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恪完全惊愕住了。
他被郁识扔在沙发上,又放了一顿狠话,大脑直接宕机了两秒,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郁识。
他以前觉得郁识是个浑身炸刺的小刺猬,后来相处过程中,又觉得郁识是只温顺乖巧没有棱角的兔子,没成想这小兔子被逼急了转头就露出一口睚眦必报的尖牙。
闻恪着实惊地不轻,在这一瞬间,他甚至都没想起来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可谁知,郁识竟在他恍然的眼皮底下汹汹闯来,又落荒逃走了。闻恪看着他局促的背影怔然片刻,旋即噗嗤一声笑开了,他仰倒在沙发上笑得浑身直颤。
“果然,还是只小兔子啊。”
郁识回到车里,其实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和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强烈羞赧。
他到底不是闻恪,脸皮没修炼到家。
郁识气闷地坐在车里,等待脸上的燥热渐次退去。
他枕着椅背,抬臂挡上眼,虽说方才是一时冲动,但那些话却是再认真不过,他并不相信闻恪会是那种朝三暮四三分钟热度的人。
尽管他不知道原因,不过这没关系,他会给闻恪缓冲的时间,让他考虑清楚。
郁识重新恢复冷静,他坐正身体,刚准备开车离开,伸出的手忽地一顿,他视线朝下一瞥,挪开脚,看见刚才脚踩在主机毯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沾灰的脚印。
“这是什么?”郁识弯腰在靴底蹭了一下。
不怪郁识惊讶,主要是灰尘在新世界实在过于罕见,路面有固定机器人清扫,家里更有居家系统自动清洁,除非在任务中,否则他几乎不会看到灰尘的影子。
郁识忍不住升起来一个念头,“闻恪在他来家里之前,在做什么?”
这个想法一经冒头,瞬间就有无数个发散的思维在脑中疯长,可还是太乱了,完全抓不到头绪。
他本来是想来问闻恪,会长的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视频呈现的画面足够清楚,没有什么需要质疑的。
但郁识的私心迫使他不愿相信,他来这里想听闻恪的解释,结果事情却搞成这副样子,他想问的事情也没问出来。
郁识心烦气躁地开车回了基地。
他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满腔乱绪完全理不出个头来,他只能藉由无休止的工作来强压下纷繁思绪。
他甫一打开工作界面,屏幕上就弹出来一封工作邮件,郁识顺手点开。
点进去他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常用的工作号,而是会长之前交给他的私密工号,专门用来接收闻恪汇报使用。而且,这个工号只能单线联系使用,也就是说,他只能接收闻恪发给他的邮件而无法回复。
郁识几乎快要忘记这个账号的存在了,闻恪却这时候给他发邮件,还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
郁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神情肃然地点开邮件查阅。
“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别人,否则,我完全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在这句话的尾部,还缀了一个红色的312预警。
这是什么意思?闻恪知道是他吗?
不会,闻恪不可能知道。
那么,闻恪这是把他当成谁了?还是这么硝烟十足的话。
郁识盯着界面凝眉思索,在闻恪眼里,谁才有权限来管辖他呢,这其实并不难猜,还有会长手上的视频由来,加之闻恪今天异常的表现——
郁识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十分强烈的猜测。
他登时一关邮件界面,用自己的长官权限打开了gcb基地内网系统——这里记载了自基地成立以来所有区域处理过的光磁污染,大多普通的光磁污染都有专门对应的名称,当然,现在这些不符合标准的光磁设备已被全部禁止。
但仍有很多未知的光磁污染,以序号暂列。
郁识排除掉一些长官管辖区,只查找会长近十年来处理过的未知光磁污染源,缩小范围查阅是很快的,郁识比对了这些光磁污染造成的后果,一项项看了过去。
“未知污染源027号,造成18区近百人身体抽搐,不治而亡;未知污染源135号,造成市区数栋居民楼群众精神失常,经检查为抑郁倾向……”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郁识看得心惊胆寒,这些序号排列相隔甚远,如果不是他特意将其专门比对,完全看不出和阴诺森的相似之处。
只是,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笃定,光磁污染还是存在不少大同小异的情况,在没有确切结果前,郁识也不敢妄下结论。
可仅这些,也足够他惊撼了。
郁识从官网内部下载了这些未知光磁辐射频率,他刚起身准备去基地总部技术部,让技术人员帮忙分析,不知怎么地,他蓦然想起之前他从化工所带回来的系统芯片。
