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板,来个卷饼,双面蛋,不要海带丝,多放点土豆,再加个鸡柳。”
“好嘞。”老板摊好饼皮,打完鸡蛋,问:“要什么酱?”
“甜辣酱,再少挤点番茄酱。”
“葱和香菜要吗?”
“葱不要,香菜要。”
“你这个小娃娃长得这么好看,还挑食呐。”卖卷饼的阿姨笑眯眯道:“当心长不高。”
一句话戳到郝易痛处,他今年16岁,身高才167。
这个数值已经稳居两年,毫无往上涨的趋势。
郝易长睫忽闪,圆润的灰眸中酝酿起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愁绪。
“哎~”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我是给一个丑娃娃买的,好看的娃娃不挑食。”
一个185的丑娃娃。
阿姨被逗笑,往卷饼上多加了点菜。
郝易嘴甜,笑嘻嘻道谢。
一口一个阿姨你真好,长得好看,做的卷饼也好吃。
我们都是很好看的人呐。
夸别人不忘带自己。
阿姨乐得不行,把卷饼装好递给他,“你这个娃娃真可疼,中国话说得真溜。”
郝易抓了抓自己深棕色的自来卷发,“阿姨,我是中国人。”
阿姨哪能信?棕发,灰眸,巴掌大的小脸,皮肤跟牛奶似的,白得反光,怎么可能是中国人。
“唬我?”
“没唬。”
“当阿姨没见过世面,阿姨可是走南闯北,见过的人种可多了,我打眼一看你就不是。”
“……好吧。”郝易龇着一口小白牙,“我是混血,我爸是老外,但我是纯正的中国国籍。”
“混血啊。”阿姨顿觉挺新鲜,脑内翻涌,情绪高涨,“那你会说那个老外说的那个叫什么,英语不?”
郝易眨眨眼,思考片刻。
是会?还是不会?
hello!
goodmorning!
howareyou?
这些叫会吗?
没法跟别人用英语对话。
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阿姨看出些苗头,又把大脑中的信息过了一遍,“我都会说,你这小孩怎么还不如我。”
完了。
碰到行家了。
那……
“不会。”郝易摇头道。
阿姨很热情,表现欲旺盛,清了清嗓子,挺直背脊。
郝易也不自觉地跟着挺直。
“米西米西,滑不拉几。”
郝易:?
“米西米西,滑不拉几。”阿姨热情的又重复了一遍,笑看着郝易,“怎么样,标准吧。”
郝易还有些懵,“标,标准,很标准。”
“米西米西,滑不拉几。”阿姨得到夸赞,实在忍不住。
郝易回过神,强忍着笑,顽皮道:“乌拉,乌拉。”
阿姨一愣,笑说:“你看你不是会说吗?小孩子要自信点,英语要经常练习,不然容易忘。”
郝易笑着点头说好。
临走的时候,阿姨朗声又道:“米西米西,滑不拉几。”
郝易边走边回头,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卷饼,“乌拉,乌拉。”
走远了,郝易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姨太有意思了。
2、
霞光正盛,斜斜地打在柏油马路上。
郝易踩着光,雀跃地往拳击俱乐部走去。
步槐从小学拳击,每个礼拜都会有几天过来练。
两人一起出生,一起长大。
步槐比他早出生五分钟,是哥哥。
虽然郝易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从小到大,他深深觉得:一定是我家住在步槐家楼上,要多下一个楼层,导致妈妈生我的时候要多下一层楼,这才慢了。
不然,他就是哥哥。
哼~
郝易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再插上耳机线,把耳机塞进耳朵。
打开猫猫fm,翻出自己反复刷的广播剧。
选一集。
播放。
边听边走,笑得花枝乱颤。
啊哈哈,攻怂了吧,叫你欺负受。
哈哈哈哈哈,睡榴莲壳,不错不错,还不认错。
我去我去我去,这是我付费就能听的吗?
……
郝易沉浸在剧中,心潮澎湃,嘴角咧到天际。
不可自拔。
脚尖点地,一蹦一跳。
拿卷饼的那只手转的跟风火轮似的。
‘啪嗒’
成功起飞。
‘汪汪’路边趴着一条流浪狗,像是等候多时般。
郝易眼见着卷饼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接着,‘啊呜’一口,准确无误地落尽狗嘴里。
傻眼。
脏兮兮的半大狗,开心地哼唧,嘴里叼着卷饼,屁股对着郝易,一扭一扭,兴奋地走出猫步。
郝易:……米西米西。
3、
“我的卷饼呢?”步槐刚冲完澡,手里拿着毛巾擦着湿发,边擦边朝着郝易走来。
眨眼间,站到他面前。
刚训练完,此刻正饥肠辘辘。
郝易眼瞅着他像一座移动的大山,每一步都踩在他心尖上。
沉重。
郝易仰起头,无辜地眨巴眼,坦然道:“喂狗了。”
步槐:???
