了起来,郁识边接听边往外走。
“有空吗,郁识,我有非常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你,你现在过来总部一趟吧。”会长的声音急切郑重,他这肃然的语气让郁识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好的,会长。”郁识坐进车,掉头前往gcb总部方向。
什么事情会让会长语气这么严肃,这在之前还是从没有过的事。
不过很快,郁识就知道了,他进入会长办公室后,会长二话不说,直接给他观看一段视频。
视频中闻恪站在312化工所的中央控制室里,而闻恪身后的那东西郁识再熟悉不过,那样多的阴诺森输出接口,简直让人看得头皮发麻,数不清的光磁设备好似听从闻恪指令一般,在他身后蓄势待发地露出银光凛冽的接口,像毒蛇嘶嘶吐着芯子准备进攻。
郁识抿紧唇,一言不发。
会长等待视频播放结束,缓缓他关闭视频界面,十指交叉支着肘撑在桌上,意味不明地问郁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替他说的?”
郁识低垂着睫,几乎让人看不清情绪,他声音僵硬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会长摇头轻笑:“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视频中所载的内容确为事实,这就足够了。”
郁识没有说话。
萧重明一点点瓦解他的城防,“你还是太年轻了,郁识,很多东西你都看不透彻。我早跟你说过,你真了解闻恪这个人吗?他说什么你就信?他说的那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想想,这东西要是落在了国际警署手里,闻恪会是个什么下场?”
“哎,我也没想到啊,”会长长叹一声。
背着手走到百叶窗前,语重心长道:“现在这视频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你准备怎么做?你会秉公执法吗?闻恪毕竟曾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也不希望他走到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知道你对他感情不一般,我给你时间。郁识,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郁识没有回答会长的话。
良久,他才语焉不详却又镇定地说:“我会处理好。”
说完,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沉重地走出会长办公室,当然,萧重明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就是了。
出了基地总部,郁识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中,洇出一片血痕,但他却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他风驰电掣般开车掉头驱往闻恪家。
·
闻恪已经好两天没有联系郁识了,不是不想,只是实在腾不出空来。
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没想到萧重明竟然就是那个污染源,这样的一个人谁会想到呢。不过都不重要了,他为什么会成为污染源这些也不重要了。
他只要在事情牵扯到郁识前解决掉他。
如果那时候——
闻恪将手里的枪支拆卸成零件,随手扔进收纳箱里。如果那时候,他还有命在的话,他就是豁出这张脸也要把郁识弄到手,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郁识一个,只要他好好的,就什么都值得。
但现在,他只能狠心和郁识拉开关系,他不能和郁识走的太近,他不能让郁识遭人诟病、受人蜚语。
那个样子他真的会忍受不了,他会疯掉。
闻恪面无表情地拆卸改装一支支枪支,这里面有便携式手|枪,激光枪,还有狙击枪,可要使用这些武器杀掉萧重明并不容易,且不说萧重明本身就是一个警惕性很强的人,他身边必然有人重重防护,有无数个可以代替他死的替死鬼。
就像第一个为他死的陆晟。
这些人不该是这样的命运,他们不该为萧重明的残忍冷酷而买单。
只是这样一来,想杀他就更是难上加难,他要怎么部署才能一击成功。
闻恪想得简直头都在发痛,可他不敢停,多耽误一秒,郁识可能遭遇的危险就多一分,他真的害怕拿郁识去赌。
闻恪家里的客厅几乎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枪支器械,这些都是他最近弄来的新型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总有一样,他能杀了萧重明。
闻恪站在这堆武器中间,最角落处放着一个纸箱,那是从元福兴那儿买的货,他打开看过了,都是好东西。
就是,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用,可让他就这么扔了,他也是舍不得的。
闻恪叉腰站着,无奈失笑。
但凡跟郁识有关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他真的不太想为了解决一个萧重明,就这么死了啊,他还没和郁识在一起,他的人生都还没有圆满呢。
闻恪其实不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他更讲究顺其自然,就算哪天真的突然死了,他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现在,因为郁识,他想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这真是……”闻恪一拍额头,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他,真要命啊。
就在闻恪胡思乱想的空隙,他家的门铃突然急促响了起来,闻恪打开个人通讯端里的门控系统查看,“这时候谁会来啊,跟催命似的。”
旋即闻恪就愣住了,门外是郁识那张令人朝思暮想的脸,闻恪短促笑出声:“还真是来催命的。”
笑完他赶紧一关通讯端,将家里这些乱乱堆堆的箱子盒子一股脑全塞进杂物间。
闻恪过来开门时郁识已经想要踹门了,他眼神凶狠地瞪向闻恪:“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闻恪看那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既心疼又高兴,真想在他的眼睛上亲一口。可是,他忍住了,他甚至冷漠地站在门前,连门都没打算让郁识进。
“长官,您这么贵人事多怎么还有空光临寒舍啊?”闻恪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一条腿伸着挡住了进门的路。
郁识不可置信地抬头盯住他。
闻恪心疼地几乎要爆炸了,可他嘴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怎么,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长官,唔,您应该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吧。”
闻恪说完甚至还轻佻地笑了笑,眯起眼睛不加掩饰地将郁识从头打量到尾。
而出乎意料地,郁识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很平静关心地问:“闻恪,你怎么了?”