郁识起身离开的动作一顿。
少顷他重新坐回座位,将下载的数据保存进个人通讯端,悄声无声地开车离开基地,去了一家高级私人技术分析所。
私人技术分析所有个好处就是,只要你开价足够高,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给你分析出任何你想要的结果,其专业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专业技术员,并且,保密度极高,流传出去的风险低于0.01%,完全可忽略不计。
郁识人是白天去的,分析结果是当晚收到的。
郁识靠坐在床上,一页页浏览分析结果,荧幕淡蓝色的光踱上他的侧脸,将那柔和的下颌线条硬生生勾勒出了几分冷峻。
郁识白皙的指尖控制光屏信息往下滑动,分析数据显示,光磁辐射重合频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且越趋近四年前阴诺森首次爆发的时间,重合数值就越大。
郁识愈往下看,眼神就愈渐森冷——
四年前,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在更早的之前,阴诺森就已经存在了,只是那时,它还没有显出现在这样的恐怖威慑力,甚至都不算重级污染,因此无人注意。
萧重明在自己的管辖区内公然非法实验这些光磁设备,他一处处轮换地方,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怀疑,一旦哪里出现光磁污染,他就立刻用铁腕手段将其强横镇压。
如此一来,不仅能完美地掩盖住他所犯罪行,甚至还能收获一片称赞。
早年会长的事迹甚至可以称得上为传奇,可没想到传奇背后,竟是这样淋漓不堪的真相。
郁识心神巨震,之前困惑的思绪也全部豁然开朗。
闻恪应当是发现了别的线索,知道了会长的所作所为。可糟糕的是,会长也知道这件事,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倒打一耙,那会长手上那段视频——
郁识瞳孔一收,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到书桌上打开工作界面,将闻恪发的最后一封邮件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审阅。
那个“别人”指的无疑就是自己了。
闻恪是不想牵连自己,所有刻意拉开距离。
可是,闻恪到底想做什么?化工所又代表了什么?这些和萧重明又有什么联系,郁识大脑飞速运转,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他们两人应当是互相拿捏了双方的把柄,就差最后那一丝微妙的失衡——
而那个失衡点无疑正在自己身上。
闻恪在乎他,甚至不惜以化工所来要挟萧重明,否则那段视频早就占据了全球网的头条,这说明萧重明依然有所顾忌。
而闻恪,他明知道真相,却不肯告诉自己!
郁识顿时被滔天的怒意席卷,闻恪要做什么,他是打算自己去解决萧重明吗?他是疯了吧?他拿什么解决?!
郁识当即打开个人通讯端,恨不得立刻将闻恪臭骂一顿,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一次大为光火。
他甚至天真的想过,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和闻恪生气,他可以纵容闻恪任何事情,但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他做不到。
他以为闻恪已经足够成熟了,至少不会干出这种单打独斗、让人担心的危险行为。
可结果呢,是他看错闻恪了。
一个成年人,说的好听点还是曾经翻云覆雨的长官,居然能干出来这么幼稚的事,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为什么他就不能相信自己?!
孰是孰非,信谁弃谁,他难道不会自己判断吗?他就那么不相信自己吗!
郁识气地手都在抖,一个通讯拨了几次都没拨对地方,郁识跟自己生了好大一场闷气。
气到最后,几乎筋疲力竭,他没有力气去给闻恪打电话了,也不想打了,连骂他都不惜得骂。
闻恪不是要自己行动吗?
那好啊,他就让他自己行动,他倒要看看,闻恪能坚持到几时,他会不会后悔。
当晚,郁识就将数据分析结果提交给了监察委员会——监察委员会不受基地制约,可对基地任何公职人员实行监管,但也有一个弊病,他们审核几乎需要一周的时间。
郁识不确定,在这段时间内萧重明会不会有所发现,有所新动作。但就目前,他最好还是当做无事发生维持现状。
翌日一早,分部基地的工作人员集体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顶头上司气质上发生了一些十分微妙、并令人战栗的变化,那沉肃的眼神盯过来时几欲让人腿软,他们连打招呼都不敢打了,有事情也只敢让尧副官代为传达。
尧培莫名其妙就被推进了郁识办公室担此重任,连工作事务都还没来得及逐一汇报,郁识就率先开口|交给了他一个刻不容缓的任务:
“帮我弄一副国际警署专用的高压链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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