4、
贿赂品没了,但正事还得办。
郝易从书包里颤巍巍地掏出分数条,看着他,讨好地笑,“靠你了。”
步槐眉毛一扬,这家伙又想搞什么坏事?
他接过分数条,垂睫一看。
嗬!
喔!
好家伙!
郝易直奔主题,挑明来找他的目的,“给我改个分吧,不然我活不过今晚。”
步槐黑眸里漾着笑,薄唇紧抿,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
须臾,他看着郝易,竖起大拇哥,为他点赞,“牛。”
5、
打印店门口,蹲着两人,脑袋凑在一起。
做贼似的。
“你是怎么能考到6分的?”步槐屈指弹了弹分数条,举起来,对着光看了又看,企图看到6身旁的伴侣。
可惜6是个孤寡老人。
还是常驻嘉宾。
“就那样考的呗。”6的主人认真回答,那语气毫无羞愧之心。
步槐拿着稀烂的分数条,眉间染上愁绪,视线一转,落在郝易那张单纯无害的天真脸上。
又笑起来,“说吧,想怎么改?”
“既不会被我爸骂,看起来又不会太离谱的分数。”他又提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心愿,“当然了,如果还能被夸几句,那最好不过。”
步槐听罢,又看了眼分数,表情为难起来。
郝易趁机吹彩虹屁,“你这么聪明,一定行的。”咧着嘴,笑嘻嘻。
步槐撇嘴,把分数条盖在他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上,“太难了,另请高明吧。”
站起身,双手抱拳,“少侠,告辞。”
郝易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仰起头,眼神带着祈求。
“你忍心吗?”抖着声线,就差挤出两颗灼人泪珠。
步槐低着头,定定地看他。
郝易瘪着嘴,眼睛眨呀眨,浓密的微卷发随着主人忧愁的心情四散开来。
可怜巴巴,流浪狗似的。
步槐轻叹了口气,心一软。
就察觉到郝易抬起屁股坐在了他的鞋子上。
……轻轻蹭了蹭灰。
6、
楼下,郝易拿着崭新的分数条,看了又看。
神色凝重,“不会被拆穿吧?”
210分改成了480分。
你说呢?
“不会的,你放心吧。”步槐蔫儿坏,故意的。
乱改分数可不是个好宝宝。
郝易看着分数,嗯了声,嘴角轻勾,深表认同。
接着把分数条揉成一团,再展平。
做个旧。
完美。
“要是被拆穿了,我就说你给我改的。”话一落地,就哒哒哒上楼往家跑。
步槐:……你真狗。
7、
“骗你老子呢。”不出所料,愤怒的咆哮声从四楼传出。
步槐打开窗户,优哉游哉地喝着果汁,听‘相声’。
“没骗,老子。”郝易强撑着,犟声。
郝不闻铁骨铮铮,190的俄罗斯大汉,都快被气成了167。
“要不你当老子我当儿子吧。”他被气得一会儿火焰山,一会儿大冰川。
冷热交替。
冒火又心凉。
这是什么神奇的要求?
郝易不明所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也行,不过还是下次吧。”
“你说什么?”郝不闻怒瞪。
不行吗?
“那就明天。”
“郝---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步槐一口果汁从嗓子眼呛出来。
8、
郝易是在步槐家吃的晚饭。
他妈妈在外出差,爸爸被折磨的快心脏病发,做不了晚饭,出门去了。
临走时,郝易这个体贴的大孝子还担忧地问:“用不用帮你叫救护车?”
“不用了,爸爸。”
“好的,慢走,儿子。”
据说郝不闻是扶墙离去的,差点从四楼跳下去。
不过离去前送了‘爸爸’一个大逼兜。
郝易捂着脸,敲响了步槐家的门。
9、
“老郝也太过了,下手这么重。”白念心疼地拿鸡蛋给他敷脸。
郝易瘪着嘴,泫然欲泣。
步槐啃着苹果,坐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抖腿。
“你还是人吗?”郝易盯着他,眼神愤懑。
“确实不是人。”白念睨了自家儿子一眼,跟着附和。
步槐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无辜地摊开手,“关我什么事?他被打也是活该。”
“活该是吧。”白念咬牙切齿,微眯着眼,眼缝里迸射出森森刀刃。
biubiu往他身上插。
“叫--你--活--该--”她猛然挥手。
‘啪---’
步槐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吃饭时,两人并排坐着。
一左一右。
一人一半大红脸。
齐活。
郝易小声道:“叫你嘴贱,这下好了吧。”
步槐:“你嘴香?”
郝易:……
步槐:“我真是比窦娥都冤,我妈可是铁砂掌第19代传人,我这脸三天都好不了。”
郝易:“我爸年轻时徒手打死过狗熊。”
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步槐:“?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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