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圣人茫然,寻思自己应该不会被嘉王妃气糊涂,以至于耳朵出问题。
他看向其他人。
惊讶和不解占据了大部分的脸庞,还有些人露出丑恶的嫉妒嘴脸。
他又看看袁漱瑶,这位嘉王世子妃微垂着头,乖巧极了。
皇后放手握住圣人的手,靠近他,让他回过头看着自己,“耘郎,川儿与行湛如亲兄弟一般相携相助长大,在我心目中早已视行湛为自己的亲儿子。川儿走后,漱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这孩子十分善良体贴,很用心的照顾我……我不是还可惜过她不是我的儿媳妇吗?嘉王不喜行湛,一直想把他推出家门,听说动用各种卑鄙手段,我们是川儿的爹娘,怎忍心叫他的兄弟流离在外,无家可归?”
“阿宁……”圣人深深吸口气,忽然间对皇后感到一丝陌生,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软弱胆小的皇后有心机手段,怎么可能护不住川儿的安危,过去的那么些年来反而要川儿护她周全?
“试问世上有几人能够明白川儿的所思所想,能够代川儿侍奉你我,叫我们将来可以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呢?”皇后双眼发红,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但倔强地忍着,不肯落下来一滴,“耘郎,我好害怕,万一我先走一步,留你一人在世上,该如何是好?我希望能有一个像川儿一般靠得住的人,做为我们的孩子来守护你,让你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阿宁别哭。”圣人看着卡在眼眶上的晶莹泪珠,心头一阵阵发酸,顾不上底下的内外命妇,抱住皇后,“行湛文武兼备,又是川儿看重的人,如今更是不负川儿重望,立下赫赫战功,保大周江山太平,令我十分欢喜与欣慰。既然皇后也有此意,等行湛回到东都,询问过他的意思,便将他过继到我们名下。”
“耘郎真好……”皇后柔声唤道,靠在圣人的肩头。
圣人抚着她的后背,瞥眼殿中乌泱泱的人群,有一丝丝无可奈何,但心头更多的是感到轻快。
皇后没有趁机暗示皇储之位,看来心思还是相当单纯的。
罗行湛的生母虽是前朝公主,不过这个身份是对四十余年来的一些流言蜚语最好的反击,所以他并不在乎血统问题。
从前是碍于嘉王常常挑事,宗亲们对罗行湛颇有微词,为了不给自身惹上麻烦,他是能避则避,不任用罗行湛。
皇后在这么多人面前道出自己的心愿,他顺水推舟,一箭双雕。
虽说这场好戏要落下帷幕,不能继续喝茶看戏,但是等罗行湛回来,自己的面前又有人来遮风挡雨,那些头疼繁杂的政事也能够统统交待出去。
快活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殿外,听见圣人应允的人长长地松口气,后背靠在柱子上,身体不自觉地往下滑。
忽地,旁边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胳膊,随即被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哪有。”晋海川往坚实的胸膛上拱了拱,“嘉王世子跨过最难的一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看不见殿内的情形,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迫不得己的虚情假意,只要让圣人当众说出收行湛为继子,他们就赢了。
答应要送给行湛的大礼,他们做到了。
“你看我今日模样,好看吗?”他转开话茬。
今日皇后千秋,他只略施粉黛扮作宫人,模样娇美可人,一袭粉色裙衫更是衬得面若桃花。
俞烨城点头,“好看,很好看,就怕一会儿给人瞧见你我搂搂抱抱,要传我是个无耻的负心汉。”
晋海川低声笑,“阿烨才不是呢。”
俞烨城摸摸他的后背,“你站这儿好半天了,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
“好,咳咳……”晋海川忽觉喉咙发痒,掩嘴咳嗽,一股血腥气顿时涌上来。
他诧异地看着掌心里的一抹鲜红。
俞烨城一松开他,就看到唇上的血迹,心头大震,急忙打横抱起晋海川,绕到正殿后面人少之处,将他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手下人。
“送晋公子回去,请甪里大夫过来。”
晋海川淡笑道:“许是一想到跟着嘉王世子,将来能做大官赚大钱,太激动了。”
“嗯。”俞烨城尽力让自己只露出些许担忧,示意手下人快回去。
回到官署没多久,甪里大夫赶到。