闻恪被郁识的包容一噎,他扯起一边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出更扎心窝子的话,“我怎么了?你这不是看到了吗?!不想见你呗,你还看不明白吗?我烦了,腻了,对着一个冷冰冰没有情趣的人不想玩了。”
“你看,”闻恪一摊手,无奈道:“你又何必要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留点体面不好吗,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你说什么?”郁识的声音完全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每一字都极沉极重。
这沉甸甸的疑问几乎压得闻恪喘不过气来,他心脏仿佛都被剖开了,血淋淋地渗着疼,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能功亏一篑。
他只能恶狠狠地:“我说,让你走啊,别再来我家骚扰我,听懂了吗,长官!”
郁识被突然的一声咆哮吼得身体一颤,心脏几乎疼到抽气,他仰起头倔强地看着闻恪:“……你是认真说出这种话的吗?你考虑清楚了吗?只要、只要你说清楚,我——”
闻恪真的快要听不下去了,他着急一摆手打断:“是,我考虑清楚了,我不会后悔,你可以走了。”
闻恪说完转过身去,他不想让郁识看到他眼中任何有关痛苦后悔的目光,他不能在这时候——
“好,我明白了。”郁识回答的声音很轻,轻地几不可闻。
可是这轻微的声音落在闻恪耳里却有如重响,响地让他连转身回头的勇气都使不出来。
郁识盯着闻恪的背影,一点点退后着离去,他退到大门前,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闻恪仔细听着郁识的脚步声,一点一滴都不放过。他知道郁识走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鼓起勇气回头朝郁识离开的方向望去,他亲眼看着郁识的车消失在眼帘,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刺啦——
郁识开车开地太过迅猛,刹车刹地又过于急促,车轮与地面摩擦时不堪重负地爆出几颗火星。
郁识眼仁上翻紧盯路面,他急促喘着气,胸腔不可控制地一起一伏,他只在原地停留了一秒,旋即一个不顾交通法则的强行利落漂移,掉转车头超速开了回去。
闻恪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他本来想继续鼓捣他那些武器,可郁识这么轻飘飘来一趟,就搅乱了他全部心神,他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做这些事了。
闻恪失笑摇头,在郁识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失败者。
他彻底完了。
闻恪闭上眼睛,手臂横在眼前挡住日光,他整个人就跟失了活力般瘫倒在沙发里。
可下一刻,他上半身陡地被人拎住衣领给提了起来,闻恪看着郁识和他不过一指之距的脸近乎失神,他是还没睡着吧,不然怎么会做这种梦。
然而还不等他想完,他就被人蛮横地强吻住了,闻恪在猝不及防中瞪大双眼,狭长的凤眼几乎被撑成圆形,口中的柔软是真的,甜美的味道也是熟悉的。
闻恪没忍住,小心翼翼伸舌碰了碰那熟悉的柔软。
可就在这时,郁识却又重重一把将他扔在沙发上,郁识眼睛通红,语气更是恶狠,可还是让闻恪恍忽着笑了起来。
因为郁识一字一字清晰道:“你说烦了就烦了?你说腻了就腻了?你、在、做、梦!闻恪,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亲都亲了,你负定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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