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柏卫的妻子会说出柏卫与万将军表面上没什么往来,但私下里关系匪浅,如师徒如父子,他收了万将军不少钱财,去办一些很重要很隐秘的事。
接着,柏卫看不得怀有身孕的妻子被拉拉扯扯,崩溃大哭,道出自己受万将军指使,暗中监视左金吾卫上下的一言一行,发现对太子不敬者,立即上报严惩。另外一件顶要紧的是如果年轻人和李全的行踪暴露,被俞烨城发觉,就暗杀了他们,确保线索断了,没有人能继续查下去,或是栽赃给俞烨城。
听去柏家搜查的人说除了柏卫妻子没了踪影外,没查到可疑之处。俞锦城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错。
人证物证都没带回来,柏卫再指认万将军,显得很突兀很假,且不说大理寺卿他们信不信,单颖王殿下不怀疑才有鬼呢!
难不成中元节将至,鬼门大开,有鬼魂暗中作祟,破坏了好事?!
面对明显乱了阵脚的柏卫,他一时决定不了如何是好,怕只怕有人棋高一着,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进某个天罗地网中。
在柏卫再一次递来求助的的眼神时,他怕引火烧身,恶狠狠的回瞪一眼。
忽地,一道厉风扫过,刮得脸颊生疼,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公堂上闹鬼。
罗行洲身边的护卫抽出佩剑,箭步砍向黑影。
但在看清黑影面目的一刹那,停下。
俞烨城漠然看眼刺入肩头的剑,问道:“俞参军与柏卫眉来眼去的,做什么呢?”
“你胡说什么,脑子发高烧,坏掉啦?!”俞锦城当即否认,想趁机骂几嘴俞烨城,于是转头去看他,结果发现脖子动不了了!
他惊慌地看着同样被点住穴道而无法动弹的柏卫。
俞烨城后退小半步,剑尖自肩头抽出,衣服上顿时绽开小小一朵血花。
“俞将军,对不住,保护颖王殿下是小人职责所在。”护卫道歉。
罗行洲一面高兴俞烨城身手再敏捷,也快不过自己护卫的剑,一面十分有兴致在此刻表现一下自己对人有多么细致体贴,不会输给罗行川半点,“俞将军,伤得严不严重?甪里大夫来了没有,正好叫他来给你看看。”
俞烨城抚了抚肩头,仿佛那里只是沾了一点灰尘,不必在意,“还是请殿下先问问俞参军为何对嫌犯如此含情脉脉,难舍难分吧。”
俞锦城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恼羞成怒的骂道:“俞烨城,你不光在外头和个下贱胚子厮混,败坏自己和侯府名声,还想诬赖我,把我也拖进你那潭泥巴水里,天下乌鸦一般黑了,你也就不怕被人耻笑了,是不是?”
俞烨城不理他,指着两人,“诸位仔细瞧瞧,难道不像吗?”
“俞烨城,你太卑鄙了,在公堂上,颖王殿下眼皮子下陷害我!”俞锦城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只有眼珠子可以乱转,但上下左右转一圈,还是逃不开与柏卫“深情”对望。
他绝望的想颖王殿下一定会杀了自己。
罗行洲呢,正憋着笑叹气。
俞烨城一脸正经的说出那么不着调的话,真是与晋海川那样的人厮混久了,性子都被带偏了。
俞锦城听见叹气声,感觉砍头刀已经落在脖子后面了,强装镇定叫道:“殿下,下官虽与他同在左金吾卫,可咱们左金吾卫数千号人,下官一个掌管兵械与营缮的参军事,哪能个个知晓,今日见他有些眼熟罢了!下官忧心金吾卫,所以多看了他几眼,谁知道让俞将军误会了!”
“你说不熟就不熟,可有人能为你作证?”俞烨城咄咄逼人,看向神色萎靡的焦将军和几名金吾卫军士,“你们能否为俞参军作证他真和柏卫不熟?”
几个人纷纷摇头,这种不能确定的事,谁敢随便开口作证。
俞锦城两眼红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俞将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诬赖我吧?咱们可都是须昌侯府的子孙,我被冤枉了,你也难逃牵连!”
俞烨城摇摇头,微昂着下巴,一副大公无私的气势,“兹事体大,我也是为了须昌侯府好。万一真有藏在暗处的痈疽,哪一日发作起来,为时已晚,要人命了。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理清了早安心。”
“你!”俞锦城想杀人,奈何动不了。
俞烨城意味深长的看向罗行洲,“下官恳请颖王殿下细细审问俞参军,若真是误会,我们须昌侯府上下才能安心。”
俞锦城看着柏卫身上的血迹,两眼发黑。
他们是日夜训练的军士,他借口公务,天天耍滑偷懒,那六十板子砸在自己那细皮嫩肉上,怕是小命要去掉半条。
罗行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确实,俞将军说的对。你们金吾卫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一个都不该放过。”
俞锦城觉得自己真完了。
柏卫知道大事不妙,如果俞参军被牵连进来,自己小命不保不说,压在他手里的家人也得一起奔赴黄泉。
那不如死他一个算了,他咬咬牙,豁出去了,忽然大哭起来,“我们何错之有!”