把脉看诊之后,他疑惑不解道:“单从脉象和伤口恢复的情况来看,比上一次来看你皆有好转,并无异样。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吐血。”
晋海川怔怔地望着掌心的血迹,查不出病因意味着很棘手。
甪里大夫捋着胡须,“给你治病几个月来,其实我总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古怪,不是指你仅凭自己的意志能够活下来,而是……”
他皱紧眉头,琢磨着。
晋海川慢吞吞地洗去血迹,在吐出这口血时,身体里有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开每一处伤痕,挣脱出来。
眨眼之后,疼痛感消失,和以前出现过的数次异常相似。
本以为是这副身体的伤势造成的原因,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屋中一时沉寂。
晋海川拿下头发上的珠钗,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他又重新束起,用发带绑好,脱下衫裙,拿起一旁的男装。
甪里大夫默默的看着,猛地眼睛一亮。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嘴唇不由控制地颤抖。
“嗯?”晋海川回头望来。
甪里大夫大步上前,双手捧着他的脸,盯着俊逸的眉眼。
他相貌生得极好,打扮成姑娘家亦有倾国之色。
一个人身上,两种模样。
甪里大夫酝酿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终于知道了……虽然你的心在跳动,能喘气儿,伤势也在好转,但是……”
看尽风云的他,浑身颤栗,眼中流露出惊恐。
“这副身体……分明……”他努力的喘着气,艰难的从混乱的脑海里搜寻出正确的语言,“你的身体如同死人,完全依靠你的意志才维持活着的样子。”
这要如何才能救得活?!
晋海川扬起眉梢,“原来如此。”他摸着下巴,回想一番,“难怪我会好起来……”
因为有更强的支撑。
甪里大夫一愣,“你不怕吗?”
“您的话提醒了我。怪力乱神,非药石可救,我另有办法。”晋海川淡定一笑,抖了抖衣袍,继续穿上,“我要写一封信给阿莎尔,阿牧你帮我尽快送过去。”
甪里大夫见他毫无惧色,心绪跟着慢慢平静下来,“什么怪力乱神?”
晋海川故作神神秘秘,“等我参详透彻了,再来一五一十地细说给您听。”
甪里大夫失望地摆手,“俞烨城那边怎么说?”
晋海川慢条细理地系上衣带,“等我收到回信,如实告诉他。”
“啊?”甪里大夫惊讶于他的变化。
晋海川道:“因为相爱的人之间要坦诚。”
阿莎尔回信很快,巴掌大的纸片上寥寥四个字——时机未到。
“说明是有办法的。”晋海川安心了。
没过多久,俞烨城回来,听甪里大夫讲完病情,紧挨着晋海川坐下,搂住他的肩膀。
无需再多的言语,温暖的怀抱,是令人心安的依靠。
晋海川接着说道:“既然我是不寻常的人,那就得用不寻常的办法。我叫阿牧帮我送一封信给阿莎尔,她说需要等待时机……”
他正要拿起一根地瓜干,俞烨城抢先一步拿起送到他嘴边。
“其实……”俞烨城道,“我除了找寻大夫,也在找一些能人异士,得道高人。”
晋海川微微愣了下,继而笑了,就着他的手吃地瓜干,“有阿烨这般周到的人在,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俞烨城的手指轻轻地绕上散落下的头发,注视着他洋溢着慢慢笑容的脸庞,不舍得眨眼。
晋海川吃完地瓜干,抬头问道:“对了,东宫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俞烨城摇头,“或许罗行洲觉察到孟棋芳周围的人马戒备更加森严,知道有诈,所以不敢鲁莽行事。”
晋海川垂下眼帘,眉头跟着微微皱起,“我不想嘉王世子去冒这个险。”
俞烨城道:“但是再撤走一些人,很难抓住罗行洲的马脚。”
“得再想想办法……”晋海川拿起一根地瓜干,喂给俞烨城,“只要孟棋芳一天活着,我就不信罗行洲忍得住。”
柔软的唇擦过指尖,带起酥酥痒痒的感觉,他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不由自主靠近。
“我走了。”甪里大夫见他俩你侬我侬,虎着脸警告道,“你俩给我当心点。”
“我知道啦知道啦!”晋海川瞥见甪里大夫出门了,捧住俞烨城的脸,吻上他的嘴唇,“我不仅是个衣冠禽兽,还是个吸人阳气的妖怪。”
“随君取用。”俞烨城搂住他的腰,加深这个吻,好尝尽甜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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