罗行洲冷冷道:“那你倒是说清楚自己哪儿被冤枉了!”
俞锦城的心砰砰乱跳,耳边犹有鼓声擂动。
这擅作主张的蠢货!
但他不敢随意再有任何小动作。
颖王盯着,稍有不对,便是前功尽弃。
俞烨城也在默默看着,如蛰伏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咽喉。
俞锦城满手心的汗,努力平复心绪,逼自己好好听一听柏卫说的话,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柏卫道:“诚如俞参军所说,我们左金吾卫在万将军、焦将军带领之下,没有一日懈怠,加倍严谨的巡视全城,特别是碰见哪个对太子殿下不敬,定严惩不饶!所以,我们怎么可能放过令太子殿下名声受损的人?!”
他目光如炬,带着数不尽的恨意与鄙夷瞪向俞烨城,恨不得当场让他灰飞烟灭。
“所以你们做了什么?”罗行洲先是瞟了一眼俞锦城,而后看向俞烨城。
逼柏卫开口之后,他又一点不关心岌岌可危的金吾卫了,看似沉默如山的矗立在旁,心如止水,眼睛分明瞟向外面,想必身在此处,心早已飞到另一处的那个人身上。
罗行洲谁也没爱过,与王妃成婚十一载,不过人前恩爱罢了,而那些视作发泄之物的美妾和孟棋芳更不配他付出一丝半毫的真情,所以他理解不了俞烨城为什么如此衷情于一个下贱之人,哪怕给自己带来重重危机,也无怨无悔。
罗行川教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疯子……
他若有所思的听着柏卫义愤填膺的大骂俞烨城有多自轻自贱,有多败坏成懿皇太子的名声,让太子光明圣洁的人生染上了污点,是不可饶赦,罪大恶极!
唉,这点他很不喜欢,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把罗行川夸得堪比神仙呢?
罗行川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踩在罗行川脊梁骨上的他才是真正的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罗行洲稍稍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又听柏卫说万将军多么的痛心疾首,寝食难安,在听闻晋海川与滑州富商不清不楚的传闻后,终于决定出手了,安排他们三个陷害俞烨城,至于霍夫人当然是霍永富自己杀的,他们想着闹出人命,圣人必然会处置掉俞烨城,便叫来陇州仵作掩盖了伤痕,伪装成自杀。
罗行洲一脸震惊,好半天才问道:“万将军为什么会被这凶徒杀害,你又为何要杀了他?”
柏卫也一股脑的说出来,“他是万将军的徒弟之一,名叫陈杭,但是万将军一直不让他进入金吾卫,只给一些跑腿杂活。他本就心有怨恨,正好这件事上他不慎泄露行踪,眼见甩不掉俞烨城的人,便找人托话给万将军请求帮助,结果万将军翻脸不认人,另作安排。大概是他太绝望愤恨,所以干脆一刀捅死万将军,拉个陪葬……我么,奉命在此事出现意外之时,杀人灭口,不叫人怀疑上万将军。”
俞锦城听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嗡嗡”乱响,跟进了苍蝇窝一般。
被俞烨城那一通胡扯威胁,叽叽喳喳全盘托出,太刻意了,刻意到颖王殿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保全他。
他都不敢猜想颖王现在是什么脸色。
依旧不能动的他深吸一口气。
其实霍永富见到的“李全”,是他手下的一个死士,乔装改扮成真李全模样,毕竟万将军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假李全去滑州做下一切,之后方便栽赃嫁祸给万将军。
真李全这会儿应该被他派去的杀手干掉,并且扔下一份伪造好的遗书,表明他是畏罪自杀。
最后,陈杭扛不住“铁证如山”与酷刑,统统招认。
三人与万将军关系不浅,加上现有的各种证据,应该够了吧?
所以还不能认输,左金吾卫必会“变天”,颖王殿下一定会感激他的!
“砰!”
拍桌的惊响,吓得俞锦城差点尿裤子。
罗行洲痛心疾首道:“休得胡言,泼脏水!万将军深受太子信重,一向办事牢靠稳重,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糊涂只事?!”
柏卫气势惊人的大叫道:“因为俞烨城做的事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罗行洲道:“那也绝不该构陷罪名!闹得圣人都不得安宁!焦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焦将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恍恍惚惚中在想,凭万将军对太子的忠诚,以及失去太子之后的悲痛,这事真做得出来。
罗行洲悲哀的长叹一声。
这时,去找李全的人回来了。
“小人左金吾卫李全,叩见颖王殿下。”
声如洪钟,撞在俞锦城的耳朵里,差点撞出他的三魂七魄,去吃大街上的供祭。
他想去看看身边的到底是哪个李全,可身体依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娘的……他在心中大骂,忽然肩头刺痛,正卯足了劲往李全那边转的身子一下子扑了出去。
他一脑门撞在某个人的大腿上,缓缓抬头望去。
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气势汹汹的瞪着,戏谑问道:“俞参军打算撞死小人吗?”
俞锦城愕然,为什么真李